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昊
他是老干部屬性的面館老板,她是喜歡養(yǎng)蜘蛛的腹黑少女。他們這對不靠譜組合,一不小心就踏上了一場挖掘罪惡的探案之旅,當網(wǎng)絡世界的黑暗“蛛網(wǎng)”被揭開,誰會成為蜘蛛的獵物,誰又會是擅于獵蛛的頂級玩家?
一、黑袍少女
八月,茯城漫展。
“小姐姐,方便加個微信嗎?”
面前的男生陽光帥氣,眼神里流露出些許期待。
少女歪了歪頭,頭上的流蘇簪子隨之輕輕搖曳。她生了一張精致的小臉兒,圓圓的杏眼眨了眨,嬌憨可愛,那小巧的嘴唇是妖冶的深紫色,卻偏偏笑得純良又無辜。
男生被這笑容迷住,一時有些挪不動步。
少女低下頭,隨手卷了卷黑袍袖口,露出纖細手腕上畫著的一朵黑色蓮花,聲音嬌滴滴地自言自語:“哎呀,有人要我的微信,你說我該不該給呢?”
那人聞言精神一振,覺得這是種積極的暗示,正要上前再進一步,卻見她那花紋繁復的寬大袖口里,慢慢爬出了一只通體漆黑的巨型蜘蛛。它滿身濃密黑亮的短促絨毛,正正好兒蓋滿了她的整個掌心。
少女神情天真,笑瞇瞇地抬起頭:“可愛嗎?”
對方的臉色難看到無以復加,硬撐著尬笑了兩聲,后退了幾步轉身就跑。
她委屈地撇撇嘴,輕拍“埃鴉”的小腦袋,嗔怪著嘟囔了一句:“嘖,不懂欣賞?!?/p>
熟悉的鈴聲驟然響起,黑蜘蛛識相地縮了縮,慢吞吞退回她的衣袖里。
她掏出手機,看著屏幕上“容嬤嬤”的備注,嫌棄地皺了皺眉,不情不愿地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里響起蕭融的聲音:“韓歧,晚上八點‘碧海擎天,有新委托?!?/p>
二、市井偵探
晚上十一點,碧海擎天地下車庫。
他打開車門,便看到韓歧在駕駛座上睡了個東倒西歪。
少女卸了coser妝,換了身自在的運動服,腦袋上梳著兩個圓鼓鼓的丸子頭,臉蛋兒睡得紅撲撲的,嘴里還含著一縷鬢角邊的碎發(fā)。
蕭融看著這幅并沒有什么美感的“少女酣睡圖”,眼中帶笑,輕輕抬手拂去她鬢角邊的碎發(fā)。然后……惡狠狠地捏住她的小臉兒,恨鐵不成鋼地把她掐醒:“韓歧,你要是不想夢里中毒橫尸車內,就麻溜兒地給我起來!”
“疼疼疼……”韓歧疼得齜牙咧嘴,徹底碎了一腦袋的無邊春夢。
他坐進車里:“回家?!?/p>
少女睜大眼睛坐正了身子,然后嫻熟地發(fā)動引擎,還不忘飛給他一個凜冽的眼刀。
蕭融視若無睹,淡定地系好安全帶:“你要是再敢不要命似的在車里睡覺,我就天天給你的‘埃鴉喂瀉藥。”
她撇撇嘴,皺著眉頭瞥他一眼:“我去城西算過命,算命的說我能活九十九?!?/p>
蕭融冷笑:“二十歲開始半身不遂,享年九十九?!?/p>
“蕭融,你就不能盼著我點兒好嗎?”
“珍愛生命,好好開車?!?/p>
……
黑色轎車拐出了高檔小區(qū),隱沒在茯城的深夜里。不知開了多久,終于七拐八拐地停在了一處幽靜的隱秘小胡同兒。
他們一起下車,蕭融走在前面,輕輕扣了扣一扇不起眼的小木門兒。只聽“嘎吱”一聲,木門豁開了條縫兒,他們一前一后走了進去,又謹慎地帶上了門。于是,胡同兒里終于沒了最后那一點兒光。
屋內燈火通明,周叔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水,看了看滿臉討好的少女,笑得直搖頭。
她小聲說:“周叔,我就喝一小口,保證不貪杯!絕對不會醉!”
“韓歧,喝酒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p>
蕭融此刻換下了正裝,輕輕松松地把她夾進胳肢窩,不由分說地拎上了二樓。
少女掙扎無果:“你想干嗎?”
“辦正事?!?/p>
“比如說?”
