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暖色
簡介:
魏舟顯一直覺得自己和展湄是最幸福、也是最登對的一對.他喜歡和她一起打拳擊,喜歡她說他永遠(yuǎn)不會輸?shù)哪?,但他獨獨不喜歡她不對外公布自己,他想光明正大地和她在一起……當(dāng)她終于答應(yīng)和他去見家長,甚至還主動求婚時,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身上有那么多的秘密……
01
展湄凌晨從機(jī)場回來,剛一開門,就看見玄關(guān)處放著一雙鞋子。果然,魏舟顯穿著白襯衣躺在沙發(fā)上,懷里抱了個枕頭睡著了。
他一個不喜歡穿西裝、襯衣的人居然連扣子未解就睡著了,應(yīng)該是下班從公司趕過來,等她等到現(xiàn)在。
她放輕腳步,拿毛毯小心翼翼地蓋在他身上。去廚房一看,廚桌上放著兩菜一湯,已經(jīng)冷掉了。
她把菜放進(jìn)微波爐里。突然,一只手從腰間穿過來,緊緊地?fù)е瑒偹?,嗓音有些低沉沙啞:“我好想你啊?!?/p>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展湄笑了笑,拍拍腰間的手問,“你吃了嗎?”
“沒有,想等你回來一起吃?!?/p>
展湄轉(zhuǎn)過身,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理著清爽的短發(fā),一副剛硬的五官,但眼里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了。她有些好笑,不曉得外人知不知道被稱為“小拳王”的魏小少爺,會做飯,會說情話,還會撒嬌。
兩人吃完飯,展湄說了些工作上的問題,魏舟顯聽著聽著就將她拉進(jìn)懷里了,手玩兒著她的頭發(fā),表情淡然,也不知聽進(jìn)去了幾分。
展湄知道他對公司的情況了然,還想繼續(xù)往下說,沒想到這人得寸進(jìn)尺地將她抱在腿上,撩起她的頭發(fā),嗅了一下,笑瞇瞇地說:“好香?!?/p>
展湄?zé)o奈,魏舟顯把頭埋在她的脖頸處蹭了蹭,一個吻輕輕地落在上面,然后慢慢地移到嘴唇停了下來,眸光深情地看著她,問:“可以嗎?”
展湄抓起抱枕砸在他臉上,他哈哈一笑,握住她的胳膊,將她壓在身下,吻了上去。
兩人從沙發(fā)到床上纏綿了好一會兒。展湄洗完澡出來,發(fā)現(xiàn)魏舟顯還躺在床上,便問道:“不走了嗎?”
男人悶悶的聲音從被窩里傳來:“你出差整整半個月了,四舍五入就是一個月,我有一個月沒見到你了?!?/p>
展湄不理會他的胡言亂語,只說:“八點助理過來給我送文件?!?/p>
“哦?!蔽褐埏@跳下床,將她一把橫抱起來,扔進(jìn)了被窩。展湄還沒來得及推開,他又撲上來了,語氣帶著控訴道,“為什么出差都不告訴我?”
“這次事件比較嚴(yán)重,我走得急,而且魏維時時刻刻都在盯著你,我哪兒敢跟你聯(lián)系。”
提到這個同父異母的大哥,魏舟顯不說話了。他看了她幾秒,然后躺下來,用被子蓋著臉,平靜地說:“睡覺,七點我就走?!?/p>
還沒到七點魏舟顯就醒了,手一摸,旁邊冷冰冰的。他下床走到陽臺,果不其然地看見展湄只穿了他的T恤,露著白花花的腿,懶懶散散地靠在陽臺的欄桿上抽煙。
他從背后抱住她,一手抽掉她手里的煙,輕哼道:“我怎么不知道你煙癮這么大了?”
展湄望著遠(yuǎn)方慢慢散開的金色的云,輕輕笑了笑,道:“不知怎么,到了最后,壓力突然有些大。”
他把頭埋進(jìn)她的肩窩里,輕聲道:“你說我們不會輸就不會輸?shù)?。?/p>
展湄反過手,溫柔地揉了揉他的頭發(fā),突然問:“魏舟顯,你愛我嗎?”
