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歌
作為一個女扮男裝的假侍衛(wèi),我被公主派去色誘她的未婚夫蕭宸??蓻]想到,和蕭宸見了不過數(shù)面,他就已經(jīng)扯壞了我的衣服,強吻了我,甚至還搶走了我一只乳鴿!更可怕的是,到了最后,好像變成了蕭宸色誘我!
1.姓蕭,名宸,字有錢,號撩撩
太后七十歲壽辰的時候,我爹,當朝的侍衛(wèi)總管,告老還鄉(xiāng)了。
我爹其實不是我親爹,而是收養(yǎng)我的義父。
他是在宮外把當時尚在襁褓里的我撿回來的,還將我女扮男裝養(yǎng)在身邊。
至于為什么要我女扮男裝,他是這么說的:“閨女啊,你不知道,你要是去當宮女,萬一被他看上了,成了宮里的貴人。依你這樣的智商,最多活不過三天?!?/p>
……好吧,他說得也有些道理。
在他出宮之前,他特意將我安排在了公主府,為的是,等他在外面安排好一切,就偷偷將我接出去。我本以為一切會按我爹的計劃進行,直到我遇到了蕭宸……
公主殿下叫我色誘蕭宸的時候,我是拒絕的。畢竟,蕭宸是她的未婚夫婿,而我的身份是一個假侍衛(wèi),我如果去色誘蕭宸,實在太過冒險。
但她對著我劈頭蓋臉扔銀票的樣子實在太英姿颯爽了。她都親自動手砸錢了,我還拒絕她,那我還算是人嗎!
于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里,我穿上了一身夜行衣,準備偷摸溜進蕭宸的世子府。我當然知道世子府內(nèi)戒備森嚴,可當看見府墻之上還站著二三十個侍衛(wèi)的時候,我退縮了。
小女子能屈能伸,既然墻上不了,那爬爬狗洞也是可以的嘛。
大概是公主府的伙食太好,我來之前又吃得有點多,狗洞爬到一半,被卡住了……當時的場景十分尷尬,我被卡住也就算了,還把狗招來了。與它四目相對了好一會兒,最后還是它先動的嘴,不僅叼走了我的蒙面巾,還伸著舌頭把我的臉上上下下舔了個遍。我生氣地吼它:“你干什么!人狗授受不親!誰知道你有沒有狂犬??!”
話音剛落,我就后悔了。
因為我看到,狗后面站著的正是我要色誘的對象——蕭宸。
蕭宸其人,長得帥,還有錢。坊間都說他,姓蕭,名宸,字有錢,號撩撩。
為什么他的號是撩撩,因為他會撩人啊。這不,他蹲下身子,一把將狗抱在自己的懷里,語氣寵溺地道:“旺財,本世子和你講了多少遍,不要吃來歷不明的東西。吃壞了肚子可怎么是好?”
說著,他睨了我一眼,才又道:“咦,這不是公主府里的宋爾宋侍衛(wèi)嗎?大晚上的,不走正門,做什么要爬我世子府的狗洞啊?!?/p>
我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扯了個謊:“我就是路過,見世子殿下您的這只旺財在路邊溜達,怕它被抓去做狗肉煲,這才把它送了回來。誰知……誰知一不小心送過了頭,我自己也進來了……”話到最后,我的聲音越來越小。這樣蹩腳的話,我都沒有信心說出口!
可沒想到蕭宸相信了,他笑瞇瞇地望著我,道:“原來如此,勞煩宋侍衛(wèi)操心了。狗也回來了,天也不早了,宋侍衛(wèi)先回去吧?!?/p>
說完,他將手掌按在我的肩上,提氣運功,輕輕一推,下一秒,我就在世子府的墻外了。
我趴在狗洞外,看著他抱著狗遠去的背影,不禁感嘆道:“嘖嘖嘖,有錢、長得帥又怎么樣,他是個缺心眼兒?。 ?/p>
2.世子,求放過
但我有任務在身,自然是不會輕易離開世子府的。我潛伏在狗洞旁邊一個時辰,才終于靠自己的雙手將狗洞拓寬了一點。
離我和公主約定的捉奸時間還有半個時辰,還來得及。
公主給我定的計劃是,先用迷煙迷暈蕭宸,然后我偷偷爬上他的床,和他在床上擺出幾個旁人一看就非常見不得人的姿勢。
我問公主為何要讓一個男的去色誘蕭宸,公主戳著我的腦門,恨鐵不成鋼地道:“你知道什么,要是父皇看見一個男的出現(xiàn)在蕭宸的床上,那才叫刺激呢!”
