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街貓
我結束了在上海的工作。
David站在門口最后一次擁抱我,他說,你真的這么不喜歡這里嗎?我說,不是的,我很喜歡你們。但是這份工作太消耗我了,這不是我的領域,我必須要走。我獨自走在深夜的馬路上,感到又疲憊又清醒,希望出現(xiàn)一張被遺棄的沙發(fā),讓我坐上去躺一會兒。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看到一個肩膀我就想靠過去,路過一棵樹我也要傍一會兒,順著一堵墻自由滑落。能在公交站臺的長椅上坐半個鐘,看著人來車往。隨時隨地想躺下,這副軀體似乎在拒絕支撐我的頭顱和意志。天地浩瀚,人間喧嘩。我搖搖欲墜,變成醉漢手里的一個玻璃杯。這件事始終要發(fā)生,你不能用一個咖啡杯來裝酒。
開始有大把大把的時間讀書,看電影,寫字。每天中午我背著那個花朵圖案的大書包出門,里面一臺舊舊的筆記本電腦,鉆進路邊的一家咖啡館,呆到天黑。我本來是打算把附近的咖啡館都泡一遍的,結果遇到的第一家就愛上了。陜西北路上的一家兩層咖啡館,窗臺對著馬路,門外有一個小小的庭院,種了很多綠色的植物,兩三張桌子,喝咖啡的人在這里上網,聊天,發(fā)呆,抽煙。我很愛這個小院子,非常舒服,讓我專注。外國客人似乎更加隨性,把自己的背包扔在地上毫不在意。這里的香草拿鐵超級好喝,怎么可以這么好喝,很濃很細的奶泡,一絲絲軟綿綿的甜,一入口那陣咖啡香就充斥你的整個鼻腔,簡直醉生夢死。我愿意為了這一杯咖啡每天都出門,無論晴天或是雨天,貧窮還是富有,健康還是殘疾。愿店里那個制作咖啡的俄羅斯帥哥可以給我作證,阿門。我總是容易對這一類東西產生一種深刻的眷戀,一杯咖啡,一盞路燈,一間24小時便利店,它們才是一座城市的溫度所在。
一個星期后,我開始焦慮起來?,F(xiàn)在我是無業(yè)游民,要這樣漫無目的地晃蕩到什么時候?房租就快到期了,我還要繼續(xù)呆在上海嗎?如果不呆在上海,那我要去哪里呢?小強過幾天要去長沙玩,她問我去不去。陳琪下半月回成都舉辦婚禮,她邀請我過去,說成都是一座非常值得探索的城市。也對,我是時候出去旅行一段時間了??梢韵热ラL沙,再去成都,再往北走,最好能邂逅一場大雪。這個想法把我迷住了,我有時間,有一點錢,還有和老友見面的契機,想想都很棒是不是?直到我打開衣柜準備收拾,那是一個災難。
其實,每次收拾行李或者做the list of things to do ,我都感到特別需要躺下喝一杯。突然就不行了,床角的被套都能把我絆倒。桌子上還有兩個沒拆的快遞,我看到就生氣。如果我要出門旅行,我就要把這個房間里的所有東西撤走,我沒辦法為我的瓶瓶罐罐零零件件租下一個房間。我為什么要買那么多東西呢,這個雙11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了。我一邊收拾一邊心力交瘁地想,從超市貨架上一排掃過去,費盡心思要搶到最大的那個外賣紅包,每天睡前往購物車里扔東西,垃圾桶旁快遞盒堆積如山,所有這些一瞬間的狂喜都變成了角落里的日漸荒廢。所有這些書籍衣服口紅香水都變成陰魂不散的EX,拖得我寸步難行。
我終于真正重要的一件事:不要把錢過多花在實物上,就是那些不會自動消失的東西。比如我買了一個稱,上面的數(shù)字除了會讓我傷心還有什么用?我還買了個破鍋,還不是一樣天天叫外賣?毛衣超過5件的都是Silly girl,牛仔褲超過5件就酷不起來了。不如把錢花在體驗上:去旅行、去聽演唱會、去博物館、去拍拖、去動物園看大猩猩,去吃最好吃的班尼迪克蛋、去最火的Livehouse蹦一晚上。這樣就算時間到期,我還能把回憶全部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