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陽

每天凌晨 3 點，貴陽龍洞堡機場的道路兩旁，大部分樹木、樓房還湮沒在黑夜中，唯一還亮著的，是一棟高樓頂上“老干媽”三個紅色的霓虹燈字，背后是一排排燈火通明的廠房。

如今，這里每天都會生產(chǎn)出 200 萬瓶辣椒醬，由始終等候在廠區(qū)的卡車?yán)哌M(jìn)入銷售渠道，然后迅速被發(fā)往中國各地的大小超市，以及遍布五大洲的三十多個國家和地區(qū)。

在電影《中國合伙人》結(jié)尾，有一張慈祥的臉孔一閃而過，有留學(xué)生稱其為“超級女神”，在海外，中國留學(xué)生的宿舍里大多都會有印著她頭像的辣椒醬，她就是“老干媽”陶華碧。

1947年，陶華碧出生于貴州遵義一個偏僻山村，因為家里窮，她沒上過一天學(xué)。從小就給家人做飯。

20年后，情竇初開的陶華碧遇見了她一生中刻骨銘心的戀人——一位老實巴交、人品好、做事認(rèn)真的地質(zhì)隊小會計。在陶華碧眼里，早年多病的丈夫有才華、人品好。跟丈夫結(jié)婚后，陶華碧走出山村，先后來到崇江、貴陽。

由于丈夫多病，照顧兩個孩子生活的重?fù)?dān)就落在陶華碧這個弱女子身上。為了生計，陶華碧一開始靠賣米豆腐來維持一家子的生活。豆腐要自己磨，她每天干到深夜一兩點，第二天一大早還要去早市擺攤。再后來，她又挑著擔(dān)子去學(xué)校周圍賣涼粉。那時，90斤體重的她要扛起100多斤的擔(dān)子，也是在那個時候，陶華碧落下肩周炎、關(guān)節(jié)炎、頸椎病，直至今日，膏藥不斷。

丈夫因病過早地離開人世，給本來就艱難的家庭增添了一份沉重。堅強的陶華碧每每提到丈夫都會掉下眼淚。她很快從痛苦的陰影里走了出來，她用撿來的磚搭起一間房，開了一家“實惠小吃店”并且發(fā)明了豆豉辣椒醬。

小吃店的經(jīng)營并不順利。生意做不起來，一家人沒飯吃，別人瞧不起你；生意好了，又有人眼紅擠對你。

陶華碧只能硬著頭皮做下去，這練就了陶華碧要強的性格，她有一股勁兒，做一件事情，就一定要做成功，從不放棄，“我不堅強，就沒得飯吃”，陶華碧覺得這樣人活著才有尊嚴(yán)。

陶華碧一直很簡樸。陶華碧的臥室和辦公室連著，一張床，衣架上掛著幾件半舊衣服，床頭放著幾個老式箱子，那還是她結(jié)婚時用的，一直留到現(xiàn)在。

陶華碧的辦公桌簡單整潔，墻上掛著一幅毛澤東像，和那個年代的許多人一樣，她對毛澤東有著很深的情感。如今，廠子交由兩個兒子打理，大兒子李貴山負(fù)責(zé)市場，小兒子李輝負(fù)責(zé)生產(chǎn)。陶華碧只負(fù)責(zé)簽字，蓋章，把握大方向。但她還是閑不住，每天早上7點起床，下車間，聽報紙，每晚的新聞聯(lián)播必看，也看一些商業(yè)類節(jié)目。她偶爾看看電視劇，喜歡看關(guān)于抗日戰(zhàn)爭的電視劇；喜歡聽過去的“紅歌”，興致來了也唱《南泥灣》等。

陶華碧欣賞李嘉誠、比爾·蓋茨，最佩服的女性是吳儀。她說：“投生了之后，我要當(dāng)將軍、上戰(zhàn)場，我要打仗去?！?/p>

有人說，“老干媽”陶華碧是一個傳奇?？嚯y的生活和經(jīng)歷，磨礪了她堅強的意志，正是這種堅強和不服輸?shù)膭艃撼删土怂?，成就了辣椒醬企業(yè)的龍頭老大。

