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廣濤,王 東
(1.韶關學院 外語學院,廣東 韶關 512005;2.佛山科學技術學院 英語系,廣東 佛山 528000)
明末清初,一大批知識分子遁入空門,在號稱“逃禪淵藪”的嶺南諸多僧人當中,澹歸(1614-1680)頗多才具,名重一時。澹歸俗名金堡,為明室遺臣,抗清失敗后,先在桂林出家,法名性因。后到廣州雷鋒寺從天然和尚受戒,法名今釋,號澹歸。順治十八年(1661),應隱居仁化的明朝遺民李永茂兄弟之請,到丹霞山創(chuàng)建別傳寺??滴踉辏?662)開辟道場,在粵北傳法有十五、六年[1]。澹歸對詩詞、書法造詣甚高,有《徧行堂集》、《嶺海梵余》、《丹霞日記》、《元功垂范》、《丹霞澹歸禪師語錄》多種詩文集及《徧行堂雜劇》存世,為嶺南著名詩僧。
對澹歸的歷史評價,歷來莫衷一是。例如,清水茂從其代表性詞作,直叩其終難割舍的“故國情懷”[2];嚴迪昌發(fā)現其詞具有“極痛切凄厲” 的反清深心[3]99-100;姜伯勤于其日記真跡發(fā)現其“深重的遺民情結”、“不平之鳴”與“獨立于世”的人文精神[4];潘承玉、吳承學深入考察《徧行堂集》,提出從澹歸本人對其詩文集的態(tài)度來看,有卑之無甚高論、卑之不敢高論和足堪為世導航之三途,體現出深沉的民族情懷和執(zhí)著的民族氣節(jié)[5];蔡鴻生肯定澹歸的晚年,“反復出現俗緣與法緣的糾葛”,其結交當道,反復呼吁,則出于“為民請命,企望拯‘遺黎’于水深火熱之中”的人道主義用心[6]61-69等。廖肇亨探尋其節(jié)義觀,認為澹歸之所以“終日往返于權貴之門”,”其主要原因乃在“拯民于饑溺”、“強調的只是兼愛天下的胸襟,反對那些置民生于不顧,徒以一己令名自私心態(tài)”,故澹歸“絕非一般傳統定義下的遺民,其甚至頗以遺民枯槁山林為是非”。雖肯定其 “甚以天下蒼生為念”,“每于其能力范圍內為民喉舌”,但又認為其“一意為民請命,置華夷之辨于不顧”,“其既不以故國為念,則異族亦不在排斥之列”,“金堡的詞作自有其價值,然絕非奠基于其遺民之‘血淚’?!保?]各種觀點形成尖銳對立的爭議。
澹歸生前坎坷飄零,死后又遭文字之禍。澹歸寫了具有反清思想的詩文多篇,收集在《徧行堂集》中,珍藏在別傳寺的一個木柜里。別傳寺每換一位住持,都在柜上加一封條,不準開拆。到了乾隆三十八年,南韶連兵備道的李璜經過丹霞山,強令和尚打開,并向上告發(fā)。據《清代文字獄檔案》所載,乾隆四十年(1775)十月,官方下令將《徧行堂集》及澹歸一切著作包括墨跡、墨刻一并銷毀,別傳寺的所有澹歸碑石亦被砸碎,寺內澹歸骨灰之塔及墓前銘志也一體刨毀,并罪及助刊之人,寺僧逐出,另覓僧人入寺主事[8]。從此,《徧行堂集》列入禁毀書目,故阮元的《廣東通志》沒有著錄,顯示出清朝統治者對澹歸其人其文的深惡痛絕。這樣一位反清、抗清而遭受清廷文字獄迫害的明室遺臣,卻招致了時人詬病。黃宗羲《閱澹歸語錄》云:“感慨流連懷故國,趨炎附勢媚時人。詩文撮合爛朝報,凡例差排新縉紳?!毙⌒蜃I澹歸是:“祝發(fā)為僧,竟忘所自,但成一領眾募緣之俗漢而已。閱其《徧行堂集》,尤為濫惡不堪?!按酥喙?jié),云飛煙燼,不足觀也已?!