“哄你睡覺?!?/p>
……
韓歧的睡眠質量向來很差,常常晝夜顛倒。她習慣性神經(jīng)衰弱,幾乎每晚都會做些稀奇古怪的噩夢,于是睡覺就成了她每天最大的挑戰(zhàn),需要克服重重心理障礙。
然而直到蕭融坐在床邊陪她看了三集《 離家的誘惑》,韓歧仍然沒有要睡著的意思。
她支著小腦袋,抹著被狗血劇騙出來的便宜眼淚,擤著鼻涕“嚶嚶嚶”道:“你說如果一個人在感情中被另一個人欺騙、控制、當作玩物,那她是該選擇放手,還是選擇報復?”
蕭融兇狠地把她塞進被子里:“她會選擇睡覺,免得報復計劃還沒開始,自己就因為熬夜不受控制而猝死 ?!?/p>
“哼,男人都是大豬蹄子?!?/p>
他好笑地對著她彈了個腦瓜崩兒:“面對你這樣渾身長刺兒的丫頭,只有皮糙肉厚的豬蹄子才能多走一步,走到你面前?!?/p>
韓歧挑挑眉,鉆出被子拉過他的手:“所以你這是在自吹自擂?”
蕭融:“???”
她嘴角上揚,對著他的手“吭哧”咬了一口:“嗯,真香?!?/p>
磨蹭了半宿,韓歧終于在蕭融的監(jiān)督下安穩(wěn)睡去。
……
次日。
韓歧看著面前的電腦,上面顯示了調查對象的一些基本資料:溫憐,女,十八歲,就讀于茯城大學,是管理學院大四的學生。于××年6月29日凌晨,在燕湖主校區(qū)的2號教學樓天臺墜樓身亡,認定結果排除他殺可能。
蕭融的聲音低沉清晰:“死者手腕上有舊傷,鑒定結果顯示那傷痕是割腕產(chǎn)生的試切創(chuàng),于是這案子很快被定性為自殺事件。但是死者家屬始終心存疑慮,不能接受這樣的調查結果,所以輾轉找到了S館,委托我們調查?!?/p>
“溫憐從小就性格內向,中學時代也不扎眼,喜歡獨來獨往,成績一般?!?/p>
韓歧白他一眼,看向照片上的姑娘:“她似乎一直是老師和家長眼中既不出色也不搗蛋的‘乖孩子……離家出走?”
蕭融緩緩道:“然而自溫憐大四開學,她就似乎慢慢變了一個人。她拒絕家里的安排,自己找了份實習,不僅執(zhí)意搬出了宿舍,而且同時和家里斷了聯(lián)系?!?/p>
韓歧點開搜索引擎:“碧海擎天,是大學城那一片兒最好的公寓式小區(qū)?!?/p>
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單憑溫憐實習期的那點兒工資,根本不夠負擔高昂的房租。
韓歧:“我進過他們的系統(tǒng),碧海擎天的監(jiān)控視頻每隔兩周會自動粉碎,徹底清除。這件事兒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多月,監(jiān)控視頻早就沒有了?!?/p>
屏幕閃了閃,韓歧剝了瓣兒橘子塞進嘴里,漫不經(jīng)心地低頭擺弄電腦。
“怎么樣?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蕭融站在她身側,出聲詢問。
“溫憐……似乎戀愛了?!彼龜傞_手掌,將電腦屏幕轉向他。
“她的手機始終沒有被找到,而在她的社交平臺發(fā)布的信息中,也從沒有一張和男性的正面合影。她只是曾經(jīng)在某個相對私密的社交平臺,發(fā)過一張兩個長長的影子依偎在路燈下的照片,配文是一顆愛心。而這些信息,都屏蔽了她的父母?!?/p>
蕭融不語,他想起那對神色憔悴的委托人,突然覺得有些可悲。
“她是室內花,籠中鳥,一個眾人眼中的‘乖孩子。是什么讓她的人生軌跡有了這么大的波動?”韓岐隨手扔掉了橘子皮,“投籃”弧線精準,陳詞語氣篤定,“一個隱秘的男友。”
三、哪種人設
天光初露,周叔一大早就去了早市采買,此刻還沒回來。“勺兒館”也還沒到日常營業(yè)時間,門雖沒開,對面街面兒上卻已經(jīng)熱鬧了起來。
這家上過“舌尖上的茯城”的小店,于鬧市中,做人間味。他們前幾天晚上進的,就是勺兒館的后門兒。
勺兒館是家很有年頭的老面館兒,S館是家很有年頭的偵探社。勺兒館很有名氣,S館鮮為人知。二者一前一后,一明一暗,實為一體。
有委托的時候蕭融和韓歧就跑出去搞事,沒有委托的時候倆人就在店里幫忙。
“我對比了她曾經(jīng)發(fā)布的其他照片和全市的基建設施信息,6號照片里的路燈,只有茯城大學松山校區(qū)內才有?!表n歧打著哈欠,抱著平板電腦下樓,放在吧臺上推給蕭融,然后理直氣壯地搶過他面前那碗還沒來得及吃的面條。
面里澆了地道濃稠的醬汁兒,配著炒得香噴噴的紅油,瞬間在嘴里爆開極致的辣子香。韓歧滿足地瞇了瞇眼睛,她嗜辣如命,只覺得一大早晨心情大好。蕭融向來口味清淡,這般料足重口,擺明了是專為她做的。
蕭融盯著平板電腦翻看了半晌,直到韓歧舒爽地打了個飽嗝兒。
“吃飽了?”
