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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門

2018-08-16 20:33卞優(yōu)文
四川文學(xué) 2018年8期
關(guān)鍵詞:永福劉剛瞎子

卞優(yōu)文

袁春萍算是單身女人,方永福是個老光棍,她住進(jìn)方家,這算是怎么一回事兒呢?她兒子劉忠,第一個不同意。但袁春萍說:“妹妹住到哥哥家,孩子住到舅舅家,有什么稀奇的嗎?”

劉忠反駁道:“老媽你拉倒吧,他姓方你姓袁,他什么時候成你哥哥啦?反正我是沒這個舅舅?!?/p>

袁春萍說:“管那么多呢,一個村里長大的,過年過節(jié)的,你哪次見著他不是叫他舅舅的?”說完,眼睛就有點(diǎn)濕了,又說:“現(xiàn)如今,誰會收留我們?總不能睡大街上吧?”

十九歲的男子漢了,什么不懂?但畢竟還沒能在社會上立足,他也沒什么好辦法。想到這個問題,母子倆都不吭聲了,心里都默默地恨起了一個人來。

袁春萍的丈夫,是劉家村的劉剛,年輕時長得一表人才。袁春萍也是從小就長得好,一路去上學(xué),都有點(diǎn)引人注目,就有閑人愛開他倆的玩笑。誰知這種子就這么埋下了,二十歲不到,兩人就好上了。袁春萍家不同意,父親以斷絕父女關(guān)系相要挾,可是沒用,一不留神,女兒就跟人家跑了。周游了一段時間回來,生米煮成了熟飯,兩人就開始了同居生活,在農(nóng)村就算是結(jié)婚了。結(jié)婚證是后來補(bǔ)辦的。

劉剛?cè)穗m長得好,卻是個好吃懶做的,不會營生不說,倒喜歡招惹女人,先后跟好幾個女人勾勾搭搭。所以村里人都說,別人是玩女人,劉剛是被女人玩。袁春萍雖然恨,也哭鬧,也吵架,但還是喜歡劉剛。他回到家,罵過吵過了,日子還是得過。袁春萍對人說,她是看兒子劉忠的面子。袁春萍曾對小姊妹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喜歡我們家劉剛,要是我有錢,我愿意養(yǎng)著他?!蹦切℃⒚寐犃诉@句話,“呸”了一聲,說:“你可真是賤?!?/p>

誰知延州城市化那么快,村里的房子說拆就拆了。袁春萍家分到了兩套房,手里還有些裝修的閑錢。劉剛一下子覺得自己成了有錢人了,又不種田了,去打工又吃不了那苦,就整天東游西蕩,和幾個混混在一起,漸漸地迷上了賭錢。拆遷后,村里人最多的娛樂,就是賭錢玩。手里有錢,又沒事兒干,自古以來,誰見過這么好的日子?一些人雖賭,卻也是有原則的:小賭怡情,不來大的;只來文的,不來武的,傷不了筋骨??蛇@劉剛卻是文武雙全,麻將也來,牌九也來,而且是贏了不肯歇,輸了更不肯歇的。這種賭法,縱然有家財萬貫,又有哪個扛得?。坎恢趺匆粊?,就輸?shù)袅艘惶追孔印T浩贾篮?,哭了一夜,劉剛也哭了,發(fā)誓說,再也不會賭了,還作勢要剁掉一根手指頭,被袁春萍哭著拉住了,說:“劉剛,我也不說你什么了,反正已經(jīng)輸?shù)袅耍筒灰傧胫玖?。輸了一套九十平米的,還有一套一百二十的,一家三口住著,也夠了。”劉剛狠狠地點(diǎn)點(diǎn)頭,擦干眼淚,說:“誰再賭,誰不是人。”袁春萍反過來倒又安慰了他一番。

世界上的事,凡上了癮的,都難戒。劉剛賭咒發(fā)誓了才沒過一個月,又大輸了。這次把第二套房子又輸?shù)袅?,人也跑了。天天有人上門要債。有時春萍外出回家,門上的鎖孔就被人用強(qiáng)力膠堵死了,進(jìn)不了門。劉忠在技工學(xué)校讀書,本來是住校的,見家里這樣,就每天回家陪著媽。

袁春萍說:“兒子,這家是住不成了,我們?nèi)ゾ司思易“??”袁春萍的父母都不在了,只有一個哥哥。娘家也拆遷了,哥哥家分了三套房,還有一套空著。袁春萍本來想,兄妹感情一直不錯,借住一陣子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但跟哥哥一說,哥哥的頭搖得撥浪鼓似的,說:“不是哥哥狠心,你們絕對不能來我家住?!苯又庵种割^,擺出三條理由:一、你們有了落腳處,劉剛這小子就一下子擺脫了負(fù)擔(dān),沒了壓力,更不會改過自新了;二、你住到了娘家,要債的就會放過你們啦?還不是鬧過劉家鬧袁家?你侄子剛結(jié)婚,你侄媳婦還是新娘子,這怎么好呢?三、劉忠也大了,也要慢慢考慮終身大事了,總不能結(jié)婚結(jié)在舅舅家吧?

袁春萍聽哥哥這么一說,不僅沒有怪哥哥,反而在心里佩服哥哥心思細(xì)密,心想要是劉剛有哥哥的一半,家里也就不會搞成這樣了。她沒有想到,為了劉家的事,袁家早已開過專題家庭會議了。這三條理由,也是集中了一家人的智慧,最后形成的意見。

袁春萍雖然對哥哥沒意見,但還是希望哥哥能給自己指條路。但這做哥哥的,卻偏著頭想了半天,想得額頭冒汗,也沒想出個主意來。袁春萍只好說:“哥哥,也不為難你了。你想到了好主意,再打電話告訴我吧!”

袁春萍的娘家,名叫花家村,一共三十多戶人家,有方、袁、何等十來個姓氏,但沒一個姓花的。夫家劉家村,都姓劉,沒一個雜姓。在娘家沒討到主意,袁春萍就想到劉家去想辦法。找了幾個平時走得近的,卻沒一個人愿意搭手幫忙的。袁春萍知道,是劉剛做人太失敗了,太沒人緣了,怨不得人家。