保?]王夫之在《搔首問》文中責其“以崇土木、飯髡徒之故,不擇人而屈下之”,“盡忘其本色”[10]。全祖望亦有《肇慶訪故宮》詩評曰:“辛苦何來笑澹翁,《徧行堂集》玷宗風。丹霞精舍成年譜,又在平南珠履中?!保?1]劉毓崧《永歷實錄跋》還謂:“堡為僧后,品行益卑,故黃晦木斥其墮落于沿門托缽之堂頭;檀默庵目為勢力和尚,而先生(船山)當日因道途隔絕,未知之也,否則唾棄之不暇,尚肯和其詩哉?”[12]民國時期陳垣著《清初僧諍記》也指斥:“今所傳《徧行堂續(xù)集》卷二有某太守、某總戎、某中丞壽序十余篇,卷十一有上某將軍、某撫軍、某方伯、某臬司尺牘,睹其標題,已令人嘔噦?!保?3]廖肇亨從認定澹歸秉持大乘菩薩普度眾生的理想,走到遽然斷其“佛法重于節(jié)義”,“不以故國為念”,甚而“有鼓勵與異族政權合作之嫌”[7]。
若澹歸具有深沉的民族情懷和執(zhí)著的民族氣節(jié),其身后怎么會引起亡明遺民學者們的激烈非議呢?澹歸結交清廷權貴到底是由于喪失民族氣節(jié)而致晚節(jié)不終,抑或是一代禪師慈悲為懷、為民請命的他種途徑;是其民族氣節(jié)模糊、佛法重于節(jié)義而致民族氣節(jié)有虧,抑或是時人與后人對出世入世之民族理念評判視角的偏差?換言之,究竟是澹歸行事有虧,還是古今學者評價有失公允?
澹歸結交清朝官員或與其徧行佛理相契合,與其新的佛界身份有關,在民族節(jié)義和明末遺臣節(jié)義方面,并非“佛法重于節(jié)義”或喜歡與清朝官員交游,而是“佛法的超越性”使然?!皬绦小倍衷⒑痖T“普度眾生”的博大情懷。依據佛經教義,“徧行”即打破界限。佛教對澹歸的影響大,這是毫無疑問的。正如馮煥珍認為的那樣,依據文獻從歷史學、政治學和倫理學等視角評價歷史人物固然為歷代品評人物的主流,但對于佛教高僧來說,有必要顧及其信仰以及這種信仰的特殊性。佛教是一種基于世間追求出世間而后再化度世間的宗教,故在佛教看來,世間一切眾生,無論民族之夷夏、品行之善惡,皆屬需要救度的平等眾生,這體現了佛教超民族、超政治和超倫理的特性。具體到澹歸,當他覺悟本心之后,回眼觀來,則無論前明遺老遺少,還是清朝的王公貴胄,都是需要慈悲救濟的苦難眾生。
我們也同樣不能單純以出世意義上的遺民觀、忠義觀來評定澹歸。對一些批評言論,澹歸本人曾予以解釋,其云:“然世間法不可以律出世間法,出世間法亦不可以律世間法。兄(巢端明)以世間法見責,弟僅為世間受過;兄亦存此世間大議論,為世間作則,弟自任出世間法者,固無疚于心,無負于理也。”[14]在澹歸看來,世間與出世間有著各自不同的道德準則與行為律令,不得互為混淆,非此即彼。而世人偏多以世間法而非出世間法來評價他,“每以道隱求澹歸,而不知澹歸非道隱也”[3]103,因而生出如此多之非議。
“徧行”,意為一切無憎愛,一切無分別,一切為生民,與寺名“別傳寺”相應。“徧行”的意義又指從南到北的游歷足履,也指從南明重臣、廟堂華屋中敗落出來而身為禪僧的跨界閱歷,從入世到出世的心靈漫游和精神超越。在明清交替、社會動蕩的背景下,澹歸秉持大乘佛法精神,叮囑出仕之人“憫視眾生,等于一人”,心中充斥一種“普度眾生”的博大情懷。只要能“普度眾生”,徧行世事,遍嘗人生況味,即使出家“滌碗櫥下”,“如村僧沿門弄鈸”,甚至為“世人皆欲殺”的平南王尚可喜寫傳亦不暇顧[6]25-47,與“苦體乞食,不擇貴賤”、“徧行乞求,廣度人民”的菩薩教教義相合[15]。澹歸為尚可喜寫傳事出有因,其真正秘密至今尚未揭開。尚之子后來劫父叛清,也許與澹歸有某種神秘的關系。
