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修
回故鄉(xiāng)
1
哈爾濱正在下雪。雪花飄飄灑灑,漫天飛舞,冷風(fēng)習(xí)習(xí),呈現(xiàn)著東北冬季的特色。
李小漫沒穿棉衣,還穿著秋天的衣服。這是她去青島時穿的衣服,也是最厚的衣服。在她走出機場大廳的那一刻,寒冷便穿透了她的衣服,她被凍得縮緊了身子。她回到機場商店買了一件長身加厚羽絨服和棉鞋,周守法搶先付了錢,李小漫說東北的氣候不如青島好。
周守法說事情應(yīng)該一分為二看,雖然青島暖和,可在青島看不見這么大的雪,感受不到這種冷。李小漫說你的意思寒冷也是美景了?周守法說當然了,要么能有那么多南方人在冬季來東北旅游嘛。
李小漫穿上棉衣和棉鞋感覺暖和多了。周守法說不冷了吧?李小漫說雖然還有點冷,但能承受。周守法說什么季節(jié)得穿什么衣服。李小漫說在我的意識里好像沒這么冷,周守法說那是因為你在青島呆的。
李小漫不想說青島的事,轉(zhuǎn)了話題說,咱們?nèi)コ燥埌?,吃過飯再去火車站。周守法說機場飯店少,價錢也貴,如果你不太餓,咱們到火車站吃吧,李小漫說你還挺會節(jié)約的。
周守法說不是節(jié)約,是出于現(xiàn)實考慮。周守法和李小漫乘出租車去火車站了。
從哈爾濱開往鶴崗的火車是晚上。硬臥票已經(jīng)售完,軟臥還有,但沒幾張了,全是上鋪位,沒中、下鋪位了,并且同一車廂沒有兩張票。周守法雖然不想跟李小漫分開,不想買上鋪,可沒有選擇余地,他想上車后根據(jù)情況調(diào)換鋪位,便買了兩張分別在兩個不同車廂的軟臥上鋪票。
李小漫說還有兩個小時開車呢,找個安靜飯店吃點飯,多呆一會。
他們邊說邊走邊看著旁邊的飯店。外面黑,屋里的燈光照射出來,從外面透過玻璃能看見飯店里的人,還有布局。
走到松花江餃子館門口,李小漫停住說,咱們吃餃子吧,周守法說我也這么想的。他們走進松花江餃子館,在離暖氣近的桌前停住。餃子館里沒有客人,只有一名廚師和一名服務(wù)員,兩個人在看電視。服務(wù)員把手里的菜單遞給李小漫。
李小漫是在東北長大的,喜歡吃酸菜餡餃子。她問周守法想吃什么,周守法說跟你一樣,吃酸菜餡餃子。李小漫說我可沒有綁架你的意思,你想吃什么隨意。
周守法說青島也有酸菜餡餃子吧,李小漫說雖然在青島的酸菜餡餃子館多數(shù)是東北人開的,我吃過幾次,可感覺跟家里的不一樣,沒家里的好吃。周守法說這跟酸菜有關(guān)。
李小漫說我猜測青島餃子館用的酸菜應(yīng)該是速腌制的,不像咱們這里腌制的時間那么長。周守法說哪家飯店都不可能如同家里腌制那么長時間,飯店是要賺錢的,如果腌制那么長時間還不賠死。李小漫說天冷,你喝點酒吧。
周守法說還有那么遠的路,為了安全,頭腦應(yīng)該保持清醒,不能喝酒。李小漫說你喝點兒吧,我保持清醒,有事叫你。周守法說我是男人,你是女人,男人怎么能讓女人保護呢。李小漫說你這是看不起女人嗎?還是有大男子主義思想?
周守法說我的好心沒得到理解,冤枉,李小漫說你不用喊冤,我也知道你路上挺辛苦的,周守法說我還以為你麻木不仁呢。
李小漫說我在你心里原來是這種印象嗎?周守法說這與你沒關(guān),可能跟我不自信有關(guān)。李小漫說回到家我請你喝酒。
周守法說去你家喝酒嗎?李小漫說我可沒錢請你去飯店,只能到我家喝酒。周守法做出自言自語的表情說,喝酒,你請我喝酒?
李小漫說你不愿意去我家嗎?周守法說我非常想去你家。李小漫說我看不出來,也感覺不到。
周守法說你感覺不靈敏,有點麻木。李小漫說你的熱度還不夠,溫暖不了我冰冷的心。周守法說你看在這寒冷的冬夜里有誰陪在你身邊。
李小漫說陪在我身邊是你的榮幸,別人想陪還沒機會呢。周守法說如果路上沒有我陪著你,你會是什么感覺。李小漫說沒有你我就不回來了。
周守法說你的意思是為我回家的,李小漫說雖然不完全是為了你,但有這種成分,周守法說你為我離開青島回家,是想嫁給我嗎?
李小漫微笑著說,還沒睡覺呢,你就開始做夢了。周守法說我清醒著呢,沒說夢話。李小漫說我什么時候答應(yīng)嫁給你了?
