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學朝

寶臺山距離云南永平縣城西南方63公里，地處杉陽永和、廠街、水泄三鄉(xiāng)交界處，西南部被瀾滄江懷抱，與保山市水寨村和昌寧縣隔江相望，方圓9584公頃，最高海拔2913米，最低海拔西南臨瀾滄江處1120米。在改革開放以前，要到寶臺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無論從哪個方向進山，都要經過艱苦的跋涉?，F(xiàn)在好了，從永平縣城前往寶臺山旅游，有兩條道路可供選擇。一是上大保高速公路入杉陽鎮(zhèn)，過永和村；一是走廠街鄉(xiāng)，過楊柳樹村或粉筆村，全是柏油路面，可乘車直達寶臺山旅游賓館。但若要想觀賞“木蓮奇觀”等最佳景點，還得再步行登山幾十里路程，也許才能如愿以償。

深山藏古寺

寶臺山是滇西永平著名的佛教名山。古寺因山而建，山因形而聳立，寺院周圍古木參天，林海浩瀚，鳥語花香，佛教文化和人文氣息濃厚，天然形成“深山藏古寺，秘境放奇觀”的絕妙之地。

中秋佳節(jié)，我有幸參與文物普查小組一行到金光寺清點現(xiàn)存珍貴文物。坐落在原始森林里的金光寺，是僧眾朝暮集中修行的地方，也是香客最多，人氣最旺的地方。原來的金光寺以一根中軸線延伸，分為前后兩院，前院由山門、鐘樓、鼓樓、七格三層樓組成；后院由大雄寶殿、禪房、齋房組成；左院是唱房、大聊；右院有藏經樓、庫房。因為這次學習的機會，我仔細走遍這里的角落，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金光寺由大雄寶殿、天王殿、藏經樓、鐘樓、鼓樓、廂房客堂、佛光亭、寶臺亭等組成，可謂是院中有院，別有一番天地。大雄寶殿坐東朝西，雕梁畫棟、金碧輝煌、雄偉壯觀，由單檐歇山頂、一條正脊、四條垂脊和四條戧脊組成。屋脊正中裝飾著一個金黃色的寶葫蘆，屋面鋪金黃色琉璃瓦，四條龍形垂脊俯沖而下，龍首下端黃色琉璃瓦脊禽獸各具情態(tài)，檐端掛銅鈴，在風中叮當有聲。殿內供奉三尊大佛像，正中是釋迦牟尼佛，左邊是藥師如來佛，右邊是無量壽佛；每尊大佛還配有兩位幫助他弘揚佛法、教化眾生的菩薩。東西兩側墻壁供奉著十八羅漢塑像，神態(tài)各異，栩栩如生。

夜晚坐在金光寺佛光亭賞月，不禁想到著名心學大師王陽明的《中秋》詩：“去年中秋陰復晴，今年中秋陰復陰。百年好景不多遇，況乃白發(fā)相侵尋。吾心自有光明月，千古團圓永無缺。山河大地擁清輝，賞心何必中秋節(jié)?！痹谠乱瓜碌慕鸸馑赂幸环嵨?。

每到眾多香客絡繹不絕地趕來寶臺山金光寺拜佛求經，尤其是每年的農歷正月初一至十五更是熱鬧非凡，一天最高人次達上萬。這次走進金光寺，我又很意外地看到，眾多游客都被保存完好的明代原物——大小浮雕立體通花門所吸引。有的仔細觀察并輕輕地撫摸，有的尋根問底它的歷史和藝術價值，有的一邊閱讀通花門上的詩文，一邊評論它的文學創(chuàng)作價值，還有的通過觀賞絕妙的立體繪畫，發(fā)自內心的感嘆！大抵都能看出游客們對這些珍貴文物的羨慕與愛惜程度。這些浮雕立體通花門都集中在大雄寶殿和偏殿藏經樓上，其中大雄寶殿有22扇，1丈高的14扇，9尺高的8扇，厚6至10厘米，全用優(yōu)質木材鏤空雕花、刀法嫻熟、工藝精湛、構思奇妙，不僅雕刻著各種珍禽異獸和奇花異草，還有多首“明月連珠，花木思春，香風敘語，佛章千古”等偈語。門方、窗花、柱子雕龍畫鳳妙趣橫生；墻內外及照壁的對聯(lián)、詩配畫，風雅典致，豐富多彩，與院外奇花異卉相媲美，蒼松翠柏相交映。殿前兩側是兩尊高大的漢白玉神像，左右兩側是鐘鼓樓，高約10米，飛檐翹角，造型獨特，像大殿的兩個門神，把大殿襯托得愈顯莊嚴。

