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德]羅爾夫·多貝里 撰文 □ 朱劉華 編譯
瑞士作家馬克斯·弗里施曾經說過:“我們嘗試編故事,就像人們喜歡試穿衣服?!?/p>
生活紊亂,比麻線團還亂。請你設想有一個隱形火星人,手里拿著同樣隱形的筆記本走在你身旁,記下你所做、所思、所夢的一切。你的生活備忘錄由“喝了咖啡,加了兩塊糖”“踩了一顆釘子,詛咒世界”“夢到自己吻了女鄰居”“預訂了去馬爾代夫休假的酒店,貴死了”“耳朵里有毛,立即拔掉了”等組成。我們將這些亂七八糟的細節(jié)編成一個故事,就像將我們的生活編成一根繩,讓我們可以順著它往前走。許多人認為這根繩很有“意義”。
我們也是這么對待世界史細節(jié)的。我們將它們強行編成一則沒有矛盾的故事。結果如何?結果是,我們突然“理解”了為什么《凡爾賽條約》會導致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或格林斯潘的寬松貨幣政策為何會導致雷曼兄弟公司破產;我們理解了,為什么鐵幕必須降臨(冷戰(zhàn)開始),或《哈利·波特》為什么會成為暢銷書。我們叫作“理解”的東西,當時當然沒有人理解過,或者根本沒有人能夠理解?!耙饬x”是我們事后虛構的。因此,故事是個值得懷疑的東西——可看樣子我們不能沒有故事。為什么不能?不清楚。清楚的是,在開始科學思維之前,人們是通過故事解釋世界的。神學比哲學更古老。故事偏誤是指:用故事扭曲和簡化現(xiàn)實,它們排斥不合適編進故事的一切。
在媒體里,故事偏誤像瘟疫一樣肆虐。例如,一輛汽車駛過一座橋,橋突然垮塌了。我們第二天會在報紙上讀到什么?我們會讀到倒霉蛋的故事,他坐在汽車里,他從哪里來,要駛去哪里。我們會獲悉他的生平:生在某處、長在某處、職業(yè)是什么。如果他幸存下來,能夠接受采訪,我們會準確地聽到當橋轟然倒塌時,他是什么感覺?;奶频氖?,這些故事沒有一個是重要的。因為重要的不是那個倒霉蛋,而是橋梁設計。問題具體出在哪里?是因為材料老化嗎?如果是,是哪里的材料?如果不是,是橋受損了嗎?那么橋是怎么受損的?會不會是使用了一種根本就是錯誤的設計原理?所有這些重要問題的麻煩是:不適合將它們編進一則故事里。我們喜歡聽故事,不喜歡聽抽象事實。這是一種不幸,因為為了不重要的方面,重要方面被忽視了。(這同時也是一種幸運,否則就只有非小說類圖書,而沒有小說了。)
下列故事你更容易記起哪一則呢?故事一:“國王死了,然后王后也死了?!惫适露骸皣跛懒耍S后王后傷心死去。”如果你與大多數(shù)人一樣,你會更容易記住第二則故事。因為在這里,兩次死亡不是簡單地先后發(fā)生的,而是有著情感聯(lián)系的。故事一是事實報道,而故事二更有“意義”。按照信息理論,本來故事一應該更容易被記住,因為它更短。可我們的大腦并不是這樣理解的。
講述一則故事的廣告,比理性地羅列產品優(yōu)點的廣告效果更好。事實上,產品的故事只是附帶物。可我們的大腦不是這樣運轉的,它要聽故事。谷歌在2010年美國“超級碗”節(jié)目中插播的廣告“谷歌巴黎之愛”,出色地證明了這一點。
結論:從自傳到世界大事,我們將一切炮制成有“意義”的故事。我們這樣做是在扭曲真相——這會影響我們決定的質量。應對方法:請你將這些故事拆解開來。請你問問自己:這些故事想隱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