周守法說雖然你沒說,可你做的事在證明你想嫁給我。李小漫不解地說,我做什么事了?周守法說你去上海找我,跟我一起回家,讓我去你家喝酒,這些就是……
李小漫說我去上海找你是想跟你結(jié)伴同行,應(yīng)該理解為朋友、同鄉(xiāng)或同事。周守法說請我喝酒呢?李小漫說請你喝酒是感謝你對我的關(guān)心。
周守法用遺憾的口氣說,這么說你不想嫁給我,還在考驗我?李小漫說我沒考驗?zāi)?,也沒想過嫁人的事,你理解有誤。周守法說真是這樣嗎?
李小漫說這會是假的嗎。周守法說應(yīng)該是不真不假。李小漫說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我對嫁人的事沒興致。
周守法說口是心非這個詞用在你身上正確嗎?李小漫說不正確。周守法說你現(xiàn)在最想辦成的是什么事?
李小漫說是工作的事。周守法說機械廠已經(jīng)改制了,承包給個人了,你回去上班的可能性不大,李小漫說所以我擔(dān)心找不到工作呀。
周守法說不用擔(dān)心,你沒工作我也娶你,李小漫說你幫助我把工作安排了,我就嫁給你,周守法說這種交換我無法接受。
李小漫說這不是交換,是回報。周守法說雖然我對你想法人心,可還是難接受,李小漫說為什么?
周守法說我是想娶我愛的人,也愛我的人,而不是在勉強誰嫁給我。李小漫說你很理性,我是感性人,咱們區(qū)別大,不能在一起生活。周守法說因為有區(qū)別才能在一起生活,互補。
李小漫說如果是我不喜歡的男人,就算幫我找到了當科長的工作,我也不會嫁給他,周守法說你的意思是喜歡我唄。李小漫說你怎么總想好事呢。
周守法說美夢也會成真的,李小漫說天黑了,做夢也是正常的,周守法沉默了。
李小漫吃了幾口餃子問,你在想什么呢?周守法說我在想如何把你娶回家,李小漫說你這么想不累嗎?
周守法說我感覺很愉快。李小漫說如果咱們在一起生活會是同床異夢。周守法拿著車票做出糾結(jié)的表情說,我得把這兩張車票調(diào)換在一起,看著你安然入睡。
李小漫說你怎么總想好事呢,周守法說好事不會從天上掉下來,得努力爭取,李小漫說這要看你的運氣了。
周守法說我去衛(wèi)生間,李小漫說我也想去。周守法說你先去。
李小漫去衛(wèi)生間了。
周守法拿著手機想給母親打電話,但不能當著李小漫面打,如果母親說出難聽話會刺傷李小漫的感情,他想去衛(wèi)生間打電話。
李小漫從衛(wèi)生間出來周守法進去了。他撥了母親的手機,手機關(guān)機了,便接著撥家里的固定電話。
曹英力剛走進臥室,還沒上床,放在客廳的電話就響了,她感覺電話是周守法打來的。周同喜要去接電話她沒讓。她回到客廳拿起聽筒,看著顯示屏問:“你在哪兒呢?”
“我在哈爾濱呢。”周守法說。
曹英力問:“你什么時間回來?”
“明天早晨到鶴崗?!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正好明天我去鶴崗辦事,你可以坐我們車回來。”
“能坐幾個人?”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還能坐一個人?!?/p>
“我們兩個人,能坐下嗎?”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坐不下?!?/p>
“那怎么辦?”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那個人是誰?”
“朋友?!敝苁胤ㄕf,他沒說出李小漫的名字。
曹英力說:“讓你朋友坐客車吧?!?/p>
“這不行。”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我們車只有一個人的空位置,坐不下兩個人。”
“你想一想辦法唄?!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去鶴崗的人員是提前定好的,又不能超載,有什么辦法可想。”
“你看誰的事不主要就不讓誰去。”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都主要?!?/p>
“不會比你兒子我主要吧?!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雖然沒你主要,但比你那位朋友主要?!?/p>
“那可不一定?!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那個人是誰?”
“我剛才說了,是我朋友?!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你跟他說讓他坐客車,他能理解的?!?/p>
“雖然她能理解,但我理解不了?!敝苁胤ㄕf。曹英力說:“我不明白你說的話?!?/p>
“我怎么能讓女朋友一個人坐客車,我坐你的車呢?!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女朋友?我怎么沒聽你說起過有女朋友呢?!?/p>
“我跟你說過,可能你忘了?!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這么大的事我怎么會忘呢,你根本沒跟我說過你有女朋友?!?/p>
“曹英力同志,不是我當兒子的批評您,您只顧著忙工作了,科長當?shù)眠€行,可媽當?shù)谜娌缓细?,你連自己兒子的女朋友名字都沒記住?!敝苁胤ㄕ{(diào)侃地說。
曹英力說:“李小漫去青島打工后,你自己不找女朋友,我給你介紹的你不同意,你就沒有女朋友,怎么會是我沒記住呢?”
“剛認識的?!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你沒跟我說過?!?/p>
“現(xiàn)在正跟你說她呢。”周守法笑著說。
曹英力說:“是誰?哪個單位的?我認識嗎?”
“你認識,但你看不上她?!敝苁胤ㄕf。
曹英力腦子里畫個問號,思量地說:“我認識?我看不上她?”
“媽,她挺好的,你改變一下觀念,對她態(tài)度好點,行嗎?”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你是不是在說李小漫?”
“媽,你見到她要克制情緒,不能發(fā)火?!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李小漫不是去青島打工了嗎,你去上海出差,你們一個在青島,一個在上海,你怎么會跟她在一起呢?”