在金光寺大殿前面，看著這些精美的藝術品和圖畫，能見證沒有生命的木頭，是怎么有生命的：能看到僵硬的木頭，是怎樣充滿青春活力的；能感受到看似無趣的木頭，是如何變得賞心悅目的；欣賞和閱讀木材或者說木料組合成的藝術建筑物體，是木工大師們精神升華之極致，技術上達到登峰造極的典范之作。不但幾千年安然無恙，而且還要以大處著眼，小處著手地雕梁畫棟，雕鏤細刻，做到一絲不茍，精益求精。

從西面進入金光寺，左右哼哈二將和一對高大的石獅鎮(zhèn)守山門?？邕M山門之后，可見天王殿的四大天王鎮(zhèn)守殿門，穿過殿門，站在殿內向上仰視，讓人感到的既是感動，又是激動。這是一場雖然寂寞但卻是蘊含著喧嘩與騷動的經典“積木”藝術套餐，或者說是視覺的盛宴。碩大平直的用材，略顯繁復的襯梁、襻間等，構成穩(wěn)固可靠的柱網(wǎng)結構，使得這座千年大殿穩(wěn)如泰山。金光寺殿梁結構的穩(wěn)定性，從這些色彩依舊鮮艷如初的彩繪上也能得到驗證。比如，在這些梁架彩繪上，可以看到因歲月積累而留下的浮塵，但絕少看到因屋頂漏雨而遺下的水漬。這充分說明，千余年來的風吹雨打乃至大小地震，都未曾撼動過大殿那強壯的身軀，它依然是那般老當益壯，堅如磐石。寺外周圍自然環(huán)境優(yōu)美，高大筆直的古松、古柏、樟樹銀桂樹上，人們可以觀賞到絞殺、附生、垂簾、老莖生花等“空中花籃”奇景。森林植被厚密，動植物資源豐富，鳥語花香，真如處在“藏在深閨人不識”的境地。

走出金光寺，藍天白云，茫茫林海，山花爛漫。再回望大雄寶殿，那宏偉高大的氣勢，仿佛要聳入云霄，讓人熱血澎湃！

金屏妙境

金屏妙境，又稱為“飛鳳下山”，是寶臺山的一個景點之一。此山形地貌獨特，酷似一只美麗翱翔的鳳凰落人群山，金屏室就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落在鳳凰的前胸脊背上。它的脖頸左右兩面生長的爬地柏，像鳳凰的羽毛，栩栩如生；矗立在頭部的兩棵云南松宛如鳳凰雄冠，造型逼真。從遠處看，金屏室環(huán)境優(yōu)美，背靠雄峰奇嶺，十六個堆子像羅漢高高排列，峰疊谷環(huán)，云霧繚繞；左翼的龍山綿延逶迤，翼下的滿谷山茶每年如期開放，錦繡絢麗；右翼的虎山雄偉舒展，翼肋下有連珠狀山脈跌宕而下，如獅子滾繡球之勢，自然顯成龍虎護衛(wèi)古松翠柏之間的金屏室，鐘靈毓秀，勝景天成的格局。

金屏室，也稱金屏寺，是開山立禪祖師最早在寶臺山創(chuàng)建的一座寺院。大殿坐北向南，原是木構架穿斗式結構，屋面為單檐硬山頂，青色瓦覆面；正前方是石牌坊、一座八角亭，整座建筑平面分布呈“、r”字形。明高僧擔當題“金屏室”，并寫下“云去云來山色里”的絕對，至今還無人對上下聯(lián)。據(jù)《立禪和尚語錄》載：“歲冬（公元1628年），師建金屏室，方豎柱，是夜夢五秀士禮拜……建成歇山翹角單檐穿斗式內設立禪大師墓……開山祖師于清順治丁亥年（公元1647年）端坐于一個泰緬玉蓮花盆中自行圓寂歸西。”70年代初，我在游覽金光寺時，聽主寺寂安和尚說，自開山立禪祖師建寺以來至民國末年，共主持金光寺19年，傳承佛教徒32代，這兒32代佛姓為：“祖德開建，紫寶靈峰，普同沙戒，天轉法輪，地提全成，聞性畈依，龍華惠明，寂了自新?！?/p>

金屏室位于金光寺東南800米的半山腰上。據(jù)說，金光寺建成后，各地香客信徒與日俱增，開山立禪祖師為了保持空靈的心境，就把金屏室專門用做參佛靜思悟道的凈室，金色的屏風隔擋了一切世風俗雨，在此修成正果。金屏室的前面八角亭臺，古稱“結緣臺”，時常會看到“西云結彩”景象，是開山立禪祖師“早朝晚拜”，接受佛光洗禮之處，堪稱一塊寶地。