“嗯!”她舔舔嘴,表示心滿意足。
他無奈地伸出手,擦了擦她嘴角的辣椒油,眼神里帶了自己都沒察覺的寵溺:“好吃嗎?”
她被半碗油潑面辣得臉色潮紅,眼中帶霧:“嗯!真香!”
蕭融心中好笑:這丫頭再怎么狡猾聰明,也還是個小孩兒。
“溫憐的社交圈就這么大,她能接觸到的,最可能還是學校的同學?!?/p>
“看來我們要再去一趟茯城大學了?!?/p>
茯城大學,松山校區(qū)。
松山校區(qū)位置偏離市區(qū),且占地面地極大,是個還未擴建完的新校區(qū),因此很多在建的項目并不能在電子地圖上顯示。這惹得“路癡韓”大罵“千度地圖”是年度坑貨。
蕭融捋了捋她快奓的毛,攔住身邊的一個人:“同學,請問‘情人坡怎么走?”
茯大的松山校區(qū)依山而建,“情人坡”本來是松山腳下的一片低矮丘陵,正處在校園內部,便劃給了茯城大學,由學校自行開發(fā)打理。幾年下來,這片小山倒也被修整得景色宜人,成了適合小情侶幽會的網(wǎng)紅打卡地。
那男同學看了看他倆,了然一笑,十分熱情地伸手給他們指了道。
韓歧眼神閃爍,抬頭看了看他,眼角一彎,沖著他甜甜一笑:“學長好,我叫韓思嘉,是隔壁學校的新生,這是我哥。”
男同學一愣,朝著她伸出手:“你好你好,我叫徐炎。新校區(qū)實在太大,情人坡那邊確實不太好找,我們宿舍就在那個方向,剛好順路,要不我直接帶你們去吧?!?/p>
韓岐乖巧地想要回握,卻被蕭融抬手牽過了小爪子:“走吧,老妹兒。”
一路上,韓歧和徐炎有說有笑。她本就生得嬌小可愛,一口一個學長聽得他簡直心花怒放。
蕭融捏了捏她的手心兒,知道這丫頭定是又在憋什么壞主意。那個徐炎穿著管院的籃球隊服,說不定會認識死者。
“學長,聽說你們學校上學期期末的時候,有學生跳樓?”
徐炎的神情有片刻的僵硬,頗有些不自在地低聲道:“是有這么回事,聽說是因為期末成績不理想,心理壓力太大。唉……真是想不開啊?!?/p>
“聽說那人也是管理學院的,叫……溫憐。學長認識她嗎?”
徐炎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不認識?!?/p>
蕭融窺著他的表情:他在說謊。
說話間,三個人正好途徑圖書館,徐炎突然朝一邊喊了聲:“章老師!”
章老師看向他們,又眼含笑意地看了徐炎一眼,神情十分曖昧。
韓歧心想:有奸情!
那男人很年輕,帶著斯文的書卷氣。他是管理學院的老師,平時在主校區(qū)的時候居多,只有要授課的時候才會來松山校區(qū)。
“下周開始是我們學校的開放月,活動會很多,也歡迎外校的同學來參加?!闭逻h之發(fā)出邀請,他整個人非常溫和,交談起來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韓歧出奇地聽得極其認真,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盯著章遠之的臉,而后笑嘻嘻地應承道:“好,我們一定過來玩。”
他們和徐炎在7號宿舍樓前道別,隨后仔細看了看情人坡,基本可以確定溫憐的照片就是在此地拍攝。但由于這里位置偏僻、往來的情侶較多,是以校方并未在這里安裝監(jiān)控。
韓歧不甘心地撇了撇嘴:“真是幽會的好地方?!?/p>
蕭融站在涼亭里環(huán)顧了一圈,看向距離這里最近的7號宿舍樓。此時正是白天,二樓的其中一間宿舍此刻卻拉著密不透風的遮光窗簾,詭異的是那窗簾似乎無風自動。
他皺了皺眉:有人在觀察他們?