“緣分唄?!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你去青島找她了?”
“你說對了?!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我的話你從沒聽過?!?/p>
“我這不是在聽嗎?!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可算了吧。如果你聽我半句話也不會去找李小漫。”
“媽,您見到她不能發(fā)火?!敝苁胤◤娬{(diào)性地說。
曹英力說:“李小漫不能坐我們車?!?/p>
“如果你不讓她坐,我也不坐,我們坐客車回去?!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你是為李小漫在跟我較勁嗎?”
“不是較勁,是您做得不對。”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俗語說娶了媳婦忘了娘,你還沒娶媳婦呢,娘就不要了。”
“媽,您得為兒子想一想吧?您不能讓兒子打光棍吧?”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你告訴我李小漫哪兒好?”
“我看她哪兒都好?!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她家庭一般,個人素質(zhì)一般,沒有工作,如果你想找這樣標準的對象非常容易。”
“我只看上她了,別的看不上,媽,您說咋辦吧?”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你鬼迷心竅了?!?/p>
“媽,我就是鬼迷心竅了?!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我全是為了你好,你跟我較什么勁。”
“媽,您反對我也不接受,這何必呢。”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你們在一起嗎?”
“在?!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你明天在車站等我,我去接你?!?/p>
“李小漫呢?”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你媽我不是弱智,還能把兒子的女朋友扔下不管嗎?”
“你見到小漫不能發(fā)火。”周守法再次叮囑說。
曹英力說:“你別小漫小漫的,說得這么親切,好像她已經(jīng)是你媳婦似的?!?/p>
“她就是我媳婦,媽,您應(yīng)該考慮我的心情。”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你媽——我,在你眼里怎么跟潑婦似的,你別忘了你媽也是有修養(yǎng)的人。”
“我相信我媽是通情達理的人?!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你什么時間學(xué)會夸獎人的?有進步?!?/p>
“媽優(yōu)秀,兒子也差不了。”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不早了,休息吧?!?/p>
“您明天幾點到鶴崗?”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那得看明天雪能不能停?!?/p>
“媽您睡個好覺,明天見?!敝苁胤⊕鞌嚯娫?,如同完成一項重大任務(wù)似的從衛(wèi)生間出來。
李小漫說:“你去衛(wèi)生間怎么這么久?”
“便秘?!敝苁胤ㄕf。
李小漫沒想到周守法這么說,做出抗議的表情說:“吃飯呢,你說話講點場合好不好。”
“你吃好了嗎?如果吃好了,咱們?nèi)z票吧?!敝苁胤戳艘谎凼謾C上的時間說。
李小漫站起身說:“你說這種話還能有食欲嗎,不吃了?!?/p>
雪漸漸停了。
兩個人進了候車大廳已經(jīng)開始檢票了,他們隨著上車的人流排隊檢票。
上車后周守法跟列車員說了想調(diào)換一下鋪位,列車員讓他私下跟乘客商量。他跟鄰鋪位的乘客商量調(diào)換鋪位,那個人看是上鋪沒同意調(diào)換。李小漫說只有十多個小時就到鶴崗了,睡一覺,醒了就到站了,不用換了。
2
曹英力跟周守法通過電話后睡意全無,坐在客廳里琢磨著去鶴崗乘車人員的安排。她拿起手機給袁一鳴打電話。袁一鳴是縣政府小車班司機??h政府辦公室安排他的車明天去鶴崗,車是曹英力申請用的。他老婆想去鶴崗買貂皮大衣,他跟曹英力說了讓老婆一起乘車去,當時曹英力不知道周守法回來,更不會想到李小漫,車有空位置,答應(yīng)袁一鳴了。現(xiàn)在周守法和李小漫想坐車回敖來,而袁一鳴的老婆是去買衣服,不是辦主要事,可以改天去鶴崗。曹英力在幾個人之間衡量后,不想讓袁一嗚的老婆乘車去鶴崗了,她跟袁一嗚說明天守法和同事從上海出差回來,在鶴崗下火車,想坐車回敖來,你看車里能坐下嗎?
袁一鳴給領(lǐng)導(dǎo)開車多年,養(yǎng)成了聽話音辨別領(lǐng)導(dǎo)心思的能力,他聽曹英力這么說馬上明白其中的意思了,立刻說這次不讓我媳婦去了,下次再去。曹英力說你別說我不讓去的,那樣她會生我的氣。袁一鳴說咱們工作安排臨時有變動,她能理解。曹英力說你早點休息吧,下雪天路滑,精力得特別集中。
袁一鳴說我開二十多年車了,沒發(fā)生過一次事故,路上沒問題。曹英力說因為你開車技術(shù)好,所以下雪天領(lǐng)導(dǎo)安排你出車了,袁一鳴說明天見。
曹英力站起身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朝窗外看去,雖然是深夜,可潔白的雪把黑夜染亮了。她看著夜色想著心事,想著周守法,也想到了李小漫,她意識到自己應(yīng)該改變對李小漫的看法了,從排斥,改為接受,如果不改變對李小漫的看法和態(tài)度會影響跟周守法的母子情。
周同喜去衛(wèi)生間經(jīng)過客廳時看曹英力站在窗前看著外面,不解地說,你怎么不睡覺,站在那兒發(fā)什么愣,曹英力責(zé)怪地說還不是你寶貝兒子弄的。周同喜說他打電話來了?