然后,公主帶著大隊人馬,沖進來,將我們逮個正著,再向皇上哭訴,蕭宸有龍陽之癖,連我這個侍衛(wèi)都不放過,最后請求皇上取消婚約。
等到風頭過了之后,她再暗地里將我送到一個平安的地方,給我一大筆錢,讓我平靜地過完暴富的一生。
在我看來,這個計劃里,中心思想只有兩個字——暴富。
我費了好大勁才繞過了那些守衛(wèi)的視線,來到了蕭宸的臥室前。老遠,我就聽見蕭宸吩咐守衛(wèi)說他今晚要讀書,讓他們巡邏的時候走遠一點,不要打擾到他。
真是天助我也!
挑開一點蕭宸臥室的窗戶紙之后,我發(fā)現(xiàn)他正坐在桌前看書。我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迷煙,對準那個窗戶紙的洞,就要往里吹。
可誰知,蕭宸突然打開了窗戶,半邊窗戶不偏不倚地撞在我的臉上。
迷煙沒吹出去,我自己反倒吸了一大口。
昏過去之前,我看到他一臉驚恐的樣子,慌忙解釋道:“世子殿下,這城西那家煙鋪不行,賣假煙,抽得我有點暈乎……”
我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在蕭宸臥室的地板上躺著,怪涼的。
那一刻,我覺得蕭宸此人很沒有人性,也不知道給我蓋上點什么,要是得了傷寒怎么辦!
蕭宸此時已經(jīng)走到我的面前,撩起袍角蹲在我的身邊,死盯著我的眼睛道:“宋侍衛(wèi)剛才是送旺財回來,那這次去而復返又是為了什么?”
迷煙勁兒有點大,我被迷得暈暈乎乎,一時之間竟沒想出什么借口。正猶豫著要不要兩眼一翻再裝一回暈,我就聽見外面喧鬧一片,是公主帶著大幫侍衛(wèi)“捉奸”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我飛速起身拽住了蕭宸。
我扯著他的胳膊,喊道:“來不及解釋了,快上床。”然后,我就將他連拖帶拽地弄到了床上,手疾眼快地扒掉了他的外袍。
我本想也脫掉自己的外袍,和他就著被子裹一裹。誰知他這貨的手突然攀上了我的腰,手腕一用力,我和他近在咫尺。
他開口道:“宋爾,你到底在搞什么把戲?!”
說實話,那是我長這么大第一次和一個男人這么近距離相處,我的腦袋有些蒙。等我反應過來,公主已經(jīng)到了門口,她的聲音已經(jīng)傳到我和蕭宸的耳朵里,她說:“蕭宸你這個狗崽子,你連我府里的侍衛(wèi)都敢染指……”
蕭宸瞬間沉了臉色,瞇了瞇眼,道:“原來如此,好一個栽贓嫁禍?!?/p>
說完,他一個翻身越過我到了床外,然后一把扯住我的胳膊將我也拉了出來。公主的腳步聲逐漸臨近,他拉開旁邊的一個柜子就要把我往里塞。
只是,他的動作有些大,我的外袍剛脫了一半,推搡間,他撕破了我的衣服……
不止外袍,還有里面的那件……
當里衣外的束胸服暴露在他面前的時候,我反手就是一巴掌。可我沒想到,他竟然抓住了我的手,趁機把我往柜子里一推,然后關(guān)上了柜門。
柜子里一片漆黑,外面一陣七嘴八舌的吵架聲,然后又安靜下來。
我正懊惱著,自己沒完成任務,公主答應我的那筆錢會不會給時,柜門再一次被打開了,蕭宸站在外面,揚手丟給我一件他的外袍。
我將它胡亂地披在身上,卻聽他施施然道:“你女扮男裝,還裝成侍衛(wèi),可是死罪?!?/p>
我聽完這話,走出柜子,當場就給他跪下了,用膝蓋行了幾步,抱住了他的大腿,聲淚俱下:“世子,求放過!”
