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目

“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fù)計東西”是蘇軾的名句。有人說，這是感慨人生如寄的無常；有人說，這是嘆息人事聚散的偶然；有人說，這是看透人世沉浮、不計得失的豁達：還有人說，即使人生充滿偶然也不應(yīng)放棄對生命意義的探尋……

請你根據(jù)自己對蘇軾這兩句詩的理解和認(rèn)識，聯(lián)系實際，寫一篇議論文。

要求：自擬題目，自定角度；觀點明確，論據(jù)充分，論證合理；不少于700字。

題目解析

我們常說“千古文章意為高”，可見文章立意的重要性。高三議論文的技巧訓(xùn)練到了一定程度，學(xué)生看似有了些許“基本套路”，儲備了不少“百變素材”，然而還是難以突破一類文的瓶頸。歸根結(jié)底，還是視野不夠開闊、思考不夠深、境界不夠高。

故日，提升說理的思維能力固然與邏輯思維培養(yǎng)休戚相關(guān)，也與一個人的思想認(rèn)知乃至知識儲備、人生閱歷、價值觀有關(guān)。而立意境界的提升，必然需要以一定的閱讀積淀及人生閱歷做底。從近年高考作文強調(diào)傳統(tǒng)文化的趨勢，尤其從今年“文化自信”的熱點看，激活、盤活傳統(tǒng)文化資源，打通先秦諸子乃至明清散文、小說的文化脈絡(luò)，從中國傳統(tǒng)精神中汲取養(yǎng)料，助力高考議論文的立意境界提升，可謂是一條康莊大道。

這道作文題由蘇軾《和子由澠池懷舊》詩中名句引發(fā)關(guān)于生命哲理的思考，與2007年北京卷高考作文“細(xì)雨濕衣看不見，閑花落地聽無聲”的命題形式類似。不同的是，本題四個“有人說”，前兩個提示了話題的背景情境：人生的變幻無常與人事的聚散偶然：后兩個提供了面對這種生命狀態(tài)時的兩種觀點態(tài)度：豁達看開或是執(zhí)著探尋。換言之，這個命題其實是探討天命與人事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如何對待人生中不可把控的命運。

學(xué)生至少有兩個論述角度、三種立意方法。可以從命運變幻的得失沉浮入手，可以從聚散離合的偶然難測展開。可以選擇一種觀點，加以闡釋論證；也可以組合觀點，形成思辨關(guān)系；還可以在深化觀點的基礎(chǔ)上，開辟自己的新解。但無論選擇哪種方法，都要求學(xué)生既要對蘇詩“雪泥鴻爪”的生命現(xiàn)象有較為深入的理解，更要有一定的哲學(xué)思悟。此二者皆離不開對相關(guān)古今文化的積淀與思考。

適用素材與運用示例

適用素材

《論語·憲問》中有這樣一個故事：

子路宿于石門。晨門日：“奚白？”子路日：“白孔氏?！比眨骸笆侵洳豢啥鵀橹吲c？”

這個故事反映出孔子人生哲學(xué)中的重要一點：知其不可而為之。他為了自己的信仰，即便命途多舛、阻礙重重，也要奮不顧身地追尋。

運用示例

蘇軾在《留侯論》中有言：“世間有大勇者，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以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志甚遠也?！比松锌傆幸馔獍l(fā)生，只有心懷夢想勇敢追求的人，才能視這些意外為無物，不被其所擾，一心一意追逐心中理想，堅定前行。昔日孔子曾受困于方寸之國，須得乞討才能熬過時日。此受困是絕無預(yù)料的偶然，但因孔子心中懷有傳播仁禮儒學(xué)的遠大志向，面對這一無常，仍與子路面不改色探討學(xué)問。雖人生無常，但若心懷夢想，則可繼續(xù)前行，以求人生價值與意義的實現(xiàn)。如今根深蒂固于我們心中的仁禮之觀，就是孔子生命意義實現(xiàn)的最好證明。——楊 易[北大附中高三]

