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魯
蔣澤先教授自謙是文學界一名“票友”,事實上,他已經(jīng)出版了報告文學二十余部。其中,《蔚藍色的過渡》《中國農(nóng)民生死報告》《秋杰老師》,均入圍魯迅文學獎,《鄧小平在南昌的歲月》曾獲贛版好書,《世紀末的忠告》曾獲江西谷雨文學獎。他倡導“生命文學”,他一直在為尊重生命,熱愛生命,善待生命鼓與呼。
《點亮希望:望感動中國的支月英老師》無疑又是一支贊美生命的歌。
蔣澤先教授曾在他的一篇文章中說“我們一起傾聽寂靜,尋找失去的那個真實。在情感里,在文字里,在書中。緣,這是緣。讀你,我讀”。
通讀這部走進了“2016年度感動中國”人物支月英老師生命世界的作品,我們仿佛再次與蔣澤先教授一起共同傾聽著寂靜的大山深處三十六載光陰流轉(zhuǎn)的平凡歲月里,一位山村女教師用生命的燃燒譜就的生命之歌。這歌聲三十六年來在山谷回蕩,承載著支月英老師與村民、與孩子們之間純潔、無私、真摯又美好、平凡而高尚的相知相守。這個人、這份情同樣深深打動了作家蔣澤先,他渴望再一次用他的將心比心在“文學”與“生命”的雙重視閾中讀出支月英老師的一顆“過去心”、“現(xiàn)在心”、“未來心”…… 作品讓我們看到了身處基層的“脊梁人物”那種甘于平淡后面的澄澈心靈。
“生命文學”的藝術魅力首先來自于真實的力量。對于《點亮希望感動:中國的支月英老師》而言,“真實”是作者寫作的基本價值取向和精神立場。作者在書中追蹤保留了許多支月英老師三十六年來真實的生命細節(jié)。從美學上說,這本書的風格始終保持著紀實的沉著大氣,體現(xiàn)出的是文字后面的思考。而所有的思考,又都與生活的褶皺和心靈的赤裸交織共鳴,堪稱有力透紙背之功。一切都盡在不言中,一切又都仿佛已言盡。寫作者從頭至尾不刻意制造人物“沖突”,而是巧妙地讓位于生活流程的自說自話,作品雖然直接面對了支月英老師坎坷艱辛的生活史,但并不沉湎于所謂“感動中國”的口號與標簽中。書中關于支月英老師山村執(zhí)教三十六年寒暑幾易的所有細節(jié),既串聯(lián)起了支月英老師守望山村教育,撐起山村兩代人夢想的“歷史記憶”,也毫不隱晦地將當下現(xiàn)實中的種種困厄與局促呈現(xiàn)在讀者的眼前。從這個意義上說,這是一次充滿矛盾的寫作,因為作者對于支月英老師“個體生命”的表達仿佛是不經(jīng)意之間,卻又分明是藝術的敏感,把庸常的生活交給了文字紀實與想象的背后空白。從這個意義上說,這是一部具有典型的“現(xiàn)代性”倫理價值的人物志,一個作為真實的人的形象的支月英老師豁然呈現(xiàn)于文本中。
真人、真事、真實的生活情狀支撐起這部書的整體敘事框架。作者的寫作總是讓生活本身來說話,試圖真實而具體地在文本中展現(xiàn)支月英具體的生活狀態(tài)、生活環(huán)境和生活遭遇,從而把一個扎根在大山深處的偏遠世界里三十六年孤獨執(zhí)教的“支老師”帶進可以被讀者充分感知和理解的現(xiàn)實生活中。作者的敘事圍繞“她是誰?”“她為何而來?”“她因何堅守?”展開,真實的力量轉(zhuǎn)換為審美的力量,即文本中透射出的無處不在的“紀實美”。
