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先森

廣麗推薦：所謂損友，就是那個奔跑途中一路嘲笑你姿勢不夠優(yōu)美，在你摔倒的時候會哈哈哈哈笑夠了再扶你起來的存在。所謂最佳，是那個永遠站在你看得見的地方，在你一伸手就能觸到的位置，是你前進路上的堅實后盾的那個人。愿你我都有一個最佳損友，吵吵鬧鬧相互扶持共同前進。

“我叫陳萌?！?/p>

“我叫徐蟄。徐徐歸來的徐，驚蟄的蟄。蟄是二月節(jié)，萬物為之震，震為雷。一候桃始華，二候倉庚鳴，三候鷹化為鳩。春雷響，萬物長的那個蟄?！?/p>

臺下掌聲響破天，臺上有人白眼翻上天。

1

陳萌再一次和徐蟄同班是在一年后，她高二，分班選理。

剛從二樓的原教室搬書到五樓現(xiàn)在的班級她累得腦子都運轉(zhuǎn)不過來，所以這導(dǎo)致她一抬頭看見講臺上的臉一時死機想了好一會兒。

只覺得這臉看起來怎么這么熟悉。

然后那個人開口介紹自己的時候她被雷一劈徹底想起來了，我去，這個家伙怎么陰魂不散呢，又一個班？！

她低下頭指望著不要被看見，只可惜，那個家伙在講臺上看見她故意放大聲音叫她：“陳萌原來你也在這里啊?！?/p>

原來你還在這里，你丫看多了電視劇呢。陳萌內(nèi)心瘋狂吐槽。

教室里的人齊刷刷朝她看過去，陳萌發(fā)誓，她這十多年的人生還沒有一次接受過這么多人的目光洗禮，窘迫得只想把頭塞進書桌抽屜里。

這個人怎么不管過了多少年還是有這么個喜歡看人難堪的惡癖好啊，能不能看看場合再說話。

陳萌特別想實行“兩不一沒”政策，不認識，不熟悉，沒見過。

班主任老黃是個好相處的，他看了看然后說：“既然和陳萌同學(xué)認識，那你就坐她后面吧，剛好有個位子?！?/p>

陳萌看著他笑瞇瞇走過來終于哀嚎一聲趴在書桌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徐蟄剛坐下就從后面拉她的辮子：“好巧又一個班了。”

“我的榮幸?！彼ばθ獠恍?，心想著這什么事啊，這造孽的關(guān)系喔。

“嗯？”他偏頭挑眉。

“沒啥，你喝水嗎？我給你倒點？”她狗腿笑。

時間倒退到小學(xué)六年級，她在他的強權(quán)之下不得茍活的日子好像又要回來了。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這么久好不容易脫離魔爪現(xiàn)在好像又回去了。

早知道就選文科算了。

然后轉(zhuǎn)念一想，不，憑什么我要因為他不學(xué)理啊。

2

陳萌認識徐蟄還是小學(xué)。用現(xiàn)在的說法叫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對此陳萌就表示呵呵噠。

小學(xué)時候，她聽母親夸隔壁那個剛搬家過來的男生有多優(yōu)秀已經(jīng)聽得耳朵都起繭了。

“是是是，他可好了，再好和您有什么關(guān)系啊。有關(guān)系嗎？您醒醒，我才是你女兒！親的?！彼龤饧?，還沒見過徐蟄人就覺得印象差極了。

“不過還好，我女兒也不差?！蹦赣H話題一轉(zhuǎn)。

這還像句話。

陳萌心滿意足繼續(xù)低頭吃早餐，喝牛奶的時候她也忍不住想，這徐蟄究竟何方神圣啊。

往后很多年，陳萌都想抽當(dāng)年的自己，你丫能不好奇心那么重嗎。好奇心害死貓知不知道！

因為有了動力，她鼓足了氣考得一次第一名。男生去辦公室被訓(xùn)時剛巧老師在夸她進步大，徐蟄看了她半晌，說了一句，呀，你是住我隔壁的陳萌？

這么久才知道？她氣得差點暈眩，拿著剛考了第一的卷子看也不看對方一眼，哼一聲走了。

回家的時候母親問她，喲，聽說你這次得了第一？她得意點頭，比徐蟄高哦。

她自然是知道偶爾一次的第一不過是狗屎運加埋伏已久的爆發(fā)，所以此后也就沒有再去在意這些了。

再后來小學(xué)畢業(yè)，她小考發(fā)揮超常，破天荒和徐蟄一個班，然后母親一句“我家萌萌當(dāng)初可是一直拿你當(dāng)目標呢”，讓她此后三年都不得安歇，被迫被徐蟄拉著跑，或者她追著徐蟄跑，一路跌跌撞撞遍體鱗傷。