適用素材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吨傺?/p>

運用示例

《岳陽樓記》中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便是對平常心的最好解讀。人們因相聚而產(chǎn)生的歡愉，可能源于很多方面，或許是因為收獲一拍即合的知己，抑或是對方將給你帶來足夠的利益。人們常把前者稱為君子之交，而將后者貶為小人謀利。但在我看來，若因離別而嘆息，那么無論君子還是小人，都不過是難以面對歡愉遠去悲傷到來的平常人。在面臨離別時，除了嘆息，顯然有更好的選擇。一句“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以誠摯的祝福掩蓋了內(nèi)心的悲傷，以強大的心盛下所有的喜怒，只送上微笑祝福?！蔓愅甗北大附中高三]

適用素材

海倫·凱勒，美國著名女作家、教育家、慈善家、社會活動家。在十九個月大時，她便因病失去視力和聽力。但她沒有向命運屈服，而是堅持不懈地奮斗。她先后完成了14本著作。其中最著名的有：《假如給我三天光明》《我的人生故事》《石墻故事》。她致力于為殘疾人造福，建立了許多慈善機構(gòu)。

運用示例

自古希臘以來的數(shù)千年里，曾有一個被普遍認(rèn)同的命題：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他們會活成某種特定的樣子。換句話說，人生有固定的意義與方向。然而，正如蘇軾歷經(jīng)沉浮，發(fā)覺人世“難計東西”一般，飽經(jīng)戰(zhàn)火、痛苦不堪的人們開始不再相信那看上去光輝而神圣的“人的本質(zhì)”了。哲學(xué)家們經(jīng)歷了消極、懷疑，最終從這極度悲觀的條件中得出一個十分樂觀的結(jié)論：人，應(yīng)該定義自己的意義。每個人的人生，都應(yīng)有獨特的意義和方向。官場失意卻仍壯懷不已的杜甫，他的方向，是利國利民，治出太平天下；喪失視力和聽力卻對生活充滿希望的海倫·凱勒，她的方向，是從事自己所愛的文學(xué)，激勵他人；創(chuàng)業(yè)失敗再度白手起家的喬布斯，他的方向，是銳意創(chuàng)新，改變世界。人可以富裕或貧窮、偉大或渺小，只要他所面對的，是自己選擇的前進方向?！钐芠北大附中高三]

適用素材

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蘇軾

運用示例

正如蘇子在漁舟上唱出“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從個體的視角看，生命是短暫多變的，然而從整個人類乃至全宇宙看，生命又是生生不息的。因此，從更加長遠的生命價值看，一個人的生與死算不得什么，關(guān)鍵在于他能否為這個世界留下些什么。所以古人有“三不朽”觀，說的是用立德、立功、立言的方式，穿透生命的限度，在無窮的人類文明史上留下永恒的生命價值?！詈兼耓北大附中]

標(biāo)桿作文

撫摸著偶遇的鴻印前行

文/徐雅薇[北大附中高三]

“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fù)計東西?！彬枧c學(xué)鳩偶遇泥地上氣勢磅礴的指印，陷入了沉思：這是怎樣的一只大鳥，怎么會留下這樣的腳?。?/p>

此中真意，二蟲又如何能知？然而，面對蘇軾偶然留下的這句詩義，有人說這是人生如寄的無常，有人說這是嘆息人生散聚的偶然……無數(shù)的討論與爭執(zhí)，和蘇軾這位已然超越了生死的曠達之人偶然間留下的文字在一起，正好似那蜩與學(xué)鳩，執(zhí)著于盯著指印本身的紋路、詩詞表面的情感，此小知也。既然偶遇了偉人的痕跡，倒不如撫摸著偶遇的鴻印，沿著它向前，領(lǐng)悟大鴻之所思，追尋大鴻之所向。

