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兄所贈散文集《春秋得閑》,在不到一周的時間里,三十多篇文章共十幾萬字,我竟癡迷地讀了兩遍,深為文中的質(zhì)樸敦厚、真摯溫婉所感動。
一個散文作家的創(chuàng)作道路,一定取決于他的生活閱歷,而這種經(jīng)歷,會刻入作家的骨子里和字里行間。這樣的文章,能為不曾經(jīng)歷的讀者展現(xiàn)一幅新的生活圖景,或是能引起有相同過往讀者的強烈共鳴,那么這位作家的寫作無疑是很成功的。
我初次看到《村外有條河叫南河》《故鄉(xiāng)的野菜》《遠逝的老井》《碾道》等篇章,種種兒時熟悉的人事景情,竟宛在眼前,有時光回返、身臨其境之感。展開書卷,那少時的生活情景撲面而來:村外南河的潺潺清流與河畔夜?jié)O的露水星月,田里野菜的苦澀和鄰里老陳的人生艱難,村邊老井的繁忙與各種有趣的傳說,家中碾道的咔咔作響與駝背二姐的一生辛勞,春天的桃花美麗與科爾沁草原的懵懂往事……所有的這些,我看的時候,竟然驚訝了:我和薄兄是不是同鄉(xiāng)???怎么文中的情景都仿佛我的家鄉(xiāng)一般啊。我的老家也有一條不知名的小河流過,從我小時候一直流到我的鬢角發(fā)白;春夏之際,我們一群孩子也到溫暖的田野里挖野菜,在陽光下和散放的牛馬奔騰;村子里,也有一口老井,還記得那晨光暮靄之中咿呀作響的搖把子聲;而老井旁邊,也真有幾個大碾子在磨米坊里面。
唯有初看到《村莊里的富士山》,我有陌生的感覺,因為我的家鄉(xiāng)并沒有什么山,起伏的丘陵都不多。可讀到文中,不禁啞然失笑,佩服薄兄的幽默。原來所謂的富士山,竟是村里一個高高的大糞堆!幾十年前,北方冬季里鄉(xiāng)村的孩子們都做著一個相同的游戲:騎著棍子,從高高糞堆的雪道滑下,一片飛雪,一陣歡呼。
目行文中,我還想起了家鄉(xiāng)的老榆樹、紅石場、小廟子、大隊部、生產(chǎn)隊、婆婆丁……
如果說《春秋得閑》中相似的三四十年之前的種種童年生活情景吸引了我,那么更深深打動我的,是書中一個個無比鮮活樸實的家鄉(xiāng)親人,尤其是字里行間對親人的無比深情!
《永恒的微笑》中對逝去父親的懷念,《心霧始終沒有散去》中對永別母親的刻骨銘心,都于平常人情中散發(fā)著感動人心的力量,讓人痛徹肺腑。而《老姑》《太奶的故事》《爺爺?shù)慕鸫u》也有著對家鄉(xiāng)先輩親人的誠摯眷戀。我能感受到,薄兄是帶著熾熱之情來寫這些懷念性的文字的,寫的完全是從心底流淌出來的真情。
記得薄兄推薦《天下書香》雜志的兩篇作品,一篇是紀念父親去世一周年之際的《秋天的懷念》,另一篇是為家鄉(xiāng)五個前輩做傳記的《鄉(xiāng)中五老》。一提起彼時的寫作心境,和薄兄寫作這兩篇文章的狀態(tài),都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吧。因為親歷過此種人生慘境的,都飽嘗了這種無言的痛楚,而言表之后,反倒更加黯然神傷。
除卻鄉(xiāng)情鄉(xiāng)親之外,《春秋得閑》文集中還有作者經(jīng)歷的教育敘事、游學調(diào)研、舉家休閑等豐富的生活情景,都栩栩如生、情懷滿滿。《為了那枚火紅的楓葉》《風在翔舞》,一改鄉(xiāng)情散文真摯樸實的風格,寫得灑脫暢快,細膩纏綿,情思無限,可以看出作者熟練駕馭各種語言風格的能力;《巴山蜀水、盡得風流》《醉登老禿頂記》《大鹿島游記》,也都寫得瀟灑飄逸,充滿情趣,給人以賞心悅目的感受;而《遠處的生活》《大學、大樓、大師與大愛》《紅燭頌》,更是作者于平常的教育生活中,探幽發(fā)微地闡述了自己對教育教學工作的獨特見解和深摯情懷。
