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硯

或許你已經(jīng)在2018年多次見過這些詞，Pick，大廠，Balance……源頭是 《偶像練習生》 ，誕生之初韓國Mnet電視臺就已發(fā)官方聲明斥責節(jié)目侵權，這檔養(yǎng)成類選秀節(jié)目卻仍在收官創(chuàng)下28.3億次的總播放量，相關微博話題上熱搜達到577次，為微博熱搜榜輸出了一批批專有名詞和新鮮姓名。

這一幕是否似曾相識，正如近年社交網(wǎng)絡給人帶來的困惑——那些粉絲狂熱追捧的是誰，有什么作品？

移動互聯(lián)時代，藝能不再是決定藝人市場位置的至高因素。雙向傳播渠道將受眾往線上匯聚，凝聚成另一股足以扭轉市場的關鍵力量。而在這群龐大粉絲群體的背后，我們試圖理解，為什么這個時代如此需要這些青春偶像？

偶像，即將人類普遍向往追求的特質(zhì)、年輕美好的外形、積極清亮的心境、朝氣蓬勃的生命力，集中、凝練地全景式展現(xiàn)。而只有當粉絲接受了由藝人與團隊共同打造傳遞的這一形象，“偶像” 過程才算完成。當張揚、反叛唾手可及時，這一代中國青少年開始渴求純凈、光亮的偶像形象。

個人練習生蔡徐坤票數(shù)第一，成為團隊C位出道

無論男團TFboys、女團SNH48，還是最新的偶像練習生，總能引發(fā)廣泛關注和爭議。資本過度青睞造成的責任錯位，一度是他們引發(fā)爭議的原因。新生代愛豆想要進入人心，總得踩準這個時代的心理節(jié)奏，再由外力推動、借力于媒介的力量，慢慢完成從邊緣到主流的轉變。節(jié)目結束，這一批偶像練習生還能續(xù)航多久？在2018年春天就已透支了感情和參與熱情的觀眾，還能繼續(xù)pick嗎？

《偶像練習生》總制片人姜濱

如那片輕盈的、在德克薩斯州掀起龍卷風的蝴蝶翅膀，舞臺出道六號位的棕發(fā)男生笑著輕輕揮了揮手，卷起臺下一片扇面的持久尖叫。當看到昏暗觀眾席閃爍自己的應援燈牌時，他眼眶一紅，緊跟著有人捂嘴哭出了聲。

波輻不止于北京這一處錄影棚。2018年4月6日，晚8時，實時直播將決賽畫面輸送至世界各地。特寫鏡頭里，這張年輕臉龐經(jīng)受住了多種發(fā)色的考驗，五官精致、線條和柔，直播彈幕大面積掃過，“人間仙子朱正廷”，“正正不要哭”。

拍攝現(xiàn)場，粉絲捕捉著他的每一個細節(jié)：選手Justin（黃明昊）登上四號出道座時，他開心得幾乎跳起來;看到選手范丞丞排名第三，他雀躍揮舞著胳膊;加上紅眼眶，粉絲注解并豐盈那個原有答案——重感情、善良、真誠。一段解析很快成文，再熱轉于微博、貼吧、泡泡圈。

RAP導師王嘉爾在節(jié)目中指導練習生

愛奇藝偶像養(yǎng)成類選秀節(jié)目《偶像練習生》中，朱正廷在內(nèi)的一批偶像預備生從公司練習室走到鏡頭聚光燈下。歷時四個月的封閉訓練后，這一場決賽，將角逐出9人團NinePercent的最終出道名額。

20位練習生的親人陸續(xù)來到了賽現(xiàn)場?！癤叔叔，X阿姨，您們辛苦了?！睌D成沙丁魚罐頭的觀眾池里，粉絲的致謝口號有些零落?？ㄔ谖疑砼缘膬晌慌懻摿藬?shù)分鐘，到底叫婆婆還是叫阿姨。由于Justin的母親到場，往日的應援高頻口號“Justin媽媽愛你”清一色替換成了“Justin姐姐愛你”。

