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爺,東北人士。擅長侃大山、鬼扯和給人介紹對象。行事沖動,脾氣火爆。愛好相聲和搖滾,尤其鐘愛長得像馬志明的高峰、二手玫瑰和西游樂隊,最近新寵是永動機。不抽煙不喝酒,常年短發(fā)。會一點二胡,懂很多掌故。最后一句,郝蕾和何冰是我永遠的人生之光。謝謝大家。
我的朋友郝亞千,生于1995年,卒于2017年,享年22歲。他來自意外,死于意外。
2012年,我們在南京,1912酒吧街,夏天的晚上十一點。
剩下的人都去逛,落在隊伍后面的我倆越落越遠,最后干脆在路邊坐著等他們。
郝亞千坐在路邊的墩子上,我坐在他旁邊。他背著霓虹燈坐,臉上的陰影疏疏落落。我看到他摸了摸自己的后頸,手指修長,骨節(jié)清晰。
“我有時候,是很想和這個世界不要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的?!?/p>
他的抑郁隱藏得很深,但也是有跡可循。我理解他不能多說的少年情懷,所以當他每次走進人群,我都有點心疼。就好像是必須要把什么寶貴的東西埋進土里,再不能相見。
我怕喧囂的車流染黑了他清清秀秀的一張臉,更怕他自己會被自己擊垮,毀了干干凈凈的一個人。郝亞千是矛盾的,我作為他的朋友,也同樣是矛盾的。
他的憂愁比我的要高級,以至于無法用暴飲暴食和一夜暴富來醫(yī)治。他倒也不打擾別人,只是默默地想事兒。不寄情山水和煙酒,也沒留下只言片語。
我常常希望,他只是想讓我們覺得他很厲害,于是裝出來那么一副樣子來騙我們。
如果是那樣,郝亞千就是個最厲害的人。
我承認了。
他像小動物到了陌生的環(huán)境,蟲子小心翼翼伸出觸角,小貓不敢放松,耳朵動動,四下搜尋。
這就是郝亞千成為人群里一分子時候的樣子。
他生前或許時常懷有悲憫,對每個曾與他相交的人寄去善意。
只是,我的朋友郝亞千,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磿菢铀讱狻?/p>
俗氣地汲汲于金錢和名利,俗氣地對一切自己不懂的東西妄加評價,俗氣地不看詩歌不學哲學,俗氣地一顆心在半空里飄著,一直不肯降落。
這個問題我曾與他討論。
不是每個人都是為了思考而生的。
這個世界上,就在咱倆聊天的這會兒,也有無數(shù)人在為了生存而奔波。
他于是更失望,失望這世界不是理想國。
我還記得他十幾歲的樣子。
放學的鈴響,郝亞千被老鄧他們拉著去打籃球。他一樣樣收好東西,帶著融融的笑意,“別急別急!”
他在一片橙紅的黃昏里奔跑跳躍,頭發(fā)被汗打濕,白皙的臉龐染上紅云。
少年人脊背直直的,他把上衣撩起來擦臉,露出兩排也正處于好年紀的肋骨。
我很想念那個時候的郝亞千。
那時候,他不是入海的泥牛,也還沒開始考慮這些紛紛擾擾。
理想主義者的離去讓我開始像他一樣思考。我在玻璃上呵一口氣,寫上我自己的名字;我在冬日的午后行走,面無表情,步履沉重。我補牙、我飼養(yǎng)花、我想做個有用的人。
郝亞千,只是對生活過敏。
他并沒有那么快地與這個世界握手言和。他難以原諒自己的改變和委曲求全。
他是我們生活里的一個記號,從此每當?shù)皖^敷衍,眼前就會出現(xiàn)他的臉。
2017年過去了。
我的朋友郝亞千去世了。
我很想念他。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