于是我說，泥上指爪是追尋真理的先賢們在奔走途中無意留下的痕跡，它們是能夠指引我們前進的精神燈塔。我們在這樣偶然的慈悲中領(lǐng)悟到超出自己認(rèn)知范圍的事物，自己的觀點、思想、為人都在對這些偶然的痕跡的細(xì)致而充滿敬意的撫摸中得到升華，這豈不是人生最大的收獲？

這樣的泥上指爪，在現(xiàn)實中最直觀的映射便是那些不滅的經(jīng)典。它們在時間的長河中得以幸存是一種偶然，我們與它們的相識相知也是一種偶然，抓住這樣的偶然，閱讀它們、撫摸它們，我們便可以收獲精神上的成長，進而前行。

《老人與?！肥潜粦蚍Q“打獵時間超過寫作”的海明威用八周時間完成的，這個腳印急切而不耐煩，潛在船塢的鹽堿上，而我與它的相遇是一場名為“應(yīng)試”的偶然。撫摸這個腳印，我雖看不到海明威本人是以什么樣的身姿立在大自然中，但我可以從桑迪亞哥的堅毅和樂觀中讀到一種永遠不能被打敗的精神——我想海明威本人在獵槍與彈藥中質(zhì)問自己生命的意義時，這份精神是長久地伴隨著他的。

《浮士德》是歌德六十年人生歷程的腳印拼出的一幅宏圖，而我與它的相遇實屬書店里擦肩而過的偶然。我對這位作家所知甚少，但撫摸留在他的腳印中的“要將全人類的未來扛在自己肩上”的思想，我明白了一個人如何去處理、去限制、去完善甚至去升華自己的欲望。在我不知道為何讀書時，我看到了為人類共同繁榮而奮斗的目標(biāo)。

“君子生非異也，善假于物也?！毕热嗽趯θ松奶剿髦辛粝碌淖阌∈俏覀兿蛩麄兛待R、向他們學(xué)習(xí)的良好契機。也許我們會感嘆永遠無法一睹鴻鵠之貌，永遠無法與大鵬比翼齊飛，但至少我們可以沉淀一顆心，去撫摸這些偶然留下的足印，體味那些高深的思想，學(xué)習(xí)，領(lǐng)悟，最終堅定地走在自己的追求之路上。相信，亦有后人撫摸著這昔日小雛的足印，探尋自己的生命。

教師點評

一篇優(yōu)秀的考場議論文在立意和選材上應(yīng)該具備這樣幾個特點：視角要巧，視點要高，視野要寬。

先說說本文的視角。作者并沒有從材料所給的四個“有人說”的提示語中選擇一到兩個作為觀點立意成篇，而是另辟蹊徑，從遠去的飛鴻和它留下的“鴻爪”類比聯(lián)想，探尋思考，角度獨特新穎，視角不可謂不巧。

再說說本文的視點。一句“蜩與學(xué)鳩偶遇泥地上氣勢磅礴的指印，陷入了沉思”，之后由泥地上的“鴻爪”聯(lián)想到那些歷史偉人在人生的探尋過程中留下的精神遺產(chǎn)；至于那些對留下“鴻爪”的原委進行種種猜想的推測者們，只不過是“小知”的蜩與學(xué)鳩。與其猜測推敲泥地上鴻爪的偶然，不如“撫摸著偶遇的鴻印前行”，而最現(xiàn)實、最直觀的“鴻爪”莫如名著經(jīng)典。從歷史和現(xiàn)實的高度思考“雪泥鴻爪”寓意，視點不可謂不高。

最后說說本文的視野。將泥地上的“鴻爪”直觀地映射為不滅的經(jīng)典，我想應(yīng)該是考生受制于篇幅和時間限制的無奈之舉，因而視野受限也是可以理解和諒解的。如果在文章的本論部分除了《老人與?！泛汀陡∈康隆分膺€能列舉更多偉大人物的偉大作品，則可以體現(xiàn)出其閱讀積累的豐厚；或者在結(jié)尾段落由“不滅的經(jīng)典”延伸到歷史偉人留下的崇高精神品德，那將使讀者看出作者更寬廣的思維視野。由此看出，文章的視野尚欠寬廣。（張 明）