吶喊、燈牌、手幅，即未正式出道的練習生的等級注腳，粉絲們誰也不甘示弱。場外，循環(huán)視頻的LED車巡街，各粉絲站發(fā)放應援物及點心、飲用水。場內(nèi)，我左手邊Jeffrey的粉絲扛好了價值4萬的大白單反，右邊女生舉著“坤”字燈牌嚴陣以待。一到表演，左耳高頻快門響，右耳“坤坤加油”的嘶喊，一度蓋過舞臺聲。

鏡頭捕捉了許多激動哭泣的臉，舉著選手林彥俊燈牌、滿臉熱淚的女孩是1999年生的高三藝考生，她花了一萬二從黃牛手中購入門票。林彥俊進前九她沒抱期待，開場前有些氣餒，問了一圈，“現(xiàn)場就沒有一個林彥俊的活粉了嗎？”第二天她就會坐飛機趕回廣西南寧的學校接著上課。表演時，銀發(fā)、棱角分明的林彥俊多次在她位置前面停駐，張開懷抱。當晚，他以黑馬之姿殺進了前九。

《偶像練習生》總導演陳剛

不同名字交疊而成的吶喊汪洋中，女聲占了絕對比重，她們多在18到25歲之間，有行業(yè)精英、中學生，有蓬蓬裙lo娘或朋克青年。這一晚，圍繞著同一個名字，散落在觀眾席各處的她們匯成無形星軌，守護著臺上的年輕偶像。

出道九人團，即近兩千位練習生市場選擇的最終結果。98名練習生悉數(shù)到達現(xiàn)場，他們性格各異，匯聚時，外貌與禮貌的共性被強化凝練甚至符號化。際遇驟變的四個月里，他們坐擁評判的兩極，承受尊崇與質(zhì)疑，神話與淺薄。

臺下是粉絲、親人，還有他們所屬的經(jīng)紀公司——幾乎是目前中國的偶像行業(yè)供應商。個體命運之外，這一群剛成年甚至未成年的大男孩，能否成為撬開中國偶像市場的決定力量？

決賽共計投票數(shù)達1.8億，票數(shù)決選出的團體ACE一人獨攬了4764萬票。節(jié)目主持人、EXO組合中國成員張藝興公布練習生名字時，全場沸騰。之前一直竭力克制情緒的當事人——19歲的蔡徐坤緊癟了一下嘴，眼淚開了閘。“這幾個月坤坤真的壓力太大了?！币晃黄渌毩暽姆劢z眼眶也紅了。

張藝興馬上注意到了這一細節(jié)，幾次詢問臺下，最終找到紙巾遞了過去。望著一個個實現(xiàn)夢想的練習生時，27歲的他臉上透著欣慰和感慨。他是韓國4年練習生培訓淬煉成的人氣偶像，低調(diào)和悅，微博轉發(fā)量單條過百萬。此刻的他，即練習生渴望抵達的終點。

“誰能夠獲得最終的出道資格？”張藝興拖長了音調(diào)，第八到第一的出道位置已坐滿，只剩最后一席。他逐次宣布了第十二名和第十一名，最后，直播鏡頭在第九和第十兩個少年間切換。尖叫聲浪湮沒了全場，臺下每個人都熱淚盈眶，混雜著喜悅、激動、緊張的年輕臉龐，望向臺上。

目光匯聚點之一的畢雯珺有點兒恍神。四位練習生，剝落到最后兩位?！暗谑亲铍y受的一個排名”，戴著耳返的他聽不清臺下兩個名字混雜交疊成的呼喊，倒計時是20歲的有力心跳。

準備好了嗎？成為偶像。

溫和派

2017年9月的北京街頭，似乎比往年更燥熱些，《中國有嘻哈》給了這個夏天一劑猛藥，扎臟辮，穿寬松潮牌T，年輕人下腳像踩著鼓點，迎面一句“你有freestyle嗎？”