曹英力說他明天回來,周同喜說他回來你發(fā)什么呆呢,曹英力說他跟李小漫一起回來。
周同喜說他去上海出差,李小漫在青島打工,他們怎么能走到一起呢?曹英力說守法去青島找李小漫了。周同喜說這件事守法不會聽你的,你別干涉了。
曹英力說找對象是人生中的大事,我不想看見兒子在婚姻方面走彎路。周同喜說守法是成年人,有辨別對錯的能力,你不用過于擔(dān)心。曹英力說但愿他的選擇是對的。
3
火車到鶴崗站時天剛放亮。周守法和李小漫在鶴崗都有朋友,但他們沒通知朋友接站。他們在火車上睡了一晚上,雖然睡覺的效果不算好,但體力得到了恢復(fù)。他們沒有食欲,不想吃早飯,外面冷,便去車站旁邊的鐘點旅館休息了。
周守法給曹英力打電話,告訴曹英力他到鶴崗了。這次他是當著李小漫面打的電話,沒回避,有意讓李小漫聽見,想讓李小漫有心理準備。
李小漫在周守法跟曹英力通過電話后說,你媽來鶴崗接你?周守法說我媽今天來鶴崗辦事,咱們坐她的車回去,李小漫說你什么時間跟你媽說你回來的。
周守法說昨天晚上。李小漫說你怎么不告訴我呢,周守法說怕你反對。
李小漫想了想說你是在松花江餃子館的衛(wèi)生間給你媽打的電話吧?周守法說當時便秘,有時間,就給我媽打電話了。李小漫知道周守法是在開玩笑,根本不存在便秘的事,嘲謔地說你應(yīng)該去找醫(yī)生開點藥了,不然你的便秘會越來越嚴重。
周守法說有你在我身邊不用找醫(yī)生,也不用吃藥,靠身體自身免疫力就好的,李小漫說我不是神仙,對你治病起不了作用,治不好你的病,周守法說你的溫情比神仙還管用。
李小漫嘆息了一聲,做著放松的表情說難得你用心良苦,周守法說希望苦盡甘來,美夢成真。李小漫說天亮了,你的夢也破滅了。
李小漫說你媽思想守舊,難改變,周守法說如果你這么想,我真是無話可說了。李小漫說你坐你媽的車吧,我坐客車回去。
周守法說客車慢,車上還冷,天黑才能到家。李小漫說雖然客車慢,但我心情能好受點,周守法說你這是何必呢。
李小漫說我怕見到你媽。周守法說我媽還是比較通情達理的,場面上不會做出格的事,不會讓你難堪的,李小漫說你是她兒子,當然說你媽好了。
周守法說你是我老婆,我對你更好,李小漫說我不是你老婆,我是誰的老婆還不知道呢,周守法說你只能成為周守法的老婆,不可能成為別人的老婆。
李小漫說如果我嫁給別人了,你會怎么想?周守法說如果你嫁給別人我就不活了,李小漫說你是跳松花江嗎?
周守法說松花江有點遠了,敖來河近,為了盡快結(jié)束痛苦,我跳敖來河,李小漫說如果你這么做會轟動縣城,一舉成名,周守法說我決定用生命捍衛(wèi)愛情。
李小漫說你的誓言也許會感動別的女人,但感動不了我。周守法說你是鐵石心腸的人,還是有意冷酷到底?李小漫說你不算男人,男人應(yīng)該娶愛自己的女人,而不是為了不愛自己的女人尋短見。
周守法說你是愛我的,我想為你付出我的一切,奉獻我的身心。李小漫笑著說這年月自作多情的人太多了。周守法說我相信自己的感覺。
李小漫以前對周守法的感覺是愛不起來,也放不下,處在忽左忽右之中,這次見到周守法后觀念改變了,認為周守法是值得信賴的男人。她不知道是自己改變了想法,還是周守法改變了處事方式,不管怎么說她接受周守法了,現(xiàn)在她擔(dān)心周守法的家人不接受她。她說如果我跟你媽吵架了,你向著誰?
周守法說我相信不會發(fā)生這種事,李小漫說你憑什么斷定不能發(fā)生這種事,周守法說因為你是詩人,詩人屬于文化人,文化人是有修養(yǎng)的,怎么能做出那種有傷大雅的事呢。
李小漫說雖然我不會做這種事,可不等于你媽不做,如果你媽侵犯了我的人格、傷害了我,我得自衛(wèi),周守法說我媽是在政府機關(guān)工作快一輩子的人了,并且還是科長,多年的機關(guān)工作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克制的習(xí)慣,更不會做這種粗魯?shù)氖?。李小漫用質(zhì)疑的口氣說,你認為你的分析正確嗎?
周守法說絕對正確。李小漫說你給自己的分析打了一百分。周守法說分是你給打的,你太了解我了。
李小漫說你什么時間學(xué)會討好人了,嘴還這么甜,跟以前相比判若兩人。周守法說在想你的這段日子里,我學(xué)會了思考,改變了自己。李小漫說看來時間和環(huán)境能改變?nèi)说南敕ㄅc處事方式。
周守法說我感覺你也變了很多。李小漫說我哪變了?周守法說你務(wù)實了,懂得生活了,也理解人了。
李小漫說我以前也懂得生活,也務(wù)實,只是不理解你,對嗎?周守法說你以前有點像青蘋果,不食人間煙火,李小漫說青蘋果是什么意思?
