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琳最怕闕牧說她是“棚戶區(qū)女人”。她不止一次地警告闕牧:“再在我面前提‘棚戶區(qū)女人五個字,別怪我跟你急眼。”
“棚戶區(qū)女人怎么了?棚戶區(qū)女人也有素質(zhì)高的?!?闕牧說。
“反正不順耳。”婉琳用噴壺往多肉上噴水,黑王子頂端的一串花朵紅紅的,掛著晶瑩剔透的水珠。
“我好賴是單位的文化干事,也是見過世面的人?!蓖窳浙卣f。
其實,闕牧說的棚戶區(qū)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棚戶區(qū),這是一個有著十多萬人口的社區(qū),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福地新城”。因為這里的居民絕大部分都是從煤礦的棚戶區(qū)、塌陷區(qū)搬來的,于是,外邊的人管它叫棚戶區(qū)。后來連福地新城的人也“身在福中不知?!钡毓茏约旱男戮拥亟信飸魠^(qū)。
所謂“棚戶區(qū)女人”就是近些年跟隨從事煤炭工作的丈夫從礦上搬下來的女人。
許多人頭一遭搬進樓房,頭一遭使喚上了天然氣,頭一遭用上了太陽能在家里洗澡。當(dāng)然,“棚戶區(qū)女人”還遺留著在礦上住平房時養(yǎng)成的毛病,比如,光天化日之下跑到花叢中撅著屁股解手,比如住在樓上總是記吃不記打地往樓下扔垃圾,再比如愛在家中養(yǎng)個貓呀狗呀的,弄得社區(qū)到處都是狗屎,又比如棚戶區(qū)女人愛玩麻將,一種叫“刮大風(fēng)”的玩法,看著是小和,手不順的話,一張“毛爺爺”轉(zhuǎn)眼就成了人家的了。特別是,闕牧把單位同事說的話回家后學(xué)給婉琳說,“棚戶區(qū)女人還愛‘打伙計,都是閑在家里憋得慌?!?/p>
婉琳住的社區(qū)距福地新城有十來里的路程,單位開展“送文化下基層”活動,婉琳作為組織者還去過幾回,給她的印象就是人多車多秩序亂。那天的演出現(xiàn)場,老頭老太太早早地搬著矮凳擠占了前邊,再后邊就是站著的女人們,有的女人扯著孩子,還有的女人攙扶著上了歲數(shù)的老人,也有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這些人站在后邊幾排,臺上演員唱歌她們搖頭晃腦地跟著唱,臺上的演員說本地快板,時不時地觸及到興奮點,女人們就跟著到了高潮,旁若無人地笑著前仰后合。這些女人大都在四五十歲間,男人早早地到礦上上班去了,于是浪漫生動的一天就此拉開了帷幕。
“這就是闕牧常掛在嘴上的‘棚戶區(qū)女人吧,好像沒見過世面?!蓖窳障?。
這幾年,企業(yè)的經(jīng)濟效益不太好,文化活動相對少多了,婉琳是老員工,單位領(lǐng)導(dǎo)考慮到她歲數(shù)不小了,上下班還要跟著年輕人擠班車,就跟她說:“你先忙你的,單位有事通知你。”婉琳也不傻,有事通知?那沒事就不用來了唄。闕牧也是直截了當(dāng)?shù)馗f:“長江后浪推前浪,該松手時就松手,單位的事還是交給年輕人吧?!?/p>
閑在家中,婉琳給自己安排的事情是早上買菜,每天中午不重樣地做一頓飯菜,闕牧回到家中,總是能聞到飯菜的香味。中午一覺醒來,婉琳先是開了手機,刷刷朋友圈,也不看內(nèi)容地全給點贊。當(dāng)然,闕牧的帖子是要看的,他總是轉(zhuǎn)一些開心搞笑的視頻,有時是一對一的給她發(fā),有時發(fā)在“一家親”群里。到了晚上婉琳就跟兒子手機視頻,有時兒子把手機遞給了孫子,三歲的孫子就對著視頻喊奶奶。
婉琳最怕遇到熟人,這個年齡段的人見面打招呼往往直切主題。
“退了吧?”
