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柔
我一直憧憬著自己有一天能做個拾金不昧的人,還曾經(jīng)在心里揣摩過撿東西后的心路歷程,但是這一生中似乎能撿著值錢東西的可能性跟碰到天上掉餡餅的概率差不多。別看從來沒撿過錢包,但是我總撿鳥。
你知道什么時候打天上往下掉鳥嗎?狂風暴雨之后。春夏之際只要天忽然一黑,狂風把窗戶啪啪一拍,你等那大雨點子落完,雨轉小之后出去轉轉,樹多的地方準能從墻根底下找到幾只從窩里掉出來的小家伙。
這一天雨后,已經(jīng)到了黃昏,我打算去買點兒切面。剛走出小區(qū),就看見一個東西在地上蹦,一團黑影一般都是癩蛤蟆,但這個東西橫沖直撞地就騰空而起,然后直接往下掉砸在我前面正走路的女的肩膀上,只聽那女的“啊”地尖叫一聲,整個身子躍起往旁邊蹦,那彈跳都能參加奧運會了。鳥比她驚得還厲害,被甩在水坑里。我就像撈一只蛤蟆一樣把它從臟水里抓出來,甩甩水。回家養(yǎng)鳥,不買切面了。
第二天雨后,依然黃昏,一只流浪貓追著一只不大的鳥,那鳥腿還是軟的,靠翅膀撲騰才能躲避一時。我的同事陳完美一把上去像抓老母雞一樣,就把鳥的兩只翅膀拎起來了,看著它的鷹鉤嘴:“別讓貓把它吃了,你拿走養(yǎng)嗎?”對于鳥這個物種我還是有一些了解的,這個家伙明顯就是落難的鷹隼,我讓她把鳥帶回家,我去聯(lián)系野生動物保護協(xié)會。鷹隼站在副駕駛位置上,也沒系安全帶,就這么串門去了。
陳完美家里養(yǎng)著八只貓三只狗,不缺籠子。她一會兒一個電話,問我給鳥吃什么。當?shù)弥贸匀獾臅r候,她盡主人之道,愣是燉了一鍋排骨配了一碗米飯,跟探監(jiān)似的給放進裝鳥的狗籠子里了,然后蹲在旁邊看鳥怎么吃。肉香撲鼻,鷹隼卻無動于衷。陳完美又打電話問我為什么它不吃,是因為生氣了嗎?我說:“把你自己喂了,估計都比燉肉有吸引力,拿生肉!”大下雨天,半夜哪有賣肉的?陳完美把冰箱清空,翻出一袋去年忘了吃的豬肉餡,微波爐里解凍。燉肉配米飯拿出來,肉餡配涼水放進去。她高興地說:“吃啦!吃啦!”
輾轉著聯(lián)系上了野生動物保護協(xié)會,對方特別親切地感謝完我后說:“你能把它放回窩附近嗎?最好讓它媽媽看見它?!蔽宜查g在腦海里測量了一下那高聳云端的樓,而且記憶里就沒看見過鷹在天空盤旋,我往哪給它找媽媽去?不過,這沒媽的孩子最終還是被動物保護組織派專人接走了,說它是一只亞成體紅隼。
第三天,依然大雨。我跟朋友談完事一出門,迎面的墻根底下又一只撲騰著翅膀的小麻雀。這只鳥更小,估計沒出殼幾天。因為要上班,我只好找附近的小店要了個紙盒子,先帶到單位。鳥餓了,發(fā)出彩鈴般的叫聲。同事問:“這是誰的電話,總不接啊?”我!我!我!
很多人說麻雀養(yǎng)不活??墒俏医o很多鳥當過月嫂,家里設備更是一應俱全。保溫箱,加熱墊,鸚鵡奶粉都是現(xiàn)成的。兩小時拿針管一喂奶,小麻雀就這么一天一天看著成長起來了。從只會打窩里往外蹦,到從窗簾桿上飛過來,似乎沒用幾天??粗桓亻L出來,看著它把嗉子撐到透明,看著它越來越像成年的麻雀,真是挺有幸福感。等到能吃谷物,就可以把它放飛了。
其實我挺盼著晴天的,要不一下大雨,我還得出去撿鳥。
選自《北京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