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簾夜
1
說到追星,陳雅歌勁頭十足,早早便在操場上等安天宇他們。
盡管穿著千篇一律的校服,但閃亮的水晶發(fā)卡、刻意卷過的劉海、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處處都透露著她的小心思。
她抱著兩瓶礦泉水,先扔給舒沫沫一瓶,又走向安天宇,大大方方地遞過去:“安隊長你好,我是沫沫的同桌,叫陳雅歌?!?/p>
“謝謝。”安天宇點點頭,視線轉(zhuǎn)向旁邊的思甜,皺眉道,“你怎么也來了?”
千樹滿不在乎地開口:“我告訴……”
“是我自己要來的?!彼继鸫驍嗔怂脑?,第一次勇敢地直視安天宇,“我也要參加特訓(xùn),因為我不想拖大家的后腿?!?/p>
她眼下泛著青黑,夜里輾轉(zhuǎn)反側(cè),想通了一件事。
不管千樹出于什么目的,非要把自己弄進定向越野隊,她都希望能靠自己的努力留下來,而不是像在廣播站那樣,輕易就能被人趕走。
沒想到一貫怯弱的思甜能說出這樣的話,安天宇意外之余,也覺得十分欣慰,要是新隊員都像她一樣就好了。
陳雅歌忍不住湊熱鬧:“隊長,你們還缺人嗎?其實我……”
“舒沫沫、思甜,8圈,現(xiàn)在開始?!?/p>
聽到安天宇的話,陳雅歌嚇得立刻把沒說完的話都咽了回去。
她有自知之明,就算再喜歡對方,跑3000米也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何況還是每天。
算了,就這么看著,也好。
陳雅歌的目光停留在少年青澀的臉龐上,嘴角不知不覺地揚起了微笑。
千樹看到這一幕,快跑幾步追上舒沫沫,惋惜地說:“嘖嘖,你那個同桌是不是眼光有問題?居然看上了安天宇?”
事關(guān)陳雅歌的秘密,舒沫沫瞪了他一眼,低聲道:“別亂說啊,也別告訴隊長?!?/p>
“我才沒有那么八卦?!鼻漕D了頓,還是有些不服氣,嘟囔了一句,“他到底哪里比我好?”
聽到他這種酸溜溜的語氣,舒沫沫“撲哧”笑了:“怎么,羨慕嫉妒恨?可惜現(xiàn)在不流行你這樣的校園star了?!?/p>
按陳雅歌的話來說,安天宇人長得帥身材又好,新晉校草非他莫屬。
“身材?”千樹冷笑一聲,“你們是沒見過他小時候,兩百斤的肉球有什么身材?”
舒沫沫只當(dāng)他在開玩笑,又看思甜搖搖晃晃地跟在后面,注意力不禁被吸引了過去:“思甜,你沒事吧?”
“沒,沒關(guān)系,我可以的?!?/p>
思甜的狀況確實不太好,她平時很少鍛煉,昨晚又沒睡好,一圈跑下來已經(jīng)頭暈眼花,但還在咬牙堅持。
“別跑了,”千樹停下來拉住她,蹙眉道,“好好的干嗎跟自己身體過不去?”
又是這樣。
每次都是這樣。
他總在自己需要的時候伸出手,誰又會想到他就是那個將自己推落深淵的始作俑者?
積蓄已久的委屈和憤怒一下子爆發(fā)出來,思甜用盡力氣,狠狠甩開他:“不用你管!”
2
舒沫沫嚇了一跳,思甜今天實在太反常了。
雖然只見過幾次,但她了解的那個思甜溫和又膽小,別說大聲說話了,連一個“不”字都不敢說。
千樹怔了怔收回手,英俊的臉上慢慢浮現(xiàn)出一絲冷漠,然后活動著手臂離開了跑道:“不跑了,沒意思。”
思甜眼圈微紅,掙扎著還想繼續(xù)跑,卻兩腿發(fā)軟,一下子撲倒在地上。
舒沫沫剛把她扶起來,安天宇也趕到了,張口便是呵斥:“看你的臉都白成什么樣了,還跑什么跑,回去休息!”