“愛?!睕]有猶豫的,他認(rèn)真而又深情地回答。
展湄轉(zhuǎn)身,踮起腳摟住他的脖子,主動地吻了上去。東方的金云散去,抖開了初升朝陽的萬丈光芒,他抱著她柔軟的腰,輕輕呢喃著,像是要許下一生一世的愿:“阿湄,我很愛你?!?/p>
02
一開始,是展湄主動來到魏舟顯的世界的。
兩年前,魏舟顯被趕出魏家,人稱“小拳王”的他開始在地下室打拳擊,。
展湄每天都會來看他打比賽。兩人真正開始有交集是“小拳王”對踢館者那天,臺上的兩人打得酣暢淋漓,她倒沒怎么看比賽,一直盯著處上風(fēng)的男人。他一頭硬硬的短發(fā),五官剛硬俊朗,穿著白色的背心,勾勒出結(jié)實的肌肉,汗珠從胸前滑落,鉆進(jìn)衣服里成了一道濕濕的痕跡。
每一拳都帶著力量,無不顯示男人的力氣和性感,恰好男人看向觀眾席,她便對他眨眨眼,活像個輕佻的浪子。
直到小拳王將踢館者壓制在身下,明明是處上風(fēng),卻皺緊了眉頭,沒人注意到這一切,她卻看到了踢館者擰人手指,猛地站起身,大吼道:“他使詐!犯規(guī)!”
這種犯規(guī)在拳擊場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有人理會,但是魏舟顯聽到了,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在他與她之間,他就輸了。
比賽結(jié)束,展湄準(zhǔn)備起身,余光看見兩個“西裝男”進(jìn)來,目光搜尋四處。她若無其事地繞過拳擊臺走向后臺,經(jīng)過更衣室時,看見一道姿勢別扭的古銅色身影,便停下了腳步,那人脫了衣服正在給腰部擦藥。
眼看著血順著腰線滑進(jìn)褲子里,她下意識地拿出手帕遞過去,那人身影一頓,回頭看是個女人,沒接,道:“不用?!?/p>
展湄也不勉強(qiáng),卻看見“西裝男”進(jìn)來了,急忙將他往更衣室里間猛地一推,自己也跟著進(jìn)了,隨后“啪嗒”一聲關(guān)上門。
魏舟顯被墻壁碰到了背后的傷口,疼得咧了咧嘴,道:“你干什么?”
她用食指抵住他的唇“噓”了一聲。
“放開?!蔽褐埏@不客氣地打開她的手,目光往下移,女人白皙纖細(xì)的手指還大大方方地按在自己胸前,他皺眉道,“拿開!”接著推開她要出去。
“再等等!”展湄急得兩只手抵在他的胸前,眼睛卻不敢看他此刻是什么表情。雖然她一直想找機(jī)會認(rèn)識魏舟顯,但用這種方式也太尷尬了。
更衣室狹小,不知是氣的還是怎么,她能感覺男人周身的溫度明顯變熱,味道也鉆進(jìn)了鼻息里,應(yīng)該是剛洗了澡,身上帶著淡淡的香皂味,頭發(fā)的水珠滴在了她的手背上,帶著灼熱感,燙得她不敢用力呼吸。
后來她才知道,如果人與人是互相吸引的,連味道都令人迷戀。
十分鐘后,展湄跑出更衣室,到衛(wèi)生間理了理頭發(fā)才出來。后續(xù)比賽也結(jié)束了,館場沒什么人,只有幾個人坐在吧臺喝酒。
她咳了咳走過去,對著穿白體恤的男子,笑了笑說:“剛才不好意思,我請你喝一杯?!?/p>
魏舟顯偏頭看了她一眼,女人有雙又亮又黑的眼睛,臉上掛著淡淡的笑,絲毫沒有因為剛才把他抵在更衣室里覺得不好意思或害羞。
他揚(yáng)揚(yáng)下巴,叫酒保給她倒酒,說:“我請你喝?!?/p>
展湄接過抿了一口,準(zhǔn)備自我介紹。
“我記得你?!蔽褐埏@率先開口,他記得是她說出使詐和犯規(guī)的那句話,也記得她是每天都會來看比賽的女人,旁人穿著吊帶超短裙,唯有她穿著白領(lǐng)風(fēng)格的工作裝,看起來和這個血腥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輕輕一笑道:“說吧,你找我什么事兒?”