“嗯,嗯,我還有幾年?!蓖窳仗氯?。
往前推幾年若是碰到熟人,問的第一句話不外乎是“抱上孫子了吧?”真有意思,當(dāng)真的抱上了孫子,人們卻轉(zhuǎn)移了話題,都開始關(guān)心你是不是退休了。為了表現(xiàn)自己還在崗位上,婉琳出門總是穿著那身筆挺的藍工裝,這是幾年前單位給職工定制的工作服。
婉琳還有個習(xí)慣就是睡到早上六點便咯噔地心亮了,放到往常她會吃過早飯,然后去趕班車?,F(xiàn)在這個點起來,吃過早飯后,她會去菜市場,在經(jīng)過一列等候班車的隊伍時,婉琳又想起了上班的日子,上班跟文化人打交道,借書的、畫畫的、寫字的、下棋的……碰到街道搞匯演,拉上一支隊伍有時還給單位捧回個獎杯。
正沉湎于美好的回憶中,社區(qū)的女人冷不丁冒了出來:“也去貨棧呀,這幾天黃瓜下來了,脆生生的,人家四喜媽剛買的豆角便宜不說還嫩得一撅就斷。”這時候,社區(qū)的女人總會邀請她去玩麻將,“我下午還有事?!蓖窳胀仆械?。
“就是沒事也不跟你們玩,這些女人的素質(zhì)快趕上棚戶區(qū)的女人啦。”婉琳心里想。
夜里,婉琳夢到帶著文工團到區(qū)隊演出,中午在吃飯。這些天婉琳總是夢到不是到基層單位就是和同事聚會。席間,區(qū)隊干部又來勸酒,他們知道工會的女同志中,婉琳戰(zhàn)斗力是最強的。婉琳也不甘示弱,端起酒杯干了,還爽快地說好酒,好酒不上頭。
最有意思的是,婉琳還自告奮勇地唱上一嗓子:“紅丹丹陽婆藍茵茵天,瞭不見我哥哥淚漣漣?!背絼忧樘?,纖纖玉手遮住眼眉搭起了涼棚,雙腳原地做踮腳狀。
接著,又鬼使神差地唱起了《走西口》:“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實在難留,手拉著哥哥的手,送哥送到大門口?!?/p>
有人從席間走過來,接著唱道:“哥哥我出村口,小妹妹你別來留,想眼下那離別愁,小妹莫把眼淚流?!?/p>
她覺得那只手把自己的手攥疼了,便踹了那人一腳。
睡在旁邊的闕牧實在忍不住了推了她一把,“你半夜發(fā)哪門子神經(jīng),踹疼了我。”
“嗯,做夢呢,夢到到基層慰問演出呢?!?/p>
“怨不得,剛才說夢話呢,夢話中還有歌詞。”
“啥歌詞?”婉琳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自己唱啥轉(zhuǎn)眼忘了?”闕牧嘟囔著轉(zhuǎn)過身子,蒙頭睡自己的去了。
婉琳睡不著了,想起夢中的情節(jié),連自己都失笑,啥時候跑基層喝酒去了,而且還唱起了情歌,即使有這事那也應(yīng)當(dāng)是在“反四風(fēng)”之前。之前到基層飯局是不能少的,在基層看來聚餐喝酒與慰問演出是相生與共的,一件都不能少,甚至喝酒比其他事都重要。自個兒帶隊喝多喝少可以由著自己,有時趁著酒勁少不了扯上一嗓子,在一片叫好聲中,酒精揮發(fā)掉了,人也清醒了。若是跟上工會主席就另外一回事,總是時不時地給他擋酒,自己成為了眾矢之的,往往喝得酩酊大醉。主席找地方打麻將去了,自己卻讓人攙扶著回了家。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這一幕終于落下了。聽同事說,現(xiàn)在到基層演出,很少有吃飯的,不是基層不給吃,而是給吃也不敢吃,都怕跟“四風(fēng)”掛上鉤。
這天,東邊的天際線剛剛發(fā)白,婉琳就起身了。
出了門沿著前進路走兩公里,再往左約莫十多分鐘就到了御河生態(tài)園。