被他這么一罵,思甜的眼淚就下來了:“對……對不起,是我沒用。”
看她這副柔弱的模樣,安天宇不禁有些頭疼。
兩圈都跑不下來,換作是他手下那些皮糙肉厚的老隊員,至少要罰100個俯臥撐。
“思甜這會兒不舒服,隊長你就別說她了?!笔婺鲋继鹜庾?,忍不住又回頭幫她說話,“她雖然體能不行,但記性很好。地質(zhì)公園那次幸虧有思甜看地圖,我們才能走出來。”
“不用說了,沫沫,”思甜把手輕輕按在她手上,細聲細氣地說,“我沒事的,只是昨天沒有休息好。”
“你這個性子真是……”舒沫沫搖搖頭,遲疑了下還是開口,“對了,你跟千樹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之前自己私下吐槽千樹的大少爺作風(fēng),思甜還一直替他說好話,說多虧他幫忙自己才能進定向越野隊,完全不是今天對他避若蛇蝎的樣子。
見思甜沉默不語,舒沫沫清清嗓子,給自己找了個理由:“那個,你別誤會我多事。但既然現(xiàn)在大家都是隊友,有什么誤會還是說開了比較好,免得比賽時互相別扭?!?/p>
“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誤會?!?/p>
思甜的心沉甸甸的,太多的情緒迫切需要一個出口。
即使被千樹欺騙,但她依然信賴同樣幫過自己的舒沫沫,把無意中聽到徐佳音打電話的事情告訴了她。
“他是不是太閑了?”舒沫沫對千樹的幼稚行為簡直無語,“學(xué)校是他家開的嗎?憑什么不讓你留在廣播站?”
這個問題思甜也想不通,只能猜測:“或許是他自己想進定向越野隊,又怕自己一個人,隊長不愿意收?”
這并不算是一個合理的解釋。
“不能白白被欺負了?!笔婺瓚崙嵅黄?,“明天訓(xùn)練的時候,我們找他問清楚!”
思甜拉了拉她:“算了沫沫,你能不能替我保密?其實站長早就想趕我走了,現(xiàn)在能加入定向越野隊也挺開心的,我不想再提這件事了?!?/p>
這的確是“思甜式”的息事寧人的處理方法,舒沫沫也不好勉強她,只能點頭答應(yīng)下來。
3
“今天我們又去地質(zhì)公園訓(xùn)練了?!笔婺陔娔X前,給會長發(fā)了一條私聊。
自從兩人加為好友后,她打開《蒼穹之城》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做任務(wù),而是查看有沒有來自“金剛爸比”的消息。
連續(xù)幾次興趣班上完,從認識地圖、地形,再到辨別方向、路線,舒沫沫對定向越野了解了許多。
在安天宇的帶領(lǐng)下,他們幾乎跑遍了市里的公園。每次拿到新的地圖,就像是得到了一張藏寶圖,經(jīng)歷千辛萬苦才能到達終點,舒沫沫對這項運動的興趣也越發(fā)濃厚。
“金剛爸比”自稱是定向越野的愛好者,舒沫沫碰到不懂的地方,便時常向他請教。
安天宇注重實踐,不愛講理論知識,個性又嚴(yán)肅古板。而會長就不一樣了,每次都很耐心地為她講解,兩人很快就熟悉起來。
在舒沫沫心中,“金剛爸比”像是一個平易近人的鄰家大哥哥,讓人不知不覺就對他產(chǎn)生了依賴之情。
“要是現(xiàn)實中能跟游戲一樣自帶定位就好了?!彼炎罱目鄲蓝及l(fā)給了會長,“經(jīng)常跑著跑著,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哪了,又要停下來重新找站立點,很浪費時間?!?/p>
會長并不是每天都在線,但只要看到消息都會給她回復(fù)。
果然等舒沫沫第二天登錄游戲時,收到了一條長長的消息:“這是你對地圖還不太熟悉的緣故。一般來說,我們要按前進順序分段記住路線的方向、距離、經(jīng)過的地形點和兩側(cè)的參照物。有句話叫做‘人在地上跑,心在圖上移,行進時應(yīng)該不斷將現(xiàn)實圖像與腦海中地圖的內(nèi)容互相對比、印證……”
后面又詳細寫了幾個其他的方法,如拇指輔行法、接線法、借點法等,都是一些能幫她確定行進方向的技巧。
“人在地上跑,心在圖上移?!笔婺貜?fù)了一遍,心頭不禁涌上一陣暖意。
盡管兩人素不相識,即使以前她在公會時也沒有什么交集,對方卻一直這么熱心地幫助自己。
她忍不住夸張地表達了自己的感激之情:“真的太感謝你了!你一定是上天派來幫助我的天使!”