實際上,現(xiàn)在的專業(yè)作家非常少了,更多各行各業(yè)的專業(yè)人士卻喜歡執(zhí)筆抒懷,也寫出了不少好文。我覺得,兼職作家中,從事教育工作的是最為合適的,因為不但能通過寫作給學生親身示范,還能把創(chuàng)作中的一些獨特感受都傳達給學生,此正所謂文化育人,薄兄正是如此。作為全國名校的高中語文教師,薄兄能筆耕不輟,既陶冶自己,也化育他人,善莫大焉。
薄兄長我?guī)讱q,自相識以來,對我?guī)椭艽?,曾在吉林教育電視臺高端訪談欄目中與薄兄、劉華教授共同做過一期節(jié)目。平時雖忙,也互相關注網(wǎng)絡空間,于我來說,亦師亦友,尤其在文學創(chuàng)作方面,幫助我發(fā)表了不少作品,更使我受益匪淺。對薄兄的文章,我只能談我的拜讀感受和體驗,至于一些條分縷析的評論,在身為文學博士、文藝美學博士后的薄兄面前,實在是班門弄斧了,況且文集前面已有散文大家的引序,更不敢妄談??墒?,以我對薄兄的了解和我的感受,我還是對《春秋得閑》有一些獨特的體會。
使我印象深刻的,是薄兄善于捕捉生活中典型細節(jié)的藝術功力,并能將這些細節(jié)滿蘸深情。比如寫父親去世后,回到家鄉(xiāng)的老屋,已人去屋空,慈愛之聲仿佛尤在的情形,不禁讓人潸然淚下;寫母親去世之際籠罩的怪異大霧,也讓人倍覺凄然,仿佛這悲霧縈繞在心頭久久不散;而美麗童年的種種情景,經(jīng)作者幾筆勾勒之后,竟如在眼前,給人以賞心悅目的享受和酣暢淋漓的快感;近鄉(xiāng)情更怯,遠處藍天上飄來的一朵白云,也牽動了作者內(nèi)心深藏久釀的鄉(xiāng)愁,讓人無限悵然。同時,集文藝理論家、散文家與教育專家三者于一身,使薄兄之文做到了意與境會、情與理合、語含機鋒、充滿禪趣。并且樸實生活中蘊含的優(yōu)美、崇高、人間悲喜等美學因子,也盡在筆下,讓我們領略到了一幅幅鮮活的生活畫卷,這也和作者的文藝美學博士后的治學經(jīng)歷直接相關。同時,薄兄讀博士時專攻魯迅研究,也看出其中的影子,牡丹園中一抹流星,燦爛午后的蔽野家園,南河河畔的如水月光,是否都有魯迅“蔚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那種幽深明燦之感呢?我能體會得到,卻說不清楚,可我隱約感到,上句為“朝花夕拾”,下句為“春秋得閑”,是一種極好的意蘊對仗,而錯綜開來,“春秋朝花,夕拾得閑”,對作者的心境來說,更為熨帖吧。
我之讀文,非常重視最初的感受,記得初讀《春秋得閑》那天,有感而發(fā),隨手流溢出一些文字,作為本文的結(jié)尾吧:
“今日午后,天寒雪大,沏茗品茶之際,倚讀薄兄所贈《春秋得閑》一書,不覺沉浸其間,亦欣欣然。薄兄文字清新溫婉,娓娓道來,飽含鄉(xiāng)情,出語真誠,文字天然,一派清新,幅幅畫面如在眼前。行間又似童年春風吹眷,亦真亦美,亦心亦顏,使我如置身其間,有身臨其境之感,憶兒時情景真如夢似幻!抬頭之際,暮色西沉,春秋之閑與朝暮之景,如能入心入眼,似薄兄一般,皆人生佳境也,吾當力學并筆耕,細品歲月,得閑心間!”
作者簡介:張顏,長春市第二十三中學校長兼黨支部書記,吉林省中小學教師國培專家,東北師大教育學部兼職教授,長春市專家型校長,省市語文教學新秀,長春市委宣傳部宣傳骨干,省紀委輿情宣傳員。吉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長春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自1999年以來,有幾十篇散文、詩歌及教研論文在各級刊物公開發(fā)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