這時,有個人出現(xiàn)了,讓袁春萍喜出望外。

這人叫劉喜,是劉剛的堂哥,是個瞎子,人稱劉半仙。劉喜這人出沒無常,有時十天半月不見人影,有時又常在村里走動。凡是村里有事,或者村委會有大事,劉喜一般都會在家,即使不在家,村支書也會打電話給他,讓他抽空回來一趟。村支書叫胡志偉,是個老板,廠子開在工業(yè)園區(qū),當(dāng)支書只是他捎帶著做的。村委會的一般事務(wù),都是主任許小虎做。村里人都知道,村里有什么大事,許小虎要請示胡志偉,胡志偉拿不定主意,就要請教劉喜。劉喜五十來歲,小時候生病,讓村里的赤腳醫(yī)生誤診了,把眼睛弄瞎了。但也不全瞎,還有光感,見對面有人走過來,也知道避,但看不清是誰。但他的聽覺特別好,誰的聲音,聽一次,第二次就不會記錯了。再后來,熟人走過來,不用費(fèi)勁看,憑腳步聲就能聽出是誰。農(nóng)村人的日子,本就過得苦,加上又是個瞎子,劉喜的日子就更苦了。但四十歲那年,劉喜時來運(yùn)轉(zhuǎn)了。時來運(yùn)轉(zhuǎn)不是劉喜發(fā)了財了,而是劉喜生了一場病。生了那場病之后,劉喜不知道哪根神經(jīng)搭錯了?還是搭對了?他居然得了神通,一下子知道許多本不該他知道的事。他能看風(fēng)水,能知吉兇,能給人算命,且知道許多化解災(zāi)禍的方法。慢慢地,劉喜成了當(dāng)?shù)氐拿耍瑵u漸地,劉喜聲名遠(yuǎn)播,連延州城里的頭面人物,也偷偷找他了。胡志偉一開始是不信劉喜的,說:“那個劉瞎子么,我們一個村的,誰不知道誰啊!”

有一年,胡志偉廠里出了事故,而且事故出得蹊蹺,是半夜里車間突然著了火,事后查了,不是誰丟了煙頭,也不是電路故障,更不是人為縱火,報了警,也沒查出原因來。有人就出主意,說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吧,請劉瞎子看看。胡志偉點(diǎn)了頭,劉喜戴一副變色鏡,到廠里東轉(zhuǎn)轉(zhuǎn)西轉(zhuǎn)轉(zhuǎn),回到廠長辦公室,問:

“胡廠長,我問你點(diǎn)事?!?/p>

胡志偉說:“好啊,問吧?!?/p>

劉喜不說話,“看看”旁邊的人,不說話。待胡志偉把身邊人支走了,劉喜說話了:“志偉,人后我就不叫你廠長、支書了,我問你,最近是不是去東南方向出差了?”

胡志偉愣了一下,問:“怎么了?”

劉喜又問:“是不是惹了一個女人?”

胡志偉一聽,又一愣,說:“瞎子,你瞎說。”

劉喜一笑,說:“我瞎子當(dāng)然瞎說啦?!闭f完,哈哈大笑,不等胡志偉回答,又說:“你別的女人可以碰,單有一種女人,千萬碰不得?!?/p>

“什么女人?”胡志偉脫口問道。

“就是臉上有美人痣的女人?!眲⑾矎娜荽鸬?。

“什么道理?”胡志偉忙問。

“天機(jī)不可泄露。”劉喜又說,“也不是完全不能說,就是對一般人,說也說不清楚?!?/p>

“狗日的,你還在老子面前賣關(guān)子?”

“別說賣不賣關(guān)子,我只問你一句,你敢說你前一陣出差,沒碰過一個有美人痣的女人嗎?”

胡志偉嘿嘿一笑,就算默認(rèn)了。后來,胡志偉又找過劉喜幾次,或?yàn)樽约海驗(yàn)榕笥?。慢慢地,劉喜成了胡志偉的軍師,也成了與人交際的一張牌了,有朋友或領(lǐng)導(dǎo)遇到難事,胡志偉就會說:“要不要找劉瞎子掐一掐?”

袁春萍在超市上班,每天就是搬搬東西,擺擺貨物,打掃打掃衛(wèi)生,很是無聊。這天,劉喜戴一副墨鏡,拄著一根拐杖來到超市,進(jìn)了門就喊:“春萍春萍?!?/p>

春萍忙趕過來:“喜哥哥,怎么親自來買東西啦?”

劉喜說:“我順路來買點(diǎn)零碎。”

袁春萍說:“好,你要什么,我去拿?!眲⑾惨灰粓髞?,都是日常用品。東西放在收銀臺上等結(jié)賬,劉喜就和袁春萍站著扯起了閑篇。

劉喜:“春萍妹妹,最近過得不太順吧?”

袁春萍:“嗯,你也知道的,劉剛這賭鬼?!?/p>

劉喜:“為什么不來找我呢?我和劉剛可是同一個爺爺?shù)牡苄粥??!?/p>

袁春萍:“喜哥哥你也不容易,怎么好意思呢?”

劉喜:“自家人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說了,讓你找我,并不是我有多少錢可以幫你,做哥哥的,給你出出主意么?!?/p>

袁春萍:“好的,謝謝喜哥哥。”

袁春萍也不是沒動過找劉喜的念頭,劉剛出走之后,發(fā)過一個短信給她,說他沒有臉見她,到一個很遠(yuǎn)的地方去了,但不會有事的,一定會活著回來見她,叫她不要到處找他。袁春萍打他電話,不接,第二天再打,手機(jī)停機(jī)了,再也聯(lián)系不上了。這時,有人就給她出主意,讓她找劉瞎子掐算一下,劉剛跑哪里去了。但袁春萍沒有找劉喜。自從劉喜算命看風(fēng)水,有了幾個錢,找女人玩女人,就肆無忌憚起來。雖然說起來是劉家人,現(xiàn)在劉剛不在家,袁春萍不想跟他扯上什么關(guān)系。

劉喜卻偏喜歡跟袁春萍扯上關(guān)系。這天下了班,袁春萍又被人堵了門,進(jìn)不了家了。下樓沒走幾步,就碰上了劉喜。劉喜住小區(qū)的15棟,袁春萍住16棟,一南一北緊挨著。劉喜“見”了袁春萍,一口就叫?。?/p>

“春萍,天這么黑了還上哪兒去?”

袁春萍說:“哎,不知哪個促狹鬼,又把我家門鎖膠住了?!?/p>

劉喜:“你的事兒啊,我給你算了一下,已經(jīng)有辦法了?!?/p>

袁春萍聽了,心中一喜,說:“喜哥哥真是仙人!有什么好辦法了?”

劉喜說:“吃過晚飯,你到我家來一趟?!?/p>

袁春萍:“劉忠還沒回來呢,到時我?guī)е黄饋戆?。?/p>

劉喜故作神秘地說:“最好你一個人來,事情定了再告訴他,劉忠畢竟還是個孩子嘛?!?/p>

袁春萍打了電話給兒子,兩人在小吃店吃了些東西,又請開鎖的銅匠老魏給開了門。老魏說:“我都不好意思收你錢了,幾天就要開一回的。”說得春萍滿臉通紅。

在客廳里坐了一會兒,袁春萍說:“小忠,你喜伯伯要我到他家去一趟,說為我們想好辦法了。你也大了,你說我是去還是不去?”