對方正好在線,發(fā)來一連串大笑的表情,然后才補充了一句:“其實這些都是定向越野的基礎(chǔ)知識呀,你是不是從來沒看過規(guī)則書?”
舒沫沫心虛地回憶了下,安天宇扔給自己的那本《定向越野》,看幾行字就犯困,早就不知道丟哪去了。
“很快就要參加比賽了,也不知道我們學(xué)校能不能晉級?!彼€是有些擔(dān)心,“萬一輸了,魔鬼隊長一定會罵死我的?!?/p>
會長又發(fā)了一個“加油”的表情:“你有天分,要相信自己!我也會為你加油的!”
看著聊天記錄,舒沫沫情不自禁地笑了。
她知道“金剛爸比”跟自己在同一座城市,忽然有種沖動,想見一見他。
“如果贏了,我就請你吃飯當(dāng)作感謝,怎么樣?”她鼓足勇氣,才把這句話發(fā)了出去。
一秒、兩秒、三秒……在漫長的等待后,終于有了回復(fù)。
“好啊?!?/p>
舒沫沫的心頭仿佛炸開無數(shù)煙花,劇烈地跳動起來。
4
離市級比賽正式開始還有兩天,比賽地點終于公布,居然是在XX大學(xué)里面。
X大是百年名校,校園風(fēng)景秀麗,有山坡有池塘,有花草有樹林,但地形又不會過于復(fù)雜,確實很適合定向越野。
這次比賽采取接力式賽制,每個學(xué)校派4名選手參加,4段路線略有不同,最后按團體算分,耗時最少的3個學(xué)校才能選送下學(xué)期的省級比賽。
盡管比賽路線已經(jīng)封閉,但安天宇還是帶隊員們前來熟悉環(huán)境。
新加入的隊員里,他只選了舒沫沫一個人參賽:“這次你跑第4輪,可以嗎?”
如果前3輪能跟其他學(xué)校拉開差距,最后一輪的壓力就會小很多。但相反的,如果之前就出現(xiàn)失誤,全部的期望都會落在她一個人身上。
“我沒問題?!笔婺瓕ψ约汉苡行判模珠_玩笑道,“不過,你們可別全指望我,自己偷懶啊?!?/p>
吳澤和另外幾名老隊員都笑了起來,原本緊張的氛圍不禁輕松了許多。
“安天宇!”突然,一個清脆的女聲闖入他們耳中。
舒沫沫吃驚地發(fā)現(xiàn),安天宇常年嚴(yán)肅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笑容,而且還不是招新時那種尷尬的假笑。
“明顏,”他迎上去,與對方握了握手,“你們也來了。”
叫“明顏”的少女確實名如其人,火紅的發(fā)帶束在披肩長發(fā)上,一雙大眼睛顧盼流轉(zhuǎn),神采飛揚。
她身后還跟著幾個差不多年紀(jì)的男生女生,略帶敵意地望向舒沫沫他們。
舒沫沫的第一反應(yīng)是:不好,陳雅歌恐怕有情敵了。
“咳咳,這個漂亮女生是誰???”她悄悄拉了拉吳澤,小聲問,“安天宇跟她很熟?”
“她啊……”吳澤跟老隊員們交換了一下目光,神情沉痛地回答,“是我們隊長的最強對手!”