他好似對我的表現(xiàn)并不意外,挑了挑眉道:“要我放過,也不是沒有辦法。”
3.他們是不是在針對我宋爾
其實,這些年,我也聽過蕭宸不少傳聞,知道他除了人帥、錢多、會撩之外,還手段狠厲。但我萬萬沒想到,他不僅狠厲,還是個變態(tài)!
他竟然逼迫我簽了一份認罪書,威脅我如果不按他說的去做,就把認罪書交給皇上。
而他要我做的事,是每日晌午向他匯報公主的情況。
自從色誘蕭宸的任務失敗,公主非常不開心,將我調(diào)去了柴房劈柴。柴房臨近公主府后門,于是,每天晌午,我都在后門口與蕭宸飛鴿傳書。
彼時正是大越國最熱的一個時節(jié),每日晌午,我都要在公主府后門口偷偷放一只去世子府送信的信鴿。
不出十日,我就曬得像一塊黑炭了。為了泄憤,第十一日,我在信上寫:“今日公主與太傅把臂游湖,其間開懷大笑十余次,比和世子在一起的時候開心多了。兩人約定明日還要同去?!?/p>
然后,這只信鴿飛出去之后,久未回來。
我想著,蕭宸終于被氣到了,不玩這種無聊的游戲了??烧l想到,半個時辰之后,他自公主府墻頭躍下,把正在喝水的我差點嚇得半死。
我忙狗腿道:“世子,你怎么親自來了,有什么事,讓信鴿來不就好了,這天氣怪熱的?!?/p>
蕭宸沉著臉:“剛剛手勁太大,不小心把鴿子捏死了?!?/p>
我的心猛地一跳,這男人妒忌起來,連鴿子都不放過!
下一刻,他又道:“公主明日還要出府?”
我怕他一生氣也把我掐死,于是小心答道:“是,公主和太傅相約明日黃昏時分?!?/p>
蕭宸聽完我的話,思忖許久,才留下一句:“明日我會再來?!闭f完,他身影一躍,消失在了我的視線里。
你說說公主府那些侍衛(wèi),到底干什么吃的,我平時去廚房偷個包子,他們都會把我逮住,這次蕭宸在墻上蹦來蹦去,他們卻毫無察覺,他們是不是在針對我宋爾!
4.你怎么這般小氣
第二天,公主和太傅剛出門,蕭宸就來了。
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直到他避開侍衛(wèi),帶著我一起溜進了公主的閨房。
我站在公主的床前,不禁感嘆道:“世子,你一下子就找到公主的閨房,是不是踩點好幾天了,你是不是對公主覬覦許久了,你壞壞!”
蕭宸白了我一眼:“替我找到一對玉如意,我就將你的認罪書燒掉?!?/p>
好吧,我錯了,他不是覬覦公主,他是覬覦公主的玉如意。但對于他這種拿認罪書要挾我替他偷東西的行為,我很不齒。于是,我說:“找到之后,能不能分我一個玉如意……”
他一邊小心地四下翻找,一邊道:“找到了,一對都給你?!?/p>
他話音剛落,我已經(jīng)飛快地翻完了公主的床褥,并向他匯報:“床上沒有!”
蕭宸一臉震驚地看著我:“沒想到,一提到錢,你的辦事效率就變得特高?!?/p>
我嘿嘿笑了一聲:“怪讓人不好意思的?!?/p>
我正準備去公主那個巨大的梳妝臺下翻找一下,門口突然響起了公主的聲音。她不過走了一刻鐘,沒想到去而復返。
我和蕭宸相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底的急切。最終,是蕭宸推開了公主臥室的后窗,拉著我飛撲了出去。
但蕭宸顯然對公主府的地形還不是徹底熟悉,因為公主喜歡喂魚。所以她的臥室后面是一個巨大的湖。
我和蕭宸這一撲,正好落在湖里。
湖水瞬間沒過我們的頭頂,我明顯感受到蕭宸拽住了我的手腕。我心里一驚,他這是不想給我那一對玉如意了,要在水里把我弄死嗎!