從和樂華娛樂的會談中出來后，姜濱鉆進曬得熱騰騰的車里坐了會兒，“心里沒那么有底，需要琢磨，擔心男團資源不夠和優(yōu)劣的問題?！苯獮I談吐如溫水，連著程度副詞，話很少說滿。

果然天空總裁劉濤

生于1981年，位至愛奇藝副總裁、節(jié)目開發(fā)中心總經(jīng)理，接下來的新身份是《偶像練習生》總制片人。對偶像市場，姜濱是新手，因此他第一家邀約并登門拜訪的公司就選擇了國內(nèi)最早體系化培養(yǎng)練習生的樂華娛樂。早在2010年，樂華就打出了“為90后打造中國的TOP IDOL”的口號。

偶像是什么？上世紀90年代，湖南常德少年姜濱的答案是張學友。南方小城的學生記憶是“魔巖三杰”后的四大天王時代，CD機聽歌老震動，一震就跳頻。移動通訊工具是腰間BB機的年代，一首歌，足以貫穿一段少年時光。

電子產(chǎn)品、娛樂文化幾經(jīng)迭代，偶像定義權仍攥在年輕人手上。從四大天王、周杰倫、李宇春，到近年崛起的新生代人氣偶像，比如張藝興和鹿晗。新生代偶像經(jīng)過了數(shù)年海外練習生的嚴苛培訓，舞蹈、聲樂、綜藝感都是培訓章節(jié)，粉絲口中微妙心動的瞬間，未必不是產(chǎn)業(yè)鏈的產(chǎn)物。

對“練習生”這個概念，姜濱有點摸不準。節(jié)目團隊把百來家公司看下來，對偶像團體和團魂，大概有了概念。一些公司也表示有辦同類節(jié)目的愿望。“這些偶像或練習生公司到了一個時間拐點，市場可能相對持續(xù)低迷，都在追現(xiàn)有的明星。新人的出口并沒有那么豐富，所以需要一個好的新人平臺。”姜濱解釋。

偶像市場到底多需要一個爆款作為撬口？行業(yè)龍頭華誼兄弟、英皇娛樂、“偶像工廠”樂華娛樂、王思聰旗下公司香蕉計劃、誕生《康熙來了》的野火娛樂以及覺醒東方、坤音娛樂等87家公司的1980位練習生，紛紛入場。

“我成長年代的文化消費渠道是電視廣播，現(xiàn)在內(nèi)容細分了，選擇也多了，內(nèi)容產(chǎn)品的核心是有所表達，一些內(nèi)容可以說無底線靠娛樂來博取眼球。我們這個節(jié)目以練習生群體為基礎，從練習生成為偶像的過程中，要傳遞出這種態(tài)度。做偶像，就是要做張PD這種正面優(yōu)質(zhì)的偶像。”姜濱透露，當有練習生被發(fā)現(xiàn)劣跡后，節(jié)目立即做了人員調(diào)整。

最終，31家公司的92位練習生和8位個人練習生入選。張藝興擔任節(jié)目惟一制作人，另有五位導師。但導師僅有評定等級的資格，無法決定選手去留。

以官方公布的規(guī)則來看，主宰練習生去留的是“全民制作人”，觀眾可多渠道反饋對選手和舞臺表演的建議，從而決定節(jié)目走向。最終票選出來的9人組合，愛奇藝將與臺灣綜藝制作人葛福鴻成立新經(jīng)紀公司進行打造，并與其原公司共享18個月的藝人經(jīng)紀約。

