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異江湖·幽冥鬼蜮(上)

2018-03-02 18:09牧龍閑人
今古傳奇·武俠版 2018年1期
關(guān)鍵詞:紙人胖子

牧龍閑人

第一章

紙童行兇

月暈,民間又稱毛月亮,是說在月亮的四周,圍了一圈白蒙蒙的光暈,看起來就像生了一身白毛。據(jù)說,這種夜晚是孤魂野鬼最愛出來轉(zhuǎn)悠的時刻。于是,許多離奇的事情便在這時發(fā)生了。

抱犢山腳下,山蔭鎮(zhèn)。

毛月亮的光灑滿了這個鎮(zhèn)子,陰凄凄、霧蒙蒙、白慘慘的,令人看了便覺心悸。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尋不到半個人影,只有嗚咽的山風(fēng),不知疲倦地在各個街巷間游走。

鎮(zhèn)西的王記紙?jiān)?,門前用碗口粗的竹竿挑了一道幌子,白綢為底,其上一個大大的“奠”字,在山風(fēng)中緩緩飄蕩。一只黑色的野貓瘦骨嶙峋,被幌子下的飄穗吸引,攀上竹竿,奮力朝前探出爪子,試圖將穗子撕扯下來,卻忽聽不遠(yuǎn)處的街道上,傳出了幾聲呼喝。它駭了一驚,身子從桿頂?shù)?,鋒利的爪尖借著身體的墜勢,將幌子扯開了一個豁口。它摔落在地,風(fēng)也似的擠開紙?jiān)佁撗诘哪鹃T,躲入了鋪?zhàn)觾?nèi)。

緊接著,一名男子慌慌張張地轉(zhuǎn)過街角,沿著街道奔逃而來。他裸著身子,只用一塊白布遮著下體,滿臉皆是驚懼之色。身后不遠(yuǎn),四五名壯漢各提刀槍棍棒,喝罵著緊追不舍。他慌不擇路,卻一眼瞧見街旁有兩扇黑漆的木門半掩著,便想也不想地一頭扎了進(jìn)去,轉(zhuǎn)身將門關(guān)死。

這奔逃之人姓馮,乃是抱犢山遮天寨中的一名土匪,因在家中排行第六,故稱馮六,人送外號“風(fēng)流兒”。此人仗著生了一副俊秀的皮囊,四處拈花惹草,干盡了風(fēng)流之事。就在方才,他色膽包天,竟與二寨主在鎮(zhèn)上包養(yǎng)的姘頭行了茍且之事。然而倒霉的是,二寨主正好下山尋樂,與他撞了個正著,盛怒之下,誓要取了他的狗命,他只得玩命狂逃。

他躲在門后,努力壓制著自己的氣息,透過門縫向外窺探。眼見二寨主率人從門前掠過,并未稍停,他才長舒了一口氣。他深知得罪了二寨主,別說遮天寨,便是這山蔭鎮(zhèn),也再無立足之所,若今日能夠僥幸活命,定要遠(yuǎn)離此地,才能求得一條生路。他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轉(zhuǎn)過頭來朝屋中觀望。

借著透過窗欞的蒙蒙月色,但見屋中,影影綽綽站了十幾條人影。它們穿紅掛綠,面色慘白,涂著鮮紅的嘴唇,瞪著黑洞洞的大眼,正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

馮六原本便心虛,此刻驟見此景,幾乎驚呼出聲。他腳下一虛,跌靠在門板上,雙股戰(zhàn)戰(zhàn),正欲轉(zhuǎn)身逃跑,然而細(xì)細(xì)一望,才見這些人影并非活物,卻是一排排紙?jiān)恕?/p>

他心中一愣,環(huán)顧四周,入目所見,皆是紙人紙馬、靈屋鬼轎。這些紙?jiān)耐嬉鈨海粋€個惟妙惟肖,乍一看,就如真的一般,不過細(xì)瞧,卻終究是少了幾分生氣,讓人打心底里覺得別扭。它們將這不大的鋪面擺得滿滿,襯得整個屋子,都顯得死氣沉沉。

他這才明白,自己倉促間只顧奔跑,卻是闖入了一間紙?jiān)?,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暗罵晦氣。他朝地下“呸呸呸”連吐三口,而后轉(zhuǎn)回身,重新從門縫朝外望去。

門外,二寨主并未走遠(yuǎn)。他失了馮六的蹤跡,命手下人在附近分頭尋找。

馮六心道,如此下去,怕是用不多時,他們便會找到這紙?jiān)亙?nèi),到時,自己定然有死無生,這該如何是好?他急得抓耳撓腮,正沒主意,卻聽身后傳來一陣陰邪的哭聲。

“嗚嗚嗚……”

這哭聲陰冷嘶啞,雖然壓得很低,但突兀響起,仍令他汗毛倒豎。他驟然扭頭,驚恐地朝身后望去。

眼之所見,皆是紙人之類,哪有能發(fā)出哭聲的活物?

他心中狐疑,莫不是,自己緊張得太厲害,出現(xiàn)了幻聽?但這幻聽未免也太真切了些。他躊躇著轉(zhuǎn)回頭來,正要繼續(xù)朝門外窺望,便聽那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嗚嗚嗚……”

他猛地扭頭。

這一次,他事先加了防備,所以將這哭聲聽得清清楚楚。那聲音來自他的右后方,像是一個男童發(fā)出的,凄厲得有些傷心欲絕。

他直朝聲音傳來處望去。那是一個紙童,身穿艷綠的衣衫,站在所有紙人的最前排,睜著兩只黑而空洞眼睛,呆呆地注視著自己。

在他方才轉(zhuǎn)身的一剎那,他似乎看到,那個紙童的身體,在隨著哭聲輕輕顫抖。不過,那種顫抖的幅度很小,在這昏暗的月色下,幾難分辨。于是,他迅速將目光穩(wěn)定下來,凝神細(xì)望,卻聽那哭聲戛然而止,顫抖便也隨之停止了。

