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
夢中的鴿子
昨晚的夢中,是你在白天放飛的鴿子
撲棱棱地掮動翅膀時,它是自由的神
牽引你,卻不曾讓你真正地抵達
有時,你像一個畫家,一絲不茍
涂抹著暮色和遠處灰暗、蒼茫的群山
只有當那一抹光亮,不聲不響地撞入眼簾
秋天才有了可喜的顏色——
一把燙金的鐮刀,替你收割愛的稻穗
鋒利的刀刃,不見腥風血雨
鐵銹被磨刀石小心翼翼地擦拭掉,哦
這魔術(shù)師,把用過的創(chuàng)傷貼藏在了哪里?
白天經(jīng)歷的,在夜間像電影一樣回放
甚至是杜撰、演繹著更精彩的劇情
那時,軀體是靜止的,思想的鴿子是自在的
一雙淚眼倒影婆娑的世界
流水喂養(yǎng)群山,陽光喂養(yǎng)大地
月亮喂養(yǎng)鐮刀似的弧形的孤獨
在喜樂參半的人間,必定有一個人
游進另一個人的心田,蕩起漣漪
他們互粉,進行光合作用
然后開花結(jié)果。也必定有一粒子彈
擊穿水晶玻璃墻,它因疼痛而顫抖
隨著“哐當”一聲巨響,咆哮聲跳進黃河
悲傷浮出水面。有人看到
破碎的玻璃塊上,有一雙淚眼如深潭
倒影出一個婆娑的世界
布谷鳥蘸著露水擦亮天空
布谷鳥的尾巴蘸著露水,擦亮城市天空
“麥黃快割”聲在窗口盤旋
說大,能喚醒整個河山和熟睡的子民
說小,只容得我聽見
遠方,遺失了麥穗和人的田地荒蕪
雜草經(jīng)風吹拂,取代了一波波的麥浪
守望者作為一種姿勢,站立成過去式
那些喂養(yǎng)我的麥子,捉迷藏的草垛
蹤影全無。那個蹲在土灶下對著吹火筒
憋得臉上通紅,吹得滿堂紅光的女人
在鍋中間燜蘿卜,四周烤粑粑的女人
是我的姥姥,她一定是卸下了擔子
乘著最后一縷炊煙,升上了天空
她若在,我會循著布谷鳥的叫聲回鄉(xiāng)割麥
現(xiàn)在我探身窗外,用她送我的葫蘆瓢
把鳥鳴舀進來,捂進腌菜缸里
與蘿卜一起腌制,每每想她
一定有“嘎嘣”的聲音響起來……
秋天的糧倉
——克里姆特為維也納藝術(shù)史博物
館創(chuàng)作的壁畫
鋼琴曲的音符借助風的張揚
從遠處裊娜而來。折疊過的光陰
如盤坐于水面的蓮花骨朵,漸次舒展
嬌羞,儀態(tài)萬方。愛縱橫馳騁
遼闊起來,您袒露的雪白的玉巒
壓縮成一粒脫掉金殼的大米。黑暗之處
身懷絕技的子宮,誕生啼哭與笑聲
歡樂與憂傷,另一個人生命開始起航
——這秋天成熟的糧倉,便有了
豐富的內(nèi)容
拯救
很遺憾,行道樹沒有騰出雙手鼓掌
歡迎您的到來。昨夜的雨為我
洗心革面,使我終于揚眉吐氣
像一片新葉,泛起綠油油的亮光
是的,只有在夢中才能完成這次遷徙
或者顛覆。一株菩提樹下
您激昂抑或低沉地彈奏出一串串音符
自指尖行如流水,像一只只鳥兒
盤旋于靈魂的森林。我想唱
但五音不全的嗓子猶如一面破鼓
于是我哭,淚就成了傾盆而下的雨
哦,這雨,傾國傾城的雨
由輕輕啜泣到漸漸豪放,像人的情緒
經(jīng)歷浪漫與淋漓的宣泄。恰在那時
您吟誦搖籃曲,為我催眠
漫游的夜色被光線擠壓,最后流亡
疲死于大地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