“什么大事啊,就幾步路,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好了?!眲⒅乙贿呁嬷謾C(jī)一邊說。

“哎,你這孩子,也不小了,怎么就這么沒心沒肺的?!眱鹤与m然長得又高又大,像他爸當(dāng)年,也是一表人才,可就是什么事都不上心,整天就是玩,書也念不好。兒子下一步怎么辦,袁春萍也是一頭心事。一狠心,袁春萍還是決定去劉喜那里一趟。

“走,陪我去一趟?!痹浩颊酒鹕韥怼?/p>

“你自己去好了,又不是不認(rèn)識?!眲⒅翌^都沒抬。

袁春萍一想,既不好強(qiáng)拉,又不好明說,一咬牙,想,他一個瞎子,能把我怎么樣?想到這里,就說:“你不去算了,我自己去吧?!?/p>

“嗯嗯?!眲⒅业皖^看著手機(jī)。

袁春萍到了劉喜那兒,門開著,茶已經(jīng)泡好了,屋子里還坐著一個人,是住在劉喜家對門的方永福。這方永福五十出頭,五短身材,是個老光棍,也是花家村的。自拆遷分房和劉喜住對門后,兩人成了好朋友。劉喜出門,方永福常陪著,像個保鏢。反正他也閑著沒什么事兒。

見袁春萍來了,方永福站起來說:“春萍來啦,你們有事,我先走了?!?/p>

袁春萍說了聲“永福哥哥走好”,就在劉喜對面坐下來。

劉喜見袁春萍坐下,嘻嘻一笑,說:“春萍,我給你出的主意,就應(yīng)在此人身上。”

袁春萍沒聽懂,問:“誰???”

劉喜:“方永福啊,你娘家村上的?!?/p>

袁春萍:“他怎么啦?”

劉喜:“我算過了,你們是一個屬相的,都屬兔?!?/p>

袁春萍:“那又怎么啦?”

劉喜見袁春萍還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就說:“你們命里注定有緣,要走到一起?!?/p>

袁春萍這一次聽懂了,聽懂之后,就哈哈大笑,不客氣地說:“虧你瞎子想得出來,開這種玩笑?!闭f完還不過癮,又說:“你怎么不說我跟你有緣啊?”

劉喜說:“我的女人多,找哪一個,都算不來。”

袁春萍嘴里“呸”了一聲,就站起來想走。說完了氣話,袁春萍心里酸酸的,她怕自己忍不住,在瞎子面前流下眼淚來。劉喜擺擺手,說:“春萍妹妹,不急,聽我說幾句再走?!?/p>

袁春萍就又坐下來。劉喜說:

“初一聽,你受不了。再一聽,也許你就會覺得有道理的?!?/p>

袁春萍說:“你說吧,我倒是要聽聽,看看狗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來?!?/p>

劉喜也不生氣,說:“春萍妹妹,你不要急。我問你三個問題,你能回答,我就算服了你?!眲⑾舶庵种割^,列出三個問題:

“春萍,你現(xiàn)在住的房子,已經(jīng)被劉剛輸?shù)袅?。人家手里有證據(jù),是劉剛的欠條,是借的,與賭博無關(guān)。在法律上也是成立的?,F(xiàn)在堵門,只是警告,下一步就要趕你們出門,人家要辦理過戶手續(xù)了。第一個問題是,到了那一步,你們住哪里?”

袁春萍承認(rèn),劉喜說到了她的痛處,就說:“住哪里?睡大街唄?!?/p>

劉喜說:“說氣話沒用的。劉忠也不小了,用不了幾年,就要成家,說不定現(xiàn)在就有女朋友了。我的第二個問題是,如果劉忠要結(jié)婚,新房在哪里?”

袁春萍這次沒有說氣話,勾著頭在想,自己做娘的沒有想過這個,瞎子倒是想到了,心里不禁有點(diǎn)佩服起來。

劉喜又說:“我聽說,劉剛不僅欠了人家一套房子,還欠著幾萬的水錢。這個水錢的利息你也知道,用不了多久,就是十幾萬、幾十萬。劉剛回來,你也懂的,放水錢的是些什么人?那還不得送了他半條命?我的第三個問題是,如果你再犟著不跟劉剛離婚,你就要還這筆錢。你哪里去弄這筆錢?”

劉喜說完,睜著一雙瞎眼“看”著袁春萍。袁春萍此時心里沉沉的,不知說什么好。悶坐了一會兒,劉喜說:“我思來想去,只有這個方永福能救你?!币娫浩疾怀雎?,劉喜繼續(xù)說:“你別覺得自己年輕漂亮,看不上人家。我說一句難聽話,不要說你四十了,就是再年輕幾歲,拖著個這么大的兒子,又有哪個男人敢要你?”

袁春萍低著頭,不吭聲。

劉喜說:“方永福呢,老娘死了,一個人住著一套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三室兩廳,裝修得也不錯。你跟他辦了手續(xù),房子你們想怎么住就怎么住。你說,是不是一下子把我說的三個問題都解決了?”

袁春萍說:“喜哥哥想得真周到。但這事太大了,我要回去再想想?!?/p>

劉喜說:“我也沒要你現(xiàn)在就答應(yīng)我么,再想想吧,跟劉忠再商量商量。”

袁春萍心里本來還有個問題想問,但想了想,還是沒有問。

她想問的是,劉喜為什么要這么幫她?

袁春萍知道,真遇上事的時候,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這次干脆,袁春萍誰都不商量,她想了三天,打電話告訴劉喜,說她已決定:一、與劉剛離婚。但劉剛不在家,沒法辦手續(xù)。二、先租方永福的房子,搬進(jìn)他家去住。三、與方永福結(jié)婚,要等一等看,要與劉剛辦了離婚手續(xù)再說。

劉喜一聽,很高興。他長嘆一聲,自言自語說:“總算了了一件心事了?!痹瓉?,劉喜與方永福兩人過去雖然認(rèn)識,但沒有深交。自從拆遷做了鄰居后,深談了幾次,方永福就對劉喜佩服得五體投地,什么事都是劉喜拿主意,劉喜叫他做什么,那是二話不說,立即就辦。劉喜雖說現(xiàn)在日子過得風(fēng)生水起,但畢竟是個瞎子,生活總有諸多不便。遇到了方永福,就什么都好辦了。方永福以前是種田的,沒了田,就去做保安,后來為了照顧劉喜,連保安都不做了,只是在小區(qū)物業(yè)幫幫忙,掙幾個小錢,加上失地農(nóng)民補(bǔ)貼,日子也還過得去。

方永福常說:“一個人飽了,全家都不餓了。要那么多錢干什么?”

一次方永福和劉喜在一起喝酒,劉喜說:“永福,我們也算是兄弟了。我一直想問你一句話。”

方永福說:“什么叫算是兄弟?我們就是兄弟么。親兄弟我見得多了,有幾個有我們這么好的?”

劉喜說:“那是。你比我大幾歲,以后你就是我老兄了?!比缓笥终f:“那我就問了,你要是聽了不高興,就當(dāng)我沒說啊。”

方永福說:“問吧,問吧,盡管問。”

劉喜抿了一口酒,說:“你和我一樣,沒結(jié)過婚。那我問你,這么多年,你碰過女人沒有?”

