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南川(加拿大)
四月,從蒙特利爾出發(fā),我和朋友趕路回家鄉(xiāng),去看老母親。
在路上,我們看到了很多笑臉,有一張笑臉,讓我們難忘,具體地說在浦東機場。
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從蒙特利爾到上海,還不是回家的終點,媽媽的家在昆明。我一直有個毛病,睡眠總是不好,在加拿大的家里常常少不了安眠藥,上了飛機,就更是“難眠”的時刻,有藥也不敢吃,萬一有什么事,可不能睡的死去活來。十幾個小時,樂觀地說,只是迷糊了兩三個小時,下了飛機,又要轉(zhuǎn)機,疲憊不堪,到昆明還有近四小時的飛行旅程。
我掙打著精神對辦轉(zhuǎn)機的女孩說,好累啊。她抬起頭看著我笑,說,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我說,是啊,媽媽家在昆明,還得坐幾小時呢。她又抬起頭看著我笑,說,您出國多年了吧。我說,三十年了。她開始處理我的轉(zhuǎn)機手續(xù),又說,三十年了,還有得媽媽看真幸福。她這么一說,我頓時感到好溫暖,眼眶一熱,說,謝謝你,真的幸福。她又抬起頭看了看我,這次我發(fā)現(xiàn)她的笑臉變得有些“尷尬”,我是一個敏感的人,說,你多好,媽媽肯定就在身邊,再遠(yuǎn)不過高鐵幾小時。她沒回答,開始問我,你想要靠窗子還是靠走廊的座位。因為我們是兩個人,我嘗試地說,能安排我們兩人都靠走廊就好了,這樣空間大一點,可以腿伸得直一點,出進(jìn)也方便。她盯著電腦看,說,這班飛機好像沒什么空位置了。過了一會兒她又問了一遍,你們都是想坐靠走廊的。我點著頭,說,盡量吧,如果沒位置,那也沒辦法。她把票做好了,遞給我時說了一句,你們倆都可以坐在走廊旁邊,雖然不盡滿意,不過你們伸腿是沒問題了。我說太感謝了,她對著我們笑,我朋友小聲地對我說,這女孩笑的多可愛啊。
離開時,女孩說,向你的媽媽問好啊,我說,也向你媽媽問好。她沉默了片刻回答到,我媽媽已經(jīng)離世了。什么,是這樣啊,她那么年輕,我趕快說不好意思。她低聲說了一句沒事的,祝福天下的媽媽,還揮起手和我們說再見。
上了飛機,我們的座位確實都靠著走廊,不過,原以為兩人的座位僅僅是隔著走廊而已,沒想到是一前一后。我說,這女孩咋安排的,現(xiàn)在說話也不方便了。朋友倒說,方便了一樣,不能都方便啊,你看乘客這么多,可能沒法安排,堅持幾小時吧。我又想起了女孩的笑臉,嘀咕著說,確實人家也挺幫忙的。
不一會飛機關(guān)門了,馬上就要起飛。這時,我發(fā)現(xiàn),靠窗子的兩個座位沒人,心生驚喜,回頭對朋友說,旁邊空著兩個位子,太好了,我可以睡一會,正好補補精神。我的朋友也覺得奇怪,她的旁邊也空著兩個位置,這怎么回事。她問我,你對女孩說過你很累,想躺一會兒嗎。是啊,我想起來了,對她說過這樣的話,難道她上心考慮過。朋友站起來看了看機艙,喊著,上帝啊,座位全是滿的,只看到乘務(wù)員工作的旁邊有一個空位置,就我們倆這里空著,她有點得意地說,女孩知道我們是國外來的,路途遙遠(yuǎn),很辛苦,就利用了這么幾個空位置,把我們座位分成前后,正是讓我們好好休息呢,她人真好。我也站了起來看了一圈,果真沒見到一個外國人,我說,你是這樣猜測的吧。朋友說,當(dāng)然是猜測的,不過我想是真的,因為看她的服務(wù)態(tài)度,她的笑臉,那女孩人好,浦東好,中國人好。
她這么一說,我倒感動了。
后來,我躺在空著的椅子上,迷糊了一陣子就到家了。
一直不清楚座位那樣安排,到底出自什么原因,我相信,朋友說的是真的,那女孩的笑臉,一直停留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