其實，今日游覽者唯有機會站在金屏室結緣臺上看“峰頂日出”和“晚霞夕照”奇景，聽“百鳥談經，青猿念佛”的天籟之音，也是人生體驗生活美感的一大享受。

清晨，我們來到山上，面向西邊云遮霧繞的木蓮花山峰頂，初時，看到霧氣漸漸翻涌，霞光隨霧蒸騰，山峰綠色時隱時現(xiàn)，好一派晨霧奇觀景象映入眼簾。近處，忽然聽到鳥啾獸啼，先是從密林中怯生生地傳來，接著逐漸地膽大起來，嘰嘰喳喳、嗚嗚嘩嘩地鬧騰了群山，不一會兒，天邊霽色越來越明亮，轉身往東面看，金屏室上方，疊疊層層的綠海之上，一個金色的小球正從群山頂上緩緩升起，頓時，天色清明，萬山碧透，視野開闊。遠處，一只蒼鷹飛過，說不清是趕路亦或是獵物覓食，像水墨般的剪影意象一樣融入了茫茫林海：那邊不遠處，一只松鼠在長滿青苔的石頭上曬太陽，梳洗清理著自己可愛的小臉蛋。從孟加拉灣趕來拐進山谷的晨風，雖然腳步很輕，但偶一走神，還是碰落了幾朵盛開的木蓮花。在這里，人生就像山茶谷等待發(fā)散的花香，顯得特別悠閑和寧靜。野草閑花，鳥語如篁，心情散淡，意緒松弛，這是一個從繃緊了的生命之弦上卸下來的好時光。若是夏天的清晨，有時還會有幸遇到寶臺山的眾多鳥兒們成群結隊飛到山腳凈身池，上下翻飛，撩水洗澡，一番清潔之后，一陣旋風似地騰空而起，飛向金光寺附近的森林上空，游樂在朝陽晨霧之中，萬翼展翅，那紅翅膀、金翅膀、白翅膀、黑翅膀、黃翅膀……竟然給已用玉液清洗過的天空又刷上了一層斑斕美麗的色彩。每當日落西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山間，那些獵取鮮美食物、滿載而歸的小動物們，目標一致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阿佬雀”的哀號依舊在山谷里回響，還夾雜著密林中叮叮當當?shù)囊恍┢渌鼊游锘丶覛庀⒌穆曇?。一只落單的綠斑鳩，在森林上低低地飛，但看似不怎么著急。那迷途知返的野蜂在花叢里轉了兩圈，接著又轉了兩圈，好在沒有把花粉撞翻在巖石上。晚風把金屏室的平臺上一片落葉吹得亂跑，一只不諳世事的小貓以為是一只飛不動的山鳥，它一直在后面追，玩態(tài)有趣可愛。樹林里的一群畫眉鳥，按捺不住沒有方向的心情，早早地就唱起了晚歌……這便是《立禪和尚語錄》記載的“百鳥談經，青猿念佛”的天籟之音。那憋得滿臉通紅的夕陽，更是像極了一個急切赴難的壯士，義無反顧地從山尖上跳下懸崖去了。也許在山那邊的深谷里摔破了頭顱，滿天邊都是鮮紅的血染，真是絕妙之極！曾有明朝文人無名氏吟詩一首《金屏晚霞》：“午后雨初晴，金屏妙景生；云開無限好，天霽有光明?？针H殘虹隱，林間倦鳥鳴；上方僧敲鼓，醒世聽聲聲?！?/p>

這一切就像一個還沒有殺青的原始森林野趣版的動人故事。天說黑就黑了，金屏室越加顯得朦朧和美妙。

奇花異卉

“遠觀木蓮花中魁，近看杜鵑心里紅；一樹繁花滿山霞，寶臺茶花大如碟；芝蘭生于谷底，不以無人而不芳?！边@是我游覽寶臺山、觀賞木蓮花為代表的那些奇花異卉留下的總體印象。

木蓮花是我國境內目前發(fā)現(xiàn)的最為珍貴的冰期花卉之一，被植物學家譽為“植物中的活化石”。據(jù)考證，大理的“上關花”，感通寺的“龍女花”，都是這種滇藏木蓮。大理白族民間記述著一段唱詞：“天下地方哪個好？大理是個好地方。風花雪月四個景，為首木蓮花?！蹦旧徎▽Νh(huán)境要求極高，曾在大理上關消失。據(jù)說，能看到一枝木蓮花開，甚至看到一樹木蓮花開，是非常幸運的。每當春暖花開，登臨寶臺山的游客便會絡繹不絕，一睹盛開的木蓮奇觀為快。