“是誰?”他壓低聲音吼了一句,但聽不到任何回應(yīng)。

極度的驚恐,令他生出一絲豪氣,暗道:我橫豎都是一死,難道還要被這紙東西唬住不成?他橫下一條心來,從門旁抄起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朝前走了兩步,探出木棍,朝紙童戳了過去。

兩道綠光驀地從紙童背后射出,同時,一道黑影直朝他飛撲過來。

他大吃一驚,忙用棍子向外撥打,不料那黑影迅捷如電,利爪一蹬棍身,借勢朝他的脖頸襲來。他下意識地抬臂護(hù)住脖頸,卻覺胸膛處一陣刺痛,那黑影的利爪已在他的胸前劃出了三道血淋淋的口子。他痛哼一聲,這才發(fā)現(xiàn)對方竟是一只黑色的野貓。

那野貓一擊得手,并不戀戰(zhàn),在他胸膛處一蹬借力,直朝窗子躍去。他怒不可遏,暗罵:竟是你這貓孫在此地裝神弄鬼,唬得爺爺心驚膽戰(zhàn),怎可讓你逃脫?于是掄起棍子,狠狠朝野貓?jiān)胰ァ?/p>

野貓身在空中,根本無法躲避,被木棍砸在后背,“喵嗚”一聲,直直摔落在地。他擔(dān)心野貓弄出動靜,一個餓虎撲食,將其按在地上,左手扣住貓頭,用力一擰,便擰斷了脖子。

他趴在地上,以耳貼地,細(xì)細(xì)辨聽屋外動靜,直到確定二寨主等人并未察覺屋中異動,才松了一口氣。

他緩緩從地上站起身來,重新抄起棍子,轉(zhuǎn)身走向門口,可剛一邁步,便發(fā)覺前方站了一團(tuán)綠乎乎的影子。那影子與他離得很近,呆愣愣地杵在地上,他猝不及防,險些與之撞在一處。他暗道不好,急忙向后撤身,同時抬眼前望,直嚇得魂不附體!

攔在身前的,竟是那個綠衣紙童。

紙童的頭顱向旁扭轉(zhuǎn)出一個駭人的角度,幾乎達(dá)到了一百二十度。他與它正向而立,卻也僅能看到它的少半張臉。他記得清楚,先前見這紙童時,它的臉一定是朝向正前方的,是什么東西,讓它變成了眼前這副模樣?而且,他也記得清楚,這紙童先前是與其他紙人站在一處的,又是什么東西,將它弄到了自己的身前?endprint

他心中驚懼,卻見這紙童將身子朝一側(cè)轉(zhuǎn)了轉(zhuǎn),調(diào)整了視線的方向,而后略微低頭,望向了地上的貓尸。

它的臉上浮現(xiàn)了一抹痛色,然后,竟蹣跚邁動步子,走到了貓尸跟前。它動作笨拙,就如剛剛學(xué)會走路的童兒,讓人見了只覺頭皮發(fā)炸。它彎下腰,伸手將貓尸撿了起來,一邊撫摸,一邊陰陰地自語道:“我死得好慘呀!我的脖子好疼呀!”

馮六早已嚇得屁滾尿流。他已發(fā)現(xiàn),這紙童脖子擰轉(zhuǎn)的角度,與那野貓脖子擰轉(zhuǎn)的角度一模一樣,兩者的姿態(tài)也極為相似!難道,是這野貓死后化作了厲鬼,附身到了這紙童的身上?

他“媽呀”一聲,再也顧不得提防外面的二寨主,撒腿朝門口便逃。

他沖到門后,慌里慌張地伸手去拉木門,然而奇怪的是,這木門一沒上栓,二沒落鎖,他卻如何也拽不開,仿佛是有什么更為強(qiáng)大的力量,在同他的力量抗衡。

他又急又怕,眼見那紙童丟了貓尸,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了過來。

它瞪著黑洞洞的眼睛,自內(nèi)向外散發(fā)著一股死亡之氣。它用這雙眼睛望著馮六,緩緩伸出了雙手,沙啞著嗓音道:“我也給你嘗嘗,擰斷脖子的滋味!咯咯咯……”

馮六嚇得“嗚嗷”亂叫,死命拍打木門,可木門卻仍然紋絲不動。他口中大叫:“別過來、別過來!”可那紙童卻仍是一步步地緩緩逼近,口中念叨著:“你還我的命來,你還我的命來!”

他紅了眼睛,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號叫,掄起木棍便朝紙童砸來。

紙童輕輕抬手,一把將木棍攥住。那只紙糊的手掌,此時卻蘊(yùn)藏了極大的力量,縱使他拼盡了全身氣力,也無法將棍子砸下。

馮六怒吼一聲,奮力將棍子往回奪,可紙童竟也仿照著他的架勢,與他進(jìn)行爭搶。不過,他的力量與紙童相比,卻差著一大截,紙童只用力往懷中一帶,他便站立不穩(wěn),一頭朝前栽了過去。

他心知不好,卻無法抗拒地?fù)涞郊埻砬?,緊接著便覺腦袋兩側(cè)被什么東西按住。隨后,又覺脖頸一痛,伴著一連串骨頭斷裂的聲響,他看到整個屋子都轉(zhuǎn)了半圈。他迷迷糊糊地低頭一望,竟看到自己光溜溜的后背,心中不解:我的后背,怎么會跑到眼皮子底下?正想弄個明白,卻見紙?jiān)伒哪鹃T忽地洞開,一名壯漢提刀跳進(jìn)了鋪?zhàn)?。他認(rèn)識這名壯漢,不正是二寨主么?完了,自己終于還是暴露了,二寨主一定會宰了自己!他心中害怕,兩眼一翻,就此氣絕身亡。

二寨主聽聞紙?jiān)佒挟悇樱@才踹開鋪門,飛身躍了進(jìn)來。他提刀在手,本欲上前取了馮六的性命,竟看到對方的脖子已被擰斷。更為可怕的是,抓著馮六腦袋的,竟是一個紙人!