如何在四個月贏得未來一年半的男團粉絲購買力？

周彥辰曾在練習時體力不支昏倒，之后在35進20的比賽中被淘汰

固粉利器是“養(yǎng)成”。練習生被關到了河北廊坊一個攝影基地“大廠”，封閉式訓練與選拔。生活練習、舞臺表演的正片加海量花絮同步推出，根據(jù)不同粉絲推出“直拍”（即鏡頭只追蹤單人練習生的舞臺表演內(nèi)容）。多渠道投票途徑有了受眾參與度的區(qū)分。粉絲還可購買愛奇藝VIP及農(nóng)夫山泉來獲得更多投票權。

“我一開始比較介意大家把節(jié)目和選秀完全包裹在一起，即使有淘汰，但節(jié)目更多展現(xiàn)的是現(xiàn)在年輕人的成長態(tài)度?！敝破诵愿褚矡o形中影響了節(jié)目的氣質(zhì)和走勢。領導常揶揄姜濱，“你一個做內(nèi)容的，怎么這么冷靜，跟讀理科的一樣？”

養(yǎng)成類偶像源自日本。秋元康推出的AKB48將一群“普通的不完美女孩”呈現(xiàn)給觀眾，通過線下握手會、小劇場表演等，讓觀眾近距離見證她們的蛻變。偶像養(yǎng)成的過程也是粉絲養(yǎng)成的過程，兩者某種程度上是命運共同體。盡管成員藝能方面難言善美，但2015年AKB48總選舉的票數(shù)超過328萬，以最低票價人民幣50元一張計算，光選舉就產(chǎn)生了1.6億元的消費。

“練習生今天的表演還達不到巨星、明星的程度，至多就是一個紅人，他們還有大量的練習和舞臺經(jīng)驗需要積累?！痹诮獮I看來，節(jié)目核心就是讓用戶建立起情感投射，“成長空間是我特別看重的一個元素。先注意到他們，讓用戶看到成長，從而持續(xù)喜歡他們?！?/p>

鞠躬最多的節(jié)目

1月19日，《偶像練習生》第一期節(jié)目上線，首播1小時播放量破億，屠榜般奪下當晚18個微博熱搜關鍵詞。在力求沖突、矛盾的真人秀和選秀中，這款溫和派節(jié)目突破重圍。12期節(jié)目全網(wǎng)播放量累計28.3億。

這一批練習生出生年份集中在1996年至2000年，身高多是1米8以上，帶著精致的韓式妝容。他們匯聚時，被凝練化、風格化。

樂華娛樂的七位練習生中，有三位在節(jié)目中出道

24歲的東艷第一次看節(jié)目后，在朋友圈寫下觀后感，“看一集《偶像練習生》，我的gay達響壞了78個”，接著吐槽，“看了三期，一個男孩沒粉上?！睂@類韓風偶像，粉絲外的輿論場難言友好，社交媒體上曾數(shù)次爆發(fā)網(wǎng)絡群嘲。

第一個成為眾矢之的是選手蔡徐坤。他是自帶話題熱度的光環(huán)選手，“入廠”前，他的微博粉絲已過百萬。簡易的定級舞臺上，他寶藍絨面外套下的黑色漁網(wǎng)衫引發(fā)了爭議。

“外面的說法和意見比較多，有人會說蔡徐坤你第一次亮相可能會略顯油膩。其實他私底下是很靦腆的人，而且非常重感情?！惫?jié)目總導演、魚子醬文化合伙人陳剛曾婉言相勸，希望他換一件衣服：“他告訴我，陳導我一直希望能帶著內(nèi)心情感出現(xiàn)在第一期節(jié)目中，因為這件衣服是粉絲送的。那我馬上就明白了?！?/p>

“當時他那一身造型和妝容，放在現(xiàn)在任何一個競演舞臺都成立，只是和當時簡單的演出環(huán)境有一點格格不入。”姜濱覺得是環(huán)境差值造成的尷尬：“他舞臺經(jīng)驗相對比較足，認為來的定級舞臺是一個很重要的舞臺，所以從化妝、造型到準備，各方面都很隆重?！?/p>

