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寒卿 圖／高啟民

讓時間回到1937年，侵略華北和華中地區(qū)的日軍在經(jīng)過一系列戰(zhàn)役勝利之后，發(fā)現(xiàn)國民政府將“首都”遷往重慶，冀求長期戰(zhàn)爭勝利，即“以空間換取時間的戰(zhàn)略”。因此，日軍策劃新的攻勢，希望打通津浦線（今京滬鐵路），實行南北對進，攻占華東戰(zhàn)略要地徐州，企圖將南北占領區(qū)連成一片。

臺兒莊正是拱衛(wèi)徐州的屏障。日軍的這一戰(zhàn)略動向，為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共駐武漢代表團副團長周恩來覺察。津浦線歸國民黨第五戰(zhàn)區(qū)守衛(wèi)，時年47歲的李宗仁任司令官。戰(zhàn)事趨緊，國民黨軍副參謀總長白崇禧，也被緊急調(diào)往徐州，協(xié)助李宗仁指揮作戰(zhàn)。

奔赴徐州前，白崇禧邀請周恩來到其寓所相談。一個暴雨之夜，身負國共合作使命的周恩來驅(qū)車趕到白崇禧處。兩人促膝長談，共論戰(zhàn)局。那時，抗戰(zhàn)的前途似乎很暗淡。自1937年12月13日，南京失陷后的半年時光里，國民黨在平津、忻口、淞滬等四大戰(zhàn)役中，損兵百萬，失地千里，幾乎沒打過一個大勝仗。

周恩來向白崇禧建議：“日軍現(xiàn)在是調(diào)集精銳部隊分進合擊，這就需要我們避其鋒芒，機動靈活地消滅它。我建議，在津浦線南段拖住敵人，使它不敢貿(mào)然北上支援南下日軍。而在徐州以北，又必須采取陣地戰(zhàn)與運動戰(zhàn)相結(jié)合的方針，守點打援。這樣，便可達到各個擊破、出奇制勝的目的。”大戰(zhàn)前，周恩來又委派儒將張愛萍前往第五戰(zhàn)區(qū)。晚年，張愛萍將軍在回憶錄中透露，他星夜兼程趕到第五戰(zhàn)區(qū)司令部所在地徐州，向李宗仁和白崇禧傳達周恩來的作戰(zhàn)建議。

從1938年3月16日至4月15日，臺兒莊大戰(zhàn)，在歷時1個月的國土保衛(wèi)戰(zhàn)中，中國軍隊約29萬人參戰(zhàn)，傷亡約5萬余人，斃傷日軍約2萬余人。一寸山河一寸血，血肉長城鑄就了當時的勝利。

李宗仁將軍在1938年4月8日來到了臺兒莊西城門前，他望著重疊仆倒在地的中國守軍尸體，跪倒在地滿面淚涌，隨同的將士也一起跪了下去放聲號哭。

“三千人家十里街，連日烽火化塵埃。傷心幾株紅芍藥，猶傍瓦礫慘淡開?！边@是參與當年清理戰(zhàn)場的別志南先生在重返戰(zhàn)場時寫下的詩，戰(zhàn)后的臺兒莊城內(nèi)“無墻不飲彈，無土不沃血”。

當時，臺兒莊捷報傳出后，南京、上海淪陷后籠罩在全國的悲觀空氣至此一掃而空。臺兒莊大捷，幾乎成了民族復興的新象征。

毛澤東在《論持久戰(zhàn)》中寫道：“每個月打一個較大的勝仗，如平型關、臺兒莊一類的，就能大大地沮喪敵人的精神，振起我軍的士氣，號召世界的聲援。”周恩來評價臺兒莊大捷時說：“這次戰(zhàn)役，雖然在一個地方，但它的意義卻在影響戰(zhàn)斗全局、影響全國、影響敵人、影響世界?！?/p>

○1938年4月8日，李宗仁在臺兒莊火車站站牌下留影。On April 8, 1938, Li Zongren took a picture under the board of Taierzhuang Railway Station.