他縱然見慣了生死,卻也未曾遇到過此等駭事,心中大驚。他知事情不妙,抽身朝屋外疾退,卻見眼前綠影一晃,那紙童竟然堵在了門口。

他眉頭一皺,牙關(guān)一咬,掄刀朝紙童橫掃,力猛刀沉,只欲將這怪異的紙童切為兩半。

紙童站在原地,卻是不躲不閃,任憑刀鋒劃過胸前。伴著“噗”的一聲,它的大半個身子都被刀鋒割裂開來。

二寨主心頭一喜,正欲變招將這紙童攪碎,卻見紙童的面上竟露出了一抹邪笑。

他心中騰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接著,便覺脖頸處一涼。

紙童胸前崩彈出的竹篾已劃過了他的脖子。一道血線洇散開來,眨眼便裂成了一道寬大的血口,鮮紅的血液涌泉般噴出,灑落在了紙童邪笑著的臉上。

“呵呵呵……”伴著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兩人的身軀轟然倒地。

第二章

遮天寨主

遮天寨位于抱犢山上,大寨主穆遮天,人如其名,乃是這方地界一手遮天的人物。多年來,仗著手底下數(shù)十號弟兄,強(qiáng)取豪奪,橫行鄉(xiāng)里,人們敢怒不敢言。

或許是蒼天有眼,這不,昨天夜里,寨子里的二當(dāng)家下山玩樂,便遭了禍?zhǔn)?,竟被紙人割斷了喉嚨,丟了性命。

人們議論紛紛,都說是遮天寨作惡多端,鬼神難容,特派來索命的惡鬼,收了二當(dāng)家的狗命以示懲戒。

大寨主聽聞噩耗,又驚又怒,立即率人包圍了事發(fā)的紙?jiān)?,又請來武?dāng)山的道士降魔除鬼。

天色陰沉。

紙?jiān)侀T前的空地,早有人立了一根樁子,將行兇的紙人綁在其上。那紙人胸前一道巨大的刀口,幾乎將身子斷成兩截,額前貼了符,面目呆滯,一動不動,若非有人親見,誰會相信它能連殺了兩個大活人?

道士肥頭大臉,體胖腰圓,一身黃色的道袍繃得緊緊,堪堪遮住那渾圓的肚子。他右手舞著桃木劍,左手搖著三清鈴,“叮鈴鈴”圍著紙人轉(zhuǎn)了三圈,口中念念有詞:“天師降法,鑄我金身;上稟皇天,下念九州;目如利劍,手似銀鉤;逢邪便斬,遇鬼擒收。吾奉天師真人到,神兵火急如律令!”

隨著最后一個字落地,他猛地舉起木劍,狠狠劈向紙人的頭頂。

紙人的頭陷下去一大塊,眉眼都變了形,卻不見任何反應(yīng)。

圍觀眾山賊面面相覷,都不知這胖道士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胖道士面露尷尬之色,他清了清喉嚨,再次舉劍大喝:“神兵火急如律令!”

一股幽藍(lán)的火苗從劍尖燃起,引燃了紙人額前的符咒,而后一路向下擴(kuò)散,轉(zhuǎn)眼便將紙人包裹在一團(tuán)烈火中。

紙人在烈火中扭曲,竹篾做的骨骼劈啪作響,不多時便燃成了一團(tuán)灰燼。

群賊齊聲歡呼。

胖子長舒一口氣,邁著方步走進(jìn)紙?jiān)?,到了寨主近前,笑眼一瞇,道:“無量天尊!這惡鬼怨念深重,附身于紙童之上,貧道連施兩劍,終以無量業(yè)火,焚了它個灰飛煙滅!”

寨主端坐在椅子上,兩名彪形大漢分立左右。他聞聽胖子之言,抱拳回道:“天師辛苦!愿我二弟在天之靈得以安息!”他說話悶聲悶氣,面上一道刀疤自左眉梢一直劃至右嘴角,如一條肉蜈蚣,隨著話音扭動尾巴。

此時,有山賊將紙?jiān)伒恼乒窦捌迌航壛藖?,請求寨主發(fā)落。

那掌柜叩頭如搗蒜,疊聲請求寨主饒命。

穆遮天斜睨一眼,冷笑兩聲,道:“你扎的紙人惹來了惡鬼,害了我家兄弟的性命,我如何能夠留你?”而后抬頭高聲喝道,“犯我遮天寨者,人鬼不留!”endprint

他言語鏗鏘有力,滿屋的紙人車馬仿佛都跟著顫抖了一下。

“犯我遮天寨者,人鬼不留!”眾山賊齊聲大喝。

穆遮天全然不顧那一家三口的哭饒,起身出了鋪?zhàn)?。立時有山賊拎來兩大桶油,潑灑在屋中各處,又澆在三人的身上,然后迅速退出了屋子,關(guān)緊了門。

一名山賊點(diǎn)燃了一支火把,順著窗子扔了進(jìn)去。

他們遠(yuǎn)遠(yuǎn)躲在外面,只等著觀賞大火爆燃的壯麗景象,可那火把飛進(jìn)屋子,卻如泥牛入海,半點(diǎn)反應(yīng)沒有。

扔火把的家伙犯了嘀咕,心道灑了那么多油,碰著一個火星也該燒著才對,為何整支火把丟進(jìn)去都不見動靜?他偷眼瞧了寨主,見寨主面色不善,心中打了個突,趕忙又點(diǎn)了兩只火把,齊齊扔進(jìn)了窗子。

仍然沒有反應(yīng)。

這次,他終于確定了事情的反常。但當(dāng)著寨主的面,怎敢露怯?他嘴里罵了一句,然后緊跑兩步,向窗內(nèi)張望。

然而,未等他站穩(wěn)身子,便見三支火把并成一束,由窗內(nèi)飛出,齊齊穿入了他的胸膛!

鮮血飛濺!