文學文本除了以真實的力量撞擊讀者的心靈之外,還須以真情實感浸潤讀者的內(nèi)心世界。作者在本書中始終回避直白的灌輸和教條式的宣傳教化。全書始終著眼于情理交織、以情動人,情文并茂的敘述風格,作者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以來若干首不同階段流行一時的歌曲名如“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年輕的朋友來相會”“敢問路在何方”等勾勒編織成一幕幕具有深情懷舊意味的歲月流金之美,讀來令人深受感動。作者借助于一個普通又樸素的山村女教師所擁有的鮮活的生活場景、豐富的生活細節(jié),真摯的生活情感,質(zhì)樸的生活智慧、堅韌的生活信念來傳達積極正面的主題思想,從而產(chǎn)生了“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審美效果。如家訪歸途遇大雨;大雪封山接學生;尋找逃課的孩子;山洪沖垮了山路,背孩子涉水;雨夜查房;給孩子們種菜養(yǎng)雞……無不體現(xiàn)了一位鄉(xiāng)村教師對孩子的關愛呵護。
“生命文學”的完美境界也許正在于寫作者與寫作對象之間能夠產(chǎn)生心與心之間的和諧共振,這心靈的律動奏出的將會是生命相撞相融的精彩樂章?;仡櫴Y澤先教授以往的作品,作家總是追求對寫作對象的個人歷史的還原與超越以及對人生細節(jié)的創(chuàng)造性處理,以一種最客觀的主觀精神觀照他所鐘情的人物。在《點亮希望:感動中國的支月英老師》中,作者同樣希望能夠?qū)懗鰧χг掠⑦@個人物的理解與想象,理解是為了還原,而想象則是為了超越。還原與超越體現(xiàn)的恰恰正是心靈的互動,真心的交流。走進這個文學文本,讀者可以真切地體驗到作者是在用一顆同樣曾經(jīng)有過山村經(jīng)驗,有過教師職業(yè)生涯體驗的寫作者的“心”在與“山村女教師”支月英進行著默默地對話。也許是醫(yī)學專業(yè)的緣故,生命的意義高于一切。蔣澤先教授沒有把支月英這個人物僅僅限定在先進模范人物的序列中,也沒有把自己的創(chuàng)作拘囿于先進事跡報告的窠臼里。作家的創(chuàng)作旨趣可以提升到這樣一個高度,即作家的生命經(jīng)驗是和他筆下的支月英的生命流程相通相守的,作者與文本中的人物一道思索著:在世俗喧囂的年代,我們應該如何重新面對善良人的無私與忠誠以及平凡人對人生信念的執(zhí)著;如何真誠面對自己的情感與心靈。作家渴求守望的是物欲時代的精神家園和人文情懷。于是,讀者從書中讀到的不僅僅是人物的事跡,是一個普通女性真實的生活氣息、真實的喜怒哀樂,真實的挫折坎坷。
蔣澤先老師曾經(jīng)寫過南昌大學女教授、博生生導師、在教學科研領域生命不息奮斗不止的秋杰老師,這一次又為扎根山區(qū),默默奉獻了一生的山村女教師支月英寫下感人篇章。蔣澤先筆下的老師,無論是教授博導還是山區(qū)小學教師,他都會把她們還原為血肉豐滿的平凡的人,。從南昌大學石秋杰到山村教師支月英,作者筆下訴說的分明是一種叫做“記憶”的生活。生活走進了記憶,最讓我們失落的是生活與記憶從此可能被永遠懸置于現(xiàn)實的快速變遷與喧囂之中,接著就是無情的遺忘,而蔣澤先的寫作就是對一切可能的“遺忘”進行無數(shù)次靜默地面對,靜默地觀察,靜默地聆聽,試圖在一切平凡而不平庸的靜默里展開最艱難的對“遺忘”的抵制。
也許這份抵制是徒勞的,但卻是有價值的。蔣澤先始終恪守的生命文學寫作觀,勇敢地用無數(shù)瞬間的凝固,幫助我們完成了對空間的復原,在支月英老師的故事里,就是山鄉(xiāng)的復原,是個體與自我記憶之間對話的重新開啟。秋杰老師、支月英老師甚至寫作者本人蔣澤先的執(zhí)著,都讓我作為一個讀者而感動,因為這些被文字賦予新生命、新價值和新意義的鮮活的人物給了我重新尋找記憶的可能,給了我與時間作戰(zhàn)的勇氣,也教會我懂得如何在缺憾中咀嚼出完整人生的滋味。
支月英老師真實的生命履歷以及作家蔣澤先與“山村女教師”之間真心誠意的心靈對話,都化作了一種生命的熱度溫暖著一顆顆有痛苦有歡愉、有惶惑有追求的怦怦跳動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