考察澹歸及其《徧行堂集》,從永歷遺臣到嶺南高僧,前后之思想行止出現如此巨大落差,一是時代情勢所然,更重要的是佛禪思想的深度浸染。一個顯然的事實是,“幾番下火”的澹歸并沒有懾于清廷之壓而變節(jié)求榮。他所謂的“逶蛇”行止并非出于一己之私,而是以菩薩之心行忠孝之道。這其中體現了奉祖侍佛、普度眾生之心,也有亡明遺民忠臣愛民行仁之心。只不過,這個愛民行仁之心是深得宗門“顯權”、“隱權”之奧秘,而“無擇時,無擇地,無擇人,隨所至而有所濟,雖死生有所不顧”[16]的通脫開明遺民僧人而已。
澹歸成為別傳寺住持后與清廷官員交游密切,在當時是一位能呼風喚雨有強大影響力的人。作為一位明末遺臣,其行止頗受后人非議。澹歸的行事風格可能與其復雜的經歷和心態(tài)有密切關系。他以科舉入官,傳統文化修養(yǎng)深厚,深受儒家思想影響,有經世致用之心。在晚明動蕩不安的政局中,浴血奮戰(zhàn)和倡義抗守。明亡后,澹歸作為前朝士大夫,為全大節(jié),不仕不試,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以表忠義。但國破家亡,何去何從,前途渺茫,身心痛苦,無奈只有借助入“禪”來解脫。胸中儒、釋交結不解,不能忘情于世,只有借禪來化解,借詩文抒發(fā)其抑郁、失落和亡國深悲的情懷。出家后的澹歸,在嶺南為僧三十載,深諳嶺南民眾秉性操守,執(zhí)著、耿直。其內心實則受到理想和現實多種精神力量的主導,一是亡國和個人所歷的屈辱的煎熬;二是來自佛教安頓身心的“精神良方”,此外還有其他各種社會文化無形的力量。這兩種力量的撕裂,造成了澹歸部分的分裂性格、雙重性格和行事做派的風格。
除此之外,澹歸的性格中還有江浙一帶民眾靈活務實的特點。浙江人淵源于河姆渡族類的正宗,昌盛于春秋吳越。浙江東晉以后開始逐步得到開發(fā),南宋時期成為中國最富庶的地區(qū)。浙江一帶民眾的性格比較善于根據環(huán)境變化而轉變。澹歸為官之前主要生活在浙江,其思想與行事方式或多或少受到浙江一帶靈活務實性格文化影響。為僧之后,澹歸為建造丹霞別傳寺,穿州撞府,四處募化,其募化的資本主要是他的詩文書法,而檀越們往往是大軍閥和清政府官員。澹歸寫了許多違心的祝壽、吊慶應景之作,既換取大量建寺資金,又擴大了天然一脈之影響。需要指出的是,澹歸與清朝官員的交游,并未放棄其不仕原則,且多出于公益公干。澹歸堅持不為清廷效命,不謀私利,不務虛名,一切為民眾福祉,實質上是一種有原則、有底線的“務實主義”。
這種原則與底線真實反映在澹歸的詩文中?!镀刑眉分械那凹蟛糠衷娢亩紳撾[著作者的抗清氣節(jié)和“隱言故國雖亡猶未亡”的思想以及“哭盡冬春徒有淚”,“故陵麥飯誰澆奠”的隱痛。國學大師陳寅恪先生評價說:“道隱論牧齋編《列朝詩集》其主旨在修史,并暗寓復明之意,而論詩乃屬次要者?!保?7]《徧行堂集》里留存有許多諸如“江北不知有弘光,江南不知有永歷。蓋其所不見者聞之蔑如也?!保?7]甚至指稱清庭“世網甚密”,文字獄是“小題大做”、“無題徑做”(《與徐仲遠文學》)等字句。潘承玉、吳承學認為,《偏行堂集》在許多表面的俗濫文字之后,存在著強烈的民族思想,體現出執(zhí)著的民族氣節(jié),乃是一個顯而易見、無可置疑的事實。乾隆要徹底禁毀《偏行堂集》和清理丹霞山別傳寺,實在是因為其宣揚和傳承的民族意識不利于其推行思想禁錮政策[5]。
