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濤
(綏化學(xué)院體育系 黑龍江綏化 152061)
按說,憑張藝謀的世界影響、藝術(shù)造詣,他與好萊塢三年的打磨,市場不斷期盼的《長城》會給他帶來更廣泛的世界聲譽,然一聲“張藝謀已死”的微博吶喊,輿論的焦點已然不是《長城》好不好的判斷問題,而是《長城》的中國述說仍然不是很清楚、明白,整部影片明顯感覺是太迷戀動作了,必要的文戲表達被遮蔽掉了,該有的故事情節(jié)被弱化了,登場到位的人物變得怪異十足,難不成是為赴死而來,圖的就是個熱鬧。因此我們看到,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只有群像沒有個體。那么,如何去理解《長城》的好萊塢式“功夫”呢?一直被批評為“早已向西方世界豎起白旗”的張藝謀導(dǎo)演又會藉此影片完成怎樣一個中國述說?
上個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張藝謀憑其執(zhí)導(dǎo)的《紅高粱》《大紅燈籠高高掛》等一直活躍在國際電影舞臺上,眼尖的人一眼就看到張氏心中潛在的觀眾是誰,也基本判斷得出他在為誰創(chuàng)作。“好萊塢工廠生產(chǎn)出來的各式形象在憑借聲、光、影像強烈地沖擊著全球觀眾的感官的同時,也不遺余力地努力擴大著美國的政治、文化影響。”“諸如花木蘭式的中國傳奇故事被跨國公司西方化和全球化的過程,也是美國文化為實現(xiàn)自身利益而改造其他文化、蠶食其他文化、主導(dǎo)世界文化,并據(jù)為己有、創(chuàng)造巨額利潤的過程?!盵1]
《長城》中,極具東方意義的“中國人”仍然被表達得很奇怪,這種奇怪,我們很容易在好萊塢《魔戒》等電影圖表中快速找到類似的言說,只是因為有了張藝謀的存在,使得這種奇怪變成了一種沒感覺。請看,誤入了某個充滿異域風(fēng)情的部落的兩個冒險者所見到的、所體驗的是像中國初中的團體操一般的出征方式,士兵們穿戴整齊、口號統(tǒng)一、規(guī)范井然地赴死,整個族群似乎失去了個體意識,所有人類必須擁有的情感在這里一股腦被消解掉了。影片中的女兵首領(lǐng)很難覓得一絲微笑,這顯得極不正常??陀^來講,這個女兵首領(lǐng)早已在故事形成之初即被貼上種族的標簽,稍縱即逝的滾床單情節(jié)也因為文化輸出的需要而被無情地刪除了。于是我們看到了一個沒有食欲、沒有情感、沒有性欲、被設(shè)定好標簽的“中國人”就這般兀自行走在影片中間,觀賞起來雖然有那么多的不舒服,卻難抗美國文化霸權(quán)的嚴重輸出。
另外,種族酋長的被保護的故事橋段,是否也在言說“中國人”的社會結(jié)構(gòu)不合理狀態(tài)?這是否在隱喻一種設(shè)定狀態(tài)下的社會結(jié)構(gòu)的固化模式?難道說,士兵們?nèi)绱烁八辣5氖乔蹰L的家,衛(wèi)的是酋長之國不成?更何況,影片已然將此酋長設(shè)定成一位貪生怕死、話語失準的庸人了。這樣的隱喻難道不是明白無誤地告知我們,“中國人”的制度是腐朽的,沒有生命力的,使得好萊塢的美國文化推介又再一次乘機襲入,于是,我們又一次明白了五位好萊塢編劇的良苦用心了。
還有就是對“長城”的貶毀。影片中的長城并沒有抵御怪物進攻的功能,按理說,長城是現(xiàn)實中國一個極為重要的象征體,這樣一個固若金湯的龐然建筑在冷兵器時代是很難依憑外力加以破壞的,然饕餮怪物一頓啃噬,竟然打出洞來形成突破。觀影到此,你難免心生此片意在做掉中國元素視為珍寶文化作祟的思考。
《長城》是一部徹頭徹尾的好萊塢電影,其運作方式、制作陣容、特效技術(shù)、演員編劇無不納入好萊塢制作軌制當中,特別是五位編劇在編造此影片時,決然離不開好萊塢思維模式,他們要放低故事性支配地位,任憑讓一個“諜影男”融入到這場中國打怪攻防戰(zhàn)中,展示其拯救世界的個人英雄氣概。
