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濤
時光越來越老,越來越輕。
日歷一片片脫落,像此時,窗外的楸樹,慢慢地褪光了自己。
這是冬月,光線暗下來,鳥兒們落下來,像幾個沉郁的音符,輕輕降下,啟動一場浩瀚的沉寂。
把這歲末的黃昏,交給哪一支曲子,才能安靜地陷入回憶?
是不是一年的時光,都凝固在這一個時段里?
有太多的歡喜,或者纏綿,或者無法言語的情意,都交給音符,鋼琴和提琴,將點滴嵌進光陰。
黃昏,昏黃。
除了我的靜坐,那只不知名的鳥兒,也憩在枯樹的枝丫上冥想。
荻花蕭蕭,風(fēng)吹著,一些絮絮的念飄落到紙稿上。
就在此刻,用心里的白,寫下雪,布滿這張稿紙,是不是就可以,以一朵雪花的白,接近遠方的遠方?
遠方,越來越多的雪花飛起來,接天壤地,盛大綿長。
他們在空中旋轉(zhuǎn),像白鳥,在枯樹撐起的天空劃過翅膀。
他們是你,他們是我,他們是我們的孩子。
他們牽手,一起寫詩,一起漂泊,用一個人的孤單擁抱另一個人的孤單。
忘記了自己,他們舞,他們唱。
也許化身為雨滴,也許化身為火種,在松針間、在沙礫的縫隙里,悄悄地,滋養(yǎng)毛茸茸的夢想。
一朵白,我寄給你。開給你,這漫天飛絮。
你是否可以看見,在這年的最后一天,從一朵白里,看見曾經(jīng)的那些?
你給我的,或者我給你的,小路上的一捧落葉,以及山坡上的幾蓬酢漿草,也許還有一只松果塔,或者兩塊石頭,帶著古老花紋的神秘。
其實我想給你的還有更多——
一面如鏡的湖、濃得看不到彼岸的霧、撲撲飛起的野鴿子、風(fēng)擦過耳際……
我想和你,站在岸邊、風(fēng)中。
你說,來,再靠近些,肩膀靠著肩膀,火苗挨著火苗。
我說,不動,不動——
就這樣站著,像兩株楸樹,背倚著冬天,等雪花簌簌紛落,白了我的頭發(fā),你的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