于是,我努力向上游去,可蕭宸力氣不小,我掙扎無果,還在水里吐了一串泡泡。
接著,他突然松開我的手腕,雙手捧住了我的臉,然后將自己的臉湊上來,唇印在我的嘴上,深深吐了口氣……
那一刻,我理智盡失,竟然忘了吞吐氣息。是蕭宸拍了拍我的肩膀,手做了向上的動作,我才反應過來,迅速浮上了水面。
等游到岸邊,我與他已經(jīng)精疲力竭。
歇了好一會兒,蕭宸才開口道:“剛剛……”
“不許說剛剛!”我聽到“剛剛”二字,臉就燒了起來。
“方才我……”蕭宸換了種說法。
我又要開口阻止他,卻被他一把捂住了嘴。他的掌心溫熱,還帶著些許湖水的清冽,我愣了一下,就聽他道:“方才我入水太急,嗆著了,所以借你渡口氣,希望你不要介意。”
對于他這種急于撇清的態(tài)度,我有些生氣,張嘴就咬在了他的手心上。他慘叫一聲,我緩緩道:“方才我有些餓,所以咬了你一口,希望你不要介意?!?/p>
蕭宸原本因為疼痛而皺著的一張臉突然舒展開來,彎了眉眼,對我道:“你怎么這般小氣?!?/p>
5.我信了他的邪
那天之后,我許久沒有見到蕭宸。飛去向他匯報公主情況的鴿子也大多有去無回,我想著,一定是又被他捏死了。
反正飛去世子府也是被他捏死,我覺得不如便宜我自己,于是在公主府的后院,我將一只鴿子烤得噴香。正欲扯下一條鴿子腿大快朵頤,我就聽公主府前院動靜很大。
我仔細一聽,竟然是關(guān)于蕭宸的。
說是皇上邀蕭宸狩獵,不小心誤傷了他。他滾下懸崖不知去向,要公主趕快隨著大軍去崖底一起搜尋。
公主不愿意去,在前院大發(fā)脾氣。
我心里咯噔一下,要是被皇上的人先找到了蕭宸,在他身上找出了我的認罪書可怎么是好。于是,我揣上那只鴿子,自后門先溜出去找蕭宸了。
皇上狩獵的地方樹很多,草也有我半腿那么長,只走了半個時辰,我就迷路了。
蕭宸沒找到,我還把自己弄丟了。
天色逐漸暗下來,我縮在一棵大樹旁邊不敢動。
等到天邊的最后一道亮光消失,我看見腳邊匍匐著一條蛇,它有胳膊那么粗,一下下吐著芯子,盯著我。
我當下就直往樹上爬,邊爬邊喊:“我的親娘欸!”
下一刻,耳邊呼嘯而過一陣勁風,然后我再回頭就看見蛇已經(jīng)死透了。它身上七寸處,釘著一個暗鏢,上面刻著一個龍飛鳳舞的蕭字。
蕭宸的聲音自我頭頂響起:“你這聲娘,本世子不敢當?!?/p>
話音剛落,他一個翻身已經(jīng)來到我的面前。他面色蒼白,手腕處雖然簡單包扎了一下,但仍有鮮血滲出。
我正欲關(guān)懷一下,他卻皺著鼻子使勁吸了幾口氣,然后伸手直掏我的衣兜。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jīng)拿著鴿子津津有味地啃了起來。
我劈手去奪:“你這……你不仗義,好歹給我留點!”
可他啃著最后一條鴿子腿兒,阻止我道:“乖,別鬧,待會兒給你烤蛇吃。那么大一條呢,都是你的,我不吃?!?/p>
可等吃下最后一口鴿子肉,他又扒拉著蛇的尸體,十分惋惜地道:“可惜了,這蛇不能吃,有毒?!鳖D了頓,他繼續(xù)說,“今日幸好有我,不然,你就被毒死了?!彼桓薄拔夷苏x”的樣子。
我信了他的邪,他分明是想騙我的鴿子吃!