花開如蓮，“蓮花照流雪，深夕映繁星”。但想要一飽眼福盛開的木蓮花，事先還得有點思想準備：一是要不怕辛勞，有毅力敢于攀登；二是要抓住機遇和時期。木蓮花競相開放的時期是在每年的2至3月份。這個時期，要想登臨寶臺山看花，僅憑運氣和福氣，沒有勇氣、信心和耐力，是很難看到木蓮奇觀的。只有抓住這個最佳季節(jié)，我便抓住這個機會好好目睹木蓮花的風采。一進山中，便會有一股特別的馨香隨風飄來，沁人心脾，那清純的香氣，便是從木蓮花的花蕊散發(fā)}H來。這種獨特的香氣，清純圣潔，淡雅樸素大方。游人置身于花海，漫步于樹下，走在林間小道上，朵朵蓮花光影閃現(xiàn)，聞著花香，踏著樹葉鋪就松軟的道路，賞心悅目之余，臉上無不洋溢出心醉神迷的愜意和滿足。

如今，寶臺山的木蓮花色仍各不相同，有粉紅，也有朱紅，還有素白。寶臺山主峰，當?shù)厝肆晳T稱為“大頂”和“二頂”。大頂植被厚密，山色凝重，蒼翠欲滴。遠遠望去，幾十座大大小小的山峰緊緊銜抱著高峻清秀的主峰，形如一朵精巧別致的蓮花，而那美麗圣潔的木蓮花多生長于峰頂，所以，人們又叫做“木蓮花山”。每到木蓮花開放的季節(jié)，只見漲潮般起伏浩蕩的綠海中間或有一團團的殷紅、粉紅或素白，大花型如寶塔層層剝離，朵朵向天，顏色從上到下，由淺入深，宛如有暖暖的光影從花心放出，分外地分明惹眼。置身于花海，漫步于樹下，朵朵蓮花光影閃現(xiàn)，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令人心醉。

說到花卉，更讓人心底留下特別印象的是，金光寺門前的絨葉含笑。僅從“含笑”字面上理解，都是笑意盈盈，如溫婉女子的嫣然回眸。從花的形狀到香氣的角度欣賞和品味，又像一個美目巧笑的少女，有種甜美的溫潤馥郁。

含笑的花真如其名，讓我想起了南宋李綱《含笑花賦》里的精彩描寫：“南方花木之美者，莫若含笑。綠葉素容，其香郁然。其笑伊何，粲兮巧倩。國香無敵，秀色可餐……”這獨特的香，是一道可以解饞的美食，如美妙的飯后甜點，色、香、態(tài)俱全，溫柔，香濃，甜蜜，讓人聞過不忘。我不禁佩服當年為這種植物取名的人，真是一個詩意盎然的有心人，竟能想出如此貼切美好的名字。

絨葉含笑屬木蘭科，仔細近看這花朵似深閨里的小家碧玉，玲瓏小巧，一朵朵低調地藏在四季常綠的蠟質葉片之間。這小家碧玉的花朵，每朵六瓣，花瓣有肉柔的質感，花瓣邊緣鑲著一圈弧度柔美的紫暈，像素色裙子的邊上點綴一圈紫色紋路，六片橢圓形花瓣捧出中央碧綠的穗狀花蕊，如一位身材纖長的女子在花瓣中央翩翩起舞。

含笑，含笑，絨葉含笑！俯者如羞，仰者如喜。饗日嫣然，臨風莞爾。一朵含笑之花，溫柔、端莊、甜美，笑意嫣然，即使離去也留下盈盈香氣，裊裊余味。

“枝間新綠一重重，小蕾深藏數(shù)點紅?！惫派讲枰彩亲蠲F觀賞花，分布在寶臺山20萬畝的原始森林“山茶谷”中。據(jù)當?shù)亓謽I(yè)部門普查統(tǒng)計，從金屏室到洗身河的幽谷地帶，自然生長山茶300余萬棵，樹高大多10米至18米，有百年以上的山茶125棵。其中，有一棵高達28.1米，胸徑44.3米，是世界上長得最高的野生茶花之一。在寶臺山東面的大河溝，還有一棵明代古山茶，高8.2米，根徑132厘米。它同博南山永國寺內兩棵（樹高6.5米粗約2米）9芯18瓣的古山茶同出一本，所不同的是這棵古山茶是7芯18瓣，是屬珍貴的生態(tài)大樹飲用茶，每年至少可采摘綠茶葉100余斤，當?shù)厝朔Q為“七芯茶花”。記得每逢春夏時節(jié)，寶臺山上的大樹木蓮、杜鵑、絨葉含笑等野花次第綻放時，這棵“七芯茶花”與同一起爭奇斗艷，映滿山梁，裝點林間，撒遍溝壑，像快樂的使者，傳遞春的消息，夏的熱情，共同演繹出寶臺山大花園的獨特魅力。如果恰逢陽光透過樹冠落在微微搖曳的山茶花上，紅光騰挪眼前，仿佛讓人暖意融融，使人精神振奮，充滿信心和力量。