20世紀著名的戰(zhàn)地記者羅伯特·卡帕于1938年5月23日在美國《生活》雜志上刊文：“一次勝利使臺兒莊成為中國最知名的村莊?！眻蟮勒f：“歷史上作為轉(zhuǎn)折點的小城的名字有很多——滑鐵盧、葛底斯堡、凡爾登，今天又增加了一個新的名字——臺兒莊?！?/p>

美國合眾社戰(zhàn)地記者愛潑斯坦認為，臺兒莊大捷是“人民之戰(zhàn)”。除了周恩來等高層的游說之外，中國共產(chǎn)黨還在情報支援、后勤供應、戰(zhàn)場鼓動各方面，發(fā)動群眾，配合大戰(zhàn)。

1938年的魯西南地區(qū)，貧窮落后，不僅武器裝備很差，而且醫(yī)護人員極少，藥品奇缺，彈藥、糧食、蔬菜供應不上。而活躍在臺兒莊一帶的中共蘇魯豫皖特委，受命支援抗戰(zhàn)，把大刀、彈藥、糧食、蔬菜、肉蛋、燒酒、食鹽等送上前線，再將大批傷病員運往后方救治。

李宗仁亦有同感：“民眾的力量完全和軍隊配合起來了，在戰(zhàn)場上搶救傷兵的是民眾，當偵探的是民眾，幫助軍隊輸送槍彈、糧食的也是民眾……充分地擔負起救亡的責任來了?！?965年，李宗仁海外歸來，周恩來總理在歡迎晚宴上說，“今天李先生從海外回來，我看他有兩件事今后可以拍電影。一個是1938年李先生指揮國民黨雜牌軍在徐州會戰(zhàn)中的臺兒莊大捷，一個就是今天李先生歸根。”后來1985年開拍的電影《血戰(zhàn)臺兒莊》更是應驗了總理的這番話。

一個人或一個地方，如果想在歷史上留下好名聲，就必須在歷史的進程中扮演重要角色，為歷史的進步承載更多的重任。李宗仁和臺兒莊恰好都做到了這一點。

李宗仁在他的回憶錄中花了很多筆墨講述他直接指揮的臺兒莊戰(zhàn)役，字里行間，充滿了軍人的自豪。對于一個軍人來說，有生之年能夠打一場為保衛(wèi)國家而戰(zhàn)的勝仗，此生無憾。

這場發(fā)生于1938年春天的戰(zhàn)役，以消滅日寇11984名的輝煌戰(zhàn)績，打破了日本軍國主義“不可戰(zhàn)勝”的神話。它是鴉片戰(zhàn)爭以來中國軍隊在抗擊外侮的正面戰(zhàn)場上打的第一次大勝仗，也是日本自明治維新以來第一次正面戰(zhàn)場上的敗仗。這次戰(zhàn)役打出了中國的國威，也讓李宗仁站在臺兒莊站牌下左手叉腰的照片，風靡世界各大報紙。他的這一張照片，就赫然地印在回憶錄的首頁上，也成為他后來“副總統(tǒng)”競選中，最有效果和影響力的宣傳畫。也可以說，如果沒有臺兒莊大戰(zhàn)的勝利，就不會有李宗仁在歷史上的英名。

○復建后的臺兒莊，如江南水城般明媚多姿，一槳可以游遍全城。Restored Taierzhuang appears gorgeous like a waterside town in the south of the Yangtze River. People can travel around the town by boat.

一場戰(zhàn)爭讓臺兒莊名揚天下，成為中華民族揚威不屈之地。同時，臺兒莊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百年以上的古代建筑多數(shù)在這場戰(zhàn)火中被摧毀。

鳳凰涅槃的美麗源自歷經(jīng)磨難綻放的光芒。如今，這座原樣復原戰(zhàn)前風格的古城，完全如江南水城般明媚多姿，一槳可以游遍全城。如果僅僅以拍攝的照片來看，這里與江南的周莊、烏鎮(zhèn)等處并無差別。但是，如果細細品味，則能發(fā)現(xiàn)這座江北水城的婉轉(zhuǎn)精致，以及她的磨難和光榮，在一些少數(shù)幾座保存完好的建筑中，仍可見累累的彈痕；在一些正在施工的工地上，常常挖掘出彈殼、槍械以及白骨遺骸。歷史沒有在廢墟里沉淪，而是留下了血淋淋的鐵證，讓這座從廢墟中重新站起來的古城，更多了戰(zhàn)火的印記和歲月的沉淀。