他甚至沒能來得及發(fā)出一聲驚叫,身子便如折翼的風(fēng)箏,朝后飛跌出去。他口中嗆出一股鮮血,身子挺了兩挺,氣絕而亡。

驟遇此變,群賊一個個大驚失色,連寨主穆遮天都跟著心頭一顫。但他經(jīng)多見廣,深知此刻不可亂了軍心,于是深吸一口氣,很快將心神平靜了下來。

群賊心中雖然發(fā)怵,但見寨主穩(wěn)如泰山,便有了主心骨。一個個緊握刀槍,牢牢地盯著那鋪?zhàn)印?/p>

昏沉的天色仿佛給那紙?jiān)伝\了一層淡淡的鬼氣,黑乎乎的窗口如一張擇人而噬的嘴。一陣涼風(fēng)襲來,陳舊的窗扇輕輕晃動,吱吱作響。

穆遮天朝身側(cè)的一名大漢使了個眼色,那大漢會意,抱拳頷首,而后邁開大步直朝鋪?zhàn)颖紒怼K韺掦w壯,跑起來猶如一頭蓄力的蠻牛,震得腳下大地顫了三顫。

他奔至窗前,卻猛地折轉(zhuǎn)了方向,飛身躍起,直踹向鋪?zhàn)拥膬缮饶鹃T。

這大漢雖然長得粗獷,心思倒還細(xì)致。他見窗口狹小,倘若敵人守在后方,自己必定吃虧,于是出其不意,試圖破門而入。

他記得清楚,他們退出鋪?zhàn)拥臅r候,那兩扇木門是虛掩著的,他可以輕易地將它們踢飛。為了向群賊展示自己的力量,他故意加了把勁,恨不得將門框一起掀下來。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在他的巨力撞擊下,兩扇木門竟紋絲未動。

他覺得自己面前的根本不是什么木門,而是一塊最為堅(jiān)固的石頭。他恨自己為什么沒有多保留一些力量,這樣的話,或許自己還能及時地撤回身來。但空有這些想法已然無濟(jì)于事,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重重貼在了木門上。

他暗道糟糕,自己現(xiàn)在的姿勢,漏洞實(shí)在是太多了,對方略微施展一個手段,自己都是無法應(yīng)付的。他掙扎著想盡快離開,卻突覺門后涌來一道巨大的力量。那力量如崩塌的山石,又如決堤的洪水,他毫無抗拒的余力。

“轟隆”一聲巨響,他的身體與兩扇木門一道,橫飛出數(shù)丈遠(yuǎn),如一攤爛泥癱軟在地,一動也不動了。

門梁上的黑漆牌匾側(cè)歪了一下,終于撐不住自己的身體,砸落在了地上,陳年的灰塵高高揚(yáng)起,四外飛散。

待塵土落盡,一位紅衣的仙女從屋內(nèi)走出,踏過“王記紙?jiān)仭蔽鍌€白色的大字,緩緩朝眾人走了過來。

那仙女身著血紅的衣衫,衣袂飄飄,卻半點(diǎn)看不出美意,只讓人打心底里泛起一陣惡寒。

原來,那竟是一只紙人。

驚呼聲四起。眾山賊炸開了鍋,剛剛燒了一個紙童,又來了一位紙女,這紙?jiān)侂y不成是一個鬼窩?他們心中雖懼,卻又隱隱有一絲期待,能夠再次賞看一番天師捉鬼,何樂而不為?

寨主穆遮天眉梢挑了挑,扭頭望向胖子,道:“天師,這是怎么回事?”

胖子心中叫苦。他游歷江湖十?dāng)?shù)載,亦不曾遇到過這種古怪的事情。對于昨日二寨主遇鬼一說,他一直將信將疑,抱著一絲僥幸,跟隨群賊前來捉鬼。在收服紙童時,紙童從頭至尾也未曾動彈過分毫,他直接貼了張符,便命人將其綁了。于是,他更加懷疑昨日之事有詐。但如今眼見為實(shí),這光天化日之下,紙?jiān)南膳叩梅€(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不是鬼神作祟,又是什么?

他心里嘀咕,暗道自己犯了太歲,面上卻絲毫不敢顯露出來,只沉吟一聲,道:“無量天尊!貧道大意了。這紙女乃是方才那紙童的姐姐,得知弟弟伏誅,特來尋仇!諸位不必驚慌,看貧道略施手段,將其就地正法!”

言罷,邁起方步,迎面朝紙女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重新拔出背上的桃木劍,摘下腰間三清鈴,又張牙舞爪地在紙女面前念誦了一段伏魔咒,而后趁其不備,丟出一張黃紙符,正正地貼在了她的面門。

“好!”賊群中有人高喝一聲,為胖子叫好。然而余音未落,便見那紙女忽地抬手,一把便將符紙扯了下去。

胖子一怔,大喝道:“好兇的惡鬼!”猛一咬牙,挺起木劍,直朝紙女的咽喉捅了過去。那劍尖掛著幽藍(lán)的磷火,直欲將紙女焚為灰燼。

紙女不慌不忙,抬手一撥劍身,胖子便覺一股大力涌來,身子不由自主地轉(zhuǎn)了個圈。他暈頭轉(zhuǎn)向,抬眼一望,卻見一只玲瓏小腳從下方蹬過來。他想閃身躲避,卻已然不及,頓感下腹一疼,“哎呀”一聲,身子離地而起,重重摔在地上,昏死過去。

群賊一片嘩然:這紙女是有多深的道行,竟連武當(dāng)?shù)奶鞄煻贾撇蛔∷?/p>

穆遮天怒道:“誰人去戰(zhàn)?”

