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軍歡

3年前，一個應屆大學生參加公務員考試，在赴考場路上，勇救一名落水孩子，被破格錄取……

看到這里，趙廣泉放下報紙，他的兒子趙幼斌今年上初三了，趙廣泉希望兒子在市重點中學一中能金榜題名?？哨w幼斌樣樣都好，唯獨英語成績很差，盡管趙廣泉給他請了一對一家教惡補英語，可是成績還是不理想。眼見中考在即，趙廣泉看到這條報道，靈光一閃，馬上拿起手機約孫老二到“老糧坊”茶吧。

幾年前，趙廣泉與孫老二去長潭水庫燒烤，旱鴨子孫老二不慎滑入水庫，是趙廣泉將他救上來的，所以，孫老二對他的話說一不二。當趙廣泉向他倒出肚里的苦水時，孫老二一聽，為難地說：“這忙我也幫不上?。　?/p>

趙廣泉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然后附在孫老二耳邊說了起來。

趙廣泉的意思是中考英語考的是最后一門課，趙廣泉敢肯定兒子其他四門功課都能取得高分，在考最后一門英語時，他讓孫老二在考試途中制造一次意外落水，到時，讓兒子趙幼斌去營救，而他為了救人而耽誤考試的事將成為頭條新聞，這樣，結合兒子前面幾門功課的成績，一中很可能會破格錄取。

孫老二聽罷，狐疑地看著趙廣泉，問道“：這，行嗎？”

趙廣泉拍著孫老二的肩：“無論行不行，成敗都在此一舉，萬一賭輸了，大不了讓他明年重考一次！”

孫老二皺了一下眉，說：“萬一到時候，你兒子救不了我怎么辦？”

趙廣泉把胸脯拍得如山響：“你放心，還有我呢，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我會沖上去的！”

孫老二這才放心地說：“行，那就按你說的辦！”

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就是中考第三天。孫老二一大早就來到趙幼斌必經之路的永寧河邊，蹲在岸邊開始釣魚。快近8點時，趙幼斌從路那頭過來了，等他快到時，孫老二一腳踩空，“撲通”一聲掉入河中。

再說趙幼斌，看到孫老二跌入河中，撒開兩腿剛沖過去，只見前面有個黑影一閃，有人早他一步跳入河中，朝孫老二游過去。

趙幼斌怎么也沒有想到半路里會殺出個程咬金來，眼見計劃落空，心里一急，顧不得多想，也一頭跳入河中去爭搶。也許是他心里太急，一跳下河竟然沉入河底，雙手雙腳不聽使喚，接著嗆了幾口水……

最后，孫老二是救上來了，可是趙幼斌卻再也沒有浮上來。

趙廣泉悲痛欲絕，他千算萬算，卻做夢也沒有算到別人會搶先一步。對著兒子被河水泡得發(fā)脹的尸體，他欲哭無淚。

救孫老二的人也是一個中考的學生，名叫錢波。錢波救人的事跡很快就上了頭版頭條，跟趙廣泉預想的一樣，因為救人事跡，錢波被市一中破格錄取。

這天，市一中校長李博文突然收到一封信件，他打開一看，里面有一張信箋，信箋上有幾行打印出來的文字：李校長，我舉報今年特招生錢波的救人新聞屬于作弊行為，如果你不信，可以到他就讀的初中去調查他的英語成績。

李博文看后，不由得一驚，要知道，錢波救人事件被市晚報宣傳得沸沸揚揚，李博文親自批準錢波為特招生，廣受輿論好評。萬一真如信上所說，那豈不是貽笑大方？但是，如果此事屬實，一中豈能招收這種品德敗壞至極的學生？

想到此，他馬上調出錢波的檔案，來到錢波曾就讀的東山中學，查看他歷年來的各科成績。一查，果然如舉報者所說，錢波是個徹頭徹尾的偏科生，英語分數幾乎都不及格，而其他科目考得還算不錯。這還了得，李博文頓時有一種被羞辱了的感覺。但他轉而一想，此事畢竟被媒體反復報道，不能光憑一封舉報信來武斷地判斷作弊，最好找當事人了解一下情況，萬一事實就是這么巧合呢？

李博文來到錢波家，開門的正是錢波。他一看是一中的校長李博文，馬上請他到屋里坐?？蛷d沙發(fā)上還坐著一個男人，正在看電視，看那樣子，想必就是錢波的爸爸了。

錢波爸爸叫錢開森，他一見李博文到來，立刻關了電視，起身握住李博文的手：“李校長，快，屋里坐?！辈⒆屽X波給李博文泡茶。

李博文叫住錢波，說：“我今天來，是想了解一下你那天的救人事件。錢波，你能把那天的情形再復述一遍嗎？”