展湄倒是有些訝異,他的表情清淡,好似猜到她是來找他的。
“我叫展湄,是魏氏集團(tuán)的高層助理?!彼χ斐鍪帧?/p>
他表情沒變,“嗯”了一聲,意示她繼續(xù)說下去:“我知道你和同父異母的大哥魏維不合,還被趕出魏家,可我知道你不會一直埋沒在地下室打拳擊。”
“我有能力,可以幫你奪魏氏集團(tuán),拿回屬于你的東西?!?/p>
魏舟顯聽她說完最后一句話,淡淡一笑,回道:“關(guān)你屁事兒?!?/p>
03
魏舟顯是名正言順的魏家人,他的母親是正兒八經(jīng)的魏家女主人??墒俏悍蛉瞬缓卯?dāng),在她生下魏舟顯后,無意間發(fā)現(xiàn)魏先生在外面有妻還有子。她覺得曾經(jīng)幸福的婚姻生活是在作秀,認(rèn)為受到了恥辱和背叛,報復(fù)性地拉著魏父從樓上跳了下去。
魏父被送到醫(yī)院時還有一口氣兒,請求老爺子將魏維接到魏家。
一開始老爺子不太喜魏維,但是魏維乖巧又聰明,而魏舟顯是被寵壞的公子哥兒,自大而倨傲。慢慢地,老爺子明白魏舟顯難當(dāng)大任,便將目光傾注在了魏維身上。
直到魏舟顯因為打拳擊和老爺子大吵一架,魏維從中煽風(fēng)點火,等他參加完拳擊大賽,拿了“小拳王”的頭銜,老爺子氣得將他趕出了魏家。
魏舟顯這才意識到,魏維從未拿他當(dāng)?shù)艿堋?/p>
這些年,有太多的人打著來幫他奪魏氏的幌子謀私利,所以他不會相信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
但是展湄并沒有放棄。
那天晚上,魏舟顯打完最后一場拳擊賽,筋疲力盡地躺在臺上。一道陰影遮來,他睜開眼,展湄穿著吊帶背心和短褲,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整個人又白又嫩。
“怎么?”她挑了挑眉,說,“小拳王也有打累的時候?”
魏舟顯懶得跟她繞彎子,冷哼道:“有話直說?!?/p>
“我跟你打一場。”
魏舟顯漫不經(jīng)心地坐起來,解開護(hù)膝,隨意道:“女人我也不會讓的。”
“正好,我也不怕男人?!?/p>
魏舟顯扯扯嘴角,嘲諷她的自大,但他又扣回護(hù)膝,說道:“一局定輸贏,我贏了,你滾?!?/p>
“輸了呢?”
“也是你滾?!?/p>
兩人穿戴好裝備,做備戰(zhàn)的姿勢,展湄瞇著眼道:“如果我贏了,你聽我把后續(xù)的話說完,再考慮與我合作?!?/p>
“你當(dāng)是相親?”他譏笑。展湄冷著臉,一拳打過來,兩人你來我往,倒是勝負(fù)不分,但是她清楚,他只用了三成力。
最后一招,她躺在地上用腿夾住他,明明是用盡全力將他鉗制住,可他不驚不慌,好似反手就能將她壓制。
魏舟顯笑道:“還會用這招,不錯,練了多久?”
展湄誠實地開口:“兩個月?!?/p>
“為了認(rèn)識我,還真是認(rèn)真。”
展湄不理會他的嘲諷,默念“一二三”,誰知第三秒還沒數(shù)出,魏舟顯做了一個假動作,她一慌,他便輕而易舉地提起她的腿,手順勢扣住她的背,動作利落地將她壓在繩欄上,眨了眨眼笑道:“展小姐,你知道什么樣的女人最迷人嗎?”
他說著,手慢吞吞地給她擦掉脖頸上的汗珠,輕輕地劃向她的背部,手指似乎帶著一串電流,酥麻得令人顫抖。
展湄有些不自然地縮了縮身體,心里怕得要死,卻還是鎮(zhèn)定地問:“什么樣的女人?”
他彎嘴笑了笑,湊近她說:“細(xì)膩、柔軟、認(rèn)真,就好比你。”
展湄垂下頭,她從什么都不是的草根爬到現(xiàn)在的地位,早已不是那個單純的小女孩兒了,只要男人深情款款地看著她,她就能讀懂這目光。
她迎上笑容,身體貼近他,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你肯相信我,我愿意用這種方式讓你了解我。”
這種身靈合一的方式。
“呵呵?!蔽褐埏@順勢扣住她的腰,細(xì)細(xì)瘦瘦的,一手?jǐn)埍M,他逼迫她對視自己的目光,不徐不疾地張嘴,“我很欣賞你這種‘認(rèn)真的女人,也好奇你這么處心積慮地認(rèn)識我,是真想幫我拿回魏氏嗎?”