山賊中,自有那膽大又自恃武藝高強(qiáng)的,舉刀直朝紙女剁去。那紙女體態(tài)輕盈,也不見如何動作,身軀一晃,便飄到了山賊身后,抬手便擰斷了對方的脖子。

又有二賊一左一右襲來,兩口刀分扎紙女兩肋。紙女纖腰一扭,雙臂一撥一帶,兩口刀便打了個滑,各自插入了對面山賊的肚子,二人雙雙栽倒。

又一黑面大漢上前,掌中一條長棍,掄圓了直朝紙女掃來。那長棍以硬木削制,粗如兒臂,掛著風(fēng)聲襲至。卻見紙女輕輕一揚(yáng)手,不知為何,長棍竟從中而斷!斷口鋒利,猶如刀削,斷棍呼嘯盤旋而去,深深地插入一旁的土墻中。endprint

那大漢一擊落空,余勢未消,身軀轉(zhuǎn)了半圈,朝后仰去。他大駭,深知自己以背對敵,犯了大忌,正要采取措施挽回,卻見自己胸膛中突然鉆出來一只手。那手血淋淋的,手臂尚埋沒在自己的胸腔中。他心中納悶,扭頭查看那只手的來源,只看到一張慘白的紙臉,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耳畔。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紙女將手臂從大漢的身體內(nèi)拔了出來,后者便軟軟地癱倒在了腳下。

眨眼之間,數(shù)名賊人便丟了性命,余下的人兩股戰(zhàn)戰(zhàn),再也不敢上前。

穆遮天心中驚駭,但身為寨主,若此時打退堂鼓,怕是今后再無顏面在此地界混下去了。有道是大丈夫?qū)幙烧局?,也不跪著活,于是豁出一條命來,提刀上前。

寨主手中這柄大刀,銅柄寬刃,長九尺六寸,重八十二斤,掄將起來,恐有千鈞之力。他絕命而來,飛跑幾步,高高躍起,以上勢下,朝紙女當(dāng)頭劈下。

紙女身形一飄,忽地一下便繞到了寨主身后。寨主此前觀戰(zhàn),早已知曉了對方慣用的手段,所以方才那一刀,看似全力而發(fā),實(shí)則留有余地,他一擊不成,眼前失了敵人的蹤影,趕忙單手握刀柄,一個黃龍轉(zhuǎn)身,直朝身后掃來。

鋒銳的刀刃攜著罡風(fēng)而至,紙女忙向后撤身,卻稍稍晚了一步,刀刃劃過小腹,在紙衣上留下了一道寸長的口子。

紙女緩緩飄落在地。她低頭掃了一眼,而后抬頭望向寨主,道:“你弄壞了我的衣服?!?/p>

她的聲音是冰冷的,仿佛帶著整個世界都變得冰冷起來,讓人止不住心底發(fā)寒。同時,在這股寒意中,人們也覺察出了她的怒意。

那股怒意,就像是貓戲老鼠的時候,反被老鼠咬了一口時的憤怒。

寨主沒有答話,他微微收腰,雙腿蓄力,猛地朝紙女奔來。他的大刀前伸,幾乎將自己的攻擊半徑增加了一丈,只想將對方穿個透心。

紙女也動了。她是后動的,卻以更快的速度接近對方。她從對方的身側(cè)飄過,輕輕巧巧地,便讓對方的刀撲了個空。然后,她轉(zhuǎn)過身,從容地望著對方的背影。

時間仿佛靜止了幾秒,寨主站在地上,仍舊保持著持刀沖刺的姿勢。之后,一絲血線從他的脖頸處出現(xiàn),而后猛然噴發(fā),將他的頭顱高高沖起。

失去頭顱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大刀的重量,直挺挺地栽倒在了地上。

“啊!”

“寨主死啦!”

群賊突然反應(yīng)過來。這些人本就是一幫烏合之眾,如今失去頭領(lǐng),頓時亂了陣腳,哭爹喊娘,四散奔逃。

紙女靜靜地望著飛逃的群賊,并不追擊。卻突然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一團(tuán)黃色事物,貼著地面向前蠕動。

那事物正是胖子。原來,他此前昏倒卻是佯裝,只是為了逃避禍?zhǔn)?,一心盼著群賊能夠制服紙女,他再起身做做法事,邀功請賞。萬沒料到,這紙女竟兇悍如此,反殺了寨主。于是趕忙趁著混亂,偷偷向墻后爬去。

他爬了沒幾下,腦袋突然撞到了什么東西。悄悄抬眼,一雙紅色的鞋子正擋在自己面前。再慢慢抬頭,見那紙女正低著臉,呆呆地盯著自己。

他“啊”了一聲,幾乎嚇得魂飛魄散。手刨腳蹬地退了幾步,起身扭頭便跑。跑沒兩步,便見面前紅影一閃,紙女已擋在了身前。

“是你,燒了我的弟弟嗎?”紙女伸出一只手,掐住了胖子的脖子,將他拎了起來。

胖子憋紅了臉,吭吭哧哧地說不出話。但他方才奔跑的同時,已將桃木劍握在了手里,手忙腳亂地一晃劍身,一股藍(lán)火噴薄而出,朝紙女的大腿扎了過去。

紙女本勝券在握,沒料到這胖子竟還藏了一手,突見一股藍(lán)火爬上了自己的身子,心下大駭,忙棄了胖子,伸手猛拍。幸虧發(fā)現(xiàn)的及時,三兩下便將火焰熄滅,不過腿上已被燒出了個洞,竹篾都露了出來。

她大怒,見那卑鄙的胖子正玩命向前逃竄,身形一晃便跟了上去,抬手一揮,將胖子掀翻在地。

胖子摔了個仰面朝天,不及呼痛,便見紙女已躍身而起,單手成爪,狠狠朝自己咽喉插下來。

胖子一閉眼,心道:我命休矣!

第三章

白龍出岫

危難關(guān)頭,一道銀光如白龍行空,從旁斜射而來,正擋在胖子身前。

那是一柄長劍。劍柄處,一條白色的龍盤旋而上,靈動飄逸。它張開猛口,吐出一根纖薄的白刃,銀光燦燦,奪人雙目。那白刃挽了一個劍花,伴著隱隱的龍吟聲,將紙女探出的手臂攪了個粉碎。

漫天飛舞的紙屑,如暮春里的雪,颯颯飄落。視線受阻間,白刃猝然翻轉(zhuǎn),直襲紙女脖頸。

紙女向后疾退,但那劍更快,一下便將她左側(cè)的大半個脖子劃開。

她落至地面,頸上的頭顱歪向右側(cè),臉耳躺在肩膀上,顯得分外詭異。她歪著腦袋,仔細(xì)打量面前的不速之客。

那是一位俊秀的男子,白衣勝雪,說不出的飄逸出塵,仿佛天人下凡一般。他長發(fā)及肩,眉長入鬢,一雙龍目帶著煞氣,隱有水晶般的光華流轉(zhuǎn)。掌中一把龍吟劍,軟軟的劍身隨著微風(fēng)輕擺,發(fā)出細(xì)細(xì)的低吟聲,如一條不安的龍,隨時想掙脫束縛,遨游天海。

“多謝少俠救命之恩!”胖子從地上爬起,抱拳拱手道,“敢問少俠尊姓大名?”

