徐月祥
每次打算回老家,思緒總是欣喜若狂,始終先于車輪到達。
道路兩旁,寥落的紅高粱,看一眼,就有擁抱的沖動,它們紅紅的臉龐,多像我朝思暮想的兄弟。或許因為很久沒有回鄉(xiāng),它們看著我這張似曾相識的臉,似乎若有所思,又欲言又止。狗尾巴草依舊不悲不喜,它們見慣了人世間的聚合離散,見慣了人生的生老病死,一副呆萌的樣子,好像從來就沒心沒肺,多少年來,盡管歲月流逝,然而與狗尾巴草而言,又有什么關系呢?
籬笆墻上的喇叭花(學名牽?;ǎ┲灰u紫色的連衣裙,在那里張望著,看到漸漸走近的身影,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給小村人吹起喇叭報信兒。沒有父母的老家,縱然有著千言萬語的思念,也只好委屈地憋在肚子里,盡管千絲萬縷。老屋由于年久失修,已是破屋漏空,院子里的一口壓水井,曾經(jīng)打壓幾下,就是清水汩汩,由于長年累月無人搭理它,或許是哀默心死,淚水已被歲月烘干。
過去父母健在時候的小菜園,每到這個季節(jié),那些鮮嫩欲滴的小黃瓜,性感迷人的小辣椒,壯碩如樹干的韭菜們,哪怕就是撐破口袋,也要一個勁地往里鉆,它們也想趁此機會跟著主人進城長長見識。如今,小菜園依舊,只是幾棵大樹那么強勢地霸占著。圍著院子的那些斑駁的院墻,由于風雨剝蝕,終是老態(tài)畢現(xiàn),一副頹廢的滄桑。倒是墻角下的幾顆棉草狼,每次見面,總是死纏爛打地釘在褲腳上,哪怕十年二十年不曾見面,仍然親切如初。
正是半晌,小村人有的正在田野里忙于農(nóng)活,有的趕集采購,更多的人在外地打工,很少看到熟悉的面孔,一絲失落驅(qū)使我,駕車前往一彎河水洄游處的樹林間,那里安葬著我的父母。
車輪離開很遠很遠,車輪后面的塵土,一直戀戀不舍,直至車輪上了柏油路,那些塵土還在秋風中,翹首目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