四、同行
“你這位追求者,土味情話學得可真多。不過……在校內網(wǎng)的某個扒皮帖子里,他的生活作風似乎可不怎么樣?!笔捜谀弥謾C,酸溜溜地回著徐炎的短信。
徐炎要了韓歧的聯(lián)系方式,這兩天蓄力撩妹,窮追猛打。不過回他信息的可不是他想像中的可愛小學妹,而是“禁欲臉,悶騷心”的蕭融。
“大佬威武,和直男聊天中還能保持我可愛小甜甜人設不崩,看來也是深諳‘撩漢心理學。我看那個徐炎還不錯,又高又帥,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胡言亂語?!笔捜诿娌桓纳练€(wěn)道,“周叔,這兩個月店里不用買辣椒。”
韓歧瞬間狗腿地斟茶認錯:“大佬,我錯了?!?/p>
蕭融一飲而盡:“嗯,續(xù)杯?!?/p>
韓歧翻著白眼給他倒水,然后繼續(xù)隨手翻看網(wǎng)頁。徐炎的社交平臺打理得很“用心”,旅行、打球、發(fā)自拍,偶爾低調地曬些價值不菲的奢侈品,整個兒一陽光進取的富二代。
韓歧盯著他6月發(fā)出的一張自拍:天氣陽光明媚,徐炎戴著寬大的墨鏡,身后腳下都是萬丈深淵,他正站在一處極高的全玻璃棧道上沖著鏡頭比心,笑得一臉陽光燦爛。
她動了動手指,將那張照片放大,用軟件進一步還原處理,終于看清了墨鏡反光里的那雙紅色涼鞋。
“這雙鞋是某Lo裝店的絕版款式,我曾經(jīng)為它等了半年預售也沒買到,絕不會看錯。溫憐在那張合影里,穿的就是這雙鞋?!?/p>
一周后。
今晚是茯城大學的迎新晚會,秉承著“開放包容”的宗旨,周邊其他學校的學生,只要憑學生證就可以入場參加。
勺兒館早早關了門兒,蕭融一身正裝,標桿溜直地坐在一樓,抖了抖手里的茯城晚報,氣定神閑地喝下了第三杯水果茶。
他正認真思考著要不要親自把韓歧從樓上揪下來,就聽見了一陣高跟鞋的脆響。
蕭融抬頭。
眼前的女人身穿一身暗紅色的吊帶連衣裙,款式極簡,卻將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她眼角帶笑,波浪卷發(fā)嫵媚至極,玫瑰色眼妝精致明艷,帶著潤澤的細閃和珠光。左手手腕上系著同色系的蝴蝶結腕帶,平添了幾分靈動飄逸。
純情嬌媚,自成一派。明眸善睞,與生俱來。
人靠衣裝,美靠化妝。專業(yè)coser的逆天化妝術堪比換頭,實乃亞洲第一邪術!
“怎么樣?”她揚揚得意地轉了個圈兒。
縱使蕭融定力過人,也忍不住恍惚了一下,然后頓覺額上青筋暴突:她這件衣服,前面也露后面也露,簡直是明目張膽的偷工減料!
“韓歧!我們既不是去走秀也不是去夜店!你這穿的都是些什么玩意?!恐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去他們學校砸場子的嗎?”
韓歧:“……”
時間緊迫,妝容是來不及改了。不過迫于蕭大家長的嚴防死守,韓歧最終又在吊帶裙外面罩了件頗為低調的黑色的小外衫,走進了茯城大學的中心禮堂。
韓歧雖然偶爾脾氣古怪,但對美妝時尚極其在行。憑此技能,她在姑娘堆兒里向來社交能力一流,沒多久就勾搭了幾個小姑娘一起講八卦。
“說來也是邪門兒,連著三年了,每年晚會開始之前,都會有學生鬧自殺,而且個個兒都是美女。前兩個都是未遂,傷得不重,讓人發(fā)現(xiàn)給搶救回來了,今年這個鬧出了人命,這事兒似乎就有點兒壓不住了?!?/p>
韓歧眉心一跳,放下手中的酒杯,瞬間和不遠處的蕭融對視一眼。
“你說的,是管理學院的溫憐?”
“就是她,不過最后,還不是不了了之?”
“真是可惜了那么漂亮的小姐姐……”
主講者故作高深地笑了笑,刻意壓低了嗓音:“你們外校的不知道,院里早就傳遍了,那個溫憐啊,看著清純溫柔,其實早就不是……”
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卻都流露出心照不宣的神情,不需言明,已經(jīng)能感受到其中涌動的惡意。
韓歧悄悄抽身,從八卦中心退了出來。她的手輕輕挽住蕭融,帶起一陣若有若無的冷冽香風。
“我們走吧?!?/p>
蕭融低聲應了句“好”,若有所思地向二樓看了一眼:昏暗的拐角處,徐炎正勾肩搭背地摟著一個站在陰影里的男人……
五、醉話
他們今天回來的時候,胡同兒口還留著一盞暖黃色的街燈。
“韓歧,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少女身形搖晃,幾乎是一步一踉蹌。她酒量太差,晚會上只偷喝了半杯香檳,現(xiàn)在后勁兒上頭,人已經(jīng)醉得一塌糊涂。
她搖頭晃腦地在他胸口蹭了蹭,湊在他頸窩里嗅了嗅,迷迷糊糊地嘟囔:“真香?!?/p>
蕭融咬牙切齒:“韓歧!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是什么樣子!”
