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周刊 王艷玲

二十年以前的北京，鳥類比較單一，大型的候鳥遷徙會繞開北京飛往別的濕地中轉。在“東亞一澳大利亞西”遷徙通道上，北京，這條遷徙通道上的咽喉成了名存實亡的擺設。

小水洼的巨變

據了解，冬季要遷徙至南方較暖地區(qū)越冬的候鳥，每年11月至1月，它們會集中飛越北京上空。待來年三四月份，春暖花開，這些候鳥會再次北上，途經北京，飛往繁殖地。在經停北京期間，大批候鳥會停留在北京官廳水庫、密云水庫等地的灘涂濕地中，休息補充體力。

北京是候鳥遷徙的一個中轉站，而官廳水庫和密云水庫就是它們遷徙中的“補給站”。

黑豹野生動物保護站站長李理在小的時候，每年春節(jié)路過京藏高速（原八達嶺高速）會看到高速旁有很多小販在販賣天鵝。每當李理想起那些死去的天鵝眼中的絕望，久久不能釋懷。2000年1月黑豹野生動物保站成立的同時，候鳥保護也成為了它們的重要項目之一。

早期的官廳水庫還是一片小水洼，遠遠不能滿足遷徙的候鳥，建設濕地自然保護區(qū)是保護候鳥最積極、最直接、最有效的措施。在李理還沒有成立保護站的時候，他就積極聯(lián)絡官廳水庫的工作人員和延慶政府工作人員，在1997年7月，促成了延慶野鴨湖濕地自然保護區(qū)的成立。這只是一個開始，卻讓李理感覺到政府部門對候鳥、對濕地的重視程度。隨著保護區(qū)的成立，黑豹野生動物保護站的工作人員可以更好地觀察候鳥的習性、數量以及種群，給北京這條遷徙通道上的咽喉做了大量的調研，為成為遷徙中真正的“補給站”打下了基礎。

2000年的初冬，黑豹野生動物保護站工作人員在北京的官廳、密云等幾大水庫監(jiān)測到的大天鵝只有五六十只、灰鶴七八十只，其它候鳥總計也不到四千。當時的李理看著寥寥飛過的候鳥感到非常心痛。在候鳥遷徙的“補給站”，遷徙的候鳥竟繞開了北京，去其它濕地補給。李理認為要想留下候鳥就必須改變周圍的環(huán)境。

他帶領隊員給周圍的村莊宣傳生態(tài)保護，沿著媯水河，從北京到河北再到北京，兩地奔波。對此保護區(qū)的工作人員戲稱他們?yōu)椤俺鼋缪沧o員”，一個戲稱，能看出保護區(qū)工作人員對他們的尊重和工作的肯定。

在他們共同的努力下，2002年12月26日，北京市人民政府批準將延慶野鴨湖濕地自然保護區(qū)升級為市級自然保護區(qū)。這跨越性的一步，讓李理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保護生態(tài)，引導公眾了解野生動物保護。

30華里水路，100多彎道的媯水河，讓李理明白濕地對候鳥的重要性。隨著環(huán)境越變越美、生物豐富多樣，鳥類在南遷過程中，慢慢地留意到野鴨湖濕地自然保護區(qū)，它們停留的數量也逐漸增加。除此之外，候鳥的安全因素也開始暴露出來。候鳥數量的增加，吸引了大批量的觀鳥、拍鳥的愛好者，大家都扛著“長槍短炮”各種設備，為觀看和拍攝到好的效果而驚擾鳥群。野鴨湖濕地自然保護區(qū)和黑豹野生動物保護站的工作人員要勸阻市民們文明觀鳥，不要大喊大叫，更不要為了追求畫面效果而驚擾鳥群，讓遷徙候鳥在北京中轉的過程中，能更安全地停留，在無形中也增加了很多的工作量。

為了更好地解決候鳥的安全因素，他們根據區(qū)域劃分出了核心區(qū)、緩沖區(qū)和試驗區(qū)。核心區(qū)為工作人員監(jiān)測候鳥工作的地方，緩沖區(qū)為隔離游客的區(qū)域，試驗區(qū)是建立濕地博物館，引導公眾認識濕地的重要性。