展湄松了一口氣,心里有些意外,但又有些慶幸。她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我恨魏維?!?/p>
魏舟顯眼里閃過一絲驚訝,他放開她,走了幾步,突然改變主意回了頭,道:“如果你是認(rèn)真的,展小姐,明天帶著你的‘誠意來找我?!?/p>
04
兩個人有一樣的目標(biāo),自然會朝對方靠近,在一起也成了必然。
只是外人至今都不知道兩人的親密關(guān)系,展湄在公司表面上不參與魏舟顯和魏維的內(nèi)斗,魏維很放心她,而且她也不想失了這份信任。
這天,她向魏維匯報完工作,回到辦公室,同事們都去吃午餐了,魏舟顯走進(jìn)來,把袋子放在她桌子上。
展湄一驚,左右看了一圈,壓低了聲音道:“你怎么下來了?”
“你從早上匯報工作到現(xiàn)在,我怕你餓著了?!?/p>
“謝謝?!闭逛匕汛臃旁谝慌?,眼睛盯著電腦繼續(xù)工作。
魏舟顯就反感她心里只有工作的樣子,報復(fù)性地俯下身,越過桌子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輕飄飄地問:“下周老爺子生辰,你去不去?”
“我去干什么?”
“以我的女朋友的身份去。”
展湄手一抖,終于抬頭看他,皺了眉頭道:“你開玩笑?”
魏舟顯盯著她,一雙墨色的眸子情緒未明,丟下一句“不是”,轉(zhuǎn)身就走了。
展湄望著魏舟顯的背影,有些頭疼地按了眉心,之所以不對外表明兩人的關(guān)系,是怕魏維不信任她??擅髅魉蚕肽没匚菏?,怎么就事事不順著她的計劃來?
展湄還記得兩年前,魏舟顯在同意合作后,親自來找她,說要和她去吃大排檔。
夏日的電扇呼呼地?fù)u頭,魏舟顯掃了一眼油膩的桌子,只見她淡然地倒了兩杯啤酒,一杯推到他面前,一杯灌進(jìn)嘴里。他看她這么豪爽地喝酒,笑道:“看你一副白領(lǐng)精英的模樣,還以為你吃不慣?!?/p>
展湄輕輕一笑說:“含著金湯勺長大的你都吃得慣,我又怎么會吃不慣?”不知是不是想到了過去從草根走到如今,神情有些恍惚。她抬頭,魏舟顯的神色未變,只是一秒,他便也垂頭大口地吃起來。
其實她心里知道,他在試探她。試探她能不能跟他走一條路,這個小少爺,比她想象得要聰明。
最后吃完,魏舟顯敲了敲碗,意味深長地說:“如果輸了,也許我們倆以后就只能吃這些東西了?!?/p>
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認(rèn)真地說:“不會輸?shù)??!币驗樗肋h(yuǎn)都不會輸。
后來兩人經(jīng)常去吃大排檔,談話內(nèi)容從半信半疑和試探到推心置腹的計劃,對面的男人看她的目光也從淡漠到溫柔了。
魏舟顯回公司的前一天,兩人又去了大排檔。那天展湄沒有喝酒,環(huán)顧了一下周圍,熱熱鬧鬧的環(huán)境,老板也很健談大方,也許以后再也不會來了。
她收回目光,看著眼前的男子說:“你明天去公司上班吧,魏維會時時刻刻都壓著你,我希望你收收公子哥兒的脾氣。對了,你還是可以繼續(xù)打拳擊,但是傾注的時間不要太多了。”
她說完,還以為他會像以前那般冷哼,卻沒想到他點點頭說“好”,很是乖巧的模樣,倒是令她詫異了幾秒。魏舟顯抬頭看著她,一雙眸子染著溫柔的笑意:“都聽你的?!?/p>
她頓了頓,神色不自然地移開目光。
如今回想起來這段故事,展湄又找到了些讓人心動的細(xì)節(jié),原來那時候,魏舟顯就喜歡上了她。
她打開袋子,里面躺著她愛吃的甜品和水果,還有一包紅糖姜茶,上面貼著便簽:少喝咖啡。
她心里一時五味雜陳,這種感覺就像喝了一口姜茶,雖甜,余味卻帶著辛辣。她呼了一口氣,神情復(fù)雜地笑了笑。
05
展湄還是和魏舟顯去參加老爺子的生辰宴了。
魏舟顯將車停穩(wěn),展湄看了他一眼,這人穿著襯衣和西裝,白襯衣遮了肌肉,遮了狂野和性感,反而有些雅痞味兒。
察覺她的目光,他彎起嘴來,笑得曖昧又誘人:“晚上讓你看個夠?!?/p>
展湄面無表情地挪開目光,平靜地說:“下車吧?!?/p>
魏舟顯挑挑眉,牽著她的手一同進(jìn)了魏家宅子。
老爺子不喜熱鬧,所以宴會并不隆重。他坐著輪椅被推出來,看到魏舟顯,表情不算很好看。
魏舟顯也不在意,牽著展湄上前去介紹,話還沒說出來,大哥魏維來了,身邊帶了個容貌溫婉的女伴,笑著說:“爺爺,這就是我常跟你提的芊芊?!?/p>
老爺子因為芊芊的到來,眼睛都笑沒了,趁這個機(jī)會向外人宣布魏維和芊芊兩人要訂婚的消息。
四周響起各種祝福語,站在角落里的展湄看向那對璧人,正好魏維看過來,兩人的目光對上,她禮貌地笑了笑,移開視線,將手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魏舟顯收回目光,自嘲地笑了笑說:“被捷足先登了。”
展湄沒說話,又喝了一口酒。
魏舟顯看了她一眼,奪過她手上的高腳杯,語氣平靜地道:“又不是你訂婚,喝這么多干嗎?”