之后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理他。
我肚子餓,脾氣大!
蕭宸大概是見我真的生氣了,又或是一個人在這樹林里沒人說話,怪孤獨的。所以,是他先打破沉默的。
他說:“宋爾,我給你講個故事?!?/p>
我還在氣頭上,捂著耳朵說不聽。
他嘆了口氣:“你是不是傻,我聲音大點,你不是還聽得見嗎。”
“……”
蕭宸講的故事可慘了,說荊國一個王爺之子被送到鄰國當質(zhì)子世子,自小就沒見過爹娘。質(zhì)子逐漸長大,鄰國皇帝對他愈發(fā)忌憚,一邊說著要將公主許配給他,一邊又派重兵把守他的府邸,如今甚至還假借狩獵之名殺害他。
那天的最后,蕭宸說:“宋爾,公主府里有對玉如意,是皇上給她陪嫁用的,里面放著一塊大越的出城令牌,你替我去找來好不好?!?/p>
許是他的目光太過灼熱,又或者是我肚子太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那一瞬間,我沒有多想,一下就答應下來。
6.我要去過我暴富的余生了
第二天,我便聽公主府里的八卦婢女道,蕭宸已經(jīng)回府,手臂受了點傷,皇上派了御醫(yī)去醫(yī)他,要他在世子府里好生休養(yǎng)。至于和公主的婚期,要等他傷好了再商議。
我當然明白,蕭宸這是被軟禁了。
或許原本皇上是想讓蕭宸娶了公主,從而讓他唯自己所用,但如今婚期延遲,皇上怕是執(zhí)意要殺他了。
公主日日與太傅出去游玩,我仿佛看見蕭宸頭頂逐漸升起的綠意。
當然,也正是因為公主日日出去,我才有機會尋找蕭宸說的那對玉如意。
我連找了三日,終于在公主臥室的一個暗格里找到了它們。我十分興奮,抱著那對玉如意,睡了一晚,在夢里數(shù)了一晚上的銀票。第二天夜里,我才將玉如意送去給蕭宸。
我到時,蕭宸正在院子里喝酒,四周并沒有侍衛(wèi),但院門緊閉,門外面是重兵把手。旺財在他身邊伸著懶腰。我費力地從狗洞爬進去,嘴里喊道:“世子殿下,快搭把手?!?/p>
沒錯,我當初拓寬的狗洞,已經(jīng)被旺財這個殺千刀的狗填滿了許多,我又一次被卡住了。
蕭宸好像有些喝醉了,搖搖晃晃地走到我的面前,伸了幾次手,才將我拉出來。
然后,他又走到石桌旁,拿起一壇酒,喝了幾口。
不知為何,看他神情落寞,我竟有些動容,于是便從懷里掏出那對玉如意,獻寶似的對他道:“你瞧,你要的東西,我找到了。”
蕭宸慢悠悠地轉(zhuǎn)過身,瞇著眼睛看了半晌,然后伸手接過,用力地將其中一個摔在地上。玉如意四分五裂之時,我見到里面滾出一塊令牌。
蕭宸彎腰將它拾起,握在手里好一會兒,才苦笑著道:“宋爾,我父王沒了?!?/p>
我一愣,許多話在喉頭滾動,但一句都說不出來。
我只得拿起他手邊的一壇酒,沖他揚了揚,道:“今天我陪你喝個痛快,不醉不歸!”親人突然離世,好像只有酒才能稍微麻痹一下巨大的傷痛,我覺得他如今需要這些。
蕭宸的酒酒勁不小,我一壇下肚,已經(jīng)迷迷糊糊。
我抱著他的手臂號啕大哭:“蕭宸,你為什么這么慘!啊……”
蕭宸的面目在我的眼里逐漸模糊起來,他搖搖晃晃地起身,走到院門邊張望一番,才又回到我的身邊。他用食指抵著我的嘴唇,含混不清地道:“小聲點……”
說完這句話,他的腦袋逐漸垂下來,額頭突然抵住了我的額頭。他的體溫有些高,將我燙了一下,我神志恢復大半,他卻突然吻住了我。
唇瓣在我的嘴角輾轉(zhuǎn),等我快喘不過氣來時,他才將我放開。
蕭宸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嘶啞,他道:“宋爾,我要澄清一下,這一次,是真的想吻你?!?/p>
我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心臟跳得飛快,像要從胸口蹦出來。等我好不容易穩(wěn)定氣息,卻發(fā)現(xiàn)蕭宸已經(jīng)靠在石桌上沉沉睡去。
他的嘴角微微彎著,身后是大片的星光。如此良辰美景之下,我終于還是將手伸進他的衣襟,掏出了那張有我簽名的認罪書,當場撕得稀巴爛,混著酒水吞下了肚。
