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駐美國、俄羅斯、德國特約記者 蕭達 柳直 青木 ●本報記者 吳志偉 崔杰通 ●汪析

在華盛頓的刀光劍影中，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扔出一顆威力更大的炸彈：今秋邀請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訪美。沒人想到特朗普會來這一手，16日他與普京在赫爾辛基的秘密會談以及公開站在普京一邊斥責美國情報機構的言行，招致來自四面八方的批評、質疑甚至謾罵，他本人破天荒地被迫舉行記者會認錯。如果俄方接受邀請，這將是普京十幾年來第一次訪問白宮，必然成為美俄關系中的標志性事件。同時，如果普京在11月美國國會中期選舉之前訪美，對于華盛頓的建制派以及美國媒體來說，無異于一個巨大的“耳光”——他們堅持認為俄羅斯干預了美國2016年選舉，特朗普也因此被送上總統(tǒng)寶座?；仡^看歷史，從2001年小布什聲稱“我看著他（普京）的眼睛，我發(fā)現(xiàn)了他的坦率，值得信賴，我能感受到他的靈魂”，到2009年奧巴馬手下的國務卿希拉里向俄外長拉夫羅夫送上紅色的“重啟”按鈕，美國總統(tǒng)上臺后大都曾試圖改變美俄關系，但都不像特朗普現(xiàn)在面臨如此大的壓力，更不像他如此拼命，到底是為什么？

華盛頓的哀嘆

“你再說一遍？”19日，美國國家情報總監(jiān)科茨在阿斯彭安全論壇上突然被主持人追問特朗普邀請普京訪美的問題，科茨顯得一頭霧水，他做個鬼臉把耳朵傾向主持人，主持人重復之后，他將語氣拉長“好……吧”，他深吸一口氣道：“這個安排很特別?！闭麄€過程中，科茨努力保持微笑，但掩飾不住他的驚訝、無奈和嘲諷。

幾乎所有美國媒體都刊登了科茨的這段視頻，它特別能代表華盛頓的表情：驚愕。白宮發(fā)言人桑德斯率先在推特上宣布了邀請普京訪美的消息，稱特朗普總統(tǒng)已要求總統(tǒng)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博爾頓邀請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在秋季”訪問華盛頓，“那些討論已在進行之中”。此前幾個小時，特朗普發(fā)推文“預熱”，稱幾天前的赫爾辛基峰會是“偉大的成功，只有真正的人民公敵——假新聞不認同”。他寫道：“我盼望著我們的二度會晤，這樣就能開始落實我們討論過的許多事情，包括制止恐怖主義、以色列的安全、核擴散、網絡襲擊、貿易、烏克蘭、中東和平、朝鮮，等等?！?/p>

美國國會的質疑和反對聲音一波接著一波。參議員格雷厄姆稱，邀請普京訪美“荒謬而天真”，夏威夷州民主黨參議員廣野慶子19日稱，特朗普就像俄羅斯的情報資產。參議院民主黨人舒默發(fā)表一份聲明稱，“在我們了解赫爾辛基兩個半小時的‘普特會到底說了什么之前，總統(tǒng)不應與普京在美國、俄羅斯以及世界其他任何地方進行一對一互動?！薄皣鴷角f”網站報道稱，參議院的共和黨人試圖阻止第二次“普特會”。

美聯(lián)社19日評論稱，不屈服于國內對他在“普特會”上的如潮批評，特朗普迅速邀請普京今秋訪美，白宮會晤將使俄羅斯領導人的合法性急劇增加，由于在烏克蘭、敘利亞等地的行為，普京已被長期孤立，據信俄羅斯人干涉了美國2016年的選舉，將特朗普送上總統(tǒng)寶座，近10年來俄羅斯領導人一直未被邀請訪問白宮。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稱，這是一個駭人聽聞的時刻，象征了赫爾辛基峰會以來華盛頓墜入深不可測、違反常理和日益令人不安的暮光區(qū)。報道稱，近幾天令人難以置信的事件，也引發(fā)華盛頓和媒體日益高漲地討論，是否俄羅斯確實手握一些黑材料，從而足以影響特朗普對普京的行為？

“美國外交政策已死”，《紐約客》19日載文哀嘆，因為赫爾辛基“普特會”已過去好幾天，特朗普的顧問們對于兩人達成什么協(xié)議的了解依然為零，對舉行第二次“普特會”的計劃，特朗普政府的官員看上去都不知道，只能將相關發(fā)言權拱手讓給俄羅斯。德國總理默克爾20日表示歡迎再次舉行“普特會”，德國《國際政治與民主》同日的報道則稱，歐洲是美國的母親大陸，現(xiàn)在特朗普要摧毀與歐洲的聯(lián)系，他與普京的聯(lián)盟將是跨大西洋關系的墳墓。德國新聞電視臺譏諷特朗普缺乏專業(yè)知識，喜歡跟著感覺走，現(xiàn)在陷入了沼澤地。