正是杏花盛開的季節(jié),御河清澈見底,沿岸花開正白,時有微風(fēng)吹過,夾雜著河水的清新和花草的馨香。
“春風(fēng)吹得人心醉”。婉琳腦子里突然跳出了一句豫劇詞譜,接著發(fā)聲地唱出了“從省里,從省里回來我常倒霉”。“呸!呸!碰到鬼了,大清早唱啥不好?!蓖窳蘸蠡诓坏?。
幾只水鳥旁若無人地在水中嬉戲著,幾個年輕人踩著輪滑鞋飛快地從身邊滑了過去。“三月里春風(fēng)暖萬物欣榮,梨花白桃花紅楊柳青青?!蓖窳瘴駳g快地吟唱起晉劇清唱《富貴圖》里的一句歌詞。
太陽升起來了,起先紅彤彤的,后來發(fā)黃了,再后來是刺眼的白。小廣場站滿了跳廣場舞的人,里面有的還跟婉琳一個社區(qū)。即使巴掌大的一塊地方也聚著一群人,那是邊扭邊拍手做阿彌陀佛健身操的,反正人烏泱烏泱的,就是岸邊散步也得盯著前面的人,稍不留神會踩到人家的腳后跟。
從公園出來,婉琳又去了菜市場。晨練、采購、做飯的環(huán)鏈構(gòu)成使得婉琳循規(guī)蹈矩地享受著從崗位上退下的生活。說不上啥滋味,就像鐘表上的指針,滴答滴答埋頭走自己的路,而那看不見摸不著的時光悄無聲息地溜走了。
社區(qū)女人們也三三兩兩地回來了,很快地又在樓下聚到了一起。這些女人都是話癆,東家長西家短的不知哪兒來那么多的話,直到太陽當(dāng)頭才想起回家做飯。也有的拿上了坐墊,頭上頂塊毛巾,褲腿挽到了大腿根兒,說是太陽下面曬曬往出逼濕氣。
下午女人們則開始了純娛樂活動,或者打麻將或者玩撲克或者到公園遛彎兒。婉琳一般都在下午三四點出來,看人家打牌。她們在玩“抓紅三”,一種低級的撲克游戲。
說起打撲克,婉琳最擅長“拱豬”,這也是跟工會主席學(xué)會的。婉琳還多次代表單位參加街道舉辦的拱豬大賽?!肮柏i”比“抓紅三”復(fù)雜多了,若是說拱豬用的是智慧,那么抓紅三完全憑手氣。婉琳會記牌,三圈兒過后就知道“豬牌”在誰的手里。婉琳最怕跟同事玩“抓紅三”,若是紅三在手,再加上一手爛牌,往往就不會出牌了。這時候婉琳就會把手中的牌扔在桌面上,“我繳槍,我繳槍”或讓人貼條或出點小錢甘愿挨罰。看社區(qū)女人玩牌,婉琳從來不說話,不像闕牧,誰的牌好就往誰的身邊靠,等“紅三”亮明了,闕牧還嫌人家出牌臭,竟然一把搶過牌來加入到了牌局的廝殺之中。若是婉琳在場,總會旁敲側(cè)擊地提醒他,闕牧還稍顯規(guī)矩些。
晚飯后,闕牧總會到鄰居家玩麻將,有時是兩男兩女,有時是一男三女。三男一女的情況也有。半夜回到家的闕牧說,三個大男人讓一個女人給涮了。有時又會說,三個女人把一個男人給涮了。
闕牧總是說自己輸多贏少。
婉琳說你的心態(tài)不好,贏了就眉飛色舞,輸了就灰眉土臉。
有時闕牧口袋翻不出一個镚镚,便張口向婉琳要錢:“我要是贏了就再不玩了?!薄肮聿判拍亍!蓖窳照f:“二老板一叫還不屁顛兒屁顛兒的跑了?!?/p>
“你想哪兒去了?”闕牧把婉琳遞過來的二百元錢放到褲兜里?!澳膫€二老板比得上你?再說了,誰敢惹她們?!?/p>
“這話聽多了?!蓖窳盏綇N房去洗碗,不忘叮囑:“多帶運氣少帶錢,手不順就早些回來。”
“嗯,嗯?!标I牧說。
前些日子,婉琳一直看著電視劇《美好生活》。最近,電視頻道翻遍了也找不到一部好劇,現(xiàn)在電視劇都是倩男靚女,劇情也是大城市年輕人在職場的勾心斗角或是感情上的爭風(fēng)吃醋。
“不是我看不懂,而是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蓖窳杖⌒ψ约骸?/p>
天氣有些悶熱,待在家里稍微動彈下就一身汗,更別說出門了。闕牧回來了。婉琳放下手中的女紅活兒,先看看闕牧的臉色。
“你還沒有睡覺?”