“武當(dāng)山弟子,龍?jiān)剖??!卑滓履凶优ゎ^望了他一眼,淡淡答道。

這淡淡的一望,令胖子的心里“咯噔”一下。

這武當(dāng)山,乃是江湖中的正道第一宗派,下轄九宮七十二峰,隱匿高手無數(shù)。自己行走江湖多年,為了免受他人欺凌,打的便是武當(dāng)?shù)钠焯?,如今無巧不巧,竟遇到了真正的武當(dāng)?shù)茏?,這該如何是好?

龍?jiān)剖娌还芘肿拥男⌒乃?,面向紙女而立?/p>

紙女發(fā)出一陣陰笑,掉了一半的腦袋在脖子上顫動,道:“好一條俊俏的小白龍,怎竟干這茍且的勾當(dāng)?背后偷襲,就不怕壞了你武當(dāng)?shù)拿暶???/p>

龍?jiān)剖鎱s不看她,反而望向紙?jiān)?,道:“總要好過你縮頭烏龜一樣躲在暗處,借這紙傀儡裝神弄鬼!”

他一語道破,這面前的紙女竟是由人暗中操控的傀儡。而那暗中之人,正是藏身于紙?jiān)佒小ndprint

胖子在旁暗自吃驚:這紙人原來是一具人偶,難怪打也打不死、逃也逃不脫!只是這人偶的動作也未免太逼真流暢了些,那幕后之人的傀儡術(shù)該是練到了怎樣出神入化的境界?他一邊嘀咕,一邊探頭縮腦地往鋪?zhàn)永锿?,卻見里面光線昏暗,勉強(qiáng)能辨認(rèn)出一些紙人車馬靠墻站著,根本望不見其他。忽又想起一事,傀儡之所以能動,必是偃師以引線控制,可眼前所見,紙人身上哪有半根引線?

“嘻嘻嘻……”紙女再度發(fā)出一聲陰笑。隨著她的笑聲,那顆歪在肩頭的腦袋竟緩緩抬了起來,重新合在了斷頸處,“小子,你便是識破了我的傀儡術(shù),又打得贏我么?”話音未落,身子便已到了云舒近前,僅剩的左臂前探,屈指成爪,直抓云舒頸嗓。

紙女動作雖快,云舒卻看得清晰,他不疾不徐,抬劍直刺,劍尖微抖,朝紙女手臂纏去。

紙女的臉上似乎閃過了一絲邪笑,她毫不躲避,迎著龍吟劍而上,頗有些視死如歸的架勢。

此情此景,若是換作他人,很可能會趁勢一陣劍花,徹底毀了這紙女。但云舒久經(jīng)沙場,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疑惑,下意識地放慢了招式,分出一縷神思來戒備。驀地,他心底一個激靈,龍吟劍也跟著發(fā)出一聲輕吟。緊接著,一絲極其微弱的聲音出現(xiàn)在了耳際。那聲音猶如蚊蚋振翅,若非凝神,幾不可聞。

他暗道不好,急忙撤身側(cè)臉。一道陰風(fēng)拂過耳畔,一縷發(fā)絲竟被齊齊削斷!

這一瞬,他的冷汗冒了出來。不只是因?yàn)殡U些丟了性命,更可怕的是,他竟不知道襲擊自己的是何物!

紙女邪笑著緊逼而至,她身在空中,朝云舒輕一揮手。云舒不敢怠慢,屏息凝神,便覺身前一陣陰風(fēng)突至,急忙持劍護(hù)在胸前,同時左手探二指倚住劍身。

那陣陰風(fēng)正撞在劍身。云舒頓覺雙臂發(fā)麻,蹬蹬蹬倒退三步,這才卸去前力。未及站穩(wěn),便見紙女已飛躍而起,雙足直朝頭臉蹬來。

云舒避無可避,只好抬雙臂招架。他氣貫雙臂,兩團(tuán)白光在手臂外護(hù)持,硬生生受了紙女的一擊。

他腳下本就沒來得及扎穩(wěn),受此巨力,身體騰空而起,忙借勢翻了個個兒,才終于站穩(wěn)了身形。

“嘻嘻嘻……”紙女得意道,“武當(dāng),也不過如此!”

云舒緩緩直起身子,立起的眉毛,讓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的怒意。他沉聲道:“我平生最恨一事,便是有人損我?guī)熼T!”

他說著,猛將龍吟劍豎舉于胸前,左手探二指壓住眉心,雙目一閉,朗聲道:“白龍之瞳!”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竟在這一瞬間,變成了一片白。那是一種純粹的白,白得深沉,白得濃厚,令這個世界的任何一處污垢,都無法在這雙眼睛中隱藏。

洞察術(shù)!胖子在旁看得分明,趕忙低頭避開了那雙眼。

透過這雙眼,整個世界都變得清晰真切起來。那每一絲風(fēng)、每一粒塵,都在眼前放大,毫無保留地被它洞察,無可逃避。

他看到紙女正叫囂著撲過來。她的身后,數(shù)十條纖細(xì)而透明的微絲抖動著,跳躍著,如魔鬼的觸手。它們一端連著她身體,另一端則扎入紙?jiān)侀T內(nèi)的黑暗中。

天山冰蠶絲!云舒暗暗一驚。

天山冰蠶絲,據(jù)說,是由生長在天山之巔的冰蠶吞噬千年冰晶后吐出的絲,它有形無色,極細(xì)極韌,便是在陽光下,也極難分辨。這傀儡以此為引線,如今天色陰沉,尋常人便是望瞎了眼,也根本無法看到。

難怪這紙傀儡動作如此靈動,竟是連接了如此多精密的引線。單看那一只手,便連接了十?dāng)?shù)根之多,幾乎每一個關(guān)節(jié)都有。

她左手輕擺,在旁人看來,那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動作,而在云舒眼中,卻見兩根細(xì)絲從她的指尖末端彈出,翻卷著朝自己襲來。

知其章法,云舒嘴角閃過一絲冷笑,猛上前跟步,龍吟劍左右一揮,便將那兩條細(xì)絲彈開,然后手腕一翻,劍刃帶起一道白光,直將那紙女從左肩到右胯,斬為兩段!