她聞言猛地抬頭,雙手捧起蕭融的臉,努力睜大了眼睛使勁兒看向他。
暖黃色的光映在她的側臉上,勾勒出一絲柔和的光影,描摹出近在咫尺的雪膚櫻唇美人面。
蕭融呼吸一頓。
韓歧低下頭,小巧的下巴輕輕地蹭進他的肩窩兒,趴在他耳邊絮絮叨叨:“容嬤嬤,你長得可真好看?!?/p>
蕭融瞬間全身緊繃,少女小小的身子,毫不設防地靠在他身上,柔嫩的臉頰輕輕蹭著他的耳郭,貓兒撓似的,帶起一陣撩人的癢。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動作輕柔地抱起貓兒似的少女,走入胡同兒深處,悄悄地進了勺兒館的后門。
周叔今晚不在店里,蕭融黑著臉給她喂了醒酒茶,又拿了熱毛巾準備給她擦臉。
“住手!”韓歧抓住腦袋里一閃而過的那點兒神志,瞪圓了眼睛,義正詞嚴地拒絕。
“大膽直男!竟敢如此無理!你要對我的臉做什么?!”
“說人話?!?/p>
她撲在沙發(fā)上抱住他的大腿:“大佬,女人不卸妝,來日淚汪汪,化妝不卸妝,坐等痘囂張。”
蕭融:“……”
蕭融捏著手里的化妝棉,心情很復雜。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面前的小姑娘開始有了日漸深刻的輪廓。此刻,她細膩的肌膚,濃密的鬈發(fā),都在急劇縮短的距離中盡收眼底,給他以無法忽視的侵略感。
她腦瓜聰明路子野,從小就愛上躥下跳,性子古靈精怪。他跟著提心吊膽這幾年,收拾她遇見的危險分子,擋掉她身邊的狂蜂浪蝶,生怕她一個不慎誤入歧途。
他操心慣了,卻忘了自己也只不過大她三歲而已。
蕭融的十個手指頭,顛大勺時耍得上下翻飛,此刻卻好像有些不聽使喚。他笨拙地拿起化妝棉,哆哆嗦嗦地在柔軟的棉片上倒?jié)M化妝水,然后認認真真地戳到了她緊閉的“熊貓眼”上。
“容嬤嬤,你這喪心病狂的手法,是要戳瞎本宮嗎?”
……
摘了假睫毛,取了美瞳,滴了眼藥水。
她卸掉濃重的眼妝,整個人都瞬間柔和起來。這一刻她閉著雙眼,顯得極乖巧,纖長的睫毛隨著呼吸微動,像是顫抖的蝶翼。
蕭融收好眼藥水兒,順手拍拍她的頭:“早點休息?!?/p>
“容嬤嬤,這個世上怕是沒人會像你這樣對我好了?!彼柚苿艃海]著眼睛拽住他的袖子,突然感傷起來。
蕭融有些驚訝地看向她。
她吸了吸鼻子:“你好像是我的清潔工、導航儀、備忘錄、提款機,還是個喜歡裝兇的紙老虎,其實骨子里縱容我、保護我到?jīng)]邊兒……”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三年前我遇到的不是你,我現(xiàn)在會是誰?會在哪兒?會做什么?”
蕭融一愣,她整日神神道道不著調,他從未想過,她會有這么多敏感的少女心事。
韓歧和蕭融曾是青梅竹馬的玩伴,后來她舉家搬走,他們便斷了聯(lián)系。
三年前,蕭融偶然救下了重度昏迷的韓歧。她醒來之后對昏迷之前的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卻唯獨記得童年時代的這個故人。
她記憶破碎,卻對互聯(lián)網(wǎng)極為熟悉,那些逆天的操作似乎是刻進骨子里的技能。
他騰出另外一只手,拍拍她的背:“放心,我一直都在。”
“我喜歡你做的油潑面,我喜歡你泡的水果茶。喜歡聽你翻報紙時的沙沙聲,喜歡聞你炒菜后的煙火氣?!?/p>
她有些哽咽:“我會長大,我會有獨當一面的能力,有勇敢堅強的內心,我會變得足夠強大,毫不退卻地站到你身邊。
“我想陪你一輩子,你愿意……等等我嗎?
“蕭融,你愿意嗎?”