誰能搞懂特朗普？

特朗普的內政外交政策經常令人猝不及防，國際媒體嘗試從他的心理、性格著手分析。《華盛頓郵報》從特朗普的童年講起，結合他在政壇的多個實例，稱許多事件都表明，當特朗普發(fā)現(xiàn)被迫需要后退、認錯時，他通常采取的方式就是假裝后退，然后加倍下注。

為什么特朗普要邀請普京來訪？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19日列出幾種解釋：特朗普行事喜歡出人意料，批評風暴下，他沒有跑開，而是迎擊；可能覺得消除第一次峰會有害影響的最佳辦法就是借助更強勢的第二次峰會；或許這只是一種老伎倆，目的是轉變話題，新聞報道會突然從赫爾辛基的慘敗轉到對今秋會有什么反響，如果普京接受邀請，這個新情況更可能占據新聞頭條；最新民調顯示，共和黨選民大多仍然支持他，共和黨策略師霍爾姆斯稱，特朗普通過保持“通俄門”調查新聞熱度來動員選民基礎。

加拿大電視臺稱，特朗普的死忠粉絲其實已經接受他在芬蘭赫爾辛基的表現(xiàn)。79歲的霍布遜以前在馬里蘭州的鄧多克經營一家加油站，接受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采訪時他承認俄羅斯干預美國選舉，“這不是新鮮事，他們這么做已經好多年了，特朗普不過是沒有看著普京說‘你們在撒謊，而是采取了與其他政治家不同的磋商方式”。他認為特朗普接受普京的說法并非意味著不堅持“美國優(yōu)先”，這么做可以使特朗普在其他問題上獲得空間。

特朗普為什么堅持要與普京和俄羅斯改善關系，美媒流行的說法包括特朗普的“專制傾向”、俄羅斯軍力的強大、俄羅斯掌握了特朗普的“黑材料”，等等。與之相比，卡塔爾半島電視臺18日題為“特朗普不是普京的傀儡”的文章提供了另一種視角。這篇文章稱，油氣是克里姆林宮主要的外交政策武器，但這也是普京體系的弱點。特朗普兩年來一直施壓沙特增加石油出口保持低油價，還要求歐洲取消俄羅斯的“北溪—2”輸油管項目。他希望歐洲市場對美國液化氣開放，去年8月訪問了嚴重依賴俄羅斯天然氣的12個中東歐國家，美國液化氣已輸送到波蘭、立陶宛、西班牙和英國等國。今年5月，美國宣布，從2016年到2017年，美國出口歐洲的液化氣增長5倍。報道稱，如果奧巴馬這么做，俄羅斯人會緊盯他，但特朗普這么做，俄羅斯人沒反應。

俄羅斯的回答

“邀請普京秋天訪問華盛頓，是特朗普又一非典型舉動，這也是他對赫爾辛基峰會后美國國內針對他的歇斯底里指責的回答。這樣一來，總體上，特朗普還是堅持住了自己的想法：他想與俄羅斯建立對話，并不在乎歇斯底里的指責。”20日，俄議員普什科夫評論普京收到訪美邀請時在推特上這樣寫道。

微妙的是，截至今天凌晨本報發(fā)稿時，克里姆林宮仍未正式回應特朗普對普京訪美的邀請。俄羅斯駐美大使安東諾夫20日在瓦爾代國際辯論俱樂部上表示，并不了解特朗普正式邀請普京訪美的信息，“也許現(xiàn)在有一些消息，但我什么都不知道”。安東諾夫稱，俄方對美俄領導人峰會持開放態(tài)度，但舉行多少次、什么時候舉行由克里姆林宮說了算。他強調，俄美總統(tǒng)會晤不在于次數而是質量。

當地時間19日，普京對在赫爾辛基舉行的俄美峰會首次發(fā)表評論，稱此次峰會總體上取得了成功，“無論我們之間有什么分歧，第一步已經邁出?！逼站┓Q，他與特朗普的會談“達成了有用的一致意見”。普京在講話中說，美國國內的“強大勢力”試圖抹殺在赫爾辛基取得的成就。英國《金融時報》20日稱，這是普京對特朗普的“聲援”，但認為普京的言論勢必進一步震驚華盛頓的立法者，因為迄今仍不清楚特朗普在與普京的密談期間可能答應了什么，當時只有口譯員在場。

國立莫斯科大學美國問題學者羅古列夫20日對俄《觀點報》表示，“普特會”后，雙方進行正式訪問合乎邏輯?！敖袢斩砹_斯”網站題為“赫爾辛基峰會后，美國‘民主在行動”的報道則稱，美國媒體與政治中存在“恐俄癥”，特朗普遭到羞辱、脅迫，他可能想實現(xiàn)美俄關系正?；?，民眾可能也支持這一政策，但那些權貴阻止這些政策推行。特朗普政治權威有限，無法落實華盛頓與莫斯科之間的善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