周守法說不成熟。李小漫說成熟是需要時間考驗的。周守法說在這不到一年時間里你變化挺大的。
李小漫說我沒覺得。周守法說以前你的想法任性、天真,處事過于隨意了,李小漫說在人生中的某個階段,每個人都是天真的。
周守法說我好像沒天真過,李小漫說你是在自己夸獎自己吧,周守法說因為沒人夸獎過我,我想給自己點勇氣。
李小漫說你媽什么時間來?周守法說她已經(jīng)到了,在市政府辦事呢,一會兒過來。李小漫說你別為我的事跟你媽吵架,她是你媽,她是為了你好。
周守法說我不會做娶了媳婦忘了娘的事,也不會為了娘,委屈了媳婦。李小漫說雖然你這么想,但做起來難,周守法說不難,因為我媽和你是有文化人,有包容心,能溝通好。
曹英力來到車站時給周守法打電話。周守法和李小漫從旅館出來上了曹英力的車。曹英力說咱們?nèi)コ燥?,吃過飯再往回走。
袁一嗚開著車。曹英力和同事看著路邊飯店。她的同事說去吃天津大包吧。
天津飯館雖然不大,但干凈,生意好。因為還沒到吃午飯時間,店里顧客不多。他們走進飯店,選了靠窗戶的餐桌坐下。服務(wù)員拿著菜單走過來。
曹英力接過菜單說:“小漫,你想吃點什么?”“阿姨,我什么都可以。”李小漫沒想到曹英力先問她,有點驚慌地回答。
冬天里的春天
1
李小漫睜開眼睛,伸個懶腰,朝窗戶看去。光線透過窗簾映進屋里有著暖意,感覺快到中午了。她回到家又撿回了貪睡的習(xí)慣。她在青島打工的那段日子里幾乎沒睡過懶覺,偶爾有一次懶床,晚起了,心情也不會像在家里這么平靜。她感覺在家好,在爸媽身邊好,在家隨意,有安全感。這種隨意和安全感在異鄉(xiāng)或他人身邊是沒有的,更讓她沒想到的是爸媽對她的態(tài)度,她原以為回到家里爸媽會對她大發(fā)雷霆,嚴厲斥責(zé),可當她回到家時爸媽不但沒說一句責(zé)備話,還問寒問暖,默默地為她做著事。她從爸媽微小的舉動中感受到了關(guān)愛和溫暖,爸媽的溫情融化著她受傷的身心。
她享受著家庭的幸福。
她想去廁所。廁所在屋外面。她穿上衣服,走出房間。
王克芳靜靜的坐在客廳里,看著一臉倦意的李小漫走出來,習(xí)慣性地說:“你睡醒了?”
李小漫說:“我去廁所?!?/p>
王克芳說:“外面冷,你帶上圍巾?!?/p>
李小漫不習(xí)慣帶圍巾,推開門走出屋,寒氣迅速穿透她的衣服。她雙手裹著衣襟,沿著在雪地中清理出來的小路朝廁所跑去,又跑著回到屋里,打著哆嗦說:“太冷了,凍死人了?!?/p>
王克芳說:“明年春天搬進樓房就好了。”
李小漫說:“樓蓋好了嗎?”
王克芳說:“蓋好了,明年春天就能搬進去了?!?/p>
李小漫打個哈欠,伸著懶腰說:“我還想睡一會兒?!?/p>
王克芳說:“你睡吧,飯在鍋里呢,我出去買點東西。”
李小漫說:“天這么冷,您別去了,過會兒我去買?!?/p>
王克芳說:“我在北大荒生活幾十年了,哪年冬季不是這樣,何況還沒到最冷的時候呢?!?/p>
李小漫說:“路滑,您慢點走?!?/p>
王克芳說:“你起床后往爐子里添些煤,別讓爐子滅了?!?/p>
李小漫回到房間,鉆進被窩,可沒睡意了,這一夜,她睡得踏實,疲勞消失了,精力得到恢復(fù)。她在考慮今后自己應(yīng)該干什么,不能這么呆下去,得為生活尋找出路。她在記憶中搜尋著熟悉的人,應(yīng)該做的事,她想給沈殿霞打電話,又一想沈殿霞沒手機,電話只能打到奶粉廠辦公室,讓辦公室的人去車間找沈殿霞,這樣麻煩不說,也不方便說話。她認為打電話不如去奶粉廠找沈殿霞好,她下了床,走到電動車前檢查電動車有沒有電。電動車上落了一層灰塵,沒電了。她給電動車充上電,用抹布擦去上面的灰塵,回到床上又躺了一會兒。她感覺肚子餓了,不想在床上繼續(xù)躺著,穿上衣服去廚房吃早飯。
廚房里有爐子,溫度比臥室高。鍋里放著雞蛋炒蔥和饅頭,還有小米粥,雖然這些食品是北大荒冬季普通家庭里很好的食物,不是每天都能吃到的,但不對她的胃口。她往爐子里添些煤,隨意吃了幾口飯,就不想吃了。她想找面包或餅干什么的,可家里沒有,她發(fā)現(xiàn)家里沒什么蔬菜,也沒水果,感覺到爸媽在她不在家的時候過著儉樸日子。她得找工作掙錢,改變生活狀況,讓爸媽過上更好的日子。
她洗漱過后,找出冬季穿的衣服,看電動車充了一些電,雖然還沒充滿,但去奶粉廠來回夠用了,她推著電動車出了屋。
高克芳拎著一只雞和一些蔬菜走進院落,看見李小漫出去問:“你去哪兒?”