于是“功夫”就成了講述中國故事的美國電影及中美合拍電影首選范式。君不見《功夫熊貓》系列、《功夫之王》及《功夫夢》此等影片對中國功夫之言說,這儼然成為好萊塢講述中國故事的一種電影類型??陀^來講,“功夫”的被重視,電影類型被明確,還是因為此種故事像極了中國元素,“功夫”電影中的目的性明確地融入大量的中國元素,那是因為容易討好中國觀眾觀影之需,更何況,中國人群歷來對中國“功夫”青睞有加,有發(fā)自心底的喜歡,對此種電影類型,觀眾從消費心理出發(fā),再一次滿足一下心理驚艷,做一次超現(xiàn)實狀態(tài)的武術(shù)探秘。而作為合作電影,此類故事文本又以西方文化為核心,可以做到從西方人的視角來看東方(中國)[2],在西方人群中受歡迎程度較高。
雖然“功夫”的意義廣被提升,但一旦回歸到作品,可能有些走形?!堕L城》中,“功夫”不折不扣地成為張藝謀們首選的中國元素,整個《長城》團隊力求通過“功夫”打通一切所有觀影者的心理壁壘,但在實際的回報中,“功夫”僅成為一個徒有中國元素的空殼,使得《長城》快速地“成長”為沒有中國靈魂的美式英雄與美女的爆米花電影,視覺上,張藝謀依舊是“印象長城”及中國特色團體操那些套路,屬于美學(xué)透支,無任何新意,它擁有的是場面的宏大、特效的喧賓奪主,真正的“功夫”,其武術(shù)精髓是蕩然無存的。這一點上,張藝謀是無心發(fā)力的,也根本發(fā)不上力,因為他離“功夫”太遠。
所以我們還是把對“功夫”的理解移植到影片的預(yù)告片就足夠了,因為在那里我們足以領(lǐng)略宏大的敘事場面、扣人心弦的戰(zhàn)鼓、整齊劃一的五色禁軍、漫山遍野的饕餮......等我們再想心平氣和地欣賞一下《長城》時,才發(fā)現(xiàn)“功夫”離我們的期盼也是漸行漸遠,眼目前的,已然是科技奔騰的大宋朝、“花木蘭”、中國長城、火藥及典出《山海經(jīng)》的饕餮等所謂中國文化名片,最終雜糅成影之怪獸《長城》。以為先前祭出《環(huán)太平洋》這等怪獸電影在中國市場表現(xiàn)不俗,會有《長城》這第二次順利登陸,并期冀藉“功夫”的美名會產(chǎn)生更具排山倒海的優(yōu)勢。于是有了五色禁軍與饕餮的大戰(zhàn)這一發(fā)生在中國大地上的戰(zhàn)爭奇觀,有了西方人再一次看中國故事的機會及觀察視角。反映在影評方面,則是“大型團體操”“五彩版黃金甲”等尖刻評語的大面積噴發(fā),能把一個奇幻打怪的故事硬生生說成是表現(xiàn)“功夫”的影片則顯得不太厚道了,因為此“功夫”非彼“功夫”,缺少的正是它難以具有的文化底蘊。雖然《長城》反復(fù)強調(diào)信任、犧牲,但一旦將其納入“功夫”體系當中,其渲染力則大打折扣,觀眾能覓到的就剩下一場接一場的打怪戰(zhàn)斗而已,這又和“功夫”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人類價值觀有一致性,即堅持正義與真理。好萊塢大片無一不是圍繞這一主旨去打造的?!堕L城》作為中美合作生產(chǎn)的影片極具隱喻性,它利用饕餮這一怪獸來警示世人重視自身的惡習(xí)。一場接一場的人獸大戰(zhàn),其目的還是要揭開人性本質(zhì)部分的面紗,影片的功能就是再一次提示人類要經(jīng)常與自身的貪婪作斗爭,這客觀上把影片的價值判斷引向了追求正義和真理的哲學(xué)范疇。雖然執(zhí)筒導(dǎo)演《長城》對張藝謀來說是被動接受,但在對中國文化元素的使用上他還是有一定話語權(quán)的,他在片子中還是比較在意利用經(jīng)過認真篩選的那些元素表達中國的價值觀,并力爭將其與世界接近與相通。影片中,中國文化元素的確是一種必不可少的存在:中國山水畫般的霧鎖長城、漫天飛舞的孔明燈、無影禁軍的五種顏色的行軍盔甲、女兵的花式擊鼓……它們充分顯示了影片對展示中國文化話語的強烈興趣。這是一部好萊塢用力打造的極具中國元素的商業(yè)大片,張藝謀利用自己的身份借助影片的展演形式大膽地向世界述說有關(guān)他了解的中國故事。作為一名敏感度極高的導(dǎo)演,張藝謀熟知平臺的重要性,中國文化的述說一定要憑付奧運會、G20、大電影等平臺的傾力推廣。