好運從來都是眷戀堅強的人

在成為商界大王“老干媽”之前，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nóng)家婦女，從小砍柴、做飯、種地。在姐妹八個的大家庭里，她是那么的弱小，甚至沒有力量保護(hù)自己。她只想讀書、承歡父母膝下，做一個乖巧的女兒。

而曾在市場賣菜的經(jīng)歷，歷練了陶華碧對商界的認(rèn)知?！罢\信為本”四個字陪伴著她從擺攤到如今聞名全世界的“老干媽”企業(yè)。

擺攤賣菜時，有一次兒子病了，她向一個楊姓老師借了100元錢。過了幾天，陶華碧準(zhǔn)備好錢還給楊老師，可楊老師竟然兩個月沒來買菜。陶華碧著急，欠別人的錢，她一天都睡不好。

當(dāng)她輾轉(zhuǎn)打聽到楊老師在航天器材技術(shù)學(xué)校工作時，就找到學(xué)校去還錢。門衛(wèi)告訴她，楊老師出國了，估計幾個月后才能回來。

陶華碧準(zhǔn)備等楊老師回來時再把錢還上、向她道謝。這時，饑渴難忍的她發(fā)現(xiàn)學(xué)校不遠(yuǎn)處是個冷面攤位，就去要了一碗冷面。吃著冷面，她覺得比起自己做的味道稍差了一點。愛管閑事熱心的她招呼飯店的女老板：“妹子，吃飯的人不多啊?！?/p>

老板正發(fā)愁生意難做，說：“大姐，你說我有什么法子呢，別人不來，我也不能硬拉人家買我的冷面吧?！?/p>

陶華碧微微一笑：“給你說句實話吧，你這面做得不夠地道。我教你一個法子，你這面要用火蒸出來才有筋道，用水煮的就差一些。還有米豆腐石灰水放得有點多了，硬邦邦的，另外就是你這辣椒油，火候沒到就起鍋了，吃起來不香?！?/p>

女老板看陶華碧是個能人，建議陶華碧在這兒打工，陶華碧拒絕說：“我還得賣菜呢。”

女老板說：“你看我這兒的生意差得馬上就要關(guān)門了，妹子，你好人做到底，就幫幫我吧，你做的涼粉和冷面，我多給你些錢?！?/p>

陶華碧想了想，覺得賣菜一天也掙不了幾個錢，如果在她這兒幫助了她也就幫助了自己。

丈夫得病拉下的饑荒，她都還清了。但大兒子眼看已經(jīng)到了娶媳婦的年齡，小兒子馬上就要上大學(xué)，這又是兩座沉重的大山。

陶華碧答應(yīng)了女老板，她在家做了涼面、涼粉和辣椒油給女老板送去。陶華碧的手藝給這家小店增加了人流。

楊老師出國回來了。當(dāng)時看她不容易，準(zhǔn)備不要錢的，沒想到隔了好幾個月，陶華碧還記著還錢。

陶華碧給女老板送涼粉和冷面，她親手炸制的辣椒油免費送給女老板。

盛產(chǎn)辣椒的貴州，炸辣椒、腌辣椒、泡椒幾乎是當(dāng)?shù)丶s定俗成的一種開胃菜品。辣椒不貴，用的油也不多，最經(jīng)濟實惠，童年和少年時期，陶華碧就試驗了炸制辣椒油的各種方法做得更可口，變著法子給家人做飯做菜。

辣椒還預(yù)防疾病。貴州的氣候多變，當(dāng)年的醫(yī)療條件差，各種瘧疾橫行。生活在大山里的陶華碧，自小就知曉大山里的哪種中草藥可以入味，哪種中草藥可以去火止痛。她采摘這些中草藥回來，一遍一遍地試驗，在炸辣椒的時候，親口嘗試哪種草藥既提升了美味，又預(yù)防了疾病。陶華碧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的方案，她炸的辣椒油香、辣、脆，就是涂在窩頭上，吃起來也格外美味。endprint