紙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癱倒在地,轉(zhuǎn)瞬便失了生氣。身上的冰蠶絲抽離了她的身體,如一團(tuán)順著地面攀爬的銀蛇,朝紙?jiān)侊w速退縮回去。

云舒提劍直追,卻見其中兩條細(xì)絲驀地昂起頭,朝雙腿急攻而來。他不得以,揮劍連斬,將兩條細(xì)絲斬斷,但這一耽擱,其余細(xì)絲便趁機(jī)縮進(jìn)了門內(nèi)。

云舒深知此時敵暗我明,若給對方留足時間準(zhǔn)備,形勢恐怕會對自己大大不利,于是加快身形,直朝鋪門躍去。然而未及近前,便見門內(nèi)黑影一閃,兩匹紙馬嘶鳴著躍出門外,朝自己沖撞而來。

那紙馬一人多高,神俊異常。云舒白瞳之下,但見根根細(xì)絲連接在膝肘等重要關(guān)節(jié)處,有絲絲黑氣順著關(guān)節(jié)處涌出,蒸騰縈繞,仿佛是踏著黑云而來。想來這偃師時間倉促,不及將引線與這紙馬細(xì)細(xì)連接,只得強(qiáng)行通過冰蠶絲注入了內(nèi)力,來增加紙馬的殺傷力。

二馬身在空中,猛地人立而起,四蹄如鋼似鐵,帶著一團(tuán)黑霧,朝云舒頭頂踏來。云舒不敢怠慢,橫劍向上招架。那馬蹄雖是紙糊,但在黑霧的包裹下,竟受住了龍吟劍的一擊。

云舒暗暗稱奇,身形一轉(zhuǎn),劍走游龍,斬斷了紙馬前蹄處的細(xì)絲。紙馬一聲悲鳴,撲倒在地。

云舒腳尖一踏馬頭,躍至另一匹紙馬背后,劍刃橫掃,直將其背后的細(xì)絲斬斷。紙馬失了支撐,立時委頓在地。

云舒落至地面,忽見一頂靈轎從門內(nèi)飛出,裹挾著陣陣陰風(fēng),飛撞過來。他雙手捧劍舉過頭頂,朝靈轎狠狠劈下。劍身未至,一道白色劍氣已正正地斬在靈轎正中,耳中只聞“咔”的一聲,靈轎破為兩半,朝左右飛去。

靈轎既毀,卻見一條人影從轎中飛出,朝云舒撲來。竟是一個神仙模樣的紙人,他低眉笑眼,鶴發(fā)長髯,手中浮塵一擺,便有無數(shù)細(xì)絲朝云舒席卷而來。

云舒萬沒料到那靈轎只是個不打緊的外殼,真正的殺招竟藏在轎中。那些細(xì)絲湊成了一只嗜血的惡魔,揮舞著尖利的爪,朝著獵物狠狠地抓下來。

云舒大駭,龍目一瞪,暴喝一聲,但見龍吟劍突然爆起一陣白光,一條白色的龍影呼嘯而出,拖著耀眼的芒,迎面朝惡魔撞去。

白龍出岫!endprint

如風(fēng)卷殘?jiān)?,惡魔與紙人轟然碎裂,無數(shù)紙屑混合著晶瑩的冰蠶絲,四散飛落。同時,紙?jiān)佒袀鞒隽艘宦暸拥膼灪摺?/p>

——是偃師。

方才一擊,似乎使她受了內(nèi)傷,也讓她慌了手腳。于是,紙人車馬、靈幡白燭一股腦兒往外招呼。但這些東西綿軟無力,再無先前的靈動與殺力。

云舒飛身上前,劍氣所過處,所有紙物都被絞得粉碎。他抬腿將兩個紙人順著門口踢進(jìn)了鋪?zhàn)樱缓缶o跟其后,躍了進(jìn)去。

屋內(nèi)一片狼藉。

紙?jiān)伒恼乒褚患?,早已倒在血泊之中,死去多時。

鋪?zhàn)雍箝T洞開,只見一道黑影翻過墻頭,飛身便逃。

云舒恨得銀牙緊咬,大罵偃師喪盡天良,沖出屋子,提劍直追。

那偃師翻墻掠瓦,閃轉(zhuǎn)騰躍,如一只矯捷的靈貓,在錯落的屋宇間穿行。云舒拼盡全力,卻始終無法接近對方。只看到對方身著寬大的黑袍,背上繡著一團(tuán)紅色的圖騰。那圖騰十分怪異,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帶著螺旋的波紋,讓人看了便覺頭昏腦漲。

二人一個追,一個逃,漸漸出了鎮(zhèn)子。

前面便是抱犢山。一座破敗的城隍廟孤零零地坐落在山腳下,仿佛一個被天地遺棄的孤兒,站在陰沉的天色里,望著腳下的花紅柳綠、世態(tài)炎涼。殘舊的門板,在山風(fēng)中一開一合,發(fā)出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捻懧暎剖窃诳拊V著自己悲戚的命運(yùn)。