明顏是隔壁樹人中學(xué)的定向越野隊長,對這項運動的熱愛不亞于安天宇,兩人從認識之初就開始不斷較勁。
“那,最后誰贏了?”看著隊友們的表情,舒沫沫就知道了答案。
當(dāng)時安天宇雖然一言不發(fā),但回去后給大家都加了雙倍的訓(xùn)練量,操場上每天都回蕩著他們的鬼哭狼嚎?,F(xiàn)在回想起來,吳澤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拍了拍舒沫沫:“總之,相信我,這次真的不能再輸了?!?/p>
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魔鬼隊長的克星,舒沫沫頓時覺得明顏親切起來,偷偷地看了她好幾眼。
明顏注意到她的視線,揚唇回了一個明朗的笑容,又對安天宇說:“連新人都派出來了,看來安隊長這次很有信心啊?!?/p>
“信心不是靠嘴上說的,”安天宇嚴(yán)肅地說,“但這次我不會再輸給你。”
這個人啊,永遠都是這么一本正經(jīng)。
“拭目以待?!泵黝佪p笑一聲,同他擊掌為誓,“那我們省級比賽再見?!?/p>
5
比賽當(dāng)天,陳雅歌組織了一幫啦啦隊去給他們加油:“青空中學(xué),必勝!安天宇,最帥!”
這樣聲勢浩大的陣仗使得經(jīng)過的人紛紛側(cè)目,指指點點。
連明顏的隊員也忍不住跟她吐槽:“隊長,你看他們學(xué)校也太夸張了吧。”
明顏綁好鞋帶,原地跳了幾下發(fā)現(xiàn)沒有松開,這才淡定地說:“不要因此小看他們的實力?!?/p>
隊員立刻收起笑容:“是,隊長?!?/p>
賽場另一邊,安天宇僵硬地望向舒沫沫:“你能不能讓你那個同學(xué)……別再喊了?!?/p>
見他臉色發(fā)青,舒沫沫連忙答應(yīng)下來,遠遠沖觀眾席上的陳雅歌做了個手勢。
陳雅歌不明所以,生怕他們聽不見自己的加油,干脆舉起了曠音器,繼續(xù)大喊:“青空中學(xué),必勝!安天宇,最帥!”
替補席上的千樹忍不住大笑起來,幸災(zāi)樂禍道:“隊長今天可是大出風(fēng)頭啊。”
坐在他身邊的思甜就沒這么輕松了,擔(dān)心地說:“希望不要影響他的發(fā)揮?!?/p>
“沒事的?!鼻洳灰詾槿?,“那家伙的毅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p>
那次跑道上短暫的爭執(zhí),兩個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再提,平時在興趣班上就維持著普通隊友的關(guān)系。
思甜是不想再追究廣播站的事情,而千樹則是根本不在意。
第一輪比賽,安天宇和明顏不約而同都親自出馬。大約過了10多分鐘,兩人幾乎同時返回起點,將自己的徽章交給了下一名選手,然后相視一笑。
“請選手速速離開,不要逗留在比賽場地。”
被工作人員催促著離場,安天宇只來得及同自己的隊員們點點頭,表示一切順利。
隨著第二輪比賽結(jié)束,舒沫沫開始緊張起來,一邊熱身,一邊張望著吳澤的身影。
這是她第一次參加比賽,當(dāng)然不想輸。
現(xiàn)場的大屏幕上實時顯示著每個學(xué)校的分?jǐn)?shù),青空中學(xué)和樹人中學(xué)目前領(lǐng)先于其他學(xué)校,只要她發(fā)揮正常,進前三名十拿九穩(wěn)。
舒沫沫沒有等太久,就見吳澤跑出來,氣喘吁吁地把3枚徽章都塞給自己:“加油!”
她顧不上回答,攥著地圖和指北針就沖了進去。
最后一輪比賽的路線跟之前不同,選手無須再返回起點跟隊友交接,而是到第4個記錄點交上全部4枚徽章,直接從觀眾席附近的出口出去。
舒沫沫大致看了下記錄點的分布,再按“金剛爸比”教自己的辦法,邊跑邊將周圍景象與地圖對比驗證,很快便到了第一個記錄點。
老實說,和平時的魔鬼訓(xùn)練比起來,這次比賽的難度根本不算什么,地質(zhì)公園的地形可比X大復(fù)雜多了。
后面越發(fā)順利,舒沫沫輕輕松松就完成了全部路線。
工作人員記錄完成績,沖后方指了指:“同學(xué),麻煩你從那邊出去。”
“謝謝。”舒沫沫抬起手腕,準(zhǔn)備看下時間,突然臉色大變,“我的手鏈呢?”
