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希宏 中國水稻研究所
世界三大糧食作物中,小麥原產亞洲西部,玉米來自中南美洲。而水稻,作為亞洲的糧食,世界上約一半人口的主食,它的故鄉(xiāng)在中國。
我國已先后發(fā)掘了200多處新石器時代的古稻谷遺存。在湖南道縣玉蟾巖,江西萬年仙人洞,浙江浦江上山等等,考古人員都發(fā)現(xiàn)了距今12000-16000年前的古栽培稻。那時先民已經從自然采集中注意了人為選擇,學會了種植水稻。而后的過程,以浙江為例,有8000年前的蕭山跨湖橋遺址,7000年前的余姚河姆渡遺址、桐鄉(xiāng)羅家角遺址,5000年前的余杭良渚遺址,都發(fā)現(xiàn)了越來越多的早期栽培稻遺存,其水稻化石——植硅體的特征,與現(xiàn)代栽培稻越來越相似。
也就是說。我們每天唇齒相依的稻米,來自先民的不斷選擇馴化。
古稻存在的年代,是通過C14的半衰期來測定的。國內外多個研究團隊,從古稻中提取了DNA,通過基因組分析也不約而同地證實,水稻的馴化,是在約一萬年前,從中國南方地區(qū)的普通野生稻開始的。而馴化的第一個特性是不散落。因為野生稻的稻谷很容易散落,沒成熟就自己掉地上了,讓我怎么收獲你。基因型的分析也發(fā)現(xiàn),古栽培稻尚處于秈粳混雜狀態(tài)?,F(xiàn)代栽培水稻的兩個兄弟,秈與粳,還是后來才分的家。秈稻喜熱,粳稻宜溫。
我想,更早更早以前,水稻也就是一棵草。草上結了種子,慢慢地被人類發(fā)現(xiàn),嘗試食用。慢慢地,去播種它,收獲它。
《史記·夏本紀》記載:令益予眾庶稻。大禹命令伯益給大家分發(fā)稻種,種在水田里。沒有稻谷的地方,他就命令有多余的地方分過去。唐宋以來,千里稻花應秀色,五更桐葉最佳音?!度卧~》就收錄了三十一首詠稻詞。水稻在南方已是廣泛種植。明代宋應星在《天工開物》里記載:天下育民人者,稻居什七。明代水稻,已經成為中國人的主食。
水稻在中國廣為栽種后,逐漸向西傳播到印度,又經伊朗傳入巴比倫,再傳至歐美等國。兩千多年前,秦國方士——徐福,把稻種帶到了日本。
最近媒體報道,良渚莫角山遺址發(fā)現(xiàn)了多達20萬斤的碳化稻谷。一扎扎束好的稻谷,還帶著小穗,顆粒分明。也發(fā)現(xiàn)了大型的水利工程和城郭遺址。而鐮、石犁、石制耘田器的發(fā)明使用,更是說明良渚的水稻耕作系統(tǒng)已經達到一定規(guī)模和水平。一千年看北京,二千年看西安,五千年看良渚。良渚文化,也一向被譽為“文明的曙光”,被認為是中華五千年文明史的實證。
我終于在一個周末的上午,隨一位記者到了良渚遺址。突然就見到了5000年前的碳化水稻,像是見到了水稻的故鄉(xiāng)。激動不已。放幾粒在手上端詳,粒子有長有短,穎殼分明,有的穎尖帶芒。有機質已經在漫長歲月中流失殆盡,只剩下了一粒粒不可磨滅的碳。我明白,古稻一經挖掘,見到了陽光空氣,瞬間就會氧化成碳。碳化的水稻,已是輕如鴻毛,卻重于泰山??脊殴ぷ魅藛T說,你們可以去現(xiàn)場看看。真的嗎?幾個大人和孩子,飛奔而去。5000年,真也不遠。
多年以前,在河姆渡博物館見到過剛剛挖掘的古栽培稻照片。一粒粒姿態(tài)各異地嵌在泥土里,鮮活明亮,猶如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