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美國的途中,弗拉基米爾·馬雅可夫斯基還在向他的情婦莉麗·勃里克報告著行程,表達著對她的愛意,可是當(dāng)他在紐約遇到艾麗之后,就墜入了愛河。他的訪美在當(dāng)時取得了極大成功,但他的這段愛情故事卻鮮為人知。
1925年6月20日一早,蘇聯(lián)詩人馬雅可夫斯基從巴黎出發(fā),開始了他的“考察西方藝術(shù)”之旅。7月9日晨,他抵達了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他的朋友、墨西哥畫家里維拉接待了他。里維拉是20世紀(jì)最負(fù)盛名的壁畫家之一,曾于1909年定居巴黎,是畢加索、布拉克等著名畫家的朋友。馬雅可夫斯基在墨西哥停留了差不多3個星期,才拿到美國的簽證。7月30日,他終于到達了紐約,住進了位于華盛頓廣場附近第五大街的一個公寓。
他一到紐約,就被美國的記者們包圍住了?!赌箍仆韴蟆氛f:“這些記者既驚奇又有點恐懼地盯著馬雅可夫斯基問道:‘您為什么要親自來美國?’馬雅可夫斯基機巧地回答道:‘為了多賺些錢,造一架列夫號飛機。’”
當(dāng)天晚上,馬雅可夫斯基又應(yīng)邀來到了律師查爾斯·理查德家的雞尾酒會上,并在這里遇到一位年輕的女子,這個女子就是艾麗。剛一見面,艾麗就說,她讀過他很多詩,但從來沒有見過他朗誦,不論是在紐約,還是在莫斯科。馬雅可夫斯基說:“漂亮的女孩全都這么說。但當(dāng)我追問她們都讀過我哪些詩時,她們就只會說,‘哦,一首長詩和一首短詩!’”艾麗卻說:“我可不知道什么短詩,除非是您的標(biāo)語口號?!毕氡剡@話一定給馬雅可夫斯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艾麗的真名叫葉莉扎維塔·彼得羅夫娜·西貝爾特,1904年10月生于在烏拉爾的一個小山村,她的父親彼得·亨利和她的母親海倫娜·西貝爾特都是基督徒,他們是18世紀(jì)末葉卡捷琳娜女皇接受外國人來俄羅斯發(fā)展農(nóng)業(yè)和工業(yè)時,遷入烏拉爾地區(qū)的巴斯基利亞的。艾麗的父親是一個富人,有大片的土地,還和俄羅斯有商務(wù)往來,一家人都過著富裕的生活。十月革命后,他們家失去了所有的資產(chǎn),年輕的艾麗不得不靠做翻譯維持生活。她在莫斯科擔(dān)任翻譯期間,認(rèn)識了英國會計師喬治·E·瓊斯,兩人于1923年5月結(jié)婚,那一年,艾麗才18歲。后來,在瓊斯的幫助下,艾麗離開俄國,先在倫敦住了一段時間,然后又從倫敦來到紐約。但是他們的婚姻是不幸的,一段時間之后,兩人就分了居,瓊斯為她在紐約第71街租了一處公寓。為了賺錢,身材苗條的她成為了一名模特。
馬雅可夫斯基和艾麗的第一次單獨見面很有戲劇性。他請她吃飯,艾麗因為喝多了,感到很不舒服。于是,馬雅可夫斯基便把帶回了自己住的地方休息。第二天早上,依照馬雅可夫斯基的建議,他們叫了一輛出租車,去了布魯克林大橋。艾麗記得很清楚,“走在布魯克林大橋上面,他真是快樂極了?!?/p>
馬雅可夫斯基最初對艾麗發(fā)生興趣,主要是因為他不會說英語,艾麗則俄語、英語都很熟練,是一個理想的翻譯。在理查德家的雞尾酒會上,當(dāng)馬雅可夫斯基主動提出要請艾麗和他一起去為他的“妻子”購買禮物時,給艾麗留下的印象卻是“我看他可以得到一個‘獵艷者’的名號了”,她還說:“他說他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但又堅持要我給他電話號碼?!彼J(rèn)為,這明顯表明,馬雅可夫斯基覺得在紐約,他可以和她縱情地取樂,但在莫斯科卻另有一個女人在等著他。
