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
聽當?shù)厝苏f,土耳其每年的雨季會持續(xù)到四月中旬,而下雨,特別是雨后短暫的晴朗之時,博斯普魯斯海峽的海水會變成深幽的綠色。時間就如同從這深幽的海峽上悄悄劃過的船舟。而對于土耳其人來說,博斯普斯海峽值得千萬次凝視。
居住在此的一年,我常常穿梭于廚房、客廳和陽臺之間,觀看這條街成為我每天的一個部分。無論我之前對于這座城市有過怎么樣的了解,我都將以生活的視角重新認識它。
如果天氣晴朗,早餐過后往上走會是充滿希望的旅程。因為每往上走一步,都似乎更接近藍天,也似乎更接近朝陽。
從這種色彩中,我很難將伊斯坦布爾與恐怖襲擊、爆炸等詞匯相連,也是從這種色彩中,我大約明白這座城市與太陽的關系。在日后,我一個人游蕩在伊斯坦布爾大大小小的街巷時,我都覺得這抹金色如影隨 形。
每個周六,在離住所不遠的東南邊,會有沿街巴扎,販賣各種新鮮食材和日常用品。當?shù)厝讼矚g拉著小車購買多日的菜量,整整一天,巴扎都熱鬧非凡。秋季的石榴、柑橘、西梅,夏季的櫻桃、青李、甜瓜都是我走向巴扎的目的。
沿著巴扎往下走,穿過一棟棟海邊別墅,繞著如梅利堡壘,大約15分鐘便能到達博斯普魯斯海峽,沿著海峽漫步,遠處海鳥飛旋,海邊游艇如織。
如今想起來,圍繞在海峽邊的白天和黑夜是值得懷念的。大部分時刻,是游走在歐洲一側(cè),隔著晃蕩的海水眺望朦朧的亞洲,那些藏在蒼翠松林間的紅色屋頂像坐標一般提示著蜿蜒的海峽輪廓,如果是夜間,隔岸燈火好似會增加海水的濃度,浪花緩緩涌來,人卻被迅速帶往過去,和海水,和燈火有關的一切都閃爍眼前。于是,你覺得這世界所有的水,所有的光,所有的聲音都是相連的。
有幾個周末,我搭乘輪渡去往亞洲,在?aml?ca山頂吃奶酪餡餅,或者在海邊喝紅茶。馬爾馬拉海,老城區(qū),少女塔,金角灣,加拉塔橋,多爾瑪巴赫切宮,奧塔科伊清真寺,海峽大學南校區(qū),如梅利堡壘自南向北清晰可見,等黃昏的時候,這一切連同它輝煌而遙遠的歷史連成城市天際線,我便瞬間感同身受于奧爾罕·帕慕克(OrhanPamuk)筆下那座憂傷的城市。
夜間,當我躺在床上準備入睡時,時常一陣沉悶的汽笛聲會越過疊起的屋頂,穿過起伏的街巷,輕叩我的耳膜,起初像一句晚安,最后是一句再見。
在結(jié)束伊斯坦布爾的生活之后,我在云南西北的小山谷中與朋友閑談間偶然翻閱地圖時,才知道如梅利堡壘后面的那條我曾經(jīng)居住的街叫第六大街,那個山丘叫自然之 丘。
(2017年10月于迪慶塔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