深山藏奇花，空谷幽蘭香。在寶臺山原始森林游覽，細細觀察溝壑、石壁及石縫，往往會給人一大驚喜，一株或幾株珍貴的鴿子花、飛燕草、雞冠花、蘭花等可能就呈現(xiàn)在眼前。在觀賞這些充滿靈性的奇花的姿態(tài)的同時，也讓我們感嘆大自然這個造物主的神奇。尤其是蘭花，最令人傾倒之處謂其一個“幽”，即使無花時，也“看葉勝似看花”；最令人激動的在于一個“趣”。它獨生在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中，性格獨特，野趣濃郁，色彩豐富，洗凈了那種綺麗香澤的姿態(tài)，以清婉素淡的香氣永葆本色之秀美，往往可遇而不可求。我在游覽寶臺山時就無意中看到幾株大杓兜蘭，從遠處看花瓣像口袋狀；近看既像兜，又像囊?？诖戏接幸恢簧衿嫠苹ò甑妮嗥?，后方還有兩只合生在一起的萼片。萼片是一種葉狀薄片，環(huán)列在花的最外面，其中一只萼片高高興興翹起，如遮陽傘，是紫紅的，兩邊各有一條紫紅色的飄帶，最直接的作用是擋雨，防止雨水進入口袋內部造成傷害。這幾株大杓蘭前面有幾株豹子花，色彩明快，紋飾獨特，懸垂的花朵就像一位年輕的媽媽推著漂亮的嬰兒車，在綠蔭下散步。還有右上方不遠處的幾株公雞花則把萼片做成了一頂高高的藍紫色帽子，像漢代仕女高高的發(fā)髻，在風中搖來晃去，顯得很滑稽風趣。

記得去年與永平縣林業(yè)部門的幾位科研人員到寶臺山考查，又在寶臺山附近的麻地河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5棵國家一級保護植物——伯樂樹（已經中國科學院專家學者現(xiàn)場確認鑒定），其中一棵高約18米。據(jù)了解，伯樂樹是中國特有樹種之一，屬國家一級保護樹種，被譽為“植物中的龍風”。它在研究被子植物的系統(tǒng)發(fā)育和古地理、古氣候等方面都有重要科學價值。

早就聽說金光寺門前有一棵“同體桂花”，總是喜歡花放枝頭葉滿樹梢的繁華靚麗，很想去看一看。今年八月的一天，我和采風隊友一起登寶臺山觀景，沒想到與桂花結下了不解之緣，那簡直就是一種禪意。不看不知道，一看讓人驚！一棵金銀同體的桂花樹矗立在金光寺山門前：樹身粗大，約4入圍抱，高約20多米，胸徑240厘米：樹葉清翠濃密，郁郁蔥蔥；樹冠寬大如蓋，遮天蔽日。更有趣的是，從樹根直上到2米處分為兩株，樹的軀干互不干擾，胸圍相差懸殊，而枝葉卻相互穿插，彼此擁抱，像一對夫妻，恩恩愛愛，仿佛各自做著一個很香的夢，稍有微風吹來，一碰就醒。根據(jù)看守森林的老陳介紹，此非普通古樹，而是一對“夫妻樹”，有金桂和銀桂之分，靠東側的那棵是雄性，高30米，西側的為雌性，比雄性矮2米。每年春夏，兩樹都開花，花分黃色和白色，而雄樹有花無果，花多好似楊梅花，它一面?zhèn)鞣?，一面忠誠老實地護衛(wèi)著近在咫尺的生命中的另一半。雌樹的花朵似小米，細膩、燦爛、純真，簇擁在青枝綠葉間，可觀賞，也可人茶，亦可做許多桂花制品……在聽他介紹的時候，我們還飲了桂花茶，余香久久在口中回味。桂花盛開時節(jié)，聞香而來的休閑游客紛紛來到這里，他們坐定桂花樹下，一邊聞香，一邊看花，一邊喝茶。有時恰逢山鳥飛來，輕輕抖落樹上的桂花，一朵兩朵飄落進泡著綠茶的杯里。喝茶人們看著桂花細小的花朵慢慢沉入杯底，與碧綠的茶葉相融，黃綠相間，清香的茶，多了桂花甜甜的香。初秋時節(jié)，雌樹掛滿果實，只要仰頭看，可見無數(shù)圓圓的青果子長在枝葉間，以顯示出果實累累的景象。