“我去找沈殿霞。”李小漫說。
高克芳說:“天冷,路滑,騎車小心點?!?/p>
“放心吧,摔不著我。”李小漫說。
高克芳說:“你讓殿霞晚上來家里吃飯吧?!?/p>
“怎么想起讓她來吃飯呢?”李小漫說。
高克芳說:“你沒在家時,她經(jīng)常和男朋友來看我和你爸,有時還把奶粉廠分的奶拿來。你回來了,應(yīng)該叫她來家里吃飯?!?/p>
“我跟她說,看她下班有沒有別的事?!崩钚÷f。
高克芳說:“把楊海燕也叫來吧?!?/p>
“楊海燕住在鄉(xiāng)下,這么冷,路那么遠,怎么叫?”李小漫為難地說。
高克芳說:“她在二道街開了服裝店,晚上住在店里?!?/p>
“楊海燕開服裝店了?”李小漫吃驚地說。
高克芳說:“她從佳木斯學(xué)習(xí)服裝制作回來,沒過多長時間就開服裝店了?!?/p>
“店名叫什么?”李小漫說。
高克芳說:“海燕服裝店?!?/p>
“你去做過衣服?”李小漫說。
高克芳說:“去做過一次,因為她不收加工費,就不去了?!?/p>
李小漫騎上電動車去奶粉廠了。街上行人少,也沒有車輛行駛,很空曠。大街兩邊樹枝上掛滿了白雪,一派玉樹瓊枝的美景。空氣涼涼的,從嘴里喘出的氣體結(jié)成霜掛在圍巾上。她到奶粉廠時衣服被凍透了,停下車,打著寒顫,跟在傳達室值班的衛(wèi)門打過招呼,然后去生產(chǎn)車間了。
沈殿霞穿著工作服,背對著門在干活,沒看見李小漫進來,更沒想到李小漫從青島回來。站在她對面的工友看見李小漫了,李小漫指了指沈殿霞,那名工友對沈殿霞說:“有人找你?!鄙虻钕嫁D(zhuǎn)過身,朝李小漫走過去,驚喜地問:“你什么時間回來的?”
“昨天晚上?!崩钚÷f。
沈殿霞問:“還去青島嗎?”
“沒想好呢?!崩钚÷f。
沈殿霞說:“別去青島了,你走后,你爸媽整天沒精打彩的,老了很多。”
“不去青島我能干什么呢?”李小漫說。
沈殿霞說:“你去青島能干什么,不也是打工嗎,敖來縣城這么多人,你看誰餓著了,不都有事做嘛?!?/p>
“你這活兒我干不了?!崩钚÷f。
沈殿霞說:“為什么干不了?”
“沒你力氣大?!崩钚÷f。
沈殿霞說:“不干這活兒可以干別的。”
“你幫我想一想我能干什么。”李小漫說。
沈殿霞說:“現(xiàn)在想不出來,想好了告訴你?!?/p>
“我閑不住,你快點想?!崩钚÷f。
沈殿霞說:“在這說話不方便,領(lǐng)導(dǎo)也不讓,到別的地方說話吧?!?/p>
“外面太冷?!崩钚÷f。
沈殿霞說:“去張國忠的辦公室吧?!?/p>
“他有單獨辦公室了?”李小漫說。
沈殿霞說:“他們車間讓他承包了。”
“有魄力?!崩钚÷f。
沈殿霞說:“他不承包別人就承包,他就得當工人,所以他承包了?!?/p>
“你怎么不去他車間干活呢?”李小漫說。
沈殿霞說:“雖然車間是他承包了,但每個工人都有股份,有權(quán)力發(fā)表意見。”
“那你也得換個工種,這活兒太累?!崩钚÷f。
沈殿霞說:“我沒感覺累?!?/p>
“你們車間的人全穿這種衣服,外表都一個樣,幸虧你胖,不然我真認不出來你?!崩钚÷f。
沈殿霞說:“這是胖人的好處。”。
“你上班吧,下班再說?!崩钚÷f。
沈殿霞說:“晚上我請你吃飯。”
“我媽說晚上讓你去我家吃飯?!崩钚÷f。
沈殿霞說:“你還叫誰了?”
“誰也沒叫呢?!崩钚÷f。
沈殿霞說:“你準備叫誰?”
“楊海燕。”李小漫說。
沈殿霞說:“她服裝店生意很好,活兒干不過來,又快過春節(jié)了,正是做衣服最忙的時候,不一定能有時間?!?/p>
“我去叫她。她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崩钚÷f。
沈殿霞說:“周守法和崔春陽你不叫嗎?”