雖然現(xiàn)在坐擁幾十億資產(chǎn)，餐桌上、酒席上，吃什么都是隨手可得，但陶華碧還是喜歡自己做的辣椒油、辣椒醬。

陶華碧用的是家鄉(xiāng)的天然植物油，辣椒是生長在廣袤大地上的天然辣椒，具有天然的口感，經(jīng)過她數(shù)十年的研制，對辣椒美味的一次次提煉，終于炸制出讓人“一日不吃，如隔三秋”的辣椒油。

在饑苦的童年，在背井離鄉(xiāng)的異地，她把普通的、低廉的辣椒，做成了眾人贊不絕口的美味。這種隨處可見的調(diào)味品，到了陶華碧手里，卻成了她生活乃至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她是個心底有愛的“老干媽”，生活給了她苦，她以“辣”浸入人生，辣椒給她帶來了豐滿的別樣人生。

心底有愛的“老干媽”

人們越來越離不開她親手做的辣椒油。有一次，陶華碧不舒服，就沒炸制辣椒油，不料到了下午，女老板就給陶華碧打來了電話，說今天來了幾位慕名而來的客人，因為沒有辣椒油而滿腹牢騷。就在客人要走時，兒子發(fā)現(xiàn)了一點剩下的辣椒油，幾位客戶胃口大開，臨走，掏出了一疊100元鈔票要買。那時一個普通工人一個月也就掙100元左右！

陶華碧聽了只是淡淡地笑笑，彼時，她并不覺得這件事有多么稀奇，她只想著一個月能掙得夠溫飽、夠孩子的學(xué)費、夠給大兒子成家立業(yè)就是她的奢望了。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用辣椒油換錢，在她的意識里，辣椒不過是上天賜給她為她抵擋人生一部分苦味的調(diào)劑。楊老師看陶華碧太辛苦了，就鼓勵她也開個飯店?！澳阋粋€人拉扯兩個孩子不容易，給別人打工不如自己當(dāng)老板，我相信你能行?！?/p>

1989年，在貴陽至龍洞堡的一條街邊，陶華碧的實惠飯店開張了。她用撿的廢棄的磚頭、舊石棉瓦，蓋了個簡陋的棚子。一張桌子，幾把椅子，一口鍋、一些碗筷，是全部家當(dāng)。42歲的她要拼命干活、做生意，用生命的汗珠來換取未來日子的安定。她扎著白圍裙，在鍋灶前、案板前忙碌著。飯店簡陋，可是桌子凳子從來都是一塵不染，顧客盈門。

有些店家為了掙錢，給的分量根本不足。陶華碧從小吃過挨餓的苦，當(dāng)年姐妹八個，吃了上頓沒下頓，后來還出生了一個妹妹，卻被餓死了，她太了解饑餓的滋味了，不想讓她的客戶忍饑挨餓。

這一帶來往的貨車比較多，這些司機們?nèi)找贡济?，飽一頓饑一頓的，飯量特別大，去別家吃飯，一碗加一個餅還不夠，在陶華碧這兒吃飯，一碗再吃半個餅就飽飽的了。而她的辣椒油、辣椒醬，又辣又香。

她太實在太誠懇了，別人賺一塊，她只能賺五毛，而且還雇一個小工，再加上門面費，她掙得剛有盈余。

有人說：“你傻呀，別人掙得比你多，你還分量那么足，這不賠本賺吆喝嗎？”

陶華碧說：“不給足分量，我做不到！不讓我免費贈送辣椒油，我更做不到！就是不掙錢，也得讓人家吃飽肚！”

為讓過往的司機們得到更多的實惠，陶華碧的辣椒油罐子常年敞開著，這些司機愿意拿走多少就拿走多少。它原本是作為輔料送給顧客的，后來大家覺得好吃，便主動來買。

困難的學(xué)生來吃飯，她總是加量或者不收錢，學(xué)生出于感動都叫她“老干媽”，這個稱呼一直叫到今天，響遍了中國大江南北和全世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