一直戴在手表旁邊的,馮穎寄來的手鏈不見了。
“喂,同學(xué),你不能回去!”工作人員著急地喊著。
舒沫沫只當(dāng)沒有聽見,像一只慌里慌張的兔子,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在了樹林中。
1
天色漸黑,定向越野比賽早已結(jié)束,連工作人員都收拾好東西離開了,舒沫沫卻一直沒有出現(xiàn)。
“隊長,我看大家還是先走吧?!鼻浯蟠筮诌值卣f,“或許舒沫沫已經(jīng)回去了?!?/p>
“你們走吧,”安天宇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我就在這里等。”
隊員們看著他比夜空更黑的臉色,一個字都不敢說。
路燈照在樹叢上,投下斑駁的倒影。知了聲聲,叫得人越發(fā)煩躁。
也不知過了多久,出口處才出現(xiàn)一個嬌小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
“沫沫,是沫沫。”思甜跑上去迎她,小聲問,“你怎么了?我們都擔(dān)心死了?!?/p>
“沒事……”舒沫沫倒吸著涼氣,有些疑惑地問,“咦,怎么大家都沒走???”
她不僅沒有找到手鏈,還不小心絆了一跤,腿上青了一大塊,衣服上也沾滿了泥土。
安天宇沒有發(fā)覺她的異常,往前邁了一大步,雙手緊緊握拳,沖她吼道:“舒沫沫,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大家的努力全白費了!”
“怎么了?”舒沫沫不明所以,望向他身后沉默的隊友們,“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跑完你還待在里面干什么?”安天宇冷冷地望著她,“我們學(xué)校的成績被取消了?!?/p>
舒沫沫驚呆了,她沒有想過會是這么嚴(yán)重的后果,徒勞地解釋:“我……我就是回去找個東西?!?/p>
“你到底有沒有一點集體責(zé)任感?有沒有一點團隊精神?”憤怒之下,安天宇口不擇言,“我看你根本不適合待在我們隊里!”
“隊長,舒沫沫也不是有意的。”吳澤連忙開口,“她也是第一次參加比賽,沒經(jīng)驗。”
“是啊,”思甜也勸說起來,“你看她膝蓋都摔腫了,肯定是受傷了才沒能及時出來?!?/p>
平時訓(xùn)練的辛苦,丟失手鏈的委屈,腿上的疼痛,安天宇當(dāng)眾的訓(xùn)斥……種種滋味混雜在一起,舒沫沫臉漲得通紅,心頭涌起一陣絕望。
“你們不用幫我說話?!彼掏磽P起頭,倔強地瞪著安天宇,一字一句地說,“不就是興趣班么,我!不!玩!了!”
安天宇沒想到她做錯了事還這么硬氣,眸光也冷了下來:“舒沫沫,你現(xiàn)在什么意思?”
“你剛剛不就是要趕我走嗎?”舒沫沫的聲音比他的更大,“不需要這么麻煩,我自己退出!”
她掙開思甜的手,脊梁挺得筆直,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
“沫沫……”
“別管她?!卑蔡煊畹碾p眸中閃動著怒火,“簡直……無可救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沉默不語。
只有千樹不怕他,還敢出聲抱怨:“餓死了,我請你們?nèi)コ源蟛驮趺礃樱俊?/p>
安天宇懶得跟他計較,沉聲道:“全體解散!”
2
一直到坐上公交車,舒沫沫才靠著窗戶,小聲啜泣起來。
手鏈大概再也找不回來了,就像是她和馮穎的友情,一旦決裂就再也無法回頭。
更糟的是,定向越野隊因為自己而沒能拿到名次,大家一定都恨死她了吧。與其以后每天看安天宇的臉色,不如現(xiàn)在就主動退出。
反正,反正自己宅在家里打游戲就夠了。
想起跟會長的約定,舒沫沫心中又是一痛。
如果“金剛爸比”問起比賽的事,自己應(yīng)該怎么說呢?
一切都完了。
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tài),舒沫沫第二天一直睡到8點,才急急忙忙往學(xué)校趕。
經(jīng)過操場時,她看到千樹、思甜還在跟平時一樣堅持訓(xùn)練,腳下不禁頓了頓,卻又在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之前逃也似的離開了。
“沫沫,昨天聽到我給你們加油了嗎?”陳雅歌捧著臉,開心地說,“怎么辦,我覺得安隊長越來越帥了?!?/p>
“別跟我提他!”舒沫沫捂住耳朵,“以后不管是他,還是定向越野,都跟我沒關(guān)系了。”
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陳雅歌悻悻地說:“雖然對你一個女生發(fā)火不太紳士,但也不能全怪他啊,畢竟成績?nèi)∠彩且驗槟懵铩!?/p>
舒沫沫更生氣了:“重色輕友,你到底站在誰的一邊?”