“天熱得不想睡?!?/p>
“我今天手順,洗了三家?!标I牧一副高興的樣子。闕牧扔給婉琳二百元錢,婉琳沒動說,“明天還要交電話費,這錢你拿著吧?!?/p>
入夜,闕牧不老實,起先婉琳推諉道,啥年齡了還圪產(chǎn)呢。闕牧說,人家八十二了還找了個二十八的,最近聽說還有了孩子。“人家是誰,你是誰。闕牧啊,闕牧,你總是認不得自己?!眰z人滾在了一起。闕牧感覺到婉琳的身子飽滿、光滑,白皙的酮體散發(fā)著“愛姬瑪琳”洗浴液的香味。
婉琳長年工作在機關(guān),機關(guān)女人和社區(qū)女人不在一個頻道上。社區(qū)的那些二老板,一個個求迷杏眼的,抓一手好牌就圪炸得不行,還不忘管東家要煙抽。
婉琳也到過鄰居的麻將攤上,去過幾回就不再去了。婉琳嫌他們沒素養(yǎng),不講牌風(fēng),贏得起輸不起。闕牧說,社區(qū)女人很多是前些年提前下崗的,四五十歲正是精力充沛的時候,總不能沒有一點兒娛樂吧,玩?zhèn)€小麻將又不會傷筋動骨。婉琳也不和闕牧計較,上了一天班,也該讓他放松放松,但不忘叮囑他,牌桌上都是爺兒們好說,遇到女人就得多個心眼,防備這些女人們打伙牌。
闕牧覺得文化人看問題就是高瞻遠矚,不但提醒自己,晚上還不嫌棄自個兒身上的煙味。
這天,社區(qū)干事王天一找到婉琳,說張主任讓她到社區(qū)辦一趟。婉琳半年多沒跟單位打過交道了,有點兒犯嘀咕,叫我能干啥,莫非“三費”沒交?可是十多天前親手給闕牧的錢,讓他給交的呀,就是闕牧再不機明也不會用這錢去賭博吧。
到了社區(qū)辦,張主任早就站在門口迎候著?!爸x婉琳同志,有事想跟你做個商量?!睆堉魅伟淹窳兆屵M主任辦公室。好久沒有聽到同志這兩個字了,婉琳有點兒小激動?!坝猩妒履驼f吧,咱們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別拿心?!薄班培?,是這樣的,這不五一快到了嗎,街道準備舉辦‘向勞動者致敬社區(qū)歌詠賽,考慮到你是個文化人,想讓你把咱們社區(qū)的合唱隊伍組建起來?!闭f著,把一份紅頭文件拿給婉琳看。婉琳接過文件,直接翻到了第二頁。多年的工作經(jīng)驗告訴她,第二頁才是文件的核心內(nèi)容。
“我知道了,您的意思是讓我拉起這支隊伍,可是……”
“謝婉琳同志!”這次張主任把婉琳叫得意味深長?!澳悴坏俏幕耍€是一名共產(chǎn)黨員,這是上級布置的工作,讓基層當(dāng)作一項政治任務(wù)去完成呢。”
“可是社區(qū)里沒有幾個會唱歌的。”婉琳看到張主任情真意切的樣子,原準備說“可是我太忙,怕沒有時間”變成了別的客觀理由。
“這你不用擔(dān)心。我的意思是組建一支女子合唱隊。女人嘛,更喜歡唱歌。先報名,哪怕有十五個人,這支合唱隊伍不就成立了?”
“我看女人的興趣點不一定在這個上面,你要說哪兒組織一場麻將賽,也許有人報名呢?!?/p>
“謝婉琳,你怎么這樣說話?其實,組建合唱隊還有另一層含義,就是把女人們從賭桌上解放出來,給她們找點兒正經(jīng)事干,社區(qū)不也就風(fēng)清氣正了?”
