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危受命，前往臺灣成為地下交通員

朱諶之，在黨內(nèi)化名朱楓，1905年出生在浙江省鎮(zhèn)海縣城的一個富商之家。1927年，22歲的朱楓遠嫁沈陽，1932年夏天，丈夫因為身染霍亂病逝，承受著喪偶之痛的朱楓帶著女兒朱曉楓回到了家鄉(xiāng)鎮(zhèn)海。這位衣食無憂的富家千金，內(nèi)心卻非常苦悶。直到一個人走進她的生活，才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fā)，東南沿海成為了抗日前線。朱曉光，朱楓的外甥，當時是二十歲出頭的進步青年，也投身到了抗戰(zhàn)的浪潮當中，成為了鎮(zhèn)?？谷招麄麝牭年犻L。朱楓也在朱曉光的勸說下，加入了鎮(zhèn)?？谷站韧鲫?，參與群眾救護工作。在為祖國的革命事業(yè)同付出、共患難的過程中，朱楓與朱曉光逐漸成為一對革命情侶。朱曉光成為朱楓的第二任丈夫，朱楓成為了一名革命的支持者和追隨者。

1937年，朱楓與朱曉光兩人一同在上海新知書店工作，新知書店是黨組織開辦的宣傳機構(gòu)。此后的幾年他們也一直跟隨新知書店流亡輾轉(zhuǎn)于上海、武漢、重慶多地，致力于抗日宣傳工作。1945年春，朱楓在徐雪寒的介紹下，秘密加入了共產(chǎn)黨。出于對女兒的安全考慮，朱楓把女兒從上海送往了蘇北解放區(qū)。1948年秋，朱楓帶著自己的兒子朱明和侄子朱輝來到了香港。在這里，朱楓以合眾公司“當家人”的角色作為掩護，還承擔著秘密交通方面的重任。轉(zhuǎn)眼到了1949年，新中國成立在即，朱楓馬上就要完成在香港的工作回到上海。而此時，女兒朱曉楓已經(jīng)回到了上海，在上海華東軍醫(yī)大學上學，分別三年之久的母女，無時不刻不期盼著團聚。

誰曾料想，一次秘密的會面將朱楓滿心回家的喜悅?cè)P打亂。

約見朱楓的人叫萬景光，當時是中共華東局對臺灣工作駐港負責人。萬景光開門見山地說，華東局有一項重要緊急的任務，需要派一位合適的人員去一趟臺灣，與潛伏在臺灣的“密使一號”取得聯(lián)系并擔任他的交通員，問她是否愿意接受這項任務。吳石，時任國民常國防部參謀次長，1948年初，吳石通過中共地下黨員吳仲禧的介紹秘密加入了共產(chǎn)黨。1949年7月，吳石赴臺任職國防部參謀次長之前，就曾為解放軍順利傳遞了298箱國民黨軍事絕密檔案。為解放華中、華東，奪取淮海戰(zhàn)役、渡江戰(zhàn)役等重大戰(zhàn)役的勝利，立下了足以彪炳千秋的奇功。在赴臺任職之前，中共華東局給吳石取了一個聯(lián)絡代號——“密使一號”。當時的吳石利用自己的職位，收集了大量第一手的臺灣軍事情報。

然而1949年5月，國民黨特務切斷了共產(chǎn)黨在臺灣建立的交通線，許多秘密聯(lián)絡站點也被搗毀，吳石手中的極具價值的情報，苦于沒有合適的人員和交通線傳回大陸，中共華東局對此也一籌莫展。就在這時，一封家書改變了朱楓的命運，繼而讓她走進了華東局工作人員的視線。與萬景光秘密會面的幾天前，朱楓收到一封來自臺灣的信件，寄信人是朱楓的繼女阿菊。阿菊便是朱楓的第一任丈夫陳綬卿與其前妻的女兒。當時的阿菊在國民黨警務機關(guān)工作，她在信中說自己與丈夫已經(jīng)在臺北安頓下來，加之自己剛剛誕下一名男嬰，希望繼母朱楓能前往臺灣小住。然而正是這封信，成為了朱楓前去臺灣的最好身份掩護。

冒著生命危險傳遞大批有價值情報

思想斗爭許久之后，朱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負命前行！1949年10月25日，朱楓在秋意漸濃的季節(jié)里，給愛人朱曉光寄出了自己在香港的最后一張留影。11月25日，朱楓來到了香港維多利亞港碼頭，很多同事朋友前來為她送行。

經(jīng)過兩天兩夜的顛簸，1949年11月27日，朱楓終于抵達臺灣基隆港，開始履行她肩負的絕密使命。來到位于臺北市的繼女阿菊家里，朱楓受到了阿菊和女婿的熱情接待。按照出發(fā)前的安排，來到臺灣后，化身“陳太太”的朱楓，要在這里和一名地下黨首次接頭。這個人叫蔡孝乾，代號“老鄭”。蔡孝乾是當時臺灣地下黨的最高領導人。很快，她見到了自己此行最主要也是最重要的人物——國防部參謀次長吳石中將。吳石將事先整理好的一些絕密資料，交給了朱楓。