初次登場的刻板印象姜濱并不擔心?！坝∠蠼⒍际菨撘颇?。這是第一階段，用戶去除了初級印象之后，會開始看大家的業(yè)務能力，慢慢就有了一個深刻印象?！?/p>

社會對偶像藝人的刻板印象，讓節(jié)目組亦如履薄冰。咬唇、眨眼、比心等舞臺細節(jié)，一律要求減少?！拔覀冊谶@方面比較謹慎，因為擔心做得不好會顯得油膩。但有些練習生小朋友可能會不聽勸，然后上去直接給你來一下?！蔽璧冈O計時，也會有一些小動作設計，比如手指撥滑到心，顯得清爽又甜。

這是陳剛鞠躬次數(shù)最多的一個節(jié)目，日均三四十次?！耙挥龅骄毩暽麄兙汀悓Ш?，‘嘩一下鞠躬90度，我也要回禮鞠個躬。孩子們碰到技術人都一樣，打飯阿姨也是‘嘩鞠躬謝謝阿姨，阿姨手都是抖的，說給你多打一點菜?！?/p>

禮貌，努力，正能量，都是節(jié)目高頻詞。采訪中，練習生也多次提起這幾個詞。當生活中的美德被放到鏡頭前，網(wǎng)絡評語是“謹小慎微”“無趣”和“面具感”。

節(jié)目溫和的氛圍，無形中影響了人的性格走向。《中國有嘻哈》里的Rapper小鬼（王琳凱）頂著一頭臟辮出現(xiàn)在《偶像練習生》，“出廠”時位列第八。再見面，小鬼所屬公司果然天空總裁劉濤懵了?！耙郧耙娒?，他就是很簡單的‘呦呦呦?，F(xiàn)在他已經(jīng)開始跟我敬禮了，我嚇到。他也會因為一些小的工作，跟自己的工作人員道歉，可能大家也會嚇到?！?/p>

“你看他們拘謹嗎？禮貌與灑脫一點都不沖突。不會，真的是很灑脫，都是十八九歲的孩子，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潑都一樣的?！弊铋_始，陳剛確實擔心過，節(jié)目里不少自帶光環(huán)的練習生，比如范冰冰的弟弟范丞丞、出身娛樂世家的Jeffrey，本身就已經(jīng)擁有了粉絲群。“全節(jié)目組最慶幸的就是這一次選手里沒有浮夸的人?！?p>

2018年4月6日《偶像練習生》總決賽

節(jié)目每期約兩個半小時。舞臺秀占的時間有限，大多是練習生訓練和生活日常，穿著款式相同的單色衛(wèi)衣褲子，多素顏，有時頭發(fā)也亂糟糟的。突然從公司練習室被丟到了鏡頭前，這群年輕男生也有些拘謹慌張。有的半夜偷吃火鍋被罰寫檢討，有的像打游擊一樣藏了七個手機，最后如數(shù)上繳。

節(jié)目漸入尾聲，翻看之前自己在朋友圈的吐槽，東艷感慨“那時的我是多么簡單快樂啊”，原是為了更精準地吐槽，但看著看著，她開始為淘汰離廠的選手揪心，開始搜集他們之前的經(jīng)歷。決賽那天，她從深圳飛到北京現(xiàn)場應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買到黃牛票，“一張門票等于一個Gucci包?！?/p>

“《偶像練習生》看到后面讓人好絕望?！睅Я诵┻z憾，也有女孩的不甘，她寫道：“平時看大明星都不會覺得，但是偶讓人意識到，這些這么可愛的寶藏一樣的男孩，之前都在各個城市里過著普通生活，和我擦肩而過，一起排隊買煎餅，一起掃碼騎單車，而我沒有認識過他們中的任何一個?！?h3>練習就像解數(shù)學題

海外封閉式受訓，每日受訓時長約16小時，禁用微博等公共社交網(wǎng)絡，練習年限最長達四年，2017年12月，范丞丞、朱正廷、Justin、畢雯珺、丁澤仁、黃新淳、李權哲經(jīng)由樂華娛樂選送參加《偶像練習生》，被粉絲稱為“樂華七子”。