可以這樣講,《長城》中所呈現(xiàn)的足夠有水準的中國元素代表了中國文化話語,這部分是西方世界一些明白人也難以理解的,這些元素的批量存在更多是作為一種吸引觀眾視覺奇觀來完成,是塑造“神秘古老的東方”的一種需要。反復(fù)揣摩影片,我們破譯出的答案是張藝謀不需要西方世界的明白人真正明白這些文化元素的真正含義,因為這些文化符號本身能以此形式得以廣泛傳播就足以讓人滿意的了,不斷展演的過程,就是在向西方世界傳遞中國文化的過程,一次次的述說也給了那里的人們了解中國的可能。
當然我們也看到,《長城》難成經(jīng)典,其所暴露出的是美國編劇寫中國故事的荒唐不經(jīng),五位好萊塢編劇絕好地利用了好萊塢思維(即美國文化霸權(quán))已然將《長城》的劇情扼殺掉了,整個影片難掩中國元素與美國文化及特效不成功試水的硬傷,除了中國人,誰能懂得《大風(fēng)歌》和《出塞》在《長城》里的作用;孔明燈的場景很唯美,又有多少西方人熟諳中國這一民俗、這一特色。好在張藝謀“并沒有死”,他在述說中國文化話語上是不愿意隨便收手的,他在為影片放進更多的中國文化符號的同時,也盡可能多地變換角度突破中西方種族關(guān)系。較之前好萊塢電影對中國形象的無理塑造,視為一種“黃禍”,《長城》中的無影禁軍則憑藉中國文化中“功夫”的武裝有了精神與正義意義上的突圍,這一方面說明,影片在追求一種全世界都在認可的文化和價值觀的同時,讓影片較好地回歸到對人性和價值觀的贊美和對正義理想的堅持的理性狀態(tài),也讓我們真正體會到影片的文化話語表達,它是代表中國文化輸出的成功起步,因為西方世界很少言說我們的文化多么有影響力,那么我們用影片傳遞這樣的影響又有何不妥,哪怕是那么微不足道的言說也是一種聲音的傳導(dǎo),更何況像《長城》這樣一部非常標準的好萊塢影片呢!
努力向世界講好中國故事,這是張藝謀在執(zhí)筒導(dǎo)演《長城》被動的情況下為中國乃至世界送上的一份具有中國元素和中國風(fēng)格的視覺盛宴,影片傳遞的思想和觀念完全體現(xiàn)了正義戰(zhàn)勝邪惡的大命題,在價值觀上是向善向美的。上下五千年的中華文明,多少好故事、精彩的傳說、瑰麗的文化,正是我們言說不盡的瑰寶。因此,我們在批判張藝謀的同時,也一定不要忘了張藝謀本人的爭辯所表達的思想:“我看中了這里面的空間,希望它不只是一部純粹的好萊塢大片,而是能帶來1+1的效果——好萊塢的大片模式加上中國元素,這樣我才能有創(chuàng)作激情?!盵3]讓世界更多的人知道、了解、接受中國文化并加快提高我們文化軟實力的速度,我們需要一個平臺或更多的平臺,而張藝謀就在利用他的電影打造這樣的平臺?!堕L城》所寄寓的文化話語,表達的正是我們一直想向世界傳遞的故事述說,我們希望這些元素符號被全世界所關(guān)注。
說實話,《長城》是有瑕疵的,好萊塢商業(yè)大片很少有劇情完爆觀眾智商的,這當中表現(xiàn)最為嚴重和厲害的是美式文化霸權(quán)的輸出,它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每一個人,讓我們有了“失語癥”的不自在情緒?!堕L城》故事出自傳奇影業(yè)CEO的點子,張藝謀接過導(dǎo)筒,完全是好萊塢想拍一部面向中西方主流電影市場電影的需要,客觀來講,話語權(quán)還在好萊塢一方?!堕L城》的出現(xiàn),給中國電影抓住戰(zhàn)略思考的機遇,給走向工業(yè)化、走向世界帶來一定的啟示,它引發(fā)了更多關(guān)于中國電影發(fā)展路徑、中國文化對外傳播等重大問題的討論。因此說,作為一部中國電影轉(zhuǎn)型發(fā)展語境下的探索之作,我們應(yīng)當給以理性的評說才好。
參考文獻:
[1]王占峰.“更有膽量拷問美國權(quán)勢的商業(yè)根源”——讀馬修·阿爾福特的《好萊塢的強權(quán)文化》[J].綏化學(xué)院學(xué)報,2014(11).
[2]李亦中.聚焦好萊塢:類型電影的衍變與創(chuàng)新[M].上海:上海交通大學(xué)出版社,2014.
[3]張藝謀談《長城》中國文化如何接入好萊塢工業(yè)[EB/OL].人民網(wǎng),2016-1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