其實，李博文在跟錢波說話時，雙眼的余光卻一直在注意著錢開森的表情變化。如果此事有假，那錢開森多多少少會露出驚慌之色，但他沒有。

錢波站在李博文面前，吐字清晰地說：“李校長，那天早上，我急著往考場趕，路過永寧河邊的時候，突然看到有人滑到水中……”錢波說得很詳細，李校長聽不出任何破綻。但在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他又不便提那封舉報信，萬一驚動了父子倆，那么孰真孰假，就更難分辨了。

李博文找了個借口從錢波家出來，剛回到學校，就有人打來電話：“是李校長嗎？請速到體育館游泳池，那邊有人會告訴你事實真相！”李博文立即驅車趕到體育館，買了一張門票，沖到游泳池邊。

李博文站在游泳池邊，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來。他轉身剛要走，突然聽到有人高聲叫了一聲：“孫老二！”李博文猛地一怔，這名字聽上去好熟悉！他想起來了，孫老二是錢波救的落水者。只見從游泳池里浮出一個人來，那人邊游，目光邊朝岸上搜尋叫他的人。

游泳池里的孫老二一眼看到了站在岸邊的李博文，嚇得一頭鉆回到水里，從游泳池的另一個角落里偷偷上了岸，鉆進更衣室，三兩下換好衣服就想溜出體育館。穿好衣服，門簾一挑，只見李博文站在門口，正直直地看著他。

孫老二皮笑肉不笑地說：“李校長，你來游泳啊？”

李博文平靜地說：“說吧，你既然會游泳，怎么落水了還喊救命？”

“我是來學習的，怕以后再掉到河里被淹死！”孫老二低著頭說。

“可我剛才看到你那游泳的動作，不像是新學者。你知道我今天來找你的目的嗎？”

孫老二心想壞了，嘴上卻說：“李校長是大忙人，不知找我有什么事？”

李博文舉起一個信封說：“有人舉報錢波救人事件有假，我剛才去找錢波父子，他們已經交代事實了，說你其實會游泳，為了核實真相，他們讓我來體育館找你！”

孫老二的臉頓時變了色，他沒想到自己費盡心機跟李博文周旋，錢波父子卻這么草率就交代了。

那天，當趙廣泉告訴孫老二，要利用救人的方法賭市一中時，孫老二不由拍案叫絕，他將這個辦法告訴了錢開森。

趙廣泉雖然救過孫老二，但孫老二與錢開森的關系更鐵。錢開森的兒子錢波也是英語偏科，正在發(fā)愁呢。兩人一合計，決定讓錢波搶在趙幼斌之前救人。蒙在鼓里的趙幼斌哪里知道，心里一急當了替死鬼。

事后，孫老二還埋怨趙廣泉，說趙幼斌跳下水就淹死了，要不是錢波，他也會死得很難看。其實，自從那次水庫落水后，孫老二就去學了游泳，沒有人救，他也不會死。

他以為這樣一說，趙廣泉只會打落門牙往肚里咽，但他沒想到，因為今年夏天炎熱，他禁不住去體育館游泳，偶然被趙廣泉看到了。

痛失愛子的趙廣泉恨得咬牙切齒，他料定這里面有詐，一調查錢波的成績，竟然也是個偏科生，這不是移花接木是啥？他略一思忖，決定讓李博文親自去調查，于是，他給李校長寫了封匿名信……

孫老二像只泄了氣的皮球，說：“李校長，這事也怨不得我，其實，這都是錢幼斌爸爸錢開森的辦法……”

李博文聽后，生氣地說：“我們市一中豈能招收這種道德敗壞的學生？”說完剛想拂袖而去，孫老二卻叫了一聲：“慢著！李校長，在您處置這件事之前，還是聽我來講講另外一件事吧！”

“什么事？你說?！?/p>

“你還記得你小舅子3年前是如何考上公務員的嗎？”

聽孫老二這么說，李博文想起了一件事：3年前，李博文的小舅子在考公務員最后一門課的路上，也救起一個落水者，后來經過新聞報道，被破格錄取，聽孫老二那十分有把握的話語，難道小舅子當時的救人行動也是事先設計的？

孫老二不慌不忙地說：“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要了解真相，你還是問你小舅子本人更合適。告訴你吧，如果你不錄取錢波，那么，我一定會把你的小舅子一起舉報！”

原來，這件事是趙廣泉告訴孫老二的，當時趙廣泉說出自己的想法時，孫老二不無擔憂地說：“萬一以后此事敗露怎么辦？”趙廣泉拍著胸脯說：“沒事，即使敗露，諒李校長也不敢張揚?！闭f著，他就將李博文的小舅子當年救人的內幕說了一遍，他這個辦法就是從這起新聞事件中得來的靈感。

孫老二得意揚揚地說：“李校長，孰輕孰重，你自己掂量吧！”

李博文心生怒火，他猛地抬走頭，沖孫老二說：“原來你這么囂張，就因為握著這張王牌，我豈能助這種不正之風滋長？我還是按我說的做，開除錢波，一中容不得這種品德敗壞的學生！如果我家小舅子也做了這種不齒之事，我同樣一起舉報！”說著，他頭也不回地走出體育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