方永福搖搖頭,說:“沒有?!?/p>

劉喜:“真沒有?”

方永福:“真沒有?!?/p>

劉喜:“那老兄太虧了。我哪天帶你去一個地方。”

方永福:“什么地方?”

劉喜:“好地方。嘿嘿,女人隨你挑,個個年輕漂亮。”

方永福:“別做夢了?!?/p>

劉喜:“真的,不騙你。要不然,我都不好意思了?!?/p>

方永福:“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劉喜嘿嘿一笑,說:“別看我是個瞎子,我玩的女人可太多了。”

過了幾天,劉喜就帶方永福去了一個地方,那里的女子真是可以任你挑的。方永福一身西裝,皮鞋锃亮,扶著劉喜一進(jìn)門,門里站著的兩排女子,有十幾個,都穿著花裙子,一連聲地叫“劉總好”,聲音脆脆的,都很好聽。方永福就知道,劉喜是??土?。劉喜一邊頻頻點(diǎn)頭,一邊熟門熟路地往里走。以往他雖常來,但總懷疑人家欺負(fù)他是個瞎子,給他配的女子不漂亮,這次帶方永福來,他就想讓方永福代他挑個最漂亮的。進(jìn)了包廂,劉喜說:“多花點(diǎn)錢沒關(guān)系,質(zhì)量要高。”說完哈哈大笑,充滿豪氣。

方永福從那個地方出來,就感嘆自己,以前過的那叫什么日子呀,大半世人生算是白活了。年輕時沒這種地方,或者有,自己也不知道。后來年紀(jì)一點(diǎn)點(diǎn)大了,也不去多想了。方永福心里于是對劉喜又多了一份感激。

回到安橋鎮(zhèn),兩人買了點(diǎn)熟食,一瓶酒,又在一起喝上了。幾杯酒下肚,劉喜的幽默勁兒就上來了:

“老兄,怎么樣?好玩嗎?”

方永福低著頭不說話。

“說說,說說么?!眲⑾泊叻接栏!?/p>

“說啥呢?”方永福扭扭捏捏,不肯說,又舉起酒杯敬劉喜,問:“你是怎么想到去那種地方的?”

“狗日的,問你你不說,倒套起我的話來了?!眲⑾擦R了一句,嘿嘿一笑,說:“我第一回也是跟著別人去的,后來就自己去了?!?/p>

“說說,說說么?!边@次是方永福催劉喜。

“說說就說說,怕啥?!眲⑾惨浑p瞎眼眨了眨,滿臉得意?!把又莩抢镉幸粋€開大酒店的大老板,前幾年新開了一家酒店,地段不錯,檔次也不錯,可就是不冷不熱,火不起來。后來托人找到我?!闭f著朝對面“看了看”,不說了。方永福忙問:“怎么樣了,后來?”

“我沿著他的酒店走了一圈,又到他四周的酒店、商鋪?zhàn)吡艘蝗?。哼哼,我就有?shù)了?!眲⑾舱f到這里又停下了。方永福幫劉喜添了一杯酒,兩人又碰了碰杯。劉喜終于又繼續(xù)說了:“我說,你這酒店不錯,我保你能紅紅火火”。老板一聽特別高興。我說,“但是,你這酒店的大門,朝向不對,要把朝南門改為朝東”。老板一聽,不明白。我說,“如果我沒算錯,對面大酒店的老板,跟你是一個屬相,都是屬蛇的。但你是冬天的蛇,他是夏天的蛇,你們倆門對門,你這冬天的蛇怎么弄得過人家夏天的蛇呢?不要不服氣,他是克你的,但你朝東一開門,朝著太陽,你這條蛇,就從冬眠里醒過來了,那就真是一條小龍了,他就奈何不了你了。”劉喜說完,端起酒杯,在空中舉了舉,方永福會意,兩人一干而盡。

“后來呢?”方永福忍不住又問。

“后來么,門就改啦,花了好幾十萬呢?!?/p>

“就憑你一句話,老板就花了幾十萬?”

“那算什么,現(xiàn)在也不知道有多少個幾十萬賺回來了。這一晃又是好幾年過去了,那地方就是那個大老板派人帶我去的。嘿嘿?!?/p>

“跟著喜老弟,算是見了世面了。過去在村里,也不大出門,哎,白活了?!狈接栏u頭感嘆。

劉喜聽了,調(diào)皮勁兒上來了,說:“哎,我讓你說么,你不說,倒又套出我一大堆話來。狗日的,罰酒?!?/p>

方永福舉杯自罰了一杯。

“酒也罰了,這次該好好講講了吧?”劉喜又陳話重提。

“唉!……唉!”方永??谖撮_,先嘆了兩口氣。

劉喜嘻嘻一笑,說:“怎么,白玩了?說不出口?”

“唉,也不是,我告訴你,我活了五十多了,唉!”方永福說不下去了,劉喜聽見了他嗅鼻子的聲音,就問:“怎么,哭了?不說就算了?!?/p>

“也不是的,老弟,你知道的,我爹就是過了五十才娶了我娘,才生我的。要不是那幾年自然災(zāi)害,我娘逃難到安橋,我爹就打一輩子光棍了,也沒有我了?!狈接栏R贿呎f,一邊嘆氣。

劉喜說:“我知道我知道。我跟你說,你就是你爹死得早,從小被人欺負(fù),膽子也小,所以才……老話說得對啊,娘的威風(fēng)爺?shù)膭莅?!”說著自己也傷感起來。

“你說,這算不算就是我的命?。俊狈接栏?。

“嗯,是你的命。但是,還有幾步好運(yùn)等著你呢!你看,三室兩廳的房子住著,又有我做老弟的幫著,還不得走幾步好運(yùn)么?下次我再帶你去玩?!眲⑾才呐男馗f。

“唉,下次再說吧?!狈接栏5吐曊f。

“怎么,不好玩?還是心疼錢?”

“也不是,好玩,是好玩。但是我,我見不得那女人,那女人一臉看不起人的樣子??!”方永福斷斷續(xù)續(xù)地說。

“什么?”劉喜一下站了起來,一拍桌子,“老子花了錢,還要看婊子的臉色?下次去,還找上次那個,治治她?!?/p>

“算了,我不想去了?!狈接栏R荒槻缓靡馑嫉臉幼印?/p>

兩人默默地,又是幾杯下去,方永福說:“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吃飯吧?”

