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子,編輯,自由寫手。想認認真真做一個寫好文字的普通人,想把心里的話講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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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大概是地球上最不容易的生物。
情緒像深海,哪怕水下蘊藏著掀翻地表的力量,海面也只是風吹綢緞般鼓動。
碳、氧、氫、氨,一堆脂肪骨骼,構(gòu)成了大同小異的人。就算每一顆心的情緒堆積如山海,看起來,仍舊表皮完好,還能從嘴角擠出一絲微笑。
我對??偸怯心母星?,一個人坐在海邊,淹沒在巨大的孤獨里,整個世界無比安全。
三聲走過來,坐在我身邊,沉默了許久,他說:“我喜歡上了一個人不知道怎么開口?!?/p>
我說:“不知道怎么說,就不要說?!?/p>
那一年是2007年。
海甸島的房子4000塊一平,人民廣播電臺的四大花旦主持人的海報占據(jù)了全部公交車體,19歲的人滿腦子理想和遠方,心,跟著每天跑在馬路上的16路飛馳。
程一問我,“人們說的未來究竟是什么?”
我想起姐姐第一天搬進海邊別墅時,坐在花園里的雀躍。酒窖是她的,家庭影院是她的,一千平的三層樓是她的,Dior,愛馬仕也是她的??墒菐啄曛?,她一個人在客廳里睡睡醒醒,姐夫像客人一樣不定期入住,每天四小時整理房間的煩躁是她的,廚房里七十塊一斤的米做出來的一個人的寂寞是她的,永遠花不完的錢和永遠快樂不起來的焦慮也是她的。
你看,未來抽象又具體。
我們追求的未來,總是用物質(zhì)來衡量,更大的房子,更多的收入,更高水平的圈子??墒钦l也不能保證,未來的日子里你能擁有什么、失去什么。
所以我說,未來不過是支撐人們活下去的動力,因為虛無,所以人們可以賦予它無限美好,不能推敲,是每個人醒著的夢。
程一說,“未來真不是個東西,我不想要未來。”
那一年是2010年。
海甸島的房子12000塊一平,三聲成了占據(jù)公交車廣告的當家花旦,程一去了新西蘭學一個廚師面點專業(yè),我們感慨,她這個吃貨,有點不擇手段??!
我更喜歡深夜的海。
海浪翻滾一遍遍捶打著沙灘,皮膚寂寞,內(nèi)里喧囂。
三聲的抑郁越發(fā)嚴重,十一點爬上床,刷著手機,磨磨蹭蹭到了兩點,仍舊不敢睡。假裝不睡可以對抗失眠,就像假裝快樂可以對抗痛苦。
他的聲音第二天7:00準時清澈地響遍這個城市上空,他在節(jié)目里,暫時忘記了從小到大沒有夸過他一次的父親,忘記了哭起來像黑洞一樣的母親,忘記了狠狠羞辱過他的老師,忘記了對整個世界的嫌棄與厭煩,他認認真真說著:陽光緩緩溫暖城市,我在清晨的每一個角落,陪著你。
這一年,是2017年。
月亮從海面沉下去,太陽從天空升起來,夜晚不退潮,海浪一層層穿梭,時空交相呼應(yīng)。
2007年,三聲走過來,坐在我身邊,沉默了許久,他說:“我喜歡上了一個人不知道怎么開口。”
我說:“不知道怎么說,就不要說?!?/p>
他說:“你想要什么樣的生活呢?”
我說:“我想自己也印在16路公交車上?!?/p>
他說:“我只想要自由安靜的生活。”
我們都不知道,少時的某一個決定,會和想要的生活南轅北轍。那些關(guān)鍵期總是在多年以后才緩緩浮出生活表面,生命最糟糕的事情,是不能重來并且沒有如果。
我們,都一不小心,活進了別人憧憬的未來。
年少的時候,只覺得這世界上人人平淡,快樂著別人的快樂,煩惱也沒什么差別。痛苦就是轟然倒塌,幸福就是一股暖流涌上頭顱。
后來才知道,你嘴里的轟然倒塌是樓高萬丈,磚瓦破碎,身在廢墟,滿目凄涼;我眼中的轟然倒塌是世界光速抽離,雙眼得了雪盲癥,思維停滯,嘴唇顫抖。
你我之間,永遠無法感同身受。
程一說,“未來真不是個東西,我不想要未來。”
可是我知道,原本,她想要的未來,是有三聲在身邊的未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