至于樹齡，老陳說，那是金光寺開山老祖所栽，寺院和尚代代相傳的叫法是“千年樹”。幾年前，省林業(yè)專家考察，推算樹齡在800年至1000年之間。老陳是一個很健談的人，自然就成了我們的向導，對于桂花樹的來歷他有一整套說辭，絲毫不亞于一些專業(yè)的解說嘉賓。他說，桂花是生物中陰陽協(xié)調和諧共生的典范，因其為雌雄異株的單性植物，民間稱為公母樹。公樹只專注于傳粉，而母樹則負責生兒育女、締結果實。母樹往往粗壯蓬勃，公樹大多纖瘦高挑，雖從體形上容易誤讀為陰盛陽衰，但兩性之間的和諧卻也相映成趣。他還說，桂花樹有的地方又叫“貴子樹”，意思是民間藥用中的“五子”之一。因為桂花樹生長極為緩慢，自然條件下，從栽種到大量結果需要五六十年。作為寶臺山森林中老壽星之一的桂花樹，不僅僅因其年長，其氣勢更是鶴立雞群出類拔萃威風凜凜。它除了具有觀賞價值，還有藥用價值，人藥有清熱解毒、祛痰止咳、潤澤肌膚之效。

金光寺門前的這棵桂花樹，偉岸而不失婀娜的形象，深得人們喜愛。置身于清脆欲滴的桂花樹下，我們像穿上了綠色蓑衣，滿目茁壯蓬勃的綠樹牽引著我們的魂魄穿行。桂花樹周圍還有年代久遠的一些樟樹、松樹和華山松，如仆人般百鳥朝風俯首帖耳，依偎在它的左右。這些古樹的樹冠碩大，枝葉緊密覆蓋我們，仿佛搭在人的肩上。但桂花樹有條不成文的規(guī)矩，都是好鄰居，絕不會因此產生鄰里之間糾紛。在寶臺山桂花樹的家園里，“鄰里”之間的和諧可見一斑。這“夫妻樹”感動著——守望千年，不離不棄，當別的樹木落盡枯葉獨熬寒冬，它倆卻溫馨廝守，以枝相牽，以葉解語，以根相連，以香心心相印，看那巍然屹立、緊相隨地勢頭，任何風雨也無法摧跨它們堅如磐石的愛情！

飛禽走獸

寶臺山距離博南古道不遠，屬亞熱帶氣候，土地肥沃，雨量充沛，夏涼冬溫，很適宜動物棲息繁衍。據(jù)1989年的森林資源調查資料記載，寶臺山原始森林有各類植物1001種，屬國家重點保護的珍稀植物有15種，列入國家一二級保護的野生動物有30余種。曾記得，五六十年代上寶臺山金光寺拜佛許愿，走在茫茫林區(qū)途中，很多路段只見古樹蒼天，枝葉茂密，遮天蔽日，陰森恐怖，時有馬鹿、麂子、白鷴、箐雞等出現(xiàn)在淺林和路旁。它們似乎都不怕人，似乎好想與人親近，遠處也常常傳來虎豹的吼聲。

縣各級政府部門加大了對寶臺山森林公園保護力度，并對周邊一些領地進行了大面積的植樹造林，森林植被給眾多的野生動物棲息和繁殖提供了良好的環(huán)境。我在一日夜宿寶臺山金光寺，先被黎明叫醒的不是眼睛，而是耳朵。那熟悉的，奇異的，各種鳥鳴、獸吼聲在你醒來之前就告訴你，森林里的珍禽異獸們已經起床了。

“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在一個陽春三月的上午，我和妻子行走在寶臺山濕潤蒼翠的森林中，兩旁古樹參天，不時傳來一聲聲鳥鳴，感覺空氣中也彌漫著綠意。突然，一群優(yōu)雅而美麗的白鷴雞闖入我的眼簾，非常好看。它們體長70厘米至100厘米，雄雞身體白色而密布黑紋，狀如發(fā)絲的藍黑色羽冠披于頭后，臉頰裸露，呈赤紅色，翅膀以及長長的尾羽為白色，下體藍黑色，腳紅色，鮮亮的紅冠，走到哪里都是一副從容的姿態(tài)。雌雞則通體橄欖色，羽冠近黑色。白鷴雞機警膽小，雖然有羽翼，卻很少起飛，只在緊急時，才會飛上樹。它們每日的活動路線、范圍、地點都較固定，多數(shù)時間都在常綠闊葉林里覓食，吃飽之后就原地休息和梳理羽毛，天黑時棲息。平時這種美麗的白鷴雞在森林里非常警覺，難得一見，但實際上無人驚擾的時候，白鷴雞非常悠然自得，是寶臺山森林中的一種珍貴的精靈之鳥。