“這……好難選擇??!”陳雅歌哀嚎一聲,趴在桌上,“我當(dāng)然,是站在臉的那一邊。顏值即正義,帥氣的人做什么都是對的?!?/p>
“帥?”舒沫沫想起千樹之前的玩笑,賭氣道,“你不知道,他小時候有兩百多斤,可難看了?!?/p>
陳雅歌夸張地大笑3聲,根本不相信。
舒沫沫和思甜、千樹同為新人,關(guān)系比其他隊員更親近一些,訓(xùn)練間隙也會聊聊天什么的。
千樹不止一次地提起,安天宇曾經(jīng)是個超級大胖子,同現(xiàn)在判若兩人,也不知道怎么后來就瘦下來了。
“是千樹說的,他們從小就認識?!笔婺蔡煊畹臍猓膊还苋叨?,把聽來的話添油加醋地告訴了陳雅歌,“那家伙性格孤僻,脾氣古怪,又胖又難看,你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好?!?/p>
陳雅歌連連搖頭:“你們一定是嫉妒,嫉妒!”
3
辦公室里,安天宇垂頭喪氣地站在一旁。
剛剛度假回來的莫老師聽完他關(guān)于這次比賽的匯報,就一直處于沉默中。
安天宇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莫老師,對不起?!?/p>
莫老師是出于對自己的信任,才把定向越野隊交到自己手中??伤徊辉趯W(xué)校,自己就把事情給搞砸了。
“天宇啊,”莫老師嘆了口氣,但說話的語氣還是如以前一般溫和,“你想過這次失敗的原因嗎?”
少年的手不知不覺地握緊了。
他沉默片刻,低頭道:“是我沒能管好新隊員,不,是我選錯了人,不應(yīng)該因為缺人就隨便找新人頂上?!?/p>
舒沫沫根本沒打算報定向越野班,是自己硬拉她進隊,現(xiàn)在出了問題,責(zé)任自然也應(yīng)該由自己承擔(dān)。
莫老師注視著這個自己最欣賞的學(xué)生,不禁啞然失笑。
安天宇的性格過于方正,自我要求又嚴(yán)苛,但帶領(lǐng)一支隊伍,并不是靠嚴(yán)格就夠的。隊員關(guān)系的協(xié)調(diào)、不同個性的磨合、比賽戰(zhàn)術(shù)的設(shè)計……方方面面都需要隊長考慮周全。
“你確實應(yīng)該為這次比賽的失利負責(zé),但并不是你說的那個原因。”莫老師點了點桌上的《定向越野》,“基礎(chǔ)知識都講給幾個新隊員聽了嗎?”
“我讓他們看書了……”
“你問過他們看完了嗎?確定他們都了解比賽規(guī)則了嗎?”莫老師的語氣漸漸嚴(yán)厲起來,“連基礎(chǔ)都沒打好,就想著參加比賽,就想著取得勝利,怎么可能!”
面對他的質(zhì)問,安天宇啞口無言。
他看中舒沫沫良好的身體素質(zhì),和在每次訓(xùn)練中展現(xiàn)出的天賦,卻忘了對方在定向越野方面根本還是一張白紙,自己爛熟于心的規(guī)則對她來說毫無所知。
難道真的是自己錯了?