“你想叫就叫?!崩钚÷f。
沈殿霞說:“你請客吃飯,應(yīng)該以你的意思為主,怎么能由我決定呢?!?/p>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可以代替我?!崩钚÷f。
沈殿霞說:“你這話說的不對。”
“怎么不對了?”李小漫說。
沈殿霞說:“照你這么說我可以跟周守法睡覺了。”
“你怎么變成流氓了,什么話都敢說?!崩钚÷f。
沈殿霞說:“如果你不反對,就叫他們,人多熱鬧,集思廣益,說一說你工作的事。”
“你通知他們吧?!崩钚÷f。
沈殿霞說:“我讓張國忠通知他們?!?/p>
“張國忠給你當秘書絕對夠級別?!崩钚÷f。
2
曹英力回到家問周守法去上海出差怎么跟李小漫一起回來了,周守法說在路上遇見的。曹英力說你去上海,她在青島,離那么遠,不同一條路線,怎么能遇見呢。
周守法不想提這件事,推脫地說好像我在電話里跟你說過了吧,曹英力說我當時沒聽明白,也沒想通,才又問你呢,周守法說你知道這么細有用嗎?
曹英力說當然有用了,周守法說有什么用?曹英力說看你們是誰主動的。
周守法說不告訴您,曹英力說你得告訴媽,周守法說這是我個人的事,有權(quán)力不告訴你。
曹英力說我是你媽,有權(quán)力知道兒子找什么樣的媳婦。周守法說雖然您有權(quán)力知道,但您沒權(quán)力干涉。曹英力說我不是干涉,而是讓你學(xué)會思考。
周守法套用俗語說,雖然兩座山不能到一起,可兩個人是能到一起的。曹英力說人到一起是不是得走路?不走路能到一起嗎,周守法說老媽,您是分析家,專門分析我的事。
曹英力說你別想蒙混過關(guān),坦白交待比狡辯好,周守法說我沒犯罪讓我交待什么,曹英力說你去青島找李小漫了吧?
周守法說您這是明知故問。曹英力說我懶得問,周守法說那就不問。
曹英力說如果你不是我兒子我肯定不問。周守法說雖然我是你兒子,可我是成年人,有自己的生活空間,找對象是我自己的事。曹英力說雖然是你找對象,可也是給我娶兒媳婦,跟我的生活也有關(guān),所以我不能不在意。
周守法笑著說老媽今天做得很好,應(yīng)該表揚,曹英力裝糊涂地說我今天做什么了?周守法說您對李小漫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了,沒讓我難堪。
曹英力說我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你,也不是給李小漫面子。周守法說不管為了誰,只要能和睦相處,我就開心。曹英力說你跟李小漫的事是怎么想的。
周守法說想讓她給您當兒媳婦。曹英力說如果你決定娶她,我也不干涉,可她得有工作吧?周守法說她工作的事您得幫著想辦法。
曹英力說我沒辦法可想,你們自己解決。周守法說我辦不成這件事,曹英力說辦不成就讓她呆在家里,你養(yǎng)著她。
周守法說我雖然有這種想法,但還不想這樣做。曹英力說李小漫想呆在家里嗎?周守法說她閑不住,不這么想。
曹英力說機械廠承包給個人了,她回機械廠上班的可能性沒有了。周守法說文化館輔導(dǎo)員的位置好像還空著,你想一想辦法,讓她去文化館。曹英力說上次李副縣長已經(jīng)同意讓李小漫去了,可她去青島打工了,這事就放下了,讓我還怎么跟李副縣長說。
周守法說你再跟李副縣長說一說,沒準李副縣長還同意呢。曹英力說你想得太簡單了,如果縣領(lǐng)導(dǎo)這么好說話,那得有多少人找?周守法說你跟縣領(lǐng)導(dǎo)熟悉,當然比別人好說話了。
曹英力說讓李小漫把資料準備全了,文化館輔導(dǎo)員的職位縣里也許會公開招聘,讓她準備應(yīng)聘。周守法說她沒有學(xué)歷,只有發(fā)表的作品。曹英力說沒學(xué)歷就是短處,就是不足,只能以工代干,不能成為國家正式干部。
周守法說以后讓她參加成人自學(xué)考試弄個文憑,曹英力說你為她打算得夠遠的,周守法說她也有這種想法。
曹英力說雖然想法是好的,但解決不了眼前的問題。周守法說眼前調(diào)動工作的事您得想辦法。曹英力說她只能參加應(yīng)聘,競爭上崗了。
周守法說什么時間開始招聘?曹英力說最快也得過了春節(jié)。周守法說現(xiàn)在剛到十二月,還有那么長時間呢,不能提前招聘嗎?
曹英力說到年底了,全是工作總結(jié)會,誰還去考慮招人的事。周守法說想一想辦法不行嗎?曹英力說我是沒辦法可想,如果你和李小漫有辦法辦成更好。
周守法說她成為你兒媳婦了,別人提起她沒工作,或沒好工作,你的面子往哪放。曹英力說這年頭兒自己兒子都指望不上呢,還能去指望兒媳婦嗎?