既悟無常，不棄探尋

文/劉卓然[北大附中高三]

泥上偶然留下鴻雁的指爪之印，但鴻雁早已高飛而去，無問西東。人生有太多的偶然，亦有太多的必然，它們只是人生的組成部分，無法阻擋人類追尋生命價值之旅。正所謂既悟無常，不棄探尋。

人生必然無常。人以個體形式存在于人類社會之中。這由人性沖突、制衡而成的社會，因人性而多變。同時，我們亦無法掌控自然，自然變幻莫測，天災(zāi)時常光臨。除此之外，人還要面對那下古同悲的局限，那便是生命的有限性。以外在的人類社會、自然的復(fù)雜與內(nèi)在的人類壽命的有限作為基礎(chǔ)的人生必然無常。但這并不是說讓我們持悲觀態(tài)度：既然終點都是死亡，那么存在的意義何在？相反，生命的有限與無常使人生的每一刻更加珍貴，它激起人類對外在事物、對生命意義探索的欲望。不然，若擁有無限并且安穩(wěn)的人生，何必拼搏奮斗？

領(lǐng)悟了人生無常之理，又該以怎樣的姿態(tài)生存？我想魏晉義人已給了我們答案。

“觀其時義，雅好慷慨，良由世積亂離，風(fēng)衰俗怨，并志深而筆長，故梗概而多氣也。”對建安義人來說，他們目睹了人們?yōu)樽非笏接鴰淼牧芾斓孽r血，看到了尊崇幾百年的儒家倫理分崩離析，經(jīng)歷了奪走無數(shù)百姓生命的洪澇、旱災(zāi)、戰(zhàn)爭。然而他們并沒有沉湎于痛苦，而是以一種“知其不可而為之”的姿態(tài)，支撐起時代的天地。統(tǒng)一天下的大志、安撫民生的責(zé)任就是他們尋到的生命的意義。

而“竹林七賢”面對戰(zhàn)亂的時代、不予人尊嚴(yán)的朝廷、坎坷起伏的人生，尋得了另一種姿態(tài)。拋卻外在功名與禮教的束縛，他們回歸自然，回歸人性，寄情山水，喝酒縱歌，肆意酣暢。他們依偎在自然的懷抱中，發(fā)現(xiàn)人性、順從人性而贊頌生命，留下了《廣陵散》的絕唱、山水玄言詩的恣肆，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實現(xiàn)人生價值的可能？

無論是向外尋求興國安邦的改變之可能，還是向內(nèi)退守寧靜致遠的安身立命之源泉，在亂世中感悟人生無常的人們沒有放棄生命，而是以不同的姿態(tài)擁抱生命?；蚴菍@個世界保持留戀、熱愛，以一己之力試圖改變，或是對內(nèi)心的自由尋尋覓覓，順從本心來探尋生命的意義，實際上都是對生命與人的價值的尊重。

其實這種對人生無常的感悟與對生命意義的探尋一刻也未離開人類這個群體。人類對歷史的不斷研究，甚至當(dāng)下人們關(guān)注于時間規(guī)劃、提高效率等行為，都是領(lǐng)悟人生無常但不棄探尋生命意義的表現(xiàn)。正如史鐵生所言：“活著不是為了寫作，寫作是為了活著?！比松耐庠诃h(huán)境——世界，有無盡的知識、道理可供我們探索。同樣，人內(nèi)在的生命意義亦是可以探索終生的論題?！凹任驘o常，不棄探尋”的理念，正是人類對世界的好奇、對生命價值的尊重，這也是我們之所以成為“人”的原因。

那么，領(lǐng)悟“既悟無常，不棄探尋”之理的你我，請以樂觀泰然的姿態(tài)面對人生的無常，帶著好奇與尊重永遠走在探尋人生意義的道路上，正所謂“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fù)計東西”。