紅腹錦雞和白腹錦雞也是寶臺山中的一種珍貴之鳥。紅腹錦雞雄性羽毛以紅色為主，頭頂金絲狀羽冠，身披緋紅上衣和金色絲狀風衣，站立姿態(tài)如“紳士”一般，俗稱“金雞”，現(xiàn)已絕跡。白腹錦雞雄性羽毛以白色和藍色為主，頭頂具有發(fā)絲般的紫紅色冠羽和形態(tài)獨特的翎領緣，俗稱“銀雞”或“銅雞”。當?shù)胤窖园焉綔戏Q為“箐”，將白腹錦雞叫做“箐雞”。現(xiàn)在，一般情況下很難在原始森林里觀察到白腹錦雞求偶炫耀的整個過程，那種成群結隊出游的“白腹錦雞奇觀”更是難得一見。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連串好似敲木魚的聲音，在林子里回響，我立刻意識到啄木鳥已經開始一天的工作了。我把相機舉到一定的高度，在20多米的樹冠層上，一個影子在樹干上快速地橫向移動，通過長焦鏡頭的取景器我找到了它，原來是一只可愛的小松鼠。它正在從樹干上尋找食物，樹葉的嫩芽和樹皮上的珍菌、昆蟲等都是它的美食。它并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我仔細地觀察著它，調動身心去專注體驗它的一舉一動，并忘記把注意力放在拍攝上了。只見小松鼠動作迅速得像身體內裝了彈簧一般，每一個動作像都彈出去的一樣，在枝間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真的讓人有些應接不暇。在一瞬間，耳際又傳來“呼啦……呼啦……”的聲音。一只躲在樹干背面的鳥被這小松鼠驚飛起來，又落在不遠處的枯枝上。這就是著名的“森林醫(yī)生”——啄木鳥，剛才的“咚咚”聲就是它的喙敲擊樹木而發(fā)出的。

還有一次最精彩而最難忘的“拍攝”畫面情景。那是我去寶臺山頂看日出。當我剛登上寶臺山最高峰時，太陽也剛從天邊露出半個臉蛋，光線照到山頂那邊一塊開闊的草坪上，鏡頭余光里發(fā)現(xiàn)一只松鼠蹦蹦跳跳、走走停停……突然，又見一個較大一點的動物，鏡頭拉近，再拉近，是一只碩大美麗的環(huán)頸雄性野雞，羽毛華麗，尾長，眼眸之明亮。我的鏡頭隨著野雞步步移動，一剎那，那只松鼠也竟然相對步步走近野雞，看似還有點緊張。當它倆交匯成一鳥一獸場景，定格于一個畫面時，我按下快門記錄下了絕佳瞬間，很快，松鼠機警地走了過去，野雞則保持原來的位置，昂首挺胸地張望，并抖動翅膀嗚叫——是野雞最經典的炫耀，通常我們只聞其聲，眼下我終于得見其容，這樣的絕景畫面，真是“野雞松鼠勝日出”哇！

欣賞完飛禽的精彩畫面后，我們再來看一看、說一說野豬。我第一次見到寶臺山里的野豬是在60年代末，那是跟師傅第一次進山。剛從寶臺山分水嶺埡口走進竹林邊界，只聽一聲嚎叫，一群野豬在我不到5米的密不透風的林子里一陣奔突散去。它們雖然沒來進攻我，但也嚇得我一身冷汗。人們常說，頭豬、二虎、三熊。尤其是壯年獨公豬，十分兇猛。它的軀體健壯，四只短而有力，頸部短，頭較長，身上的毛粗硬，耳小并直立，嘴鋸齒獠牙。它經常在樹上蹭癢，粘上樹膠，通過在地上洗泥浴，又粘上泥沙，這樣粘有泥沙和樹膠的體表連一般的槍子都難以穿透。但野豬的眼神不太好，只要你別動，或者不要去侵犯它，有時走近了才能發(fā)現(xiàn)你。如果是以前受過傷，或者是中彈輕傷，他會不顧一切地先發(fā)制人。然而，大部分的野豬家庭則是由一公一母及幼崽組成一個家庭。它們經常帶著豬崽們在林間小道旁翻翻拱拱，找尋橡果和地下昆蟲。在早春季節(jié)，林間空地上和小路邊的光照條件好，蟲子長得又多又肥，野豬就會頻繁地光顧這些地方。有時野豬能把一塊空地里上百平方米的地皮全部拱開，深度達二三十厘米，場面壯觀。還有豬崽們會在一個區(qū)域待很長時間，而且有相對固定的巢域。因為它們體表的脂肪含量很低，夜間散熱比較快，所以它們會叼來草葉，鋪出一個兩米寬、三四十厘米厚的“大床墊”，然后躺在上面或鉆進里面休息。