真的是年幼無知，悔不當(dāng)初。回首往昔，陳萌幾乎要痛哭流涕。

3

母親問她：“聽說小蟄和你又同班了，你請他來家里吃個飯啊?！?/p>

陳萌低著頭假裝沒聽見。

陳媽媽半天沒聽見回應(yīng)，回頭加大嗓門：“我叫你叫他來吃飯，聽見沒？”

“聽見了！”不情不愿。

陳萌本著隨便問問估計也不會過來吃飯的態(tài)度微信招呼一聲，結(jié)果剛問出口對方就答應(yīng)了。她被對方的不要臉給震驚住了，以至于坐一塊吃飯的時候依然沒緩過勁。

“小蟄啊，萌萌物理不好你當(dāng)當(dāng)她老師幫著她補補啊?！憋堊郎夏赣H給徐蟄夾一筷子菜。

“不。媽，沒必要……”

“好的，阿姨。”

陳萌連剛剝好的蝦都忘了往嘴里送，她看了看對面喜上眉梢仿佛找到救星的母親，又看著徐蟄，一腦門問號。怎么辦，我是真的很想打暈他，現(xiàn)在動手還來得及嗎？

第二次模擬結(jié)束，一出校門就看見徐蟄騎著自行車在門口，要死不死的手里還拿著本書在看。

青天白日的頂著這么大太陽，不怕得青光眼啊。陳萌發(fā)現(xiàn)自己一看見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白眼，趁著剛好有人出校門和他打招呼聊天趕緊扭頭朝另外一邊快速走。

不想和這個人待在一起，想離他遠遠的，待久了會被他賣掉的。陳萌對此堅信不疑。

沒走兩步就被看見了，徐蟄大聲叫她：“喂，陳萌！”

她聽見撒腿就跑。

在半路上到底還是被追上了，徐蟄騎著自行車慢悠悠在她后頭跟著，手里拽著她一晃一晃的馬尾，得意笑：“跑啊，小樣兒，怎么不繼續(xù)跑了?！?/p>

兩腿妄想跑過兩個輪子，果然她是腦子抽了才跑。

陳萌累得氣喘吁吁，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是轉(zhuǎn)過頭狠狠剮了他一眼。

他笑得越發(fā)開心。

這人怎么這么討人厭呢？怎么還有那么多人喜歡他呢？

陳萌覺得自己是真的不太懂這個世界了。自從徐蟄坐她身后以來，沒有一天下課后桌是安靜的。

周圍的女生圍著他們那桌，像蒼蠅一樣嗡嗡嗡的，腦子都要被吵炸了。

這樣的家伙到底有什么值得被喜歡的啊。陳萌一頭霧水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上課鈴響女生們才散開，徐蟄順勢拍了拍她的后背，你的卷子給我看看。

陳萌知道他說的哪科，不情不愿地把手伸抽屜里摸了幾下，掏出一張卷子看也不看扔過去給他。

“喂，徐蟄，你知道我有多想超過你你還這么教我？”

“你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吧?！毙煜U頭也不抬頭把她的錯誤寫在本子上，又檢查了一遍扔回去。

陳萌氣得牙癢癢。雖然確實是實話，不能給自己留點面子嗎？

她咬著筆頭，像小雞啄米一樣一下一下點著頭，怒瞪眼前的人。

“你知道我在做夢還讓我活在夢里？！”

徐蟄斜她一眼：“這個世界總會有奇跡發(fā)生的。你就當(dāng)是買彩票中獎偶爾指望一下也沒什么?！钡刃煜U幫她分析完，他又接著繼續(xù)做自己的卷子。

陳萌盯著他看，懷疑他背后有一個發(fā)條，累了就擰緊然后又干勁滿滿的那種。

“徐蟄你為什么做什么都老是那么有干勁?。俊?/p>

“干勁這種東西做著做著就有了，但是你不去做永遠不會有?！毙煜U看著筆下的題，把手中的物理卷卷成一個小棍一下一下敲著她的頭說教著。

陳萌莫名想蹲在角落里鼓掌，可以可以，雞湯蟄。

然后轉(zhuǎn)身回去的時候好像聽見徐蟄說，但是一個人的話其實是挺沒勁的。

4

初中的時候兩個人曾經(jīng)吵過一架，說是吵架倒不如說是陳萌單方面的發(fā)牢騷。在又一次考試被甩得一塌糊涂后她覺得有些崩潰。

“你不要再和我比了，徐蟄，你知道我比不過你?！?/p>

男生沒有意識到她的話中話：“你不是想贏我嗎?！?/p>

她煩躁到只想吼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男生：“你是不是有病啊，比什么比啊，知道你厲害。把別人碾壓在自己腳下很爽嗎，看著我不管怎么掙扎都無能為力很開心嗎？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你不覺得你很煩嗎？”