教師點評

本文邏輯井然，切入口巧妙。從“無?！蹦巳松B(tài)、生命有限乃萬古同悲論起，先肯定其必然之前提，再強調(diào)兩種不同的應(yīng)對態(tài)度。文章將重點放置于對建安文人和“竹林七賢”兩類人的分析上，論述面對“無?！比松膬煞N選擇。論述節(jié)制隱忍，對兩種選擇孰優(yōu)孰劣未做評點，而是論述其共性特征：無論是改變世界，還是退守內(nèi)心，人之所以成為人的本質(zhì)，在于對世界的探索、對生命的尊重。顯然，小作者認(rèn)為兩種人生態(tài)度都有可取之處，關(guān)鍵在于保持對生命意義的追尋。嫻熟調(diào)度與運用歷史典故、文學(xué)作品、名家名言，體現(xiàn)了作者的學(xué)養(yǎng)積淀。（李杭媛）

人生如逆旅

文/毛張羽[北大附中高三]

縱觀人類歷史，不難看到能夠展現(xiàn)其輝煌的種種證據(jù)——像是復(fù)興古代文學(xué)藝術(shù)的畫家、義人，誓死保衛(wèi)山河抵御外敵入侵的戰(zhàn)士，一統(tǒng)天下的帝王，等等。然而對當(dāng)代的大部分人來說，這些人的偉大成就只是書本中的一段文字，其成就的分量也隨著時間的不斷推進而減輕，甚至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將被世界遺忘……偉人如此，我們這些凡人又如何呢？

這樣的思考自古有之：人世間的沉浮是一種不可違背的規(guī)律，對世界這一亙古不變的存在來說，人類只是過客。這樣一想，似乎我們的人生就像不斷推石頭上山的西西弗斯，顯得毫無意義。誠然，在自顧白變化著的物質(zhì)世界中，人類留下的足跡無法實現(xiàn)永恒；偌大的宇宙中，人類的存在也像荒漠里的一粒沙般無足輕重。對人類自己而言，意義卻不一樣。

在天空飛翔的鴻雁，不會計較它留在地上的一個爪印，不論這爪印是否終會消失——因為眼前只有“飛行”一事才是它的目的，它也因能在天空展翅而感到充實。對人而言，有意義的也不是在遙遠的將來仍能保留自己存在過的證據(jù)，而是當(dāng)前的所思、所為。

人生如逆旅，吾輩皆行人。旅人不會在一處地方永久停留，身為世界的“外鄉(xiāng)人”，單個人的行為可能無法對世界構(gòu)成什么意義重大的影響，但反過來想，身為旅人，旅行本身便是意義。誕生于世，便開始了這段旅程：停留于世的過程中，人們經(jīng)歷了親情、友情、愛情，了解到花的芬芳、陽光的溫暖，也見到戰(zhàn)爭、疾病給人帶來的痛苦。在這段旅程中，人們聽到之前的旅人流傳下來的故事，也選擇把自己的所思所想留給后人，或者埋藏心底靜候死亡來臨。

生命的意義也許還需我們不斷尋找，生命活動本身的意義卻清晰明了。也許有人會說，《逍遙游》中的大鵬雖能飛上九萬里高空，卻仍必須借助大風(fēng)才能起飛，大鵬沒能證明白己有超乎自然規(guī)律的能力，豈不可悲？但是大鵬未必會在意，它的目的是徙于南冥，僅此而已。人在生命活動中，也未必一定要在意自己正在做的事是否給這個世界帶來了“意義”，因為當(dāng)他清楚并確定自己要做的事后，“意義”就不再是他的目的。

農(nóng)人鋤地，不是為了向世人證明自己能夠使用鋤頭，而是要收獲糧食；工人筑房，不是為了把磚塊堆砌出花樣，而是要使人能夠在屋中居住。人作為世界的旅人，能夠笑著回顧自己的一生，笑過哭過、愛過恨過，足矣，又何必拘泥于途中留下的腳??？

