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藏·董行
寒風呼嘯的一個夜晚,我在火車站附近的肯德基等一位朋友。由于寒流襲來,風吹過來,帶著逼人的寒意,我扣好茄克上的每一??圩?,在百無聊賴中等待朋友的到來。
街上的人行色匆匆,肯德基店內(nèi)燈火通明,溫暖如春。我站在門口,不想走進店內(nèi),考驗一下自己是否耐寒。忽然,傳來二胡聲,嘶啞、凝重。我低頭一看,門口的臺階下面,坐著一位老人,帽子下的絲絲白發(fā)在風中飄動,他戴著一副黑色的老花鏡,衣著單薄。為了看清他的臉,我從臺階上走下來。他的臉上寫滿了歲月的滄桑,皺紋像刻在石頭上的刀痕。他專注地拉二胡,那嘶啞的樂聲就從他抖動的手指間跳躍出來。風仿佛停止了,夾雜在弓弦中的絲絲苦澀在空氣中擴散開來。二胡聲聲,使人心欲碎,但是并不能拴住行人的腳步,沒有一個人肯為他停留。
二胡聲停頓了片刻之后陡然響起,急促、激越,仔細辨別,他拉的曲子是《小草》。“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老人似乎通過這旋律訴說心中不平事,把憤懣發(fā)泄出來。我入神地聽著他的曲子,心想,他走過了多少城市?看過多少冷漠的眼神?嘗受了多少艱辛?如果一個人的心靈遭受了太多社會歧視,他何以消解?一個人長期在社會的最底層,在生存的邊緣掙扎,他會以怎樣的心態(tài)和眼神看肯德基店里的人。
我遠遠地看著他,聆聽他的演奏。我的手里攥著一張一百元的鈔票,手心里出了汗。這是一個人的音樂會,演奏者是位白發(fā)蒼蒼的落魄老人,觀眾是我,這是我聽到的音樂會中最讓人傷感的一場。觀眾只有我一人,這是屬于我的音樂會,而我這位觀眾有點自私和懦弱,始終沒有勇氣掏出這一百元錢。
朋友來了,我們走進那扇門,門里是衣食無虞的男女,他們過著優(yōu)雅、從容的生活,苦難和不幸被他們擋在門外?;蛘咚麄兊倪^去也有過苦難,有過與苦難驚心動魄的斗爭,他們是勝利者,已經(jīng)把過去的一切淡忘。感動是一種非常敏銳的情感,或者說是心靈的一種功能,在生活的打磨下,很多人正在失去這種情感,我們心靈的這種功能正在退化和喪失。
在走進那扇門的一剎那,我想,把錢換開后,一定為這場特殊的音樂會支付報酬。我和朋友在一起談了很多,等我從肯德基店里出來時,拉二胡的老人已經(jīng)走了,他坐在門口的那塊水泥地似乎還殘留著他身體的余溫,那些曾經(jīng)停留在空中的樂聲被風吹走了。
他從哪里來?又要到哪里去?在這個寒風肆虐的夜晚,老人到哪里棲身?我的這些憂慮最終也被風吹去,了無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