她一頓,到底是沒反駁,安安靜靜地垂下眼皮,遮了所有紛亂的心思,再抬起頭來時,雙眸盈盈有笑,說:“魏舟顯,你怕不怕斗不過魏維?”
魏舟顯愣了愣,然后慢慢地笑了,溫柔地回道:“有你在,斗不斗得過都不重要了?!?/p>
老實說,他并不是非要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不可,他天性散漫,只是咽不下這口氣,如果有比魏家更重要的東西,他自然會放棄魏家。
他看向展湄,心里很明白,展湄是那個比魏家更重要的人。
他和展湄在一起的那天,是一年前。他已經(jīng)接觸到了公司的核心,而展湄深得魏維的信任,兩人背地里壞了魏維的合作。
魏維怒不可遏,在公司發(fā)脾氣,展湄也被罵得狗血淋頭。
晚上魏舟顯偷偷地去找她,哪知她指指他的機(jī)車,道:“你送我回去,我想坐這個?!?/p>
“想兜風(fēng)?”他看她精心打理的頭發(fā),有些詫異,但還是同意了。
展湄坐上車,手扶在他的腰側(cè),魏舟顯隨手拉著她的手,環(huán)住自己的腰,若無其事地說:“這樣扶著吧,我開得很快。”
展湄沒吭聲,胡亂地點了點頭。魏舟顯以為女孩子臉皮薄,就算是她背地里搞的鬼,但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被罵了,心情也會不好。
他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她不開心,于是帶她去了拳擊館。
展湄不解,魏舟顯跳上臺,看著她溫柔地笑著說:“來一場?你贏了,請我喝酒?!?/p>
后來展湄才明白,魏舟顯全局都在讓她,他認(rèn)為她心情不好,所以讓她發(fā)泄,就連被她鉗制也是有意的。
當(dāng)時她的腿抵著他的腿,照著胸膛準(zhǔn)備一拳打下去,但還是停了手。魏舟顯笑著打趣道:“舍不得?”
“是啊,舍不得,”展湄取下手套站起來,笑道,“本來想毫不留情地一拳揍下去的,但一想到你這里受傷了,還是算了?!?/p>
魏舟顯都快忘了自己身上常年會帶著的大傷小傷,他看著她,明晃晃的燈光落在她身上,漂亮的眉眼,細(xì)細(xì)軟軟的嘴唇,他承認(rèn)這一刻有些失神,喃喃地說:“拉我一把。”
展湄朝他伸手,兩手相握,他卻用力地將她一扯,她沒防備,整個人踉蹌地趴在他身上,這么近的距離,她似乎聽到了他如擂鼓般的心跳聲,有些慌亂地抬起頭,故作生氣地問:“你干什么?”