做完這一切,我拿著那個沒碎的玉如意,從狗洞原路返回。
蕭宸,再見了,我要去過我暴富的余生了。
7.你能不能……嫁給我
沒錯,我和我爹早已聯(lián)系上了,天一亮,他就會在公主府十里地遠的破廟里接應我。等我與他會合,他會帶著我和我娘去大越鄰國大潛討生活。
然而,當我再一次在破廟里見到從天而降的蕭宸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話還是不能說得太滿,再見什么的,簡直是分分鐘的事。
彼時,我爹去客棧里接我娘了,我正啃著第四只我爹給我捎的燒雞,破廟的屋頂上突然一陣響動,然后蕭宸就從上面落了下來。
我出于本能,護住了燒雞:“干什么!上次那只鴿子一口沒給我留,這次還想搶我的燒雞不成?”
蕭宸沒說話,掙扎著從地上起身。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渾身是血,面色蒼白不堪,我正要問是怎么回事,屋頂上又下來四五個黑衣人,一下就將他圍住了。
黑衣人個個手拿刀劍,什么話都不說,直逼蕭宸的命門。讓人奇怪的是,平時能以一敵十的蕭宸,今日卻弱得像只雞,沒幾下就又倒在了地上。
眼看黑衣人的刀就要往他的身上招呼,我靈機一動,踹了蕭宸一腳,助他躲過了那把刀。然后,他頭一歪,哇的一聲吐了一口血。
我躲閃著刀劍,跑到他的身邊,托著他的腦袋問:“這幫人竟如此歹毒,還給你下了毒!”
蕭宸氣若游絲:“……不是他們……這口血是被你踹出來的?!彼f著,我耳邊響起一陣風聲,下一瞬間,我被他拽了一把,和他換了個位置。
他將我護在懷里,背上結(jié)結(jié)實實地替我擋了一刀。
血腥味迅速在鼻翼間蔓延,我整個人都愣住了。幾乎是出于本能,我緊緊地抱著蕭宸。刀劍悉數(shù)劈下來之際,我從懷里掏出了那個玉如意,大吼道:“大哥,別殺我,我有錢!”
大概是沒想到我如此出其不意,黑衣人皆是一愣。就在他們愣神間,我已經(jīng)抓起地上的一把灰,向他們的眼睛撒了過去。
然后,我在他們視線受阻的空當里,帶著蕭宸迅速跳了破廟的后窗。
蕭宸傷重,逐漸體力不支,我體力不夠,最終不得不靠在一棵樹下歇息。
在這期間,我大致知道,那些黑衣人是宮里的人。而蕭宸之所以這么不耐打,是因為我和他一起喝的那一壇酒里,被下了化功散。
我只會一點三腳貓功夫,沒有內(nèi)力,在公主府也只是充充人數(shù)。一般打架的時候,我都是那個躲得老遠喊加油的,所以對于化功散這種高難度藥物,我也感覺不出它多少功效,只是覺得有些手腳無力。在蕭宸告訴我之前,我還以為是因為肚子太餓,手腳乏力,為此,已經(jīng)吃了我爹三只燒雞。
蕭宸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完這些,已經(jīng)體力透支,整個人靠在我的肩頭,迷迷糊糊要睡過去。
徹底失去意識之前,蕭宸緩緩道:“若我不死……你能不能……嫁給我……”
月光下的他,看起來了無生氣,我突然抑制不住地想哭。恐懼席卷大腦,我仿佛是在那一刻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對他早已心動了。
我咬著牙,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卻還是拽著蕭宸一步步往前走,心里只有一個想法,我不能讓他死。
可大概是上天注定我這輩子不能暴富。我還沒走幾步,黑衣人已經(jīng)追了上來。
我想故技重施,卻被其中一個黑衣人一腳踹翻在地,然后他的腳死死地踩在我握著土的手上。我的指骨被踩得咯咯作響,我看到三個黑衣人,揮刀砍向蕭宸。
我心痛不已,大聲呼喊,直至昏厥。
8.何以解憂,唯有卿卿
我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身在客棧。
我爹我娘兩個腦袋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齊聲問道:“你醒了?”