莫老師見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流露出幾分悔意,便又放緩了語氣:“當(dāng)然,這次也是我的責(zé)任。因為我休了個長假,沒能好好指導(dǎo)你們?!?/p>
安天宇心中越發(fā)愧疚:“莫老師,下次比賽我一定不會再讓你失望了。”
“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莫老師遲疑了下,似乎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天宇啊,我們可能沒有下一場比賽了。”
他一回來就接到通知,學(xué)校決定明年取消這個興趣班,定向越野隊也隨之解散。
安天宇怔了怔,捏緊的拳頭慢慢松開了。
4
盡管舒沫沫退出了定向越野隊,但養(yǎng)成的生物鐘一時半會難以改變。
她并沒有像自己想的那樣,變回一個沉迷游戲的宅女,甚至因為不敢面對會長,連《蒼穹之城》都不再打開了。
連續(xù)幾天都是6點多自然醒,舒沫沫換了身運動服,綁了個精神的馬尾,在小區(qū)附近慢跑起來。
整座城市都似乎剛剛睡醒,小販不慌不忙地推出早點車,老爺爺拎著鳥籠慢悠悠地散步,一箱箱新鮮牛奶從車?yán)锇岢鰜怼钜稽c點地向人們呈現(xiàn)出勃勃生機。
舒沫沫瞇著眼睛,感受著微涼的風(fēng)從臉上輕輕撫過,心中的一切郁悶都似乎隨之飄散。
她很快便愛上了晨跑,比起在安天宇監(jiān)督下的訓(xùn)練,現(xiàn)在不僅離開了單調(diào)的跑道,也不必在乎時間,高興了就停下來給自己買個早飯,或者靜靜駐足欣賞街邊新開的繡球花。
這天,她像往常一樣跑完一大圈,準(zhǔn)備回家拿書包去學(xué)校,身后突然傳來呼呼風(fēng)聲,只見一只金毛大狗風(fēng)馳電掣般從她身邊跑過,然后停在人行道中間,安靜地、旁若無人地留下一灘排泄物。
“金金……”一名長發(fā)少女追上來,有些無奈地訓(xùn)斥道,“你怎么又跑這么快,一開門就不見了!”
金毛似乎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乖乖低頭讓她拴好犬繩,親熱地蹭了蹭少女的腿。
少女嘆了口氣,用報紙和塑料袋把地上收拾干凈,這才注意到旁邊的舒沫沫:“不好意思,沒嚇到你吧?”
看著那張熟悉的明麗面孔,舒沫沫有些局促地打了個招呼:“你好,明隊長?!?/p>
“是你啊?!泵黝仩N爛一笑,“也住附近嗎?”
金毛在她們前方撒著歡,兩名少女并肩而行,話題不可避免地轉(zhuǎn)向了那天的比賽上。
明顏所代表的樹人中學(xué)奪得第二名,毫無疑問地進入了省級比賽。
“我看過你的成績,應(yīng)該是最后一輪中的第一,”明顏有些疑惑,“為什么最后反而沒能晉級?”
舒沫沫無意識地摸上空空的手腕,輕聲說:“我回去找手鏈了,但一直沒找到……”
明顏怔了怔,然后溫柔地說:“那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吧?!?/p>
“嗯,是一個曾經(jīng)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送的。”舒沫沫低頭踢了踢腳下的碎石子,“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見不到了?!?/p>
她并不是因為馮穎要移民而生氣,只是不明白她為什么一直瞞著自己。舒沫沫一直以為,她們之間是沒有秘密的。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卻因為她的倔強固執(zhí),弄到無法挽回的地步。想告訴馮穎自己已經(jīng)原諒了她,但現(xiàn)在又丟了手鏈。
“真是太可惜了。”明顏遺憾地說,也不知道指的是手鏈還是比賽,又或者二者都有。
面對個性剛強的安天宇,舒沫沫還可以死鴨子嘴硬,但現(xiàn)在對著明顏,她實在無法再推卸自己的責(zé)任。
“這件事的確是我的錯,但我也不是故意的?!笔婺行┌脨赖卣f,“我沒有仔細看過規(guī)則,不知道這樣會被取消成績?!?/p>
“不過,沒有什么錯誤是不可挽回的,友情也是。”明顏眼中閃過復(fù)雜的情緒,然后望著她微微一笑,“事情或許還有轉(zhuǎn)機?!?/p>
5
放學(xué)后,陳雅歌非要拉著舒沫沫去操場送水。
“你又看上誰了?”舒沫沫太了解自己同桌了,追星永遠只有3分鐘熱度。
“拜托,我是這樣的人嗎?”陳雅歌氣得翻了個白眼,“我聽說莫老師回來了,今天要給定向越野隊開會?!?/p>
舒沫沫不得不佩服她的八卦能力,比自己這個前隊員都了解。
她不愿再出現(xiàn)在安天宇面前,但禁不住陳雅歌的軟磨硬泡,只好答應(yīng)陪她躲在長廊上偷偷看兩眼。
莫老師瘦瘦高高,看起來十分斯文,不太像一名體育老師。但顯然在隊員面前十分有威信,他開口說話時,除了千樹之外的人都站得筆直,紋絲不動。
他宣布了學(xué)校關(guān)于定向越野隊的決定,除了早就知情的安天宇外,隊員們臉上都現(xiàn)出了驚愕的神色。
“憑什么?”千樹霍地抬起頭,一改之前懶散的站姿,皺眉問道,“是哪位校董決定的?”