回不去的1938，留下了廢墟般的臺兒莊；新時代的2018，讓這座英雄之城再現(xiàn)繁華。清明時節(jié)，晨起沐浴朝陽，在古城水聲流動中慢慢走過街巷。沿街的店鋪大都還沒有開門，各家的招幌在湖青色的天空中微微擺動，街上的房子安靜地佇立著，因為常年靠著運河，水邊氤氳的清氣在古城的房子上流動著。沿河那么多古碼頭總是濕漉漉的，因為風乍起，或者因為船的到來，靠近古碼頭，頓時就能感覺到它的身世滄桑。

中國人都會記住臺兒莊。因為它是一座英雄之城，它為我們的民族作出了巨大的犧牲。只要我們記住抗戰(zhàn)，我們就不會遺忘臺兒莊。我們也會記住李宗仁，不管他在漫長的人生旅途中還有別的什么事跡，但他一生最耀眼的一段輝煌，便是臺兒莊成就的。

臺兒莊，承載了無數(shù)人的光榮與夢想，是我們守護和向往的地方。

編輯／欒小惠

In the Battle of Territory Defense –the Battle of Taierzhuang that lasted 1 month, roughly 290,000 members of the Chinese army joined the battle,with about 50,000 casualties and 20,000 Japanese were killed or wounded.

On May 23, 1938, Robert Capa, a famous war correspondent in the 20th century, published an article in Life magazine, “A Victory Made Taierzhuang the Most Famous Village in China.” The report says, “There are many towns seen as turning points in history, e.g.,Waterloo, Gettysburg and Verdun. Today,a new name – Taierzhuang is added.”

In 1938, the southwest region of Shandong was impoverished and backward. However, the CPC Jiangsu-Sha ndong-Hena n-A n hu i Spec ia l Committee active in Taierzhuang was ordered to support the Anti-Japanese War.They sent broadswords, ammunition,grain, vegetables, meat & eggs, liquors,salt and the like to the frontline, then transported a large number of sick and wounded soldiers to the rear for treatment.

At present, this old town restored to the prewar style appears absolutely gorgeous like a waterside town in the south of the Yangtze River. People can travel around the town by boat. There is no difference between Taierzhuang and Zhouzhuang, Wuzhen or other towns in the south of the Yangtze River. However,while you savor the town, you can see the mellowness and delicacy of this waterside town in the north of the Yangtze River, as well as its sufferings and glory.

○臺兒莊大戰(zhàn)紀念館。圖／高啟民The Memorial of Taierzhuang Campaign

1996年9月被國家教委、文化部、共青團中央、民政部、解放軍總政治部、國家文物局六部委命名為“全國中小學愛國主義教育基地”；

1997年6月被中宣部命名為“全國百家愛國主義教育示范基地”；

2001年被中國僑聯(lián)命名為“中國僑聯(lián)愛國主義教育基地”；

2014年被民政部公布為首批國家級抗戰(zhàn)紀念設施。

In September, 1996, the Memorial of Taierzhuang Campaign was named as the “National Patriotism Education Demonstration Base for Primary and Secondary School” by State Education Commission of the PRC, Ministry of Culture of China, the Central Committee of the Communist Young League,the Ministry of Civil Affairs, the General Political Department of Chinese People’s Liberation Army and the State Administration of Cultural Heritage.

In June, 1997, this memorial was named as “100 National Demonstration Base for Patriotism Education” by the Publicity Department of the CPC Central Committee.

In 2001, this memorial was named as “Patriotism Education Base of All-China Federation of Returned Overseas Chinese” by All-China Federation of Returned Overseas Chinese.

In 2014, it was aff i rmed as one of the fi rst batch of National Anti-Japanese Memorial Facilities by the Ministry of Civil Affai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