少女閉著眼睛笑起來,眼淚順著她的眼角蜿蜒至面頰,凝成一滴淡粉色的美人淚。
她對他的信任、依賴,他對她的照顧、責任,在這些年里互相滲透,不知不覺間化作心有靈犀的默契和無法分割的愛慕。
她的手指拉住他的袖口,就像小時候她玩瘋了被他牽著回家的模樣。
蕭融眼眶微微泛紅,心里柔軟得一塌糊涂,像是被某種不知名的神秘力量驅使,鬼使神差地,輕輕吻了上去。
蜻蜓點水,一觸即收。
臉頰上的觸感從液體的清涼突然轉變?yōu)槟吧臏責岷腿彳洝?/p>
韓歧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困惑地咂咂嘴:“蕭融?”
然后不省人事。
夢里不知身是客,一牽一動一灼心。
六、捕夢網(wǎng)
“茯城大學的校內論壇今天凌晨崩潰。論壇上流傳出一張非常模糊的艷照,像是視頻截圖,技術處理之后可以判別,照片里的女性很可能是溫憐?!?/p>
蕭融眉頭皺起,他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韓歧:“通過反向追蹤,視頻來源我已經(jīng)查到了——一個名為‘溫柔鄉(xiāng)的網(wǎng)絡社群?!?/p>
入群的門檻很高,需要先繳納一萬塊的會員費才能獲取準入資格。
當然,這些東西在韓歧眼中,只不過就是一串代碼。他們創(chuàng)建了虛擬賬號,蕭融負責悄無聲息地潛伏進去窺屏。
群內大概有二三十人,聊天界面始終全面禁言,直到半夜一點,言論才終于打開了閥門。同時大開的,還有一扇聳人聽聞的地獄之門。
界面上充斥著各種香艷的圖像、視頻,幾乎無一例外都是暗地拍攝。隨之而來的那些評論不堪入目,帶著潮水般的惡意。那些閃爍的ID,對視頻中的女孩們言語下流地評頭論足,揚揚自得地炫耀著搭訕技巧和自己的“戰(zhàn)績”,有些手段不乏突破道德和法律的底線。
蕭融的神色越來越冷。
屏幕上突然彈出一條信息:“這事兒你得問‘蜘蛛,他可是這方面的老手,都已經(jīng)不知道多少個女孩子為了他尋死覓活了?!?/p>
“‘蜘蛛今天沒上線啊,不知道晚上又……嘿嘿嘿?!?/p>
蕭融前些年也跟著師父經(jīng)歷過一些案子,卻也沒想到這件委托牽扯出來的系列事件,性質竟然這么惡劣。
他看向那個名叫“蜘蛛”的灰色頭像,沉吟道:“溫憐是他的戰(zhàn)利品?!?/p>
“什么?”
蕭融:“她是他的奴隸,寵物,是他收集的卡牌,炫耀的工具?!?/p>
韓歧深呼吸,閉了眼睛:“獵手與獵物……他早就為她布下天羅地網(wǎng)了?!?/p>
“這件事有可能涉及刑事案件,我們必須報警。韓歧,等待‘蜘蛛上線,追蹤他的地址!”
……
黑暗中,一雙修長的手快速跳動,在消音鍵盤上砸出輕微的悶響,耳機里響起固定的提示音——“蜘蛛”終于上線了。
交匯的當口,順著錯綜的信息流,穿越縱橫無形的巨網(wǎng),“蜘蛛”的電腦界面,已經(jīng)悄然展現(xiàn)在他們眼前。
那位自以為是的“獵手”果然珍藏著自己每一筆“成功”的聊天記錄。
幾十個文件夾中,除了那個被命名為“溫憐”的文件夾,還有一個名為“寒止棲”的文件夾引起了韓歧的注意。
她忽然感到頭痛欲裂,記憶像是被打開的潘多拉魔盒,撞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她握住鼠標的手緩緩攥緊,面色陰沉地打開了“寒止棲”。
“你愿意用生命證明對我的愛嗎?”