魏舟顯認(rèn)真地望著她,伸手撩了撩她的頭發(fā),眉目溫柔地說:“展湄,你會贏的?!?/p>
“還有——展湄,我喜歡你?!?/p>
06
展湄和魏舟顯一同去參加老爺子的生辰宴,就表明了兩人不同尋常的關(guān)系,也表明了要向魏維宣戰(zhàn)。魏維知道自己像猴一樣被耍了,自然不會放過他們。
魏舟顯雖做好了準(zhǔn)備,但是沒想到來得這么快。
這天,兩人在外面吃完飯回家,魏舟顯牽著她的手,意味深長地感嘆:“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牽著你了?!?/p>
展湄一頓,魏舟顯抬頭,前方駛來幾輛車,將他們圍在中間,帶頭人說:“展小姐,我們魏總想請你去聊聊?!?/p>
是展小姐,沒有他,魏舟顯皺了皺眉頭,心里想起展湄說恨魏維,但他至今也沒問過兩人有過什么恩怨,因為他想等展湄親口告訴他。
他看了看周遭的環(huán)境,身后是蜿蜒曲折的巷子,動了動手指頭。展湄心領(lǐng)神會,對著來人平靜地說:“請帶路吧?!?/p>
那人見她沒耍花樣,客氣地帶路,就在此刻,魏舟顯握緊她的手,兩人飛快地轉(zhuǎn)身跑進(jìn)巷子里。
緊接著后面的人追上來,他對這片熟悉得很,七拐八拐地甩開一大截,沒想到前面又堵來一群人。兩人停在巷子的三叉路口,魏舟顯看著兩邊越來越接近的人,小聲地說:“你先跑?!?/p>
她愣了愣,反問:“你呢?”
“你忘了我是小拳王?”他嗤笑一聲,還是那副倨傲的模樣,見她猶豫,揉了揉她的腦袋說,“乖,在老地方等我。”說完將她推進(jìn)巷子里,自己堵在巷口,冷眼看著那群人。
展湄頭也沒回,沒去看他是否打得過那些人,但她知道,他叫她去老地方等,就一定會來。
她跑出巷子,報了警,跑到老地方。
老地方是他們吃大排檔的地方,老板還記得她,笑著問:“你老公怎么沒來?”
她也笑著回答:“馬上就來。”
明明心里擔(dān)心得要命,卻還是鎮(zhèn)定地告訴自己,他不會有事兒的。她從下午坐到了晚上,陌生號碼的鈴聲響起又黑屏,她卻一動不動地望著前方,從未有過像今天這樣迫切地想要看到他。
不知等了多久,暮色已濃黑,霓虹燈忽明忽暗地閃耀這座城市,她看著那人帶著一身傷緩緩走來,笑著說:“久等了?!?/p>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濕了,輕輕呢喃著:“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
兩人去了附近的旅館,黑暗的樓道,展湄手里提著藥,突然回頭,透著微微的亮光看著他,認(rèn)真地說:“魏舟顯,我們結(jié)婚吧!”
魏舟顯是真愣住了,木木地問:“什么?”
她歪歪頭,重復(fù)了一遍道:“我說,我們結(jié)婚吧!”
“好?!边@次他很快就答了。
可他太高興了,一瘸一拐地跳上臺階,將她抱起來,轉(zhuǎn)了一個圈,喃喃自語:“我們結(jié)婚!”
展湄環(huán)抱著他,聽著他如鼓的心跳聲,心里卻平靜得不像話。她知道,女人容易被感動,也會很輕易地愛上一個人,并且愿意為他拋棄一切。
夜里下了大雨,淅淅瀝瀝地打在玻璃窗上,朦朦朧朧地好似遮了外面的一切。她撩了撩頭發(fā),翻身坐在他背上,俯身吻上他的嘴,意亂情迷地呢喃著:“魏……魏……”
“魏什么魏,叫舟顯?!?/p>
他抱住她的后腦勺,另一只手扣住她的手指,輕輕地、溫柔地吻了下去。
這些年,不是沒有和女人親密接觸過,卻統(tǒng)統(tǒng)都不對味兒,要像酒那樣,夠烈、夠濃,才能讓人沉醉;也要像她這樣的,夠軟、夠甜,讓他喜歡得不得了。
07
太陽緩緩升起,天氣晴朗,全然不見昨夜的大暴雨。展湄靠在他懷里,輕聲說:“魏舟顯,我們走吧?!?/p>
“嗯?!彼c頭,很認(rèn)真地說,“我不要魏家了,你也不要恨魏維了。我們一起離開?!?/p>
展湄一頓,有些詫異地看著他,似乎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來。她抿了抿嘴,握住他的手,道:“好。”
魏舟顯說到做到,第二天就買了去H市的機(jī)票。
H市是魏母的故鄉(xiāng),也是他長大的地方。
外公外婆已經(jīng)去世了,只留下一棟莊園,偶爾他回來掃墓,打掃這里。因為無人居住,院內(nèi)雜草叢生,奇花異草被吃了營養(yǎng),怏怏地頂著花骨朵兒。
展湄看到這里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
魏舟顯見狀,說不如就在這里舉辦婚禮,只邀請一些親屬和朋友。