夕陽西下，余輝灑照在寶臺山茂密的森林中，大部分動物都需要找一個度過黑暗的藏身之處，而豪豬則開始出洞。毫豬又稱箭豬，是一類有尖刺嚙齒目的夜行動物。它以身上有防御作用的棘刺而聞名。它的棘刺最長可達35厘米，遇敵時豎立抖動，發(fā)出“沙沙”的響聲，緊急時還會后退，再有力地撲向敵人將棘刺射人其身體。一根毫豬箭在刺入肌膚時只需要一根注射針刺入時所用力量的一半，并且很難拔除。豪豬白天躲在洞內睡覺，晚上出來覓食，常棲息于低山森林茂密處。幼小的豪豬極為可愛，緊貼在媽媽身邊，一起尋找可以果腹的食物?？上В乃幱脙r值較高，近幾年來，常被偷獵者偷獵，已成為瀕危物種。

寶臺山附近還有一處叫老鷹山的地方是觀看空中飛翔蒼鷹的好去處。每年春、夏、秋季節(jié)的時段，我們挑選一個合適的天氣，和朋友走進山中耐心尋找它的蹤跡，這種鳥會在山頂?shù)臉渲ι闲菹ⅲ蛟诟呖诊w翔。此種飛鳥下體有塊白色，身暗褐縱紋，腿上覆羽有棕色雜斑，背部及翅膀顏色稍淺，兩翼及尾黑色，鼻孔呈橢圓形，外趾爪較其它趾爪短。它的頭部及頸部有厚重的羽毛，腳上也被厚厚的羽毛覆蓋，像一個穿著美麗靴子的少女，飛行時兩肩的白斑如一輛空中飛行器的“車燈”，當?shù)氐娜朔Q之為“靴花鷹”。它們大多數(shù)時間單獨活動，飛行時兩翅扇動得非常快。有時飛行穿梭在森林的樹木之間，或在樹頂上空，技巧甚為高超而靈活，有力而迅速。有時則停在高處樹枝頂上，或者高高的山丘上，如同一名狙擊手，時刻觀察周圍的動靜，一旦有獵物出現(xiàn)，它就立即捕殺，令目擊者贊嘆不已。更有趣的是，當高空偵察不奏效的時候，它會掩蔽在樹枝密集之間或巖石下，當獵物出現(xiàn)時突然急速俯沖下來捕捉。若一招不靈，它還會在地面上進行地毯式搜捕，像家雞一樣在地面走來走去尋找甲蟲等來充饑。

寶臺山麓，洗身河上游，有個地方叫“馬鹿坪”，距離凈身池不遠。區(qū)域內生長有密集的華山松，水草也豐富，水鹿等野生動物經常到此飲水、休憩，同時在華山松上蹭癢，故而得名。

陽春三月的寶臺山，萬物競相萌發(fā)，云霧繚繞而溫暖。在寶臺山分水嶺的密林下，小路之畔，一條約1.2米長的青竹蛇，正在溝邊緩緩爬行（青竹蛇是蝮亞科的一種美麗毒蛇，全身翠綠，眼睛多數(shù)為黃色或者紅色，瞳孔呈垂直的一條線，有點像貓的眼睛，尾巴焦紅色）。突然，兩只色彩絢麗的紅嘴藍鵲，從空中俯沖下來，兇猛地啄向青竹蛇的頭部和尾部。青竹蛇被這突然的襲擊激怒了，開始一次次挺起脖子，前后左右，狠狠地向近身而來的紅嘴藍鵲發(fā)起反攻。開始，青竹蛇看起來略占上風，但幾個回合下來，青竹蛇的體力明顯不支，開始由進攻轉向逃跑。而此時的紅嘴藍鵲卻越戰(zhàn)越勇，它們分別有力地扇動著翅膀，把青竹蛇叼到空中后狠狠的摔下；再叼住青竹蛇，用力地甩動強勁的脖子，把蛇甩來甩去。接著用健碩的腳爪踩住青竹蛇的“七寸”命門，猛啄其頭部，整套動作精準兇猛，連貫有力。經過一番酣戰(zhàn)拼殺，一個多小時后，紅嘴藍鵲已將青竹蛇啄得頭破血流，嗚呼哀哉了。這時，我和幾位同行的游客圍觀到死去的青竹蛇旁，發(fā)現(xiàn)蛇的肚子上有一個較大的鼓包，一位大膽好奇的游客剖開蛇肚，一看，青竹蛇腹中竟然有一只未被消化的幼鳥尸體。此時，大家才恍然大悟，紅嘴藍鵲拼死與青竹蛇大戰(zhàn)，原來是為死去的兒女“報仇”。游客們在感嘆紅嘴藍鵲母愛的偉大之余，也更加驚嘆鳥類那超強的抗爭能力……我們在動物之間的自然競爭中遵循著自然規(guī)律，但更要加強我們的意識保護這些珍貴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