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知遠(yuǎn)

1

每到假期，蘭蘭都來大娘家住些天。

她喜歡來大娘家。大伯做生意，經(jīng)常不在家，他們家的獨(dú)生兒子——蘭蘭的堂兄明明哥又當(dāng)兵走了。大娘也很歡迎蘭蘭來陪她。

大娘家條件好，在縣城里有一戶三室一廳的房子，其中有一個小屋是專門留給蘭蘭住的。大娘名叫李鳳，說是叫大娘，歲數(shù)也不大，也就四十出頭兒。

蘭蘭這個假期有點不一樣。她剛剛參加完高考，假期再也不用補(bǔ)課和上補(bǔ)習(xí)班了。李鳳問她考得怎么樣，蘭蘭說：“還行?！边@一點李鳳對她很放心，蘭蘭在學(xué)習(xí)上一直不用操心。

李鳳問她：“你報的什么學(xué)校？”蘭蘭說：“我報的是師范?！崩铠P點點頭，她明白蘭蘭是懂事的，以她的家境，報個師范很好。

蘭蘭看上去是個性格豪爽的孩子，什么事都大大咧咧的，喜歡大聲笑，這點跟李鳳有點像。她們都是從一個小山村出來的，是同鄉(xiāng)，更是親戚。

蘭蘭很自立，上初中時就在學(xué)校住宿。她的爸爸遠(yuǎn)在農(nóng)村，很少來城里，上學(xué)的事常常由李鳳來關(guān)照，有時開家長會也是她去。蘭蘭在學(xué)校一直挺乖，只是初二時有一次跟一個男同學(xué)打架，她隨手抄起家伙把那個男同學(xué)打得滿臉是血。家長告到學(xué)校，都是李鳳幫著善后的。當(dāng)時李鳳把蘭蘭說了一頓，其實內(nèi)心里卻高興她這樣，起碼不會挨欺負(fù)。

李鳳問蘭蘭：“放假了，你沒回去陪陪你爸？”

蘭蘭淡淡地說：“沒有，他不用我陪。大娘，明明哥什么時候回來？”蘭蘭岔開話題。

李鳳說：“他呀，部隊忙，今年過年都沒回來。”

蘭蘭高挑兒的個子，大眼睛，梳著齊耳的學(xué)生頭，看上去又精神又漂亮。李鳳一直對她很好，所以蘭蘭也很黏這個大娘，一到假期或節(jié)日就來了。開始是明明哥陪她玩，后來明明哥當(dāng)兵走了，就是李鳳陪著她。

蘭蘭已經(jīng)十九歲了，知道美了。她以前總是穿著寬大的校服，有兩件好看的衣服也顯得小了。李鳳想，她就要出去上學(xué)了，就帶她出去逛逛街，買件衣裳。

聽說要買新衣裳，蘭蘭興奮得臉都有點漲紅了，她嘴上說不用，但看得出來她非常高興。

李鳳帶蘭蘭去了商場。蘭蘭以前很少來這個地方，李鳳給她講了一些買衣服的經(jīng)驗，教她如何講價，將來出去什么都得靠自己了。她們挨個服裝攤兒看，一邊比試一邊品評。李鳳看好了一件衣裳，讓蘭蘭試，蘭蘭有點害羞。她進(jìn)了試衣室間換衣服，等她出來，李鳳感覺眼前一亮，真是光彩照人哪。她心里感嘆著：蘭蘭長成大姑娘了。

她想：蘭蘭都上大學(xué)了，那些埋藏多年的事是不是應(yīng)該告訴她了。

李鳳和蘭蘭逛了一下午，給蘭蘭選了一套中意的衣裳，她們又在街上吃了晚飯，才順著江邊路走回了家。

有蘭蘭陪著，李鳳就不再怕冷清了，她的丈夫常年山里山外到處跑，留她一個人在家。她不上班，生活也沒個規(guī)律，經(jīng)常半夜看電視，早晨不起來，時間久了，就總是失眠。