那是展湄最快樂的時光,每天忙著挑選婚紗、戒指、討論婚禮細(xì)節(jié),兩人都是脾氣大的人,甚至?xí)榱苏執(zhí)檬裁礃邮匠称饋?,最終還是魏舟顯服輸,擺擺手無奈地說:“你挑?!毕乱幻胗譁愡^去,觍著臉道,“你選得真漂亮。”
展湄踢他一腳,看著男人認(rèn)認(rèn)真真挑選的模樣,又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卻恍惚了。
如果魏維沒有來的話,也許他們會維持著這份假象的幸福舉辦婚禮。
夜里,展湄走到陽臺上開了機(jī),鋪天蓋地的短信和電話襲來,最新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寫著:我在下面等你。
她看著這條短信,又看了看床上的魏舟顯,終是穿上外套靜悄悄地下了樓。
一輛黑色的車停在夜幕之下,她走過去,恭恭敬敬地道:“魏先生?!?/p>
“怎么生疏了?”那人推開車門,溫潤地笑著,“叫我魏維就好?!?/p>
她抿了抿嘴,乖巧地道:“魏維?!?/p>
魏維溫柔地?fù)崦哪?,說:“展湄,做得好?!?/p>
展湄垂眉道:“謝謝?!?/p>
魏維低下頭,獎勵般地吻了吻她。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眼睫卻輕輕地抖了抖,她知道,這是自己欠魏維的。
如果沒有他,也許她早就餓死了,沒有機(jī)會讀書,更沒有機(jī)會進(jìn)魏氏。她感激他,也喜歡他,哪怕被他利用,搭上自己的一輩子,她也愿意。
她照著他的計劃去找魏舟顯合作,讓他相信她,如果他能愛上她就更好了。
可當(dāng)魏舟顯真的愛上她了,她不知怎么有些恐慌,想要退縮,想要放棄。
但她已經(jīng)無路可退了。
是魏維要她去參加老爺子的生辰宴,這樣能給他一個合理報復(fù)她這個“臥底”的借口。
他們被堵的那天,老爺子要開股東大會,實則是讓權(quán)。一開始,老爺子只是將公司交給魏維管理,做個臨時負(fù)責(zé)人,如果魏舟顯來了,公司將成為兩極分化,卻也是展現(xiàn)各自實力的時候。
商戰(zhàn)上的爾虞我詐,魏維更勝一籌,所以他故意讓魏舟顯進(jìn)公司,讓展湄給他幾個甜頭,這樣不管魏舟顯有什么計劃,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老爺子明面上不喜歡魏舟顯,但誰也沒偏袒,在股東大會那天,實實在在地等了一天。
魏維之所以只要展湄一個人參與計劃,是因為他知道魏舟顯不會丟下展湄;也是讓老爺子相信,展湄是魏舟顯安插在他身邊的商業(yè)臥底,他要名正言順地報復(fù)她。
他要魏舟顯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爛,如他所想,魏舟顯沒有去參加股東大會,還和展湄一起離開了,果真把牌打得稀爛。
“怎么哭了?不應(yīng)該為我高興嗎?”
展湄恍然回神,胡亂地說“高興啊”,可她不知道在魏維親吻她的時候,那個深愛她的男人就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此直拔⒌哪?,是她,又不是她。
在魏舟顯眼里,展湄總是帶著孤傲和自信,他喜歡她身上的那股狠勁兒,可在魏維面前,她是柔軟的。
魏舟顯靜靜地收回目光,轉(zhuǎn)身離開,當(dāng)作什么也不知道。
沒關(guān)系,他不介意。因為他知道,無論如何,她還是會嫁給他。就像他知道,她說不會輸?shù)哪莻€人,指的并不是他。
其實在一開始,她說要幫自己的時候,他就調(diào)查了她的身份,很干凈,純得像一張白紙。要說蛛絲馬跡的話,大抵是她在夢里叫的那個名字吧。
魏維,不是魏……魏。
08
展湄走了,好像連夜跟著那個人回去了。
魏舟顯站在陽臺上,雙眸赤紅地盯著遠(yuǎn)方的公路,沒有黑色的車,沒有魏維,好像昨晚只是一場幻覺,就像他還以為她會留下來繼續(xù)騙他。
不過想想還有什么好騙的呢?他沒有去參加股東大會,老爺子對他徹底失望了,他真正成了什么都沒有的人了。她走是對的。
魏舟顯“呵”了一聲,抽完一整支煙,給備注為“老婆”的號碼發(fā)了一條短信:我給你五個小時。如果你回來,我將股份直接讓給你。
展湄并沒有走,但當(dāng)她看到這條短信的時候,就明白一切都結(jié)束了。
她也不排隊了,老板還在打包的早餐也不要了,跌跌撞撞地跑回去。屋里沒開燈,黑漆漆的一片,有人用力地將她抵在墻上親吻,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她不掙扎,等他移開唇,才平靜地問:“昨天……你都看到了?”