“吃什么飯?不吃!媽的,婊子都看不起我們。你再怎么,也是有鼻子有眼呢?那些婊子在我面前,還不知怎么一副看不起人的樣子呢!我又看不見……”方永福不生氣了,這次是劉喜生氣了。

“算了算了。”方永福安慰劉喜說。

“唉,老兄,人生苦短,你要過好后面的日子,還得要討個好女人。”劉喜突然說。

“算了算了,誰會要我呢?”方永福一副灰心喪氣的樣子。

“什么算了算了?”劉喜來氣了,但卻又說出一句調(diào)皮話來:“搞女人這事,是會上癮的。過不了幾天,你就又想去那地方了,哈哈?!?/p>

方永福不好意思接話,就去廚房盛飯了,只聽劉喜坐在那兒說:“老兄放心,我?guī)湍阏乙粋€好的。”

袁春萍是在一天下午搬到方永福家去的,村里的男人都來幫著搬家具。男人搬的時候,女人就在旁邊嘰嘰喳喳,一個胖女人就問:

“春萍,幾時喝喜酒?。俊?/p>

袁春萍就罵:“放你娘的狗屁,喝什么喜酒?讓你喝尿水?!?/p>

那胖女人也不惱,嘻嘻笑著,說:

“老方可是憋了幾十年的陳貨,到時別吃不消哦!”

袁春萍就回嘴道:“吃不消就請你幫忙,你噸位重?!?/p>

等玩笑開過了,袁春萍就說:“別信有的人滿嘴噴糞,我到永福家住,是租他的房子,不是白住的?!痹浩颊f這句話時,方永福就在旁邊。馬上有嘴快的人問:“永福,你一個月收春萍多少房租啊?”

不等方永福反應(yīng)過來,袁春萍搶過話頭說:“一個月三百,我們說好了的。”又故意對方永福說:“永福哥,我們一個村的,可不許漲我的價噢?!狈接栏!班培拧眱陕?,就算是回答了。

一個老實(shí)女人馬上說:“啊呀,春萍,你這房子租得不合算,加個一兩百,就可以獨(dú)立租一套了?!?/p>

袁春萍一臉尷尬,支吾著說:“還不是圖個互相照應(yīng)么?!?/p>

那個胖女人馬上接口說:“老方他能照應(yīng)你哪里啊?老方你說?!?/p>

袁春萍罵道:“騷胖子,三句話不離你那個胖×,看我不撕了你?!闭f著就作勢要去打她,胖女人咯咯咯笑著,跑開了。

袁春萍搬進(jìn)去后,方永福家就全住滿了,三個房間,方永福、袁春萍、劉忠,一人一間。第二天早晨,方永福一睜開眼,就聞到了廚房里飄出的香氣,起來一看,早飯已經(jīng)擺上桌了,洗衣機(jī)也已經(jīng)轉(zhuǎn)動起來。袁春萍見方永福起來了,臉上居然有一絲紅暈,說:

“永福哥起來啦?劉忠去上學(xué)了,我們吃早飯吧?!?/p>

方永福一看,桌上是一小鍋粥,幾個饅頭,都冒著熱氣,三樣小菜:蘿卜干、腐乳、咸菜。方永福一坐下來,袁春萍就把熱粥端過來了。袁春萍問:“永福哥平時早飯吃什么?你以后想吃什么跟我說好了?!狈接栏Pπ?,說:“蠻好蠻好,你想吃什么,你就做,我隨便吃什么的?!彼粤艘粋€饅頭,又問:“你那邊房子過戶的事辦得怎么樣了?早點(diǎn)辦好手續(xù),省得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跟你煩。我們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人,弄不過他們的。”

袁春萍說:“這次幸虧是羊頭出面,房子交了,錢也兩清了,否則交了房子還要我拿幾萬塊,我哪里變得出來?”

羊頭,方永福是知道的,他本姓楊,是安橋鎮(zhèn)的“老大”,手下有幾個“弟兄”,這幾年大開發(fā),羊頭憑著幾臺推土機(jī)挖掘機(jī),可發(fā)了財了。聽說現(xiàn)在手下的“弟兄”已經(jīng)有十幾個了,拆遷的時候,有釘子戶什么的,鎮(zhèn)里的干部擺不平,都是找羊頭擺平。所以現(xiàn)在羊頭在政府里也吃香得很。過去羊頭誰都不怕,就怕派出所長老馬,現(xiàn)在的羊頭,連老馬有時都敢頂嘴了。

“你怎么認(rèn)識羊頭?”方永福警惕地問。

“說起來羊頭還是我小學(xué)同學(xué),這次是他找我的。”袁春萍低聲答道。

“一次性了斷了,也好,長痛不如短痛。”方永福安慰說。

“就是要麻煩永福哥了?!痹浩伎戳艘谎鄯接栏Uf。

“沒什么的,安心住著吧?!狈接栏Uf完,又說:“今天我要陪劉喜去城里,可能晚上才回來,你自己弄吃的吧。”

“啊呀,你不說我倒忘了,喜哥哥早飯吃什么?你去敲門問問,要沒吃,就一起過來吃吧,饅頭、粥還夠的。”袁春萍交代方永福。

“好,春萍,你去上班吧,我來問他。瞎子喜歡睡懶覺。”方永福說。

劉喜吃過早飯,方永福攙著他一起出門。今天劉喜的活很輕松,就是一個領(lǐng)導(dǎo)家要搬新房子,去看個好日子。方永福跟劉喜進(jìn)了房子,見劉喜東走走,西看看,好像熟門熟路的樣子,也不要他攙,看完了,就對房主人說:“李主任,恭喜你,你這房子買對了?!崩钪魅慰涂蜌鈿獾?,很認(rèn)真地聽著。

劉喜坐下來,說:“李主任,按你家公子的生辰八字,你這房子,北邊那個小房間,給他住最好,靠窗擺一張書桌,天天對著北面做作業(yè),孩子成績?nèi)绻话渭猓也恍談??!?/p>

李主任笑嘻嘻地說:“劉老師金口?!?/p>

劉喜又低聲對主任說:“這房子對你,也是絕對好。十年之內(nèi),你李主任不升三級,你找我劉瞎子,我賠給你一百萬,怎么樣?”

李主任眉開眼笑,說:“我升了級,該謝你??!”說完,李主任、劉喜都哈哈大笑。方永福也跟著笑了。說完,劉喜交代搬家那天的具體事項(xiàng):早晨幾點(diǎn)來開門,放幾掛鞭炮,幾個炮仗,生一個火爐(預(yù)示著紅紅火火)……李主任一邊聽一邊在紙上記下來。臨走,李主任塞給劉喜一個紅包,一條中華煙。

方永福心想,這瞎子還真有點(diǎn)三分三的,幾句話說得人家開開心心。這錢可掙得太容易了。出了李主任家的新房子,劉喜說:“永福,下面我們?nèi)ツ睦???/p>

方永福:“時間不早了,去吃飯吧?”

劉喜:“好,吃飯吃飯,說了半天話,也餓了?!?/p>

兩人來到一處茶餐廳,先點(diǎn)了份簡餐,吃完,又點(diǎn)了一壺茶。方永福是個悶葫蘆,劉喜卻是個愛說笑的人。方永福之所以喜歡和劉喜在一起,就是喜歡他會說笑,天天開開心心的。后來又跟其他一些瞎子在一起,方永福發(fā)現(xiàn),他們大多是樂呵呵的,說說笑笑。再后來,發(fā)現(xiàn)劉喜不僅會說笑,點(diǎn)子也多,眼睛雖看不見,心里卻比他這個亮眼明白得多。

劉喜捧著一杯茶,笑嘻嘻地“看”著方永福。

方永福知道,這瞎子又要尋自己的開心了,就故意說:“你瞎看什么?”