蘭蘭愛說愛笑，但有時李鳳想，她是否真的像表面上那么開朗快樂。以前明明在家時，他們兄妹倆總是打打鬧鬧，看上去很開心，但李鳳知道蘭蘭其實很敏感，所以跟她說話做事總是很謹(jǐn)慎。有一次蘭蘭來她家玩，不知為什么忽然就走了，過后問她她也不說，李鳳猜想可能是因為哪句話、哪件事引起她多心，以后李鳳就更注意了。

有蘭蘭陪著一起吃飯，一起看電視，李鳳很高興。她待蘭蘭就像對自己的女兒一樣，教過蘭蘭很多東西。蘭蘭進(jìn)城上學(xué)時，她曾經(jīng)建議蘭蘭到她家住。但蘭蘭沒有來，一是李鳳家離學(xué)校遠(yuǎn)，不方便；二是蘭蘭學(xué)業(yè)很重，來回跑耽誤功課，也許還有其他原因，李鳳就不清楚了。

晚上沒事，李鳳要教蘭蘭化妝。以前李鳳不讓蘭蘭化妝，因為怕她早熟，怕她走錯路，現(xiàn)在她成人了，該懂的東西就得懂了。

李鳳讓蘭蘭坐在凳子上，細(xì)心地為她畫口紅、抹粉底、畫眼影。畫完后，李鳳滿意地說：“這一畫，還真像個大姑娘了?！闭f得蘭蘭不好意思了。

李鳳說：“蘭蘭，你真好看，越來越像你媽了?！?/p>

蘭蘭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她說：“大娘，你別提我媽，我瞧不起她?！?/p>

李鳳的表情嚴(yán)肅起來，她看著蘭蘭，說：“蘭蘭，你不能這么說話，她畢竟是你媽?！?/p>

蘭蘭說：“是我媽怎樣，她管過我什么？”

李鳳說：“很多事，你小孩子不懂。”

蘭蘭看著腳下，說：“我什么都懂，世界上哪有那樣的媽，為那么點小事就扔下我走了?！?/p>

李鳳說：“你媽和我是妯娌，也是最好的姐妹，有些事不是你想得那么簡單，蘭蘭，你再這么說你媽，我就生氣了?！?/p>

蘭蘭站起來，臉有些漲紅：“我知道我媽根本不是得病死的，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我真為她不值。”

“蘭蘭！”李鳳大聲叫起來。

“你們都騙我?！碧m蘭的眼圈兒紅了，轉(zhuǎn)身出去了。

李鳳長長嘆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息，這些年她都不提蘭蘭的媽媽，怎么一提就會這樣。有些事不說明白，這孩子心里始終過不去呀?？墒牵趺锤f呢，畢竟她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十多年前的事情又涌上她的心頭……

李鳳想了想，必須要跟她好好談?wù)劻?。她來到蘭蘭住的小屋，卻看到蘭蘭在收拾自己的小包，那套新買的衣裳，整齊地放在床邊。

李鳳忙問：“蘭蘭，你干什么，你要走？”

蘭蘭不說話。

李鳳一把拉過蘭蘭，說：“你別走，大娘說著玩兒的，我不生你氣。我問你，大娘對你好不好？”

蘭蘭低著頭說：“好！大娘你要對我不好，就沒有人對我好了?！?/p>

李鳳說：“凈瞎說，你還有那么多親人呢。你知道大娘為什么對你好？其實是你媽托付我讓我好好照顧你，你媽媽心里最牽掛的就是你。我知道，蘭蘭，十多年了，你心中一直有個疙瘩沒解開。你從來不提你媽媽，我也不敢輕易提，現(xiàn)在你也長大了，今天我就好好給你講講?！?/p>

蘭蘭沒說話，但顯然是期待的。

李鳳說：“今晚你陪大娘睡，咱們娘兒倆好好嘮嘮。”

蘭蘭點點頭。

晚上，李鳳給蘭蘭講起十多年前的往事……

2

蘭蘭的媽媽叫彩云，和李鳳都是在一個村子長大的。彩云可以說是十里八村最漂亮的姑娘。

李鳳和彩云從小就是好朋友，她們一起上學(xué)，一起玩耍，一起上山薅菜。長大后，她們都成婚了，巧的是，她們居然嫁給了同村的宋氏兄弟倆，李鳳嫁給哥哥宋有方，彩云嫁給弟弟宋有才，她們成了妯娌。結(jié)婚時婆婆家給兩個兒媳一樣多的彩禮，買的一樣的金首飾。