我?guī)缀跏敲摽诙觯骸笆掑纺兀俊?/p>
爹娘相視一眼,最后爹道:“閨女,咱先把傷養(yǎng)好。你背上的傷可不輕?!?/p>
仿佛是為了印證我爹的話,他剛說完,我背上就火辣辣地疼起來。可背上再疼,我還是覺得不及心里傳來的鈍痛。
爹娘避而不言,蕭宸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我的傷一連養(yǎng)了一個月,這一個月里,我沒有絲毫蕭宸的消息。
傷好之后,我爹娘本想帶著我去定居??晌覉?zhí)意留在大越與荊國的邊境地帶,我想著那邊消息流通最快,如果蕭宸活著,我立馬就能知道。
可連續(xù)一年,我什么都沒有打探到。我守著蕭宸留給我的最后一句話,獨自過了一年。
這一年里,我改回了我的本名——宋爾卿,還開了家醫(yī)館。也是開了醫(yī)館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所謂久病成良醫(yī)都是放屁。每當有病人來找我看病,我都記下他們病情的癥狀,嘴上告訴他們:“你們稍等,我去山上采一根包治百病的板藍根來?!?/p>
然后,我迅速跑到隔壁王家醫(yī)館去抓幾服藥來給病人。
說白了,我只是隔壁老王和病人之間的紐帶,是傳說中的中間商,賺點差價糊口。
可這樣的日子沒維持多久,我就被病人和隔壁老王聯(lián)合起來壟斷了生意。醫(yī)館不得不結(jié)業(yè),我想著還是去找我爹娘吧,至少有口熱飯吃,不至于暴斃街頭。
可我沒想到,就在醫(yī)館營業(yè)的最后一天,來了一大群人。
人數(shù)多到我以為他們是來找我打架的。我馬步都扎好了,卻被他們架著走出了醫(yī)館,甚至他們還細心地替我關(guān)上了門。
帶頭的那位道:“宋大夫,我家主子病重,想請你過去瞧瞧?!?/p>
我忙推托:“不、不、不,我不是宋大夫,宋大夫前些日子死了,我是她的遠方親戚?!遍_玩笑,架勢這么大,他們主子一定非富即貴,我這樣的醫(yī)術(shù),要是把人搞死了,那我不得被砍死啊。
可他們并不信我說的話,依舊架著我往前走。
我大喊:“大哥,我是庸醫(yī)??!開藥會吃死人那種,為了你們主子,你們放過我吧!”