莫老師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繼續(xù)溫和地說:“希望最后幾個月,大家能堅持下來,給定向越野隊一個合格的收尾?!?/p>
舒沫沫離得遠,聽不清那頭說了什么,只見大家紛紛散開,連忙又往后躲了躲,可惜還是被思甜發(fā)現(xiàn)了。
“沫沫,”她一把抓住舒沫沫的手,臉上現(xiàn)出驚喜之情,“真的是你!”
“不不不,我只是路過……”舒沫沫一邊搖頭,一邊想掙脫她。
思甜卻固執(zhí)地拉著她不放:“隊長只是一時氣話,你就回來吧?!?/p>
陳雅歌也在一旁勸說:“是啊,沫沫,做人能屈能伸嘛?!?/p>
“你們不用再勸我了,”舒沫沫避開思甜期盼的眼神,小聲說,“是我害大家成績被取消,還有什么臉回去?!?/p>
“可是,可是莫老師回來了,”思甜急切地搖了搖她的手,“他沒有批準(zhǔn)你退出,你現(xiàn)在還是定向越野隊的人啊?!?/p>
“那……那也不關(guān)我的事?!笔婺瓉G下這么一句,就逃跑似的頭也不回地走了。
不知道為什么,當(dāng)初她下定決心退出游戲公會時,并沒有太多猶豫和不舍。但現(xiàn)在同樣抱著絕對不會回頭的念頭離開定向越野隊,卻有一種悵然若失的心情,時時刻刻籠罩在舒沫沫心中。
思甜失望地站在原地,直到千樹走到她身邊,輕輕問了一句:“怎么了?”
她不安地絞著手指,喃喃道:“怎么辦啊,沫沫不肯回來,我還沒來得及跟她說興趣班要解散的事呢?!?/p>
“不會解散的,”少年英俊的臉上難得流露出堅定,“我會想辦法解決,一定?!?/p>
另一頭莫老師含笑喊住安天宇:“我有一個好消息,雖然還沒正式公布,但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可以參加省級比賽了?!?/p>
安天宇眼中閃過喜色,同時又有點疑惑:“莫老師,這是怎么回事?明明我們……”
“說來話長,聽說有個學(xué)校賽后主動匯報了自己的違規(guī)行為,好像有的隊員為了抄近路,從禁止通行的區(qū)域穿越,因此被賽委會取消了名次?!?/p>
青空中學(xué)這邊雖然也違背了規(guī)則,但程度相對較輕,而且成績確實優(yōu)秀,作為第一替補頂上了這個名額。
“最近大概就會發(fā)正式通知,”莫老師拍了拍安天宇的肩,鼓勵道,“好好準(zhǔn)備吧,這可能是我們隊最后一場比賽了,贏得漂亮些。”
安天宇這才明白,他之前說的那句“給定向越野隊一個合格的收尾”是什么意思。他剛走出學(xué)校,手機就響了,屏幕上閃動著兩個字:“明顏”。
“安隊長,恭喜你們晉級?!彪娫捘穷^的女聲清脆動聽。
“你的消息怎么比我還靈通?”安天宇心情不錯,難得舒展了眉眼,“這回我們又能在省級比賽里一較高下了?!?/p>
明顏頓了頓,語氣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恐怕沒有這個機會了,我有兩件事想告訴你?!?/p>
未完待續(xù)
·下期預(yù)告·
明顏要告訴安天宇的事情是什么?離開了定向越野隊的舒沫沫還會再回去嗎?興趣班面臨解散危機,安天宇能否想出辦法保留定向越野隊?而丟了手鏈的舒沫沫是否還能解開心結(jié),原諒自己曾經(jīng)的好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