她沒有否認(rèn),也沒有找借口,誠實得可怕。令他更加難以接受,他心里難受得要命,慌亂地、用力地咬她的脖子,一字一句地問:“展湄,你說你壞不壞?”
展湄頓了頓,嗓音有些沙?。骸皦?。”
“我很抱歉?!?/p>
“你別說抱歉?!?/p>
他捏著她的下巴,從牙縫里咬出一句話:“展湄啊,我愛你的深情款款,我也愛你的虛偽做作?!?/p>
“對不起?!彼j然閉上眼,“對不起,我別無選擇。一開始我只是想試探你到底是真的喜歡打拳擊,還是在偷偷地計劃著什么。但是當(dāng)我說恨魏維后,你表現(xiàn)出對我很感興趣。
“我就知道你也許不甘心吧,不甘心這本應(yīng)該屬于你和你母親的一切,卻被魏維搶走。最開始的時候,我們想,如果你打拳擊,我勸你去國外,如果你想回來搶公司,我會和你結(jié)婚。
“看著你,監(jiān)視你,破壞你的計劃。”
魏舟顯聽她說完,難以置信地看著她,說:“你連婚姻都拿來利用,你到底有多愛他?”
展湄沒搖頭也沒點頭,她把這一切說出口來,心里輕松多了。她看著他,心里也很明白,他們之間回不去了。所以她淡淡地笑了笑,神色冷漠地說:“反正……不愛你就是了?!?/p>
這一刻,魏舟顯說不出任何話來,沒有憤怒,亦沒有恨意。
“呵呵?!彼猿暗匦α诵?,指向后面道,“滾!”
“你給我滾!”
展湄抿了抿嘴,走到門口,手剛扶上門把,還是忍不住開口:“其實魏維不會輕易去傷害你,但是他得確保你有沒有威脅。你要是喜歡拳擊就一直打吧,不要回魏家了,魏家不適合你。”
無人回答,只剩男人沉重的呼吸聲在空氣中涌動。
“對不起,魏舟顯?!彼謴堥_嘴,可不知怎么,眼淚止不住地落了下來,沙啞了嗓音。她抹掉臉上的淚,飛快地跑了出去。
09
其實昨晚魏維要帶她走。
展湄?fù)u了搖頭,平靜地說:“我要留下來監(jiān)視魏舟顯?!?/p>
但是她心里明白這是一個借口,因為她想和魏舟顯結(jié)婚,想和他過一輩子。可這一切的前提是,魏舟顯不知道她的所作所為,她可以瞞他一輩子。
魏維也許察覺到了,卻沒有拆穿她,而是給了她一把車鑰匙,說:“也許你會回來找我。”
展湄看著手上的車鑰匙,自嘲地笑了笑。
她將車駛出停車場,駛進(jìn)夜色濃霧里,如來時那般輕松灑脫??扇绻泻蠡谒?,她希望自己從未來過魏舟顯的世界;希望自己可以忘記這段骯臟、不堪甚至還稱不上愛情的愛情。
可心里越希望,眼淚就越往外涌,如珠簾似的,怎么擦也擦不完。
展湄不知道自己猜錯了魏維,就算老爺子對魏舟顯失望了,魏維也不會放過一個有危險的人。
當(dāng)她聽到電話里的魏維說“想不想去見他最后一面”時,她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有多沙啞,有多難以置信,有多咬牙切齒地道:“魏維你還是人嗎?!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兒,我絕不放過你!”
這是她第一次大聲對魏維說話,也是她第一次掛他的電話。她掉轉(zhuǎn)車頭,往莊園開去,心里越來越著急,腳用力地踩油門,車卻撞上護(hù)欄,剎那間,整個世界仿佛顛倒了。
她撐著一口氣,透過一片紅色的光,隱隱約約地看見遠(yuǎn)方的莊園燃起火光,似乎要燒了半邊天。
她疼得閉上眼,恍惚間,感覺那個深愛她的男人在背后抱住她,喃喃地說他愛她的虛偽做作,愛她的不擇手段。
可是……明明她也愛他的深情款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