比較《徧行堂集》前后集,可以透出澹歸儒佛傳統觀念演變的端倪?!稄绦刑眉非凹窃诿髑褰惶鏁r期所寫,故國舊園猶在眼前,亡國之痛縈繞心間。作為南明遺臣的澹歸,自然憂憤交加,不能自已。反映在前集中的文風,也就諍激之詞披露,語氣棱角崢嶸,亡國之痛溢于言表,懷舊復明之心欲蓋彌彰。《徧行堂集》后集則是佛儒交融之作,已明顯別于前集。對于澹歸而言,從出世間的角度,入清之后隨著時間推移,尤其是多年佛理的浸染,加以清廷文字獄的禁錮,遺臣之恨和對于晚明“愚忠”固守之情逐漸消減,都可能是引起前集和后集文風變化的深層原因。這其間有著儒佛理念上的逐步演變過程。作為一名佛學大師,無論從純粹佛典意義上,還是從人生的信仰和精神生活上,逃禪出世20年,此時佛教已成為澹歸的精神寄托和歸宿。一些學者在研究之后,認為《徧行堂集》后集并無十分明顯的反清言論,即為其儒家傳統忠義心理向著佛教超然方向演變歷程的真實投射。
澹歸超越了儒家傳統認知,踐行佛教理性包容之“徧行”理念,無意中暗合當下廣被接受的復合民族理念,但又絕非民族虛無主義。明清政權的交替,在本質上屬于中國境內民族內部矛盾。作為明末遺臣、忠臣、出家之人,澹歸踐行“徧行”理念,傾向于放下心結,在法理上遂不再強烈排斥清廷。尤其是清朝主政幾十年之后,清初統治者以中原文明為宗,并借鑒明亡教訓,實行“仁政”,政治相對清明,經濟復蘇。當時的明朝遺老,包括王夫之、黃宗羲等,均采取了對清朝默認但不合作的姿態(tài)。澹歸實質上也是如此,但他做得不夠徹底。澹歸毅然拒絕了清廷的做官邀請,守住了民族氣節(jié)原則底線。至于澹歸與清朝官員交游較多,更多是為了建造別傳寺進行化緣籌款而已。
佛法推崇無執(zhí),澹歸既然可以看淡一切名利,卻又執(zhí)著于建寺傳法,這其間充斥著難以克服的有執(zhí)與無執(zhí)的矛盾。澹歸把弘揚佛法和籌建別傳寺看得比天還大,為此他不惜委曲求全,甚至可說是忍辱負重。盡管是為了公益公干,盡管本質上無損民族大義,但從傳統儒家理念道德而言,這種做派風格好像是向曾經的敵人清廷折腰、妥協,甚至乞求,有失斯文和尊嚴。畢竟,澹歸不是普通的僧人,而是具有相當影響的明室遺臣,還是應愛惜自己的羽毛。
近十多年來,學界有人認為有必要重新評價澹歸的歷史功過。何方耀的《澹歸金堡撰〈元功垂范〉考辨》一文,據澹歸寫給平南王的若干詩文以及有關《元功垂范》撰人的原始材料,考論結合,最終認定澹歸在其中僅做了審閱、修改的工作,從而糾正了流傳三百余年的澹歸編撰平南王年譜之謬傳。蔡鴻生肯定了何方耀的結論,并認為,澹歸對平南王年譜的兩條修正(即“于明朝削去‘偽’字稱‘明’,于明兵削去‘賊’字稱兵或稱將領之名”)是最為關鍵的,其目的就是要為明王朝爭正統,表現出相當的英雄氣概[6]61-69。陳永正也認為,澹歸從頭至尾都是一個遺民。