教師點評

這篇文章找到了一個較為新穎而獨特的立意視角，在眾多呼吁追尋生命價值的文章中讓人眼前一亮。開篇即大膽反問，抓住了雁過無痕、雪化無印的詩句意象，作者聯(lián)想追問，就算留下豐功偉業(yè)、著書立說，終有一天文明的遺骸會變?yōu)殛愛E，人類不過瞬息巨變的浩瀚宇宙中的一粒塵埃。這樣的論調(diào)讀來未免太過消沉，然而作者筆鋒一轉(zhuǎn)，進而反思人存在的意義不盡在于留下些什么，生命旅途中的所見、所聞、所思、所說，無論是留于后世，還是埋藏心底，每一段經(jīng)歷本身即是生命的意義，立意得到升華。全文巧用“喻論”，在形象譬喻與抽象說理間找到平衡，觀點大有笛卡兒“我思故我在”哲學(xué)觀的影子。（李杭媛）

但求吾心安定

文/李潔睿[北大附中高三]

“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fù)計東西?！碧K軾此言，大概道盡了人生如寄的無常和人事聚散的蒼涼。然而，若只是悲歌嘆惋，將此詩作為哀戚之詞，整日長吁短嘆，豈不負(fù)了東坡居士一片苦心？我以為，即使人生如寄、人事無常，我們也仍當(dāng)不斷探索自身價值，方可在回首那雁過留痕的紅泥時傲然一笑。

或有人道：既然世事無常，何不隨波逐流一生？誠然，這并不失為一種生活方式。然而，無向而飛的鴻雁大抵只能流于平庸，甚至在寒冬將至?xí)r，連南飛的路都找不到，白白丟了性命。而若是一只已汁東西的鴻雁，清晰地知道自己的方向，不斷地充實自己、壯大自己，南飛又歸來，或許便已成了那一群新聚起的鴻雁中的領(lǐng)頭雁，不畏懼離散使自己孤苦無依。在無常世事中不斷探尋自己的價值，不被變化障了雙眼，才能在變化的洪流中扎下根來，任憑世事變遷而自己總可頑強生存。雁如此，人亦然。在實現(xiàn)自我價值時，個人的技能必定不斷提高，為自己扎下安身立命之根。

在流變中探尋自身價值不僅是生存需要，更是個人心安之本。若是專注于自身價值的實現(xiàn)，世事無常又何妨？不過是身處環(huán)境變化，心中安定卻始終未變。如果說東坡“鴻飛那復(fù)計東西”仍有哀戚之意，那么我相信他在道出“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時必當(dāng)已不懼世事流變，對自我價值的追求已在心中扎根，唯此方可道出如此曠達之語。“烏臺詩案”又如何？我自當(dāng)作詩吟詞，造福一方百姓，人生逆旅，不過爾爾。在他幾百年后的朱載士古亦是如此。任你是無視我的皇家血統(tǒng)，或是許我萬千富貴，我只愿潛心數(shù)學(xué)、醉心文字，周遭是順是逆又何妨？可以說，扎根于追尋自身價值的人為自己樹立起了信仰的標(biāo)桿，那便是白我。這種信仰再可靠不過，只要自己一息尚存，則信仰之火不滅，自然可以笑對人生如寄、人事無常的蒼涼。

在流變中當(dāng)如何？我答但求吾心安定。那么應(yīng)如何達到？我答追尋白身價值，白成信仰，理想不滅，吾心安定。

教師點評

文章采用駁論法引出觀點。文章批駁了悲嘆無奈和隨波逐流的兩種人生態(tài)度，從而引出：面對變化的洪流，要尋找自我安身立命的價值之根，方能求得生存。繼而進一步論述自我價值的確立不僅為求生存，更為心安。通過蘇東坡的例子呈現(xiàn)“自我”的信仰體系：或為家國，或為學(xué)術(shù)，只要有生的信念與價值，自能在流變中立于不變之安定。文章文氣充沛，思路清晰。末段若能將“自我價值”之內(nèi)涵說明點透，由個人價值談及家國擔(dān)當(dāng)，則情懷境界能更上一層樓。（李杭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