濕地保護即候鳥保護項目，是黑豹野生動物保護站堅持了18年的工作。而候鳥保護和山林巡護項目幾乎是同時進行的，這么多年的野外工作，對于這些年輕人來說，沒有什么苦是他們沒嘗過的。風餐露宿、忍饑受凍更是家常便飯。很多時候，因為野外出巡距離較遠，他們早上出門就帶好干糧和水，每天只吃一頓飯。他們的努力讓更多的候鳥駐足在了這片濕地上，也讓鴨湖濕地自然保護區(qū)走進了人們的視野。2006年11月28日，國家林業(yè)局批準設立北京野鴨湖為國家濕地公園。

9年的時間，從一個小水洼到國家濕地公園，李理和他的隊員對這片濕地付出的艱辛得到了最好的回報。

萬鳥集會

2017年12月初，官廳水庫及附近水域、灘涂迎來了冬候鳥進京的高峰期。大批候鳥成群結隊飛翔在空中，鋪天蓋地，場面十分壯觀。李理介紹，2017年候鳥過京高峰期的時間和保護站的預測基本吻合。2017年高峰期的特點比較突出，往年都是大天鵝種群作為“第一梯隊”首先降落官廳水庫，但2017年，由4000多只灰鶴組成的“先期部隊”反而拔得頭籌。

根據多年的監(jiān)測結果，北京發(fā)現的鶴種已經達到4類，分別是最常見的灰鶴、白枕鶴、白頭鶴，偶爾還能監(jiān)測到白鶴。

“現在北京市民生態(tài)保護意識越來越強，我們遇到放羊的老鄉(xiāng)，他都知道這些鳥是不能打的，還能準確說出灰鶴的名字，這和北京多年來的努力宣傳密不可分。”

據李理回憶，在2016年監(jiān)測候鳥的時候，發(fā)現一只脖子骨折的小天鵝，它被大家稱之為“小折脖”。被發(fā)現時，這只小天鵝形單只影地在水面上游動，動作遲緩。

野生動物救助講求科學救助的原則，不能過多的人工干預，考慮到小天鵝的精神狀態(tài)和體力情況，工作人員沒有立即為其進行治療。此后每天的監(jiān)測，工作人員都會到那個區(qū)域去看看它?！靶≌鄄薄焙軋詮姟Ｖ钡絻芍芎?，它的家人找到了它，一家四口經過短暫休整，一起飛離了水庫。

做野生動物保護極講究科學，并且野生動物救助也要遵循科學救助的原則。李理說，因為長途跋涉，從遠東地區(qū)和蒙古國飛到北京的候鳥，體力上消耗很大，所以經常出現個別鳥兒掉隊的情況。在遷徙期的尾聲，他們一方面要跟進、記錄候鳥的遷徙狀況，另一方面就是要尋找那些掉隊的候鳥。如果找到了掉隊的候鳥，也要仔細辨別它究竟是體力不支，還是自然原因淘汰的?！拔覀円龅木褪亲鹬刈匀坏倪x擇，不能過多地人工干預?！崩罾磉@樣說。

辛苦的付出換來了候鳥們的集會。這些年讓站員們感動的事也常常發(fā)生，李理說。在這幾年的監(jiān)測中，他們發(fā)現大天鵝有時會故意游向這些身著迷彩服的工作人員。其實，大天鵝是種非常警覺的鳥類，它們通常與人類保持著百米左右的安全距離，只要稍稍靠近，它們就會立刻飛走?！扒皫啄瓯O(jiān)測時，看到這一幕我們都蒙了，不知道為什么天鵝見到人類不躲不飛，反而靠近，直到這幾年才慢慢習慣。天鵝種群每年往返南北兩地，都要經過北京，我們每年都會在這里等候它們。就像老朋友一樣，它們真的會認出我們。這份信任感讓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心懷溫暖備受鼓舞?！崩罾眍A測，2017年的遷徙期將于2018年1月底結束，保護站的工作人員們也將在寒冬中繼續(xù)守護。

媯水叮咚了幾千年，因為它的暢懷喂養(yǎng)了這片土地的生靈，18年的守護，因為有他們，才有了今天萬鳥的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