她們的關(guān)系一直很好，住的是隔成兩個院子的五間房。雖然她們之間有時耍點小心眼兒，有點小摩擦，但是不影響她們的友情和親情，李鳳和宋有方先結(jié)的婚，第二年有了兒子明明。彩云和宋有才結(jié)婚晚一點，不久也有了女兒蘭蘭。

回想起那個時候，真是很快樂，他們剛結(jié)婚時都是二十多歲，是那樣年輕有活力。農(nóng)村的生活安靜又熱鬧，春種秋收忙忙碌碌，打架吵架的時候有，雞飛狗跳的時候也有。村頭有個小賣店，總是擺著一桌麻將，宋有才愛玩，是那里的?？汀?/p>

宋家哥兒倆性格很不一樣。宋有才是個瀟灑的農(nóng)村青年，在村里也穿西裝扎領(lǐng)帶，結(jié)婚前家里的農(nóng)活兒基本見不到他干，都是父母和哥哥在干。他是老兒子，從小在家里受寵，能說會道，性格張揚(yáng)。他干活兒不愿意出力，還喜歡打麻將。高中畢業(yè)后宋有才沒考上大學(xué)，回鄉(xiāng)務(wù)農(nóng)又不甘心，總說自己能干點兒大事，村里有人看不慣他，說他是個二流子。宋有才愛吹牛，會忽悠，上學(xué)時他就追求彩云，彩云被宋有才的甜言蜜語打動，和他談起了戀愛。

而哥哥宋有方比較踏實肯干，不僅家里的地種得好，一年四季不是上山打松子，挖藥材，就是搞小秋收，后來還搞了特產(chǎn)種植養(yǎng)殖。

眼看著李鳳家的日子越過越好，彩云家的日子始終不如李鳳家，彩云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李鳳為人厚道，而彩云卻有點心高氣傲，總想拔尖兒。小時候小伙伴一起上山挖野菜，摘野果，她都要挑最好的，要是撈不到就會不高興，李鳳一般都讓著她。

彩云以為宋有才聰明能干，嫁給他是挖到了一棵大棒槌，想不到結(jié)婚后才發(fā)現(xiàn)，這小子除了嘴好，別的干啥啥不中。下地干活兒不行，種蘑菇種木耳不會，養(yǎng)豬怕埋汰，上山挖藥材嫌累，彩云為此沒少罵他。

在農(nóng)村，人們是很重視男孩的。人家生的是兒子，她生了個女兒，就更覺得比李鳳差了一截。

彩云總是不滿意宋有才，就這樣吵吵鬧鬧地過了幾年，他們吵架的時候越來越多，一吵架就摔盤子摔碗，慢慢地發(fā)展到開始動手了。李鳳兩口子沒少去勸架，有時候勸好了，沒幾天又吵起來了。

日子就這樣磕磕絆絆地過著。一晃，兩家的孩子們都上學(xué)了，他們還是時吵時合。

蘭蘭剛懂事，他們一吵架，蘭蘭就往李鳳家跑，那時蘭蘭就和李鳳親。

宋有才愛打麻將。他有點小聰明，打麻將經(jīng)常贏錢，但輸錢的時候也不少。為此，彩云很生氣，這也是他們夫妻吵架的一個主要原因。

那天發(fā)生的事，李鳳一直記憶猶新……

那時村里很多人家都換上了彩電，宋有才和彩云攢了點錢也想把原來的舊電視換了。于是在一個星期日，宋有才搭進(jìn)城的拖拉機(jī)去買電視。他找了一個原來也是村子里出去的、跟他家還沾點遠(yuǎn)親的人幫著挑選和砍價。

到了商場，宋有才看到琳瑯滿目的家用電器，心里真癢癢，這才是九十年代的生活呢。本來他們商量的是想買二十一英寸的，可當(dāng)他看到了二十五英寸的電視，那色彩、那畫面、那造型真叫一個漂亮。宋有才動心了，正好前幾天打麻將他贏了一千多塊錢，再加上彩云給的錢，他想買個大彩電回家。