“我愿意。”
“那就證明給我看。”
緊接著是聊天對象發(fā)過來的,一張鮮血淋漓的照片,纖細的手腕上橫著一道深深的血口,蜿蜒成觸目驚心的溪流。
韓歧顫抖著手,點開了聊天記錄里剩下的一句短短的語音,男人的語氣寵溺而溫柔:“傻丫頭。”
這三個字,似乎是溫柔繾綣的情話,卻聽得人毛骨悚然。
她輕擊鼠標,唇邊泛起一絲冷笑:這些隱秘的聊天記錄,很快,就會被丟在陽光下炙烤。
窗外突然響起雷聲,冥冥中似乎一張巨大的網(wǎng),在陰霾的天幕里暗中織就,只需要一點點兒微風吹動,便是鋪天蓋地的重重殺機。
七、暴雨
已是黃昏,空氣里沒有一絲風,整座城被籠罩在深重的霧霾之中,悶熱得讓人懶得說話。
韓歧今天不在“勺兒館”,她的手機也一反常態(tài)地始終無法接通。
蕭融心里的不安愈演愈烈,他想起跨校區(qū)自殺的溫憐,圖書館突然遇到的教師,晚會那天禮堂二樓模糊的人影……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是茯城大學校內論壇的自動推送:一段錄屏的聊天記錄,他看見那段語音的閃動提示,聽見那句蠱惑人心的引誘,這聲音聽著有幾分耳熟……
蕭融:“這聲音是章遠之的。”
打雷了,大雨終于開始落下。
混濁的泥水爭先恐后地涌進地下管道,潑天暴雨裹挾著蒸騰的熱氣,將整座城一把摟進迷蒙翻滾的巨霧里。
少女的眼睛一彎,面上蛛絲般的紋絡突然牽動,詭笑得三分嫵媚七分寒冷。雨水順著她的下頜急流,她唇色灰敗得不像活人,倒像是某種畫了皮的冷血動物。
只一扇玻璃之隔,觀景塔休息室內。
男人站在水汽斑駁的玻璃窗前,只覺得似有一滴黏稠的汗,順著自己的脊背蜿蜒爬過,烈火蒸籠似的茯城九月,卻讓他汗毛倒豎。
記憶中那張血肉模糊的臉突然在腦海中放大,驚懼中他頓感一陣暈眩,腦袋里有些片段串了起來:剛才那個嬌小的服務員一直低著頭,她不小心打翻了他的咖啡,又誠惶誠恐地替他換了杯他最喜歡的鐵觀音。
茶葉的余香隱隱在唇齒間泛出苦味,然而他還來不及細想,就再沒了意識。
天幕突然被閃電撕裂,響起奔涌的雷聲,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蕭融想起她曾經(jīng)說過的話:“如果一個人在感情中被另一個人欺騙、控制、當作玩物,那她是該選擇放手,還是選擇報復?”
能進入章遠之的私人電腦獲取聊天記錄,并且突破校內網(wǎng)的管理審核權限,把聊天記錄直接推送到整個網(wǎng)絡的,除了韓歧,蕭融一時間想不出第二個人。
他突然想起她手上的那道疤,瞬間臉色大變,火速揣上車鑰匙,飛奔出門。
玻璃棧道。
章遠之緊緊扒著被雨打濕的金屬扶手,卻挪不動半步。他此刻簡直心膽俱裂,他不敢睜眼,不敢看腳下的百米高樓,萬丈深淵。
“你是誰?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章遠之看向站在橋那端撐傘的少女,撐著身子發(fā)出破碎而顫抖的質問。
“我來替溫小姐,問候你這個……男朋友?”
章遠之呆愣了一下,隨后又自我否定似的低喃:“不可能!你不是她!”
“我當然不是她,我的眼光沒那么差,怎么會喜歡你這樣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你說什么!”
“你曾經(jīng)暗戀別人七年,眼看著暗戀對象嫁給他人,卻連表白的勇氣都沒有。這幾年事業(yè)上晉升困難,沒有優(yōu)質的研究項目,就算熬年頭、拼資歷都排不上你。章遠之,你還不夠失敗嗎?”
章遠之先是驚愕,而后面露兇光,這些事確確實實都戳在他心上,讓他無法釋懷。
“然后你加入‘溫柔鄉(xiāng),學了那些所謂的‘心理控制術。這種‘心理控制術滿足了你所有的征服欲,于是你深陷其中,直到徹底丟了人的良知,變成了毒物,變成了蜘蛛。
“你在每年的迎新晚會上為自己‘覓食,然后接近她,誘哄她,打擊她,控制她,最后,摧毀她。
“溫憐和其他女孩子在你眼里,不過是一個獎品。
“你知道你和徐炎是一路人。一個喜歡玩露水情緣,一個沉迷于誘殺游戲。他是你的‘撩機,也是你摧毀那些女孩的幫兇和催化劑。
“你想看到別人為你瘋狂,于是你一步一步,唆使泥足深陷的女孩以自我傷害的方式來證明對你的心意。然后安排徐炎在她最痛苦的時候出現(xiàn)。
“于是徐炎就會粉墨登場,這時候的他溫柔無害,善解人意,幾乎可以輕易得到他想要的。也為你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抽身,留下最好的把柄。
“人性本就是經(jīng)不起考驗的,你們設下甜蜜陷阱,你做前鋒,徐炎斷后,把‘獵物玩弄于股掌之間。一個慣用溫柔的長者人設,一個偽裝熱情的回頭浪子,一明一暗,卻都是那只吃人不吐骨頭的蜘蛛?!?/p>
暴雨砸在透明玻璃棧道上,爆開混濁的水花。
章遠之在雨水里癱坐一團,強烈的恐高癥已經(jīng)讓他無法維持風度和形象:“那又怎么樣?是她們自己愿意!”