可最后,我嗓子都啞了,他們還是沒有放開我。
約莫一個時辰之后,我被帶到了一座府邸前??粗墙鸨梯x煌的府邸,我心里直發(fā)怵,腳一落地就想溜。
可我剛轉(zhuǎn)過身,就看見一張熟悉的狗臉,正是蕭宸的那只旺財。
它身后站著一身黑衣的蕭宸,他盯著我,逐漸彎了眉眼。方才帶我過來的那群人,齊齊喊他:“主子?!?/p>
看見蕭宸手腳整齊地站在面前,我只覺得鼻子一酸,差點就要哭出聲來,含混不清地喊道:“我醫(yī)術(shù)不行,會治死人的?!?/p>
蕭宸笑起來:“無妨,我這有張藥單,你照著這個單子開藥就成。”
我又哭又笑:“可我只認識板藍根這一種藥。”
蕭宸道:“無礙,我會幫你識藥。”
我又問:“你得了什么?。俊?/p>
他道:“本王自一年前開始,變得十分憂慮?!?/p>
我抹了把眼淚:“你這是心病,我不會治?!?/p>
蕭宸目光灼灼地盯著我:“不,普天之下只有你宋爾卿能治我?!闭f著,他上前一步,將手里那張所謂的藥單遞給了我。
淚眼模糊間,我看見上面寫著:何以解憂,唯有卿卿。
9.所以,我可以娶你了
蕭宸告訴我,他被追殺的第二日,皇上稱他要叛逃離開大越,連下三道圣旨,道道要取他的性命。
但好在追殺他的那些人遇上他父王生前派來接他回荊國的心腹。
蕭宸得心腹力護,才保住了一條命。但他傷重,回荊國之后足足休養(yǎng)了三個月。這三個月里,他派人多方來打聽我的下落,可那時我已身在大越邊境,所以那些來找我的人撲了個空。
蕭宸傷好之后,恰逢荊國大變?;实勰暧祝驹撦o佐著他的攝政王發(fā)起兵變。那幼帝論輩分要喊蕭宸一聲“三哥”,蕭宸不忍看他小小年紀就丟了性命,更不忍看荊國民不聊生,只得拿著他父王留下的兵權(quán),聯(lián)合右相與攝政王抗衡。
整整半年,攝政王一黨終于被剿滅干凈。
蕭宸從那時起便細心輔佐幼帝。荊國逐漸強盛,當年那個被送到大越當質(zhì)子的蕭宸,也已經(jīng)成為荊國的峻王殿下,大越與荊國國力也終于相當。
大越皇帝曾派使團來訪荊國,表示愿意簽契約協(xié)定,兩國永不為敵,甚至還提出,將公主送來和親,要她嫁給蕭宸,讓大越和荊國結(jié)親。
可蕭宸拒絕了,他讓使團帶話回去:“本王在大越時就聽說公主殿下與她的那位太傅十分交好,日日把臂游湖,不如請大越的皇帝陛下賜個婚,成全了他們。”
聽說這句話傳回去的時候,大越的皇帝,氣得掀了桌子,第二日將那太傅一陣毒打,才稍稍消了點氣。
說到這里的時候,我與蕭宸正坐在他王府的屋頂上看星星。
他雙手收緊,將我圈在懷里,眼睛盯著天邊最亮的一顆星,道:“爾卿,我現(xiàn)在沒有婚約了。”
“嗯?”我被他這沒頭沒腦的話弄得一頭霧水。
然,我又聽他道:“所以,我可以娶你了。”
我臉燙得如火燒,但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問:“那你后來是怎么找到我的?”
蕭宸微微一愣,好一會兒才開口:“前些日子聽說大越和荊國邊境出現(xiàn)了一個庸醫(yī),不管什么病,都給開板藍根。而且,此人還姓宋,我想著,普天之下智商這么別致的也就只有你了……”
“……你謀殺親夫啊……”
蕭宸還未說完,已經(jīng)被我一腳踹了下去,智商別致這是什么鬼形容!
10.爾卿,那是你
和蕭宸大婚之后,我終于過上了暴富的生活。
我倆的兒子滿月那天,他用指腹摸著兒子眉間那顆與我生在同一位置的痣,告訴了我一件事。
他說:“爾卿,我年幼時第一次進宮,在御花園側(cè)門的魚池里見過一個人,是個和我一般大的姑娘。彼時,她雖然穿著男裝,但好像是一時玩得盡興,發(fā)髻四散開來,我一眼就看出是個姑娘。她正挽著袖子,在魚池里采一朵荷花。荷花很大,她人小,一下被絆倒在水里,濺了一臉的泥,可她并不生氣,反而笑得開懷。那一個午后,我記住了她的笑和她眉間那顆痣。”
他又說:“爾卿,那是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