“您的出發(fā)點是好的,這要看社區(qū)女人響應(yīng)不。”
“你到公園去看看,不但唱歌的女人多,跳舞的女人也不少。我要是女人也會選擇唱歌跳舞。再說了,我還可以動員男人去做女人的工作,當(dāng)然這是后話。”
張主任的話一下把婉琳逗樂了,“那先拉起這支隊伍,然后找一個聲樂老師,挑選兩支歌曲,我看一個半月時間夠了?!?/p>
“我不在乎名次,關(guān)鍵是正式比賽那天站在舞臺上,有我們社區(qū)的人露臉就行。你先物色隊員吧,我后腳就會貼出通知?!?/p>
說到這個分兒上,看來張主任決心已定?!澳窍瓤纯磮竺闆r,我跟一鳴老師聯(lián)系一下?!蓖窳沼终f,“我再給合唱隊取一個好聽的名字?!?/p>
沒過多久,“關(guān)于組建月亮灣社區(qū)紅月亮女子合唱隊”的通知張貼在社區(qū)讀報欄上。
社區(qū)女人的微信朋友圈滿是合唱隊的話題:
“張主任是鐵了心要成立女子合唱隊,我家老公說,站里準備提供一套音響設(shè)備?!?/p>
“讓婉琳出面,主任算是選對了人,人家可是文藝行家?!?/p>
“能請動一鳴老師,看來要玩兒大的了?!?/p>
“聽說唱歌還給發(fā)衣服呢,就是沖著這點我也報名去。”
“您就歇菜吧,沒看通知?人家要的可是五十五歲以下的?!?/p>
…… ……
“紅月亮女子合唱隊”的橫幅有時出現(xiàn)在社區(qū)廣場,有時出現(xiàn)在御河生態(tài)園。
在公園,婉琳領(lǐng)著大家唱《八月桂花遍地開》,唱《年輕的朋友來相會》,唱俄羅斯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社區(qū)女人大都是唱著這些歌成長的,很快便找到了感覺。社區(qū)里玩撲克的女人不見了,老的小的都往公園跑,會唱的不會唱的站到了一塊兒。后來參賽的曲目確定了下來:《紅梅贊》和《春天的故事》。再后來從唱歌的隊伍里選了十八個人參加社區(qū)歌詠賽,社區(qū)給這些人另開小灶。一鳴老師每個星期來社區(qū)兩趟,主要在演唱技法上進行指導(dǎo)教學(xué)。婉琳復(fù)印了兩首歌曲的歌譜,人手一份。到了下午,張主任準時把功放機和音箱送到社區(qū)廣場,讓電工拉上線先進行音響調(diào)試。下午往公園跑的女人又趕緊踅了回來。見到合唱的女人們羨慕不已。有的找婉琳,“我唱的不好嗎?為啥進不了合唱隊?”婉琳說:“她們只是代表合唱隊去參加比賽,以后我們還會去公園,紅月亮合唱隊的旗幟不會倒下,合唱的人越多越好?!边€有的社區(qū)女人讓自家老公找張主任說理:“人家的女人能參加歌詠賽,我家的女人就不行?”這幾天,張主任也為這事鬧心,跟婉琳商量能不能把隊伍擴大到二十人。婉琳說:“有人是沖著待遇來的,有人純粹想找到一種存在感,當(dāng)然也有人真心地想融入到合唱的隊伍中。多兩個人不受影響,重新整整隊列就是了?!焙髞?,合唱隊,準確地說參賽的合唱隊擴大到二十人。
“合唱,讓家屬們有了一個積極、健康的心態(tài);合唱,為社區(qū)帶來了和睦、文明的人居環(huán)境。請看本臺記者對月亮灣社區(qū)紅月亮女子合唱隊的采訪報道?!蓖窳沾蜷_電視,《礦山新聞》節(jié)目中閃現(xiàn)出張主任接受記者采訪的畫面。
“首先感謝街道舉辦這次歌詠賽,使得我們月亮灣社區(qū)成立起自己的合唱隊。這支合唱隊從開始成立就受到大家的熱烈響應(yīng)和積極參與,現(xiàn)在賭博的少了,搬弄是非的沒了,合唱,讓人找到了家的感覺;合唱,增進了鄰里關(guān)系?!?/p>
接著,鏡頭又轉(zhuǎn)向了婉琳。“說實在的,一開始我對這支隊伍沒抱多大希望,總覺得女人把家務(wù)做好就是了,通過這次活動,我覺得女人也有對美的向往和追求,合唱,讓女人重新認識了自己,也找到了更好的自己?!?/p>
緊接著,鏡頭給了社區(qū)女人,人們管她叫王大妮。大妮是合唱隊后來補進來的兩個人中的一個。大妮干脆從記者手中搶過了話筒說:“我家老公說了,進合唱隊挺不容易的,讓我珍惜這次機會,要唱就給人家唱好。我這人較真兒,眼下除了做飯就是唱歌,老公還說,能唱上了《星光大道》是你的能耐,哈哈哈,我還真有這心呢。”
當(dāng)時在場的婉琳也聽到了大妮在鏡頭前說的話,感覺與晚間播出的有些出,記得她的原話是“……要拿出打麻將的精神,要唱就給人家唱好……老公還說,能唱上‘星光大道那是你的能耐,要是超過王二妮,我還用起早貪黑地趕班車去?哈哈哈,我還真有這心呢?!?/p>
“編輯就是會編……”婉琳暗自發(fā)笑。
李野筑:中國煤礦作協(xié)會員,中國煤礦文化網(wǎng)編輯。曾在《中國特炭報》《中國煤礦文藝》《云岡文藝》發(fā)表過散文、詩歌、小說十?dāng)?shù)篇。獲得過地方、行業(yè)多項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