那個遠(yuǎn)親有點面子，商場說能給個內(nèi)部價，便宜幾百塊。他頭腦一熱，沒跟老婆商量，就掏出錢買了一臺二十五英寸大彩電。他覺得多花一千多塊錢值，回去還不把全村的人給震了。錢花了再賺唄，手氣好兩場麻將就贏回來了。

下午，他高高興興地把大彩電運(yùn)回了家，想不到彩云知道他多花不少錢買的電視后，跟他大吵了一架。

彩云嫌他掙不回來錢，還逞能亂花錢。本來她想在承包田建個暖棚，進(jìn)行特產(chǎn)種植都沒有錢，跟公婆張口又沒有臉面，他還這么能造。

宋有才打麻將贏錢，本來是瞞著彩云的，聽她一再貶低自己掙不回來錢，便說了自己打麻將贏錢的事兒。彩云聽了更生氣，現(xiàn)在農(nóng)村有幾個像他這樣不務(wù)正業(yè)的人，人家種植養(yǎng)殖，上山采山菜、藥材，哪個日子不是過得紅紅火火？就她跟誰比都差一截。

彩云跟丈夫吵鬧，把宋有才罵得一無是處，說后悔自己嫁錯了人，憑自己的樣貌找城里人也找了。宋有才被罵火了，動手打了彩云一巴掌，彩云披頭散發(fā)地去撓宋有才，宋有才一氣之下，把新買的電視摔了。

彩云氣瘋了，本來這日子過得就又窮又憋屈，他還這么胡作。她心疼花大錢買的彩電，更生宋有才的氣。李鳳聽到吵架聲趕來勸架，但兩個人都在氣頭上，勸了這個那個不干。李鳳批評小叔子做得不對，宋有才還不服氣。就在鬧鬧哄哄的時候，彩云跑到外屋喝了農(nóng)藥。

幾個人嚇壞了，忙過去搶救彩云。宋有才也嚇蒙了，彩云一氣之下喝了農(nóng)藥，當(dāng)時就后悔了，摳著嗓子想吐出來，不奏效，幾個人又給她喝水，讓她嘔吐，也沒什么用，宋有才忙去找來拖拉機(jī)，拉上彩云去城里醫(yī)院搶救。

一路上，宋有才向彩云道歉，彩云躺在那里滿頭是汗，痛苦地捂著肚子，不讓宋有才靠近。李鳳一直抱著她的頭，安慰她。

彩云喝的農(nóng)藥是烈性的， 喝了就很難搶救回來。在農(nóng)村發(fā)生這種事并不罕見，想不到今天落在了彩云身上。

村里到縣城十多公里，走了一半的時候，彩云就不行了。她拉著李鳳的手，滿眼是淚，說真后悔呀，怎么就忘了自己的女兒，她還那么小，才八歲呀，沒有媽媽可怎么辦，她托付李鳳，要好好照顧她的女兒蘭蘭，不要告訴她的媽媽是怎么死的。

宋有才一直在哭，彩云說：“我知道你一定會給蘭蘭找后媽，我不求你別的，把蘭蘭養(yǎng)大成人，就算對得起我了?！?/p>

彩云把脖子上的金項鏈摘下來，放到李鳳手中，讓她等蘭蘭長大了，再給她。

彩云的意識已經(jīng)開始模糊，她一直說著蘭蘭愛吃什么，喜歡什么，說要讓她上大學(xué)，讓她好好地嫁人，一直絮絮叨叨到生命最后一刻，嘴里還念叨著女兒的名字。拖拉機(jī)還沒到縣城，彩云就已經(jīng)香消玉殞了。

蘭蘭放學(xué)回家，知道媽媽死了，她大哭了一場。大人們告訴她，她的媽媽忽然得了一場急病去世了。

蘭蘭就這樣成了沒媽的孩子，此后她再也沒哭過。

后來，宋有才獨(dú)自撫養(yǎng)著女兒，日子過得很艱難，親朋好友也可憐蘭蘭，都幫著他們。

宋有才的性格從那時起完全變了，他再也不張揚(yáng)了，成了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家里的農(nóng)活兒也肯埋頭干了。