徐蟄被她吼得一愣，他抬頭仰望著眼前這個氣到發(fā)抖，眼角泛紅的女生，沉默。

不知道有多久沒有說話，整個房間里只有秒針在滴滴答答運動的聲音。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陳萌終于聽到對方的聲音，像是冰封過：“陳萌，你到底怎么看我的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他的，只知道這么多年，他是她眼里的一座山，跨不過去，邁不過去。

偶爾幾次覺得自己好不容易越過了，結(jié)果才發(fā)現(xiàn)他是延綿不斷的山脈。越過這座還有更高更遠的在等她。

偏偏這座山還不停地慫恿她，你可以的，加油，相信自己。

你信螞蟻能夠跨過河流嗎？她不信。

徐蟄那次是真生氣了。長這么大破天荒頭一回，一連幾天他都沒有理她。那之后不久剛出的小測試，她考得一塌糊涂他也不管了。

再然后是從母親嘴里知道他過不了多久要搬家的事。那個時候突然覺得無比內(nèi)疚，她跟在他后頭喃喃：“那次是我錯了。”

“你錯哪了？”

“你其實是為我好，我不該吼你。”

男生不敢置信地回頭看她：“你連自己錯哪了都不知道你來跟我認錯？你是怕我真沒氣著對吧？”

“我不想只有我一個人在前面走得飛快，沒意思。可偏偏還有人不識好人心。”他轉(zhuǎn)頭看她。

陳萌一愣。

“所以，別想了，今天之內(nèi)把這套數(shù)學(xué)卷寫了，晚上我再過來幫你改。然后你幫我看看英語?！?/p>

她沒有反應(yīng)過來，看著徐蟄冷著一張臉走出去，把門帶上。

他什么意思？

第二天問同桌，同桌認真抬頭看她：“他想你在和他一起前進的時候秒殺你，給予你生命最后的一擊？”

陳萌一想，果然這個理。

5

習(xí)慣是一個好東西，在陳萌再一次習(xí)慣被徐蟄拉著跑之后，她再一次把趕超徐蟄當(dāng)自己的近期目標。

在她和徐蟄說起的時候，男生不解地看著她：“這么多年了，你還沒習(xí)慣輸給我？沒事，可能是高中我們沒一個班還沒習(xí)慣，多輸幾次就習(xí)慣了啊?！?/p>

我的天啊，長這么大就沒見過你這么不要臉的。陳萌在心里瘋狂diss。有些人，你總以為他夠賤了，他會用實力向你證明他還可以更賤，而她對此啞口無言這是最讓人生氣的。

更恐怖的是，陳萌發(fā)現(xiàn)，徐蟄好像很清楚她的短板。而他最擅長的偏偏就是她最不擅長的。真的是不知作何感想。

我天，你看，徐蟄打籃球好帥啊！周圍女生尖叫的時候陳萌還是迷迷糊糊在補課間覺。

挺奇怪，按理說徐蟄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研究她的物理錯題的，怎么跑去打籃球了？她把頭探出去漫不經(jīng)心看了一眼，和猩猩一樣有什么好看的？

無奈周圍的女生已經(jīng)開始眼放金光：“我天，流川楓啊?！?/p>

陳萌一口水沒咽下去嗆進鼻子里，你這粉絲濾鏡也太厚了吧。

她又瞥了幾眼過去，怎么看都覺得像是上躥下跳的猴子精。

“該去看眼科的是你，果然離得過近不利于對美的欣賞?！卑部煽粗?，“近水樓臺先得月，你真是好運氣?！?/p>

呵呵呵，你試試被一個人奴隸壓迫三四年再說吧。能看到他不轉(zhuǎn)身就跑算你有種。

徐蟄回來的時候一頭大汗。他也不客氣，一把撥開陳萌對著小風(fēng)扇吹風(fēng)。

陳萌問：“你怎么今天跑去打球了？”