偃師閃身進(jìn)了門內(nèi)。

云舒提劍跟進(jìn),卻見對方已躍過主殿,跳入后院。云舒緊隨其后來至后院,卻不見了對方的蹤影。

后院長滿了荒草,院墻坍塌,石塊散落,幾株合抱粗的古柏立在院中,陰風(fēng)卷過樹梢,發(fā)出悠長的嗚咽,間或傳出幾聲烏鴉的哀鳴,令人不寒而栗。

云舒心中疑惑,此處地勢空曠,山上山下都能一眼望得清楚,為何轉(zhuǎn)眼便不見了對方的身影?細(xì)一搜尋,便注意到院子的一角,有一口古井。

那古井直徑三尺有余,圍井口修著六角形的石欄,一條海碗口粗細(xì)的銅鏈鎖在井口,綠銹斑斑,一直垂墜到井底。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順著銅鏈傳上來,云舒湊前探身觀瞧,見那偃師正攀著銅鏈,急速下墜,轉(zhuǎn)瞬間便隱入了井底的黑暗中。

第四章

城隍古井

古井深不知幾十幾百丈,有陰寒的風(fēng)從底下襲上來,隱隱夾雜著陣陣惡鬼般的哭聲,仿佛其下連通了陰曹地府。云舒信手拈起一顆石子,丟入井中,半晌才傳來落水之聲。

憑回聲判斷,這井底空間很大。云舒心中起疑:這城隍廟地處抱犢山腳,地下皆是堅(jiān)硬的巖石,為何要開鑿如此深的一眼井?這井中的巨大銅鏈又是做什么的?偃師下去后便沒了動靜,去了何處?他沉思片刻,然后扎緊衣衫,便要入井一探究竟。

突聽廟門聲響,一個矮胖的身影擠了進(jìn)來,卻是胖子道士。

他累得吁吁帶喘,見到云舒后,才長出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到荒草地上,道:“哎喲我的親娘哎,可累殺貧道了!”

云舒一見此人,立時警覺起來,止住動作,道:“你這道士,假借我武當(dāng)名義,在外坑蒙拐騙,我沒找你,你卻跟過來,要做什么?”

胖子滿面堆笑道:“少俠勿燥!小道本名韋天,無根無派,闖蕩江湖多年,卻未學(xué)得半點(diǎn)保命的本事。謊稱自己為武當(dāng)?shù)茏?,只想靠著這棵大樹,讓自己少受些欺辱。今日接到個捉鬼的大活,原想賺些銀子,不想?yún)s攤上這檔子事,辱沒了武當(dāng)之名,還望您大人大量,饒過小道?!?/p>

他語氣真誠,一躬到地。

云舒道:“修行本就是苦差,需要年復(fù)一年的堅(jiān)持。投機(jī)取巧,弄些歪門邪道,最終只會誤了自己。這次便不與你計(jì)較,以后莫要再扯上我武當(dāng),否則,再被我撞見,休怪我掌中龍吟劍不客氣?!?/p>

“小道再也不敢啦!”胖子說道,而后話鋒一轉(zhuǎn),“適才小道險些命喪那偃師之手,多謝恩公出手相救。只是這偃師狡詐異常,她引你來這城隍廟,定有奸計(jì)!小道怕您吃了虧,這才在后面窮追不舍,想提醒一二?!?/p>

云舒一愣,方才追擊偃師時便覺有些不妥,自己每每要失了對方蹤影時,對方都會適時地露出些馬腳,讓自己跟上。現(xiàn)今想來,她似乎真的是有意將自己引到這城隍廟。

“您有所不知,”胖子繼續(xù)道,“這城隍廟,乃是陰曹地府的入口!”

“陰曹地府的入口?”云舒疑道,“此話怎講?”

胖子道:“貧道以四海為家,早些時候,曾來抱犢山一帶轉(zhuǎn)悠,那時便聽說這里的城隍廟經(jīng)常鬧鬼。每到半夜,附近的住戶經(jīng)常會聽到廟中傳出鬼哭之聲,吵得人夜不能寐。然而白天到廟中查探,卻又一切如常。長此以往,附近的村民不勝其擾,便漸漸搬離了此地,是以偌大個廟才荒廢如此。后來,曾有流浪的乞兒在此留宿,夜半起身如廁,忽覺陰風(fēng)大作,見有勾魂的黑白無常,押解著鎮(zhèn)上王員外的生魂,進(jìn)得廟來。乞兒驚嚇過度,昏死過去,醒轉(zhuǎn)時天已放亮,忙下了山,卻見鎮(zhèn)上王家已辦起了白事,死者正是王員外!這王員外家的法事還是我給做的呢!”

云舒聽完胖子的話,想了想,道:“神鬼之事,多數(shù)是道聽途說、誤傳誤判,王員外家的事,也僅是乞兒一人所見,真假難辨。就拿今日偃師所犯之事,紙人行兇,若不是被我撞破,此間不就又多了一樁鬼事嗎?我龍?jiān)剖骈L這么大,還未曾見過真鬼,今日正好見識見識!”

說罷,單手一撐石欄,縱身躍進(jìn)了古井。

“恩公!”胖子急得一抖手,原地轉(zhuǎn)了兩圈,然后一咬牙,緊了緊腰帶,攀上石欄,雙手握著銅鏈,朝井下一步步爬去。

云舒一手攀著銅鏈,一手握著龍吟劍小心提防,雙腳踩著鏈環(huán),快速朝井底深入。井壁皆是堅(jiān)硬的巖石,坑坑點(diǎn)點(diǎn),盡是人工打磨的痕跡。環(huán)境陰潮,滋生了許多綠茸茸的苔蘚。越往下走,四周越是黑沉,任云舒目力極佳,也難以分辨下方情境,不得不放緩了速度,愈發(fā)小心謹(jǐn)慎了。

忽見一縷幽藍(lán)的火苗,從上方飄落而下。云舒一驚,正要抬劍格擋,卻聽上方胖子喊道:“龍少俠莫驚,那是我弄的亮子!”

云舒聞言,急忙身形一擰,貼到井壁一側(cè)?;鹈鐝纳韨?cè)劃落,朝井底落去。endprint

猜你喜歡
紙人胖子
小胖子嘟嘟
我是了不起的胖子
幫小紙人卷“頭發(fā)”
胖子砸出一個洞
剪不斷的“人體”
誰說胖子沒有夏天?
扎紙人之死
扎紙人之死
小紙人
紙人幼兒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