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力文
美好的夢從來不會消逝,正如花開,永不凋謝。
夕陽下,那若隱若現(xiàn)的村莊在氤氳迷蒙的霧氣中,淡淡地走進我的視野,又淡淡地旋出我的視野。遠處那連綿的群山,柔和的線條勾勒出一幅村莊美景圖。這是老祖母的村莊,也是我的故鄉(xiāng)。記憶中的老祖母是一位慈眉善目整日樂呵呵的老人,她常拿一塊褪色的綠手帕,佝僂著腰身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她瞇起眼睛望向天空,太陽光慢慢地聚攏而來,暖洋洋地圍繞在她周圍。
老祖母住的是翻修后的四合院平房,房子的后面種了一些果樹,有板栗、蘋果、柿子……金秋十月,老祖母屋后的果樹便成了我們最愛的“采摘園”。在火紅的柿子樹下,大人們舉起長長的竹竿把帶著刺的板栗用力敲下來。霎時,樹葉紛飛,散落一地小刺猬般的板栗,它們跳躍著、滾動著,開心地咧嘴笑。
房前有一小塊蔬菜地,每當春夏來臨時,那片綠油油的菜地便充滿了生機盎然。老祖母勤快,在春日明媚的陽光里,她抓一把菜種子撒在那塊地里,不到夏天就可以吃到新鮮的蔬菜了。住在城里的親戚們來看望老人時,往往會摘一大捆蔬菜帶回城里去,因為這些是難得的天然無公害的蔬菜,城里很難買到。
一塊菜園子,不僅是老祖母的驕傲,還深深吸引著我。我喜歡看那蝴蝶翩翩飛舞,一會兒落在油菜花上,一會兒又飛到韭菜葉上;喜歡聽那蜜蜂“嗡嗡”地在花瓣上鳴唱,當然,我拒絕蜜蜂的靠近,因為我害怕它們會突然給我一個意外的吻。老祖母會笑呵呵地撫摸著我的頭,安慰我:“不怕不怕,它們是采花的小蜜蜂,不會蜇人的。”
記得小時候,老祖母曾帶我到河邊釣魚。她用一根不知從哪兒找來的細鐵絲,彎成釣鉤的樣子,用力地甩進河中。老祖母的釣鉤甩了又甩,卻往往釣不到大魚,甚至連小魚都不肯上鉤。她倒是覺得很有趣,常常樂呵呵地笑,仿佛這是一種娛樂,比看電視劇什么的強得多。
后來,我被父母接到城里,開始了城市生活的新篇章?;ㄩ_又花落,在歲月的長河里,我已換了容顏,青春花季悄然而至。老祖母越發(fā)老了,她那滿頭白發(fā)似乎在陳說著歲月的滄桑,那瘦骨嶙峋的雙手似乎在講述著生活的艱辛。
那一次放學回家,打開門,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祖母坐著沙發(fā)上。見到我,老祖母高興地站起來,腳步踉蹌著走向我。她嘴里嚷嚷著叫我的名字,又忙不迭地回身去找她的小布口袋,然后顫抖地掏出來一張一百元的人民幣,她把這一百元遞向我:“文文,這是給你的,快拿著,買點好吃的!”我擺手拒絕著,趕緊扶她坐下。親愛的老祖母,她一直都記掛著我??!
就在這個秋天,我的老祖母走了……我再也不能聽她嚷嚷著喊我的名字了;再也不能陪她站在炊煙裊裊的小村莊里,看那樹上的鳥兒嘰喳著歡欣雀躍的樣子了;再也不能拿著釣竿學老祖母用力地往河中甩進鉤子。那樹下的年少又輕狂,那枝頭的清淺時光,連同對老祖母的懷念深深地扎根在心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