“沒什么，學(xué)習(xí)久了動動筋骨，像我這種就是比較擅長勞逸結(jié)合！你這種腦子都不夠用的就別想了。 ”

陳萌表示想打人。

6

安可在一次考試接著又一次測試的學(xué)習(xí)中有些崩潰：“我的天啊，覺得天天看書真的好沒勁啊。”

陳萌反駁：“不啊，我覺得挺有意思的?！笔稚线€在不停寫剛發(fā)的物理卷，她心算著大概分數(shù)又被徐蟄甩了一截。

安可斜眼瞅她：“你哪里來的干勁??？”

“干勁這種東西就是要去做才會有啊，不做什么干勁都不會有。”脫口而出覺得特別熟悉，然后才反應(yīng)過來是徐蟄說過的。

嘖！這難道就是學(xué)霸的力量！

“得了吧，我們不一樣的，我覺得沒有勁是因為我只有自己一個人，不管怎么努力也沒有什么意思，可是你有人陪著，所以一直保持一種好的積極的奮斗狀態(tài)。有一個能和你齊頭并進的人，讓你有股勁兒想要越來越優(yōu)秀的人，這本身就是一件幸事。”安可搖搖頭感慨。

陳萌不明覺厲抬頭看她：“有嗎？”

安可認真地看著她：“陳萌你是得到了所以沒有感覺，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會有這樣一個陪著你向前的人是多么難得的存在?！?/p>

陳萌一臉懵，她第一次開始思考徐蟄于她而言的意義。安可說得沒有錯，她的成績從高一到現(xiàn)在確實是在突飛猛進，這不能說沒有徐蟄的功勞。

課程快結(jié)束，語文老師閑來無事緩解氣氛講了些課外話。不知怎么就講到螞蟻過河是抱成一團，然后不停旋轉(zhuǎn)滾過去，一到岸邊立刻解散又開始構(gòu)建家園。

大量螞蟻過河就是靠“團結(jié)一致”的行為共渡難關(guān)的。遇到河時成片的螞蟻在平緩的河灘上互相緊緊地抱在一起，慢慢地結(jié)成一個圓形“蟻球”。然后慢慢向河里滾去.大約半個時辰，蟻球便會滾過二十米寬的河面，安全抵達彼岸。

陳萌目瞪口呆：“還真能啊？”

徐蟄看她一眼：“怎么了？”

“沒什么，我突然就覺得其實特別有希望啊?！?/p>

“什么希望？”

“考試超過你。”

“呵，你也就這點出息了?！毙煜U冷笑。

這次月考結(jié)束兩個人自我感覺都考得挺好。這次考試是基礎(chǔ)考，不難。

晚上兩個人約好出去放風(fēng)，徐蟄點了一堆燒烤，還點了兩杯奶茶。等燒烤的工夫，他問陳萌：“你以后打算報考哪里？”

“不知道，不過我想贏你?！标惷茸炖锝乐鴦倧哪滩枥镂鰜淼恼渲榈纱笱劬粗?/p>

“徐蟄！”她正二八經(jīng)喊他。

他一愣抬頭：“什么？”

“我覺得這次我能贏你?！迸劬Ψ胖猓诨椟S的燈光底下一閃一閃。

“假如輸了呢？”

“我不會輸?shù)??！迸鷲汉莺莸氐芍猩?，想了想又支支吾吾，“如果輸了下次我一定贏你?！?/p>

徐蟄失笑，她到底是多想贏啊。

7

“喂，徐蟄你是不是還有什么沒告訴我?。俊?/p>

“嗯，是有?！?/p>

“是什么??？”

“你是豬?！彼麑χ隹谛停蛔忠痪?。陳萌看懂了，氣得一腳踢過去。

他笑著躲開了。

是啊，我有很多很多想和你說的。不說清楚好像你永遠也不會明白，不過沒什么，來日方長。而我現(xiàn)在最想看到的是我們齊頭并進充滿干勁的樣子，其他的都不重要。

而坐在他面前的這個眉眼彎彎的女孩也不會告訴他。

在他們隔壁的奶茶店，那個貼著一片紅黃綠便利貼的墻上，有一張給他的紙條：

他是遙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的光，是我夸父追日向往的太陽，是在奔跑途中始終抓緊我的手的人，是我的最佳損友。

始終保持干勁是很艱難的，但是有你一直在我前方好像就也不是那么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