她的臉上露出譏諷的笑意:“是啊,就像你剛剛喝的那杯茶,你心甘情愿地一飲而盡,又怎么會知道自己喝了‘毒呢?”
“韓歧!韓歧!”蕭融終于驅車趕到,他拍打著頂層觀景臺被反鎖的玻璃門,不斷大喊她的名字。
“你還記得三年前的第一個獵物嗎?又或許她已經(jīng)成了你電腦文件夾里的一個‘紀念品?她好像叫……‘寒止棲?”
章遠之的電腦記錄了他所有的犯罪證據(jù),她瀏覽整合了他的網(wǎng)絡活動軌跡,將所有的時間線梳理透徹,將這場罪惡抽絲剝繭一一理清。
章遠之大駭:“你……”那時候他剛剛加入“溫柔鄉(xiāng)”,急于在網(wǎng)絡世界里尋找練手的目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簡直是他當時最佳的“試驗品”。他記得自己是如何反復打擊她的自信和自尊,如何巧舌如簧地讓她對自己上癮,如何欲擒故縱地教唆那個女孩自我傷害……他們甚至沒有見過面,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那個女孩就揚言要為他自殺。直到有一天,那個女孩終于在他的“以命證愛”的引導下突然消失。
韓歧似乎陷入某種回憶:“她一步一步陷入海水里,四月的海水真冷啊……既然你對別人的生命如此不屑一顧,就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近距離感受生命消逝的感覺嗎?”
“寒止棲”是韓歧的網(wǎng)絡曾用名,也是她三年前噩夢的開端。
遠處被擋在玻璃門外的蕭融焦急萬分:“韓歧!你想做什么!你回來!不要犯傻!”
他聽出了她語氣里的惡意,心中警鈴大響,后退兩步蓄力撞向玻璃門!
她微微俯下身:“你誘導她們入局,讓她們?yōu)槟銘已聣欛R,割腕自殺。章遠之,你可曾有一絲后悔?”
隨著一聲巨響,玻璃門被撞碎。
少女的聲音柔美:“章遠之,我來幫你做選擇?!?/p>
玻璃棧道上突然出現(xiàn)巨大的裂痕,在三個人面前迅速蜿蜒擴張,像是破碎的蛛網(wǎng)……
“韓歧!”
“啊!”
尾聲
雨終于停了,天幕被洗刷得一片蔚藍,甚至還掛著彩虹。
章遠之被玻璃棧道的碎裂特效直接嚇得昏厥,被隨后而來的警察和120擔走,他涉嫌教唆他人自殺,等待他的將是故意殺人的指控。
蕭融咬牙切齒地捏著她的臉:“你這個小白眼狼!你是不是想要嚇死我!誰給你這么大的膽子單獨約出章遠之?!他要是不喝茶怎么辦?!他要是看破你的那些小伎倆怎么辦?!就你這小身板兒,你打得贏他嗎!用你在這兒充什么孤膽英雄?!你覺得自己很大俠是嗎?!很厲害是嗎?!韓歧!這不是你平時玩的惡作??!”
韓歧沒心沒肺地笑了笑:“容嬤嬤,我錯了?!彼樕鲜菫榱藝樔藢iT化的恐怖妝容,此時淋了雨花了妝,笑的時候簡直像是一個丟了魂兒的小鬼,又可氣,又好笑。
他虎著臉,輕輕摩挲她手腕上淺淡的疤:“是章遠之?”
“嗯?!?/p>
蕭融感覺自己被噎了一下,神情復雜地哽咽著問了句:“疼不疼?”
她咧嘴一笑:“我忘了?!边@道傷她是真的忘了,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肉疼。
他張了張嘴,卻始終說不出再重的話,只是溫柔地看著她:“那就不去想?!?/p>
而后顫抖著把她摟進了懷里:“韓歧,謝謝你。”
韓歧埋在他胸前蹭了蹭:“謝我什么?”
“謝謝你最后選擇了放手,謝謝你給我繼續(xù)保護你的機會,謝謝你讓我明白失去你對我將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我想做你一輩子的大豬蹄子,愛你,珍惜你,呵護你,保證不讓你再受一點傷害……你愿意嗎?”
韓歧彎了彎嘴角。她曾經(jīng)自我迷失,走上一條崎嶇險路,是他把她從深淵泥沼里拽回來,讓她找回自己,擁有新的人生。
她抬頭看向他的眼睛,鄭重道:“我愿意。我也愿意用我全部的力量,愛你,保護你?!?/p>
因為彼此相愛,所以會更加熱愛生活,珍惜生命。
“韓歧,我們回家。”
韓歧目光沉靜,眼中漾起一絲溫柔的笑意:“好,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