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愛平
何炳陽在緊挨著梁子湖的某個村落,一邊帶孫子一邊吟唱,于是就有了煌煌幾十首的組詩《鄉(xiāng)愁》??梢韵胂蟮剑粋€祖父在世俗的安靜中撫摸著孫子嬌嫩的臉頰,那是怎樣的一種喜悅;也可以想象到,一個詩人面對窗外和門前養(yǎng)育了他的大山大湖,那又是怎樣的一種激動!如此由衷的喜悅與無法按捺的激動,相互疊加,互為摩挲,詩人豈能不心隨境動,詩如潮涌呢?
何炳陽的這組《鄉(xiāng)愁》,有別于他過去詩韻鏗鏘、大張大合的那類作品。語言并不華麗,甚至有些“直白”;意境也不繁復,甚至有些“單調(diào)”,然而,一字一句、一詠一嘆,卻足以抵達讀詩人的心之深處。詩人似乎沒有動用什么所謂的“技巧”,只是用一個“情”字在反復地吟唱,梁子湖的一山一水、一人一事不間斷地撥動著他的一腔赤子情懷,而詩則成為了他跪拜鄉(xiāng)愁的、又只屬于詩人的一個特殊的載體。換句話說,梁子湖是詩人永遠的詩魂,詩人則是家園永遠的歌手。他一路高歌,可謂激情浩蕩,盡管有時難免聲帶略顯“沙啞”,但依舊難掩跪乳之情?!澳棠痰男Γ莾阂簧?,讀過最好的心經(jīng),奶奶無疾而終,醫(yī)生說,九十四歲的高齡是她一生的病”、“土,一層一層地向外,開始了靈和肉的裸奔,一拔一拔地撲下來,讓前來歇腳的春天找不到,山們無法捂住的骨頭?!比绱肆钭x詩人“心驚”不已的詩句,在組詩里可謂俯首可拾。如果詩人對梁子湖的人與事沒有濃烈的情感,且對情感缺乏窖藏與發(fā)酵,豈會吐出如此這般的玉液瓊漿?組詩里幾乎找不出晦澀的語言,而情感濃烈到了必須井噴的時候,晦澀之氣又豈能精準地傳遞出詩人的心境?在這里,所謂“直白”,所謂“單調(diào)”,正是詩人選擇的一種最恰當?shù)谋磉_方式,將技巧融入到了無技巧之中。
組詩中,與“情”并行的是“故事”。我們從每首詩中都可以讀出一個“主人公”,或人或物。詩人很善于講“故事”。當他用“故事”來外化“情”時,就避免了“情”的情緒化和空洞感。因此,無論是關(guān)于人的故事,還是關(guān)于山山水水的故事,都與“情”互為“犄角”,為“情”的張揚構(gòu)建了一個穩(wěn)健的平臺,從而也讓“故事”精彩換裝,達到了一種“詩”化的效果,那就是人的故事有了悠長的背景,物的故事有了生命的質(zhì)感。當然,當詩人將詩與“故事”嫁接于一體時,更讓詩有了濃郁的地氣,有了現(xiàn)實的質(zhì)感,也有了生活靈性,讓詩人跳出了淺吟低唱、孤芳自賞的狹隘的小圈子,使詩在詩人的筆下不僅僅是一種越來越精細的語言游戲,而是言而有物、言而有情、血肉豐滿、有擔當、有精神的文字。
當然,我之陋見,組詩《鄉(xiāng)愁》也不是沒有點滴缺憾,假如語言更簡潔一些,假如敘述更婉約一些,把濃烈之情略為“內(nèi)斂”化,或者收藏一些,也許更好更耐讀。
和何炳陽交往不多,隅爾在省、市作家協(xié)會開會碰上一面,也是行色匆匆。對他了解僅限于他是一個詩人,一個寫了一輩子詩也沒有離開過梁子湖的詩人。如果更多一些,那就是朋友們說道的,他的人和他的詩一樣樸質(zhì)一樣優(yōu)佳。這次,《幸福》雜志編發(fā)他的組詩,有機會讀了他一批詩,也算是一次交流,多少彌補了一些不曾面談過的遺憾。其實,文人相交,可神交,可文交,未必一定要酒肉相交。
不知炳陽兄以為然否?
2018年4月1日匆匆草于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