對于“徧行”這種超常規(guī)的理念,對于自己身后可能引起的爭議,澹歸似有先見之明,早知自己是個“是非”之人而難以被世人所認可。澹歸臨終前曾遺告其門徒:“莫把是非來辨我?!保?8]顯見他已預見到世人一定會對自己有很多詬病、偏見和誤解。對于澹歸及其作品當中存在的看似“矛盾”的現象,前人已從不同角度進行了辨析。筆者認為,澹歸入清后的行為舉止,在細枝末節(jié)上有很多瑕疵,但在宏觀大義上守住了民族氣節(jié)底線。我們應破除成見,實事求是,透過表象看本質,既不夸大,也不護短,對于其堅守民族氣節(jié)大義的主流一面,應給予更充分的認識和公允的肯定。
[1]黃志輝.澹歸圓寂后所遭到的一場劫難[M]//韶關文史資料:第十六輯.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韶關市文史委員會,1991:194-196.
[2]清水茂.論金堡的詞[M]//清水茂漢學論集.蔡毅,譯.北京:中華書局,2003:113-137.
[3]嚴迪昌.清詞史[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9.
[4]姜伯勤.石濂大汕與澳門禪史[M].上海:學林出版社,1999:496-510.
[5]潘承玉,吳承學.和光同塵中的骯髖氣骨——《徧行堂集》的民族思想平議[J].南京師范大學學報,2005(3):120-125.
[6]蔡鴻生.清初嶺南佛門事略[M].廣州: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1997.
[7]廖肇亨.金堡之節(jié)義觀與歷史評價探析[J].中國文哲研究通訊,1999(4):114-115.
[8]廖銘德.《徧行堂集》文字獄案考略[J].韶關學院學報,2010(7):33-37.
[9]黃宗羲.南雷詩文集[M]//黃宗羲全集:第十冊,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98.
[10]王夫之.俟解、噩夢、搔首問[M].臺北:廣文書局,1970:101.
[11]朱鑄禹.全祖望集匯校集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2296.
[12]王夫之.南窗漫記:二五[M]//船山全書:第十五冊.長沙:岳麓書社,1996:885.
[13]陳垣.明季滇黔佛教考[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559-560.
[14]今釋澹歸.徧行堂集:第四冊[M].廣州:廣州旅游出版社,2008:279-285.
[15]日本大正一切經刊行會.增壹阿含經卷三[M]//大正新修大藏經第二卷阿含部下.臺北:新文豐出版社,1934:559.
[16]今釋澹歸.徧行堂集:第一冊[M].廣州:廣州旅游出版社,2008:226-253.
[17]陳寅恪.柳如是別傳:下冊[M].北京:三聯書店,2001:1008.
[18]吳天任.澹歸禪師年譜[M].香港:佛教志蓮圖書館,1989: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