“哼哼,我是瞎看,我是看不見人,但我看得見人心?!眲⑾舱f,“你老老實(shí)實(shí)告訴我,你昨天是一個人睡的,還是兩個人摟著睡的?”

“你這瞎子,我摟著哪個睡?”方永福笑著說。

“前幾天教你的,都忘啦?就這么白白浪費(fèi)了資源?嘖嘖,太可惜了?!眲⑾厕D(zhuǎn)過頭,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

“不要瞎說,說起來人家還是你弟媳婦呢!”

“呸,他劉剛啥時候把我當(dāng)哥哥啦?”劉喜聽方永福提到弟媳,就不客氣了。

“那你不當(dāng)她弟媳婦,我還當(dāng)她妹妹呢。”方永福說。

“什么?你妹妹?”劉喜一下子跳起來,舉起手,說:“要不是在外面,我打你一個耳刮子,你信不信?”

“也不是這個意思?!狈接栏<t了臉,“當(dāng)年我娘逃難到花家村,起先就是她家收留的,后來才做媒嫁給了我爹,才有了我。她爹當(dāng)時是生產(chǎn)隊長,沒有她爹的照應(yīng),我娘說不餓死也要丟了半條命?!?/p>

“這么說,你是為你爹娘報恩來啦?”劉喜怒氣沖沖地說,“我為你這事,費(fèi)盡心機(jī),你倒好,跟我說起陳芝麻爛谷子來了?!?/p>

方永福聲音低低地說:“也不能太急吧,人家不是還沒離婚呢嗎?”

“什么離婚不離婚,上床跟離婚不離婚又有什么關(guān)系?”劉喜恨恨的,嘴里罵著,“做了多少年的廢物點(diǎn)心了,就不能硬一回?”

方永福聲音更低了,有點(diǎn)求劉喜別再說的意思了:“再說,還有劉忠這么大個小伙子在家呢,你叫我怎么……”

“噢,我明白了,你是沒那個膽,是吧?我明天就找個由頭,讓那小子住校去?!眲⑾泊蟀髷堈f。

方永福想阻止劉喜,又不敢開口,急得滿頭大汗,幸虧劉喜看不見,要不又要罵了。

劉喜和方永福到家時,已經(jīng)是夜里九點(diǎn)多了。劉喜說:“先來我家喝杯茶再回去?!狈接栏>透M(jìn)了門。進(jìn)了門,先燒水,水開了泡茶。喝了茶,方永福覺得該回去了。劉喜這時招招手,說:“永福,今天我說了你,不會記恨我吧?”

方永福:“怎么會呢?我今天學(xué)到不少。”

劉喜:“真的?”

方永福:“真的!”

劉喜:“那你說說,你學(xué)到了什么?”

方永福勾著頭想了想,說:“我就說不出來?!?/p>

劉喜:“說不出來不要緊,我問你答。好不好?”

方永福:“好。你問吧?!?/p>

劉喜嘻嘻一笑:“我問你,今天夜里你怎么做?”

方永福也不傻,知道劉喜的意思,但他裝傻,就問:“什么怎么做?我不懂。”

劉喜舉起手,說:“別說我老弟打老兄,你要真不中用,我還就真打你耳刮子了,你信不信?”

方永福嘻嘻笑著,還是裝傻,也知道劉喜不會打他。劉喜沒辦法,就又招招手,說:“我教你一個辦法?!?/p>

“什么辦法?”

“你啊,叫你硬來,你沒那個膽,也拉不下臉來。我呢,想法子讓劉忠住校,你呢,從今天起,就對她好,好到她不好意思,到時,你每天只要做一件事就可以了?!眲⑾灿终f,“我這法子,也是我一路上想出來的。”

方永福不說話,但臉湊到了劉喜臉上,劉喜已經(jīng)感覺到了他的氣息。劉喜這才悄悄說:“你每天夜里,旋一下她的房門把手,如果門鎖著,你只當(dāng)沒這事,如果哪一天她門沒鎖,你就進(jìn)去?!?/p>

“這怎么好呢?”方永福問。

“你是癡鬼?。克T沒鎖,那就是她給你留門了?!眲⑾舱f。

“嗯,要是她不是給我留門,是忘了鎖門,那多難為情啊?!狈接栏<t著臉說。

“你真是碗里的芋頭,撥一撥動一動。要是她真是忘了鎖門,你就硬來,就當(dāng)她是給你留了門了?!?/p>

“要是她真的不愿意呢?”方永福低聲說。

“媽那個×,要是她真不肯,你就找個借口,或者說酒喝多了,或者說走錯門了。她能撕破臉?連這都要我教你?你真是白吃了五十多年的白米飯了?!?/p>

方永福被劉喜一罵,滿臉羞紅,膽氣卻一下上來了。

當(dāng)天夜里,方永福就趁上洗手間,試了一回,門是鎖著的。他也明明知道,就算是門開著,他也不敢,劉忠還在家呢。但不試一次,就好像睡不著似的。第二天想想,這瞎子的主意真是餿。

過了幾天,劉忠就真不回家住了。那天吃晚飯,袁春萍說:“吃飯吧。”方永福說:“等等劉忠吧?”袁春萍說:“不等了,他住校了。”方永福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說:“怎么了,住我這里不習(xí)慣?”袁春萍說:“要期末考試了,天天趕來趕去,影響成績的?!狈接栏P睦锩靼祝膊恢棺佑昧耸裁从?,面上還裝出一副遺憾的樣子,說:“劉忠這孩子,蠻好的,在一起慣了,倒舍不得他住校了?!痹浩颊f:“那等考完試,過了年再住回來吧。”

方永福一下嫌自己多嘴了,又改口說:“小孩子還是成績重要,如果回家住影響成績,那就算了。”

袁春萍說:“到時候再說吧?!蹦阋谎晕乙徽Z的,一頓飯就吃完了。袁春萍吃完飯,就去跳廣場舞了。天冷了,跳舞的越來越少了,領(lǐng)頭的就說,春萍你年紀(jì)輕,不怕冷,你要來啊!你不來,人就越來越少了。春萍就不好意思缺席,天天去跳一陣,再走回家。

袁春萍跳完舞回家,方永福一般也從對門劉喜家回來了。每天晚上,方永福都要去劉喜家看看,有時也一道吃飯,但最近,劉喜夜里不要他陪了,說:“你先把你的正事辦了,不要管我?!狈接栏B犃诉@話,又感動又慚愧。

這天袁春萍跳舞回來,見方永福還在客廳看電視,就說:“永福哥,還不睡???”