在和艾麗分別時,馬雅可夫斯基表示,希望明天還能見到她。此后,他便每天早上都會給她打電話。實際上,他們也天天在一起,讀書,散步,去各地玩。“我們幾乎每天都要去一個地方。不論我到哪里,他都跟我一起,從不把我一個人留下。”艾麗說。那段時間,馬雅可夫斯基喜歡白天在第五大街散步,晚上在百老匯散步。大部分時間,他們兩人都在第五大街的一家兒童飯店吃美國或俄國食品,吃得也很簡單,艾麗覺得他是她所見到過的最窮的人。只是,盡管他們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到了非常親密的地步,兩人仍然都很謹(jǐn)慎。艾麗依舊是瓊斯的妻子,為了在美國待下去,她還不能與瓊斯離婚。馬雅可夫斯基也不得不小心,一旦爆出他竟跟一個俄國的僑民有這種關(guān)系,不但會損害他的形象,還會直接影響到他的生活。因此,有外人在的時候,他們交談時,用的都是正式的尊稱“您”,或者是“瓊斯夫人”。
不久,艾麗搬到了馬雅可夫斯基附近的格林威治村居住,兩人待在一起的時間就更多了。當(dāng)時,馬雅可夫斯基還創(chuàng)作了這樣一首短詩:“一排丈夫/會目瞪口呆/為眼前的無禮不勝驚愕——/不顧一切法律/我要在哈德遜河上/親吻/你們的/長腿的老婆?!痹诩~約待了兩個多月后,馬雅可夫斯基打算離開。告別之前,他在曼哈頓列克星敦大街和59街路口那家著名的布魯明戴爾百貨店給艾麗買了一條棕色毛料裙子和一件花呢大衣;同時,他還為她支付了一個月的房租50美元。在碼頭上,他吻了她的手,然后上船。艾麗回憶說:當(dāng)時,“我只想躺到床上大哭一場……但是我躺不上去,我的床上鋪滿了鮮花:全是勿忘我。”艾麗認(rèn)為,他錢那么少,但這正是他的作風(fēng),他喜歡這么做:不是送一支花或一束花,而是鋪滿一床花。這就是馬雅可夫斯基典型的辦事風(fēng)格:他要是想取悅一個女人,他送她的就不是一籃花,而是好幾籃花;不是一箱巧克力,而是十箱。
1926年6月15日,艾麗在美國為馬雅可夫斯基生了一個女兒。馬雅可夫斯基在得知此事時,并不覺得意外,因為當(dāng)初兩人親密時,他就問過艾麗,害不害怕會產(chǎn)生什么后果。艾麗平靜地回答說:“愛就意味著有孩子?!逼鋵崳R雅可夫斯基在離開美國時,就已經(jīng)知道,或者猜到艾麗已懷上他的孩子。正是有了這樣的心理準(zhǔn)備,所以他在1925年底給艾麗發(fā)電報時,曾暗示說,希望她“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所有的事。新年快樂。”但是艾麗卻并沒有對他說過,她是擔(dān)心含有這種信息的通信,會被麗莉或蘇聯(lián)當(dāng)局截獲,引起麻煩。直到臨產(chǎn)前的5月6日,她才告訴馬雅可夫斯基,說她就要分娩了,同時也請他給予一些經(jīng)濟上的支持:“三個星期里我已經(jīng)付給醫(yī)院了600美元。如果可以,你可以將錢匯到以下地址……”但她沒有說錢的用途:“我認(rèn)為你能理解我沒有說的事。如果我死了——對,如果我不死,我們還會見面?!薄拔彝耆嘈?,我們能夠為你弄到簽證。你決定了,請來電報。”如此看來,馬雅可夫斯基也是曾經(jīng)有過要去紐約的計劃的。
但是馬雅可夫斯基一直沒有做出決定。直到1928年10月,馬雅可夫斯基先去了柏林,然后又為拍攝電影《玻璃眼睛》和談他一些作品的出版事宜,去了巴黎和尼斯。在給麗莉的信中,他寫道:“我今天要去尼斯待兩天,然后再選擇到底去哪兒療養(yǎng):要么在尼斯住上4周,要么回德國?!痹凇叭ツ崴勾齼商臁币痪涞暮竺?,他又加上了一句“偶然碰上了一位熟人”。這里的“熟人”,即是帶著他的女兒來見他的艾麗·瓊斯。艾麗在馬雅可夫斯基下榻的旅館里和他再次相見。兩人淚如泉涌,整整談了一夜。他們都清楚,不論是在美國還是蘇聯(lián),他們都不可能建立家庭,他們的關(guān)系是沒有前途的?;氐桨屠柚螅R雅可夫斯基又寫了一封信給他的“兩個甜蜜的艾麗”:“想再見到你們都已經(jīng)快要想死了。做夢都想來,在下星期能見到你。你會接受我嗎?會擁抱我嗎?……(真希望這不要成為一個夢想。如果可能,我會在周三或周四去尼斯。)”但遺憾的是,這只是一個夢想。以后,不管是艾麗或是馬雅可夫斯基,都再也沒有見到他/她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