和其他練習生一樣，周銳出“大廠”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最初的評級舞臺表演中，選手范丞丞Rap卡殼，嘗試三次仍失敗。下臺回敘時，他哽咽得斷斷續(xù)續(xù)，“就像種的菜一樣，你等了那么久，等它可以收成的時候，一下子被偷光了?！毙r候他特別喜歡開心網(wǎng)的偷菜游戲，經(jīng)常半夜爬起來偷菜。

這個自出生起就伴隨著無數(shù)遐想、好奇和詆毀的范丞丞，第一次走到聚光燈下，眼神有些飄閃。他靦腆，總是躲閃鏡頭。“不自信，覺得尷尬害羞，還是不熟悉舞臺。”接下來，觀眾看到這個17歲的青島男生一點點打開了自己，一和大家玩鬧就笑得格外質(zhì)樸，朋友淘汰時，有泣不成聲的誠摯。

而臺上的他，眼神開始鋒銳，綻放出光彩。

決賽中，范丞丞以第三的成績成為最終出道團的一員。張藝興在宣布排名時說，“這一次，他把所有被偷走的菜都收回來了?！彼玑屩刎摰匦α顺鰜?。四個月下來，他眼神堅毅了，外界關于他的定語也逐漸與姐姐松綁。

聚光燈照亮后的生活節(jié)奏顯然在加速。前一晚還在決賽現(xiàn)場焦灼等待，半天后，七個男孩在攝影棚配合兩家媒體采訪。再過三個小時，他們趕赴泰國，“welcometoyuehuaThailand”話題已經(jīng)攀升到泰國推特熱榜第七名。

攝影棚里，朱正廷、Justin在拍攝時尚雜志的間隙接受采訪。最初接到通知時，兩人心里糾結了一把。去年，他們在韓國參加了同類選秀節(jié)目，在海內(nèi)外已經(jīng)累積了一定的粉絲，出行已經(jīng)有粉絲接機，但未能出道。

“再無法出道就很尷尬了，至少一年多的訓練還是一樣的結果，就像這一年都白練了，認真刻苦地學了整整一個學期，但最后是個不及格的成績?！敝煺⑤p輕皺著眉，坐在身旁的Justin回望他，利落接過：“最后就心一狠，是生是死，看這一次！”

第一場分組舞臺秀（節(jié)目中的每場表演都以團體形式呈現(xiàn)），朱正廷在《PPAP》組。導師建議，表演時舞蹈和狀態(tài)需要把可愛和酷做到極致，造成反差。一聽可愛，朱正廷就慌了，“我是這輩子都逃不過這個風格了嗎？”同組演出的蔡徐坤也邁不過這道坎，組里二十來歲的男生，互相勉勵完成心理建設，一起摸索舞臺上如何突出這一特性。

“可愛是可以逼出來的，我就是被逼出來的?！比ツ旰Ｍ獗荣悾恍南肟釒浀闹煺榱伺浜媳硌萸L，每天解數(shù)學題一般尋找可愛的角度和弧度。“男生當然喜歡帥酷點，但表演曲風在這，只能每天對著鏡子練狀態(tài)、舞蹈動作和表情?！?/p>

在粉絲喜好、公司偏向、市場青睞的角力中，年輕的偶像預備生們嘗試把握住“自我”的概念。選手王子異在節(jié)目中請教歌手蔡依林，“比如說一件衣服大家很喜歡，我不喜歡。但如果我穿上這件衣服，大家就會很喜歡，該怎么辦……”朱正廷當時也提了問題，蔡依林給出了前輩的答案：“你們在這個階段，比較容易會有自信心的問題，因為你們還沒有找到自己真的才華。一定要找到你自己。”