“這個電視好看,你先去睡吧。”一會兒,方永福聽見衛(wèi)生間里傳來水流嘩嘩的聲音,知道是春萍在洗澡?;仡^一望,只見衛(wèi)生間的磨砂玻璃上,霧氣蒙蒙的,也看不清,心里就跳跳的,一下子就分了心,電視里放的什么,也看不進(jìn)去了。心里雖亂,方永福也不敢造次,只是從此夜里要醒幾回,有時沒尿,也上一趟衛(wèi)生間,出了衛(wèi)生間,就習(xí)慣性地去輕輕旋一下袁春萍的門把手,看看是不是留門了,但每一次都是失望。

日子就這么過著,方永福每天就是陪劉喜,劉喜出門,他就出門,劉喜不出門,他就呆在家里,或者到物業(yè)上幫幫忙。物業(yè)主任說:“老方,你現(xiàn)在怎么也忙了?你就別干別的了,看你每天喜歡到處瞎轉(zhuǎn),你就負(fù)責(zé)每天在小區(qū)里轉(zhuǎn)幾圈,巡視巡視吧?!蔽飿I(yè)主任是原來的村干部,知道方永福早先就喜歡在村子里轉(zhuǎn)悠。

于是,方永福的任務(wù),就是每天晚上九點(diǎn),手里提個小喇叭,沿著小區(qū)轉(zhuǎn)一圈,嘴里喊“關(guān)好門窗,小心火燭?!泵刻旌巴臧藗€字回來,袁春萍也差不多洗漱完回房間了。劉喜后來又問過幾次,一聽方永福那口氣,知道沒戲,就說了一句狠話:“見過沒用的,沒見過你這么沒用的?!币а狼旋X,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那天夜里,陪劉喜喝了幾杯酒,方永福半夜一覺醒來,嘴里干干的,就去喝水,喝了水,又出門去上衛(wèi)生間,走過袁春萍房門口,好像聽見有哼哼唧唧的聲音,方永福聽了一會兒,確定是袁春萍的聲音,旋了一下門鎖,是鎖著的,就隔著房門喊:“春萍,春萍,生病了么?不舒服么?”房里一下沒了聲音,過了幾秒鐘,春萍說:“沒事,沒事?!?/p>

方永福懵懵懂懂的,等進(jìn)了房間睡下,迷迷糊糊的,對門房里又好像有聲音傳過來了,方永福酒多了點(diǎn),聽了一會兒,也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醒來,方永福洗漱了去到廚房,袁春萍早飯已經(jīng)好了。吃早飯的時候,方永福就問春萍,是不是生病了,好像聽見她在房里哼哼的。袁春萍忙說沒有沒有,臉卻突然紅了。吃過早飯,袁春萍問:“哥,今天出門么?”方永福想了想說:“應(yīng)該不出門?!痹浩加謫枺骸爸形缁貋沓燥埫??”方永福很奇怪地望著她,說:“你中午不在超市吃么,怎么問我?”袁春萍說:“哥,如果你回來吃午飯,我就去買菜?!闭f完,又欲言又止的樣子,說:“哥你還是回來吃吧,我有話跟你說。”方永??戳嗽浩家谎?,見她滿臉緋紅,覺得怪怪的,也沒多問。

方永?;氐郊遥呀c(diǎn)了。上午其實(shí)他也沒什么事,就是陪著劉喜在街上的茶館里喝喝茶說說閑話。劉喜后來被人拉去喝酒了,本來劉喜是要帶他去的,他推掉了。他不知道袁春萍找他什么事,想了半天,也沒猜出來。方永福開門一進(jìn)屋,就聞到滿屋的香氣,桌上已經(jīng)擺了好幾個菜了。聽見開門的聲音,袁春萍從廚房探出頭來:“哥,你回來啦?菜馬上好,你先開酒?!?/p>

方永福是個悶葫蘆,也沒問,就開瓶倒了一杯酒。一會兒,袁春萍解下圍裙,也坐下來,說:“哥,我今天陪你喝一杯吧?”方永福發(fā)現(xiàn),以往春萍叫他哥,都是帶名字的,今天卻是一口一個哥,比親哥哥還親熱。見袁春萍要陪他喝酒,就問:“喝了酒,下午不去超市上班啦?”

袁春萍倒了酒,不說話,對方永福舉起杯,說:“先干為敬?!闭f完一口悶了,辣得直吐舌頭,臉上頓時浮起一層紅暈。方永福哈哈一笑,說:“不會喝酒就別喝,充什么老相,去喝口水?!狈接栏T掃€沒說完,袁春萍就笑了,說:“聽你口氣,簡直比我親哥還像親哥了?!闭f完,眼睛就紅了。方永福再是怎么木訥的人,這時也看出來了,今天袁春萍是有話要說。

方永福說:“別喝酒了,有話說話?!?/p>

可袁春萍哪里聽得進(jìn)去,說:“不信我就不能喝,再喝一杯?!弊约旱沽艘槐?。方永福剛想說“我敬你”,袁春萍又舉起杯,一飲而盡。方永福嚇了一跳,一把搶過袁春萍的酒杯,說:“不能喝了,不能喝了。”再看袁春萍,淚水已溢出眼眶,她一下子站起來,抱住了方永福。方永福臉一下子就紅了,說:“你醉啦,叫你不要喝,偏要喝?!?/p>

這時的袁春萍哪里還管方永福說什么,只是抱著他嗚嗚地哭。方永福手足無措,只是一聲不吭地讓袁春萍抱著,他卻直掛著兩只手,也不知道反過身抱住她。

哭了一會兒,袁春萍開始說了:“哥啊,對不起,我要走了?!?/p>

方永福:“走?走哪里去?”

袁春萍:“跟劉剛走。”

方永福:“他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走?”

袁春萍:“他回來接我了?!?/p>

方永福:“他人呢?”

袁春萍哭過了,才一五一十,把劉剛回來的事,跟他說了。方永福這才知道,昨天夜里,劉剛等天暗了,偷偷摸進(jìn)了小區(qū),躲在綠化帶里,見袁春萍跳舞回家了,才悄悄跟進(jìn)家來的。劉剛是在袁春萍房間過夜的,早晨天不亮,給袁春萍留了新的電話號碼,接頭地點(diǎn),就走了。袁春萍說,劉剛現(xiàn)在學(xué)好了,在一個工地上做電工,離延州也不是太遠(yuǎn),只是沒有她照顧,劉剛都不像樣子了,所以她要跟劉剛?cè)ァ?/p>

方永福這下子明白了,想了想就說:“既然房子都賣了,債也還了,干什么還要東躲西藏呢?”

袁春萍:“哥你不知道,除了這賭債,劉剛身上還有別的事呢!”

方永福:“還有什么事?”