朱楓先后從吳石將軍處取回了大量有價值的情報。朱楓從吳石處獲取的絕密情報，一批批地順利地傳回了華東情報局。事實證明，這些軍事情報都是極有歷史價值和意義的。

1950年1月22日，同樣是一個周日的上午，朱楓像往常一樣在10點鐘之前來到了與“老鄭”秘密接頭的“建昌行”。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這次“老鄭”并沒有出現(xiàn)。店老板從柜臺的抽屜里拿出一張字條，說是“老鄭”托人帶來給“陳太太”的。朱楓接過字條，上面寫著：陳太太，老吳的生意虧本了，眼下市價低落無法推銷，我擬外出，您不用等我了，請早日成行！切盼！鄭字。按照出發(fā)前約定的暗語，“老吳”是臺灣省工作委員會的武工部長張志忠的代稱，“虧本”就是被捕的意思。看完字條，朱楓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此刻的“老鄭”到底去哪兒了，照這種態(tài)勢下去，滴水不漏的保密局會不會順藤摸瓜找到自己？此時，朱楓的選擇只有一個——趕緊離開臺灣！

形勢緊迫，臺灣至大陸的海上運輸線已經(jīng)被封鎖切斷，朱楓情急之下，便去請吳石幫忙協(xié)助自己趕緊離開臺灣。

沒有遲疑，吳石立即找來了自己的原任副官，時任交通科科長的聶曦，委托他為朱楓緊急安排軍用飛機，協(xié)助朱楓離開臺灣。同時，吳石還特地為朱楓開具了一張?zhí)貏e通行證。雖然吳石知道，對于他來說，這是一個極其冒險的舉措。兩天后，朱楓接到了聶曦的電話，他告訴朱楓，飛機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2月4日將從臺灣開往浙江舟山定海。4日清早，朱楓來到機場，坐上了飛往定海的軍用運輸機。窗外的景色很快從綠野與城鎮(zhèn)變換成了蜿蜒的海岸。朱楓終于松了口氣，危險似乎被遠遠甩在了身后。抵達舟山后，只須找到能幫她渡海的船只，就能到達一水之隔的上海。臺灣那一邊，所幸的是，張志忠被捕以后，在國民黨保密局的軟硬兼施下堅貞不屈，沒有供出任何中共地下黨的線索。

但是，保密局的特務不會放過任何有可能逮捕共產(chǎn)黨人的蛛絲馬跡，幾經(jīng)周折，他們抓到了蔡孝乾。

寧死不屈英勇就義，60年后遺骸回歸家鄉(xiāng)

1950年1月29日，蔡孝乾被捕之后，保密局的特務們很快發(fā)現(xiàn)了聶曦的名字。已經(jīng)暴露無遺的聶曦，吳石的原副官，對此事的調(diào)查起到了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關(guān)鍵作用。

就在事情的進展陷入僵局時，身陷保密局刑審室的蔡孝乾，在生死考驗面前叛變了。蔡孝乾將自己和吳石、朱楓的來往，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保密局的人員。最終，吳石被捕，而一心想與家人團圓共度春節(jié)的朱楓也被國民黨特務羈押進了定?？词厮?。朱楓寧死不屈，體現(xiàn)了一個共產(chǎn)黨員的高風亮節(jié)。而蔣介石在得知這一切以后，惱羞成怒，當即下令要對吳石、朱諶之等人處以極刑，并且死后要呈送證據(jù)。

1950年6月10日，劊子手連開六槍，殺害了年僅四十五歲的朱楓。與她一同被殺害的還有吳石、陳寶倉中將和吳石的副官聶曦上校。1950年，母親去世后，原名陳明珍的女兒，便改名為了朱曉楓，這個名字濃縮了一個女兒對母親的思念，也寄托了對母親魂歸故里的強烈企盼。

朱楓，這位坦蕩的女共產(chǎn)黨員，用盡自己的一生去追求光明與理想，如她的名字一般，將周身熱血化作了一枚如火的丹楓。

2001年，看到母親在人世間最后的影像之后，尋找母親的遺骸這一樸素的愿望，在女兒朱曉楓心里越發(fā)強烈，她的想法也得到了臺灣各界的支持。然而，從2003年開始，臺北辛亥第二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前后多次尋找，卻始終沒有找到朱楓烈士的骨灰。當一籌莫展的他們再次查閱《無主骨灰罐名冊》時，一個叫“朱湛文”的名字躍入眾人眼簾，朱楓的原名叫朱諶之，“朱湛文”會不會就是寫錯了的“朱諶之”？懷抱著一線希望，工作人員來到了一座幾乎被遺忘的小型納骨塔，在這里，他們終于找到了朱楓烈士的骨灰罐。就這樣，在時隔60年之后，朱楓烈士的骨灰終于在2010年12月9日，從臺灣回到了大陸，2011年7月，朱楓的遺骸落土家鄉(xiāng)。她終于越過了在60年前沒能越過的那道淺淺的海灣，用一種悲烈悲壯的形式再次與家人團聚。這條60年的回家之路，寫滿了朱楓熾熱而壯烈的革命情懷……

本報特約記者馬麗根據(jù)《檔案》提供資料編輯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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