“后來我瘦了15斤……”黃新淳19歲，因為“入廠”前的受訓時間短，鏡頭里他常顯得緊張。舞蹈、音樂及舞臺表現(xiàn)，一項一項練，他常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會有很大改變，更明確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有很大提升預期?！?/p>

有時候出練習樓，已經(jīng)凌晨三四點了。北方冬天寒氣簌簌，隔著“大廠”柵欄墻，還有不少粉絲在外面等，喊他的名字?！疤鞖夂芾?，我就會很心疼。如果誰有喊我，我聽到就會回應，讓她知道我有看到，希望她也會開心。”

際遇驟變的四個月里，練習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支持。

僅看數(shù)據(jù)，在這個節(jié)目中，Justin和朱正廷的粉絲數(shù)量有了質(zhì)的飛躍。決賽中，朱正廷以近1194萬票排名第六，Justin以超過1457萬票位列第四，順利出道。盡管無緣NinePercent，第一次出現(xiàn)在鏡頭前的畢雯珺也獲得了704萬票的支持。

“居然會有那么多人喜歡我?！?2歲的朱正廷仍然充滿了受寵若驚和不可置信。在這個命運互相鎖扣的晉級節(jié)目中，命運共同體的感觸也前所未有的深刻?！拔矣X得我們就是一體的?！彼凵駡远ā?h3>造星工廠

什么樣的產(chǎn)業(yè)鏈向市場、粉絲打造并輸送了這些偶像預備生？作為一個早已出現(xiàn)的稱呼，偶像的職業(yè)化源于上世紀80年代的日本。那時，早安少女組以及小貓隊等女子團體組合出現(xiàn)，風靡一時，自此，偶像團體逐漸成為一個與演員、歌手同時存在的職業(yè)。

上世紀90年代后期，韓國推出了現(xiàn)象級男團H.O.T， dancer、vocal、rapper、門面擔當、舞蹈擔當?shù)确止拇顺蔀槟袌F標配。

韓國首爾，夢想著成為偶像的男孩女孩在舞蹈學校上舞蹈課

中國偶像市場約始于2012年，盡管此前已有韓庚、宋茜等海外歸國發(fā)展的偶像個例，但直到這一年，國內(nèi)本土化的偶像打造才正式開啟了大門，日后成為TFBOYS成員的王俊凱、王源和易烊千璽在網(wǎng)絡上博得了一定量的受眾認可，女團SNH48第一期在中日聯(lián)合打造下初步被推向市場。同年，EXO-M正式出道，組合內(nèi)的四名中國成員撐起了日后國內(nèi)的頂級職業(yè)偶像的一片天。

相比單一全能的偶像個人，團體的舞臺呈現(xiàn)和吸粉能力呈現(xiàn)出更多可能，而藝能的團內(nèi)部分，也使得技能打造難度比全能型個人有所降低，與之對應的是更高的打造成本。

“從選拔培訓到出道后的推廣面世打造，一個男團的培養(yǎng)成本預算在5000萬左右。”樂華娛樂創(chuàng)始人杜華介紹。此次，樂華為此次節(jié)目最終推出的九人團輸送了三位練習生。節(jié)目舞蹈導師之一程瀟也是公司旗下宇宙少女組合的成員。

作為國內(nèi)惟一做練習生8年、共推出了4個團體的公司，樂華有了一套成熟的練習生造星體系。選拔包括練習生自行報名、星探挖掘等渠道，還要經(jīng)過唱跳演、外貌在內(nèi)的藝能測試。“一般一兩千人報名，但最后入選的只有兩三個?！倍湃A說。

被星探發(fā)現(xiàn)那天，身高1米87的畢雯珺穿得特多，沈陽冬天冷，口罩、棉衣、帽子捂得嚴嚴實實。“頭也沒洗，快遲到了趕著去上課，突然就有人看了我一眼，然后就一路跟著我?！弊叩浇虒W樓，畢雯珺被攔下了。那時，他是沈陽音樂學院學習流行音樂演唱的大一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