袁春萍又嗚嗚哭了,說:“還有個女的,她男人要尋劉剛拼命呢!”又說:“回來了,我怕他還會賭。”

方永福聽了,罵了句“這個畜生”,就不再說什么了。悶坐了一會兒,方永福端起酒杯,又喝了一杯,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袁春萍。

“那你還有什么難處?”他突然冒出一句。

“別的倒也沒什么,就是劉忠,還在念書,我不能帶他走……他、他還要住在這兒。”袁春萍說出這句話,像是世界上最難說的一句話。

方永福也知道,袁春萍說這句話,是很難的。他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豪氣地說:“外甥住舅舅這兒,誰能說什么?你就放心吧?!?/p>

袁春萍又站起身來,抱住方永福,說:“哥,我還有一句要緊話要說。”卻又不說話,一直拉著方永福往房間里走,進(jìn)了房間,也不說話,只是自顧自地脫起衣裳來。方永福一下明白過來,嚇了一跳,忙說:“做啥?做啥?”

袁春萍說:“我不能沒了良心。”

又說:“我不能讓人笑話你。”

又說:“你天天夜里旋我的門把手,我一次都沒開過?!?/p>

方永福見袁春萍身上的衣裳越來越少,血直往腦門上涌,但一聽說到旋門把手,腦子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恨不得鉆了地洞。也不知怎么了,他覺得自己沒臉面對袁春萍的身體,他腦子里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袁春萍小時候,他還抱過她呢,那時她才兩三歲,她甜甜地叫他哥哥。他一下子拉住袁春萍的手,輕聲而又堅決地說:“穿上衣裳,像什么樣子!”袁春萍不再脫了,反身又抱住他,他把手一甩,說:“快穿,我要去喝酒了。”說完,出了房門。

等袁春萍穿好衣裳出來,方永福已經(jīng)出了家門,也不知走哪里去了?

這天夜里,方永福照例巡視了小區(qū),喊完了“關(guān)好門窗,小心火燭”回到家?;丶視r,袁春萍已經(jīng)走了。袁春萍走時,把地板擦得干干凈凈,把方永福曬在陽臺上的衣裳疊得整整齊齊。但這時的家,冷冷清清。方永福洗漱完,從衛(wèi)生間出來,路過袁春萍的房門口,本能地旋了一下門把手,叭的一聲,門開了。方永福沒開燈,走進(jìn)去,他知道,床上是空的,但他還是摸上床,躺了下來。他聞到一股味道,他知道,那是女人的氣息。他也不知道,對白天自己的行為,他將來會不會后悔,只是不知為什么,他心里有一點(diǎn)難過。

這一夜,方永福迷迷糊糊的,就在袁春萍的床上睡著了。

方永福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

電話是劉喜打來的:“喂,在哪兒?”

“在家里。”方永福一邊說,一邊穿衣起床。

劉喜:“啥時辰啦?還睡。”

“哦,睡過頭了。” 方永福一掀窗簾,滿天的陽光撲進(jìn)來。

劉喜:“陪我去一個地方?!?/p>

方永福“嗯”了一聲,就沖到衛(wèi)生間洗漱。洗手臺上,袁春萍的女士洗漱用品,已經(jīng)一樣都沒有了。方永福一下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方永福陪著劉喜,去街上的羊肉鋪吃了一碗羊湯,又吃了一個饅頭。劉喜說:“嗨呀,這羊湯吃得人一頭汗,真舒服。”

羊肉鋪的老楊說:“羊肉湯冬天最滋補(bǔ)了,養(yǎng)胃的?!?/p>

“那我天天來吃好了?!眲⑾膊林拐f。

羊肉鋪老板老楊,和劉喜、方永福都熟得很,就說:“你瞎子好福氣,又有錢,又有人照顧,永福待你,比親兄弟還好。”

說完,就轉(zhuǎn)過頭看方永福。方永福埋頭喝羊湯,悶聲不響。

“咦,永福,怎么今天成啞巴啦?”老楊是個多嘴的人。

“不說話沒人當(dāng)你啞巴。”方永福冷冷地冒出一句,倒把老楊頂在了那里。

“哎,今天我一早晨撞上鬼啦?瞎子你幫我算算呢?!崩蠗畎胧巧鷼獍胧峭嫘Φ卣f。

劉喜哈哈一笑,說“老楊,不是你撞上鬼了,是永福昨天夜里撞上鬼啦?!?/p>

“噢,原來是這樣?!崩蠗铐樦鴦⑾步o的臺階下來了。接著又多了一句嘴:“是男鬼還是女鬼?”

“嘿嘿,這個我算不出來,你問永福吧!”劉喜見方永福一聲不吭,也想逗逗他。但方永福還是沒有回應(yīng)。劉喜知道,今天方永福出情況了。

方永福本來是想瞞著劉喜,等過幾天再把袁春萍跟劉剛的事告訴他的。方永福留了一個心眼,他怕走漏了風(fēng)聲,袁春萍還沒走遠(yuǎn),被人再追回來。誰知一頓羊湯喝下來,出了老楊的羊肉鋪,就被劉喜刨出話來了。兩人在路上慢慢踱著,方永福說,劉喜聽,方永福說完,劉喜說:“永福,你麻煩了?!?/p>

“什么麻煩?”方永福甕聲甕氣地說。

“你這是羊肉沒吃著,反惹一身膻。”劉喜說。

“膻就膻唄,還能死人???”方永福回了一句嘴。

劉喜呵呵一笑,說:“別嘴犟啦,你就是心軟,你這一心軟,就把自個兒害啦?!?/p>

說完,劉喜又扳著手指頭,擺出一番道理來:

“先說近的,春萍所以最近還算清靜,那是有羊頭罩著,你以為羊頭這種人,會吃什么狗屁同學(xué)交情?我聽人說,春萍是隔幾天就要去陪他睡一覺的,你曉得么?”

“瞎說,我不信?!狈接栏R幌麓驍鄤⑾?,氣憤地說。

“好好,你不信,反正我也只是聽說,不去管他?!眲⑾灿纸又抡f:“劉剛屁股后面的屎,肯定是還沒有擦干凈的,他和春萍跑了,清靜了,可還有個兒子劉忠,劉忠又是住你那里的。你說這不是麻煩么?”

劉喜說完,等方永福開口,見他悶聲不響,就又繼續(xù)說下去:“劉忠這孩子,不是個懂事的孩子,用不了幾天,我把話放這兒,他就會帶著女朋友住到你家里。他們那個技校,我聽人說,大白天的,男男女女都會抱在一起的?!?/p>

劉喜見方永福還是不說話,就用一句話結(jié)束了自己的分析:“你試試我這張嘴,哼。”

方永福一整天都是悶悶的,沒什么話。他對自己將要遇到的麻煩,倒是沒有太放在心上,他就是個抱著“船到橋頭自然直”的心態(tài)過日子的人,哪里會去想那么遠(yuǎn)?但對于劉喜說的,袁春萍隔幾天就去陪羊頭睡一覺的事,卻始終擱在心里,老放不下來。他說不清是為什么?也說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想問劉喜,又不好意思開口,就只能這么悶著。

白天,方永福陪著劉喜東走走西走走,夜里,在小區(qū)里轉(zhuǎn)一轉(zhuǎn),時不時地喊一句:“關(guān)好門窗,小心火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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