宋有方和李鳳承包林地，養(yǎng)蛤蟆，越干越好。后來，為明明上學(xué)，就進(jìn)城買了房，離開了那個小村子。

李鳳一直都知道，蘭蘭表面上大大咧咧，其實心思很重，畢竟是個沒媽的孩子。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誰也不提彩云的事。

也許這是她的一種自我保護(hù)吧。

李鳳講完了，長出了一口氣：“蘭蘭，事情就是這樣，大娘沒騙你，你媽媽很后悔一時想不開扔下你，在死之前，她一直放心不下的就是你?！?/p>

蘭蘭眼中閃動著淚光，卻沉默著，臉上呈現(xiàn)出一種她這個年齡不應(yīng)該有的凝重。

李鳳說：“你別再那么說你媽媽，好嗎？”

蘭蘭說：“我知道了，大娘，我媽媽真可憐?！?/p>

3

天亮了，窗外樹上的小鳥，喚醒了李鳳，這一夜，李鳳沒有失眠，睡得特別好。

她看著身邊的蘭蘭，還在熟睡著。李鳳想看會電視，又怕打攪了蘭蘭。

安在墻上的四十二英寸液晶電視，是她家的第二臺電視，客廳里還有一臺六十五英寸的。李鳳想：現(xiàn)在的電視又好又便宜，如果彩云早知有今天，怎么還會為一臺電視吵架送了命，那多不值啊。以前李鳳和丈夫也吵架，但從那以后她想開了，再也不跟親人吵嘴置氣了，有什么事好好說，沒什么大不了的。

想了一會兒，李鳳悄悄起來，去廚房做早餐。

過一會兒，蘭蘭也醒了，來幫李鳳忙活。等飯好了，兩個人在餐桌兩邊坐下，李鳳說：“蘭蘭，過些天你就要去上大學(xué)了。大娘不是攆你，一會兒吃完飯，你就回村里，給媽媽上上墳，告訴她你要上大學(xué)了，再好好陪陪你爸爸?！?/p>

蘭蘭輕輕地點點頭。

李鳳說：“你也不要恨你爸，你爸不容易，這么多年都是他一個人，別人勸他再找一個，他也不干，就知道干活兒掙錢。本來他比你大伯小好幾歲，現(xiàn)在他顯得比他哥歲數(shù)都大，從你媽走了，他就再也沒打過一次麻將。這么多年了，有再多的錯也過去了?！?/p>

蘭蘭說：“我知道，大娘，那我一會兒就走了。”

李鳳說：“好，一會兒我還有樣?xùn)|西給你?！?/p>

吃完飯，李鳳拿出一個首飾盒，從里面拿出來一個金項鏈，說：“這個金項鏈，今天我交給你，是你媽媽留給你的，我也有一條一樣的?！?/p>

李鳳為蘭蘭戴上金項鏈，蘭蘭覺得脖子有點涼涼的，一種奇妙的感覺，她從來不知道媽媽什么時候給她留下了一個金項鏈。今天，因為這個金項鏈，卻仿佛跟媽媽有了一種心靈上的接觸。

李鳳說：“一會兒你早點走吧，晚了我不放心?！?/p>

蘭蘭說：“謝謝你，大娘?！?/p>

李鳳說：“以后別跟自己的親人發(fā)脾氣?！?/p>

蘭蘭說：“我記住了，大娘。”

李鳳幫蘭蘭收拾東西，蘭蘭穿上了新買的衣裳。

蘭蘭背起包，要走了，她悄悄對李鳳說：“大娘，我告訴你個秘密?！?/p>

李鳳拂了拂蘭蘭的頭發(fā)，笑著說：“真是個孩子啊，說吧。”

蘭蘭說：“你知道那次我為什么跟人打架嗎，因為他罵我媽……昨晚，我夢見我媽了。其實，我心里特別想她?！?/p>

李鳳點點頭，蘭蘭在李鳳耳邊說：“大娘，我能不能叫你一聲媽?！?/p>

李鳳說：“行啊，大娘也是媽?！?/p>

蘭蘭說：“那以后沒人的時候，我就悄悄叫你一聲媽?！?/p>

李鳳憐愛地看著蘭蘭，說：“好！”

“媽！”

蘭蘭這一聲叫過來，不知怎的，李鳳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