周守法說我可沒做讓您不高興的事兒。
曹英力說你現(xiàn)在做的事兒我就不高興。周守法說您挺高興的。曹英力說娶媳婦是你一輩子的大事,如果你認準了,我不反對。
周守法說你真是我的好媽。曹英力說快過春節(jié)了,讓李小漫跟文化館處理好關(guān)系,招聘時接收單位的意見非常重要。周守法說還是老媽經(jīng)驗多,如果你不提醒小漫是想不到的。
曹英力說我盡力辦,如果辦不成也別失望。周守法說老媽出馬,一個頂倆,肯定能辦成。曹英力說我是你媽,你用不著拿好話哄我。
周守法想說什么,可曹英力不想說下去,站起身走開了,周守法感覺到了曹英力的無奈。
3
張國忠剛放下電話,沈殿霞就開門進來了。沈殿霞把李小漫來找她說晚上吃飯的事說了。張國忠說李小漫什么時間從青島回來的?沈殿霞說剛回來,張國忠說她還去青島嗎?沈殿霞說好像是不能去了。
張國忠說她在青島的工作不干了?沈殿霞說她爸媽都在這里,離開家時間長了根本不行。張國忠說如果她在青島發(fā)展好了,可以把父母接到青島生活。
沈殿霞說不是那么好發(fā)展的。張國忠說她在機械廠的工作沒了,回來工作也不好安排。沈殿霞說她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人。
張國忠說工作有時是不能隨著個人意愿去選擇的。沈殿霞說有幾個女人像我這么能干,張國忠說能干的人是幸福的。
沈殿霞說可算了吧,天天累得要死,還幸福呢,張國忠說如果讓你天天待著,你能待呆住嗎?沈殿霞說我肯定待不住。
張國忠說你比李小漫幸福多了。沈殿霞說應(yīng)該李小漫比我幸福。張國忠說她沒有工作,心情不會好,哪來的幸福。
沈殿霞說要么讓李小漫來奶粉廠上班吧。張國忠說不行。沈殿霞說為什么不行。
張國忠說李小漫干不了這話。沈殿霞說她總呆在家里也不是辦法,張國忠說雖然你想幫她,可得有適合她的活兒才行。
沈殿霞說她喜歡寫詩,哪有讓她寫詩的工作。張國忠說電視臺、文化局,都適合她,沈殿霞說這些部門她進不去,我是幫不上她。
張國忠說你讓李小漫來奶粉廠上班,她也不會來,沈殿霞說跟她說一聲,她來就來,不來就算。張國忠說如果讓她來奶粉廠干活,還不如讓她去崔春陽的手機店賣手機呢。
沈殿霞說崔春陽的手機店不一定缺人。張國忠說崔春陽是手機店老板,他想用誰自己說得算。沈殿霞說要么跟崔春陽說一說。
張國忠說這事不用你跟崔春陽說。沈殿霞說你跟崔春陽說。張國忠說崔春陽跟周守法關(guān)系那么好,這事不用咱們操心。
沈殿霞說李小漫讓咱們晚上去她家吃飯,讓叫上周守法和崔春陽,你給周守法和崔春陽打電話吧。張國忠說她跟周守法處對象呢,在熱戀中,她怎么不直接跟周守法說呢?沈殿霞說周守法的媽看不上李小漫,可能李小漫有心理障礙。
張國忠說周守法去上海出差了,不知道回來沒有。沈殿霞說你打電話問一問。張國忠說他們倆的事也挺麻煩,結(jié)果難料。
沈殿霞說主要看周守法的態(tài)度了,張國忠說周守法的媽也夠厲害的了,不太好辦,沈殿霞說主要是嫌棄李小漫沒好工作。
張國忠說你認為咱們奶粉廠生產(chǎn)雪糕行不行?沈殿霞沒想到張國忠能有這種想法,吃驚地說,你真是突發(fā)奇想,冰天雪地的,這么冷的天,誰吃雪糕。張國忠說我去北京出差在賓館看見幾個外國人吃雪糕,琢磨著咱們也生產(chǎn)雪糕的事。
沈殿霞說北京是國家首都,從世界各地哪來的人都有,飲食習(xí)慣不同,什么吃法都有,咱們這地方能跟北京比嗎?張國忠說咱們這有吃凍梨的,凍梨比雪糕還涼,我想能有吃凍梨的,就應(yīng)該有吃雪糕的。
沈殿霞說雪糕和凍梨是兩回事。張國忠說我得去廠長辦公室開會了,沈殿霞說你可別跟廠長說生產(chǎn)雪糕的事,如果你說出來,廠長會認為你瘋了。
張國忠說我想瘋一次。沈殿霞說下班后我等你嗎?張國忠說你別等我,我可能得加班,晚走,你先去。
沈殿霞回車間了。
張國忠朝廠長辦公室走去。
奶粉廠幾個月前進行了體制改革,由以前的國營性質(zhì)轉(zhuǎn)變成股份制,管理人員調(diào)整后,張國忠是中層領(lǐng)導(dǎo)人員里最年輕的。因為敖來縣地處邊疆,人口少,離大城市遠,奶粉銷售一直不好。雖然奶粉廠是縣里有規(guī)模的企業(yè),可沒法跟糧油加工廠和機械廠相提并論。廠里在尋找發(fā)展途徑,拓寬經(jīng)營渠道。
廠長看張國忠一直沒發(fā)言,在會議快要結(jié)束時說,國忠,你怎么不說話,談一談你的想法。張國忠說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不知道該不該講。廠長說咱們是在一起探討奶粉廠的發(fā)展出路,誰有想法都可以說。
張國忠說咱們廠生產(chǎn)雪糕能行嗎?他的話一出口,語驚四座,屋里人的目光齊刷刷看著他,大家臉上的表情變得復(fù)雜了,帶著不解、驚訝、質(zhì)疑……沒有人吱聲,目光從他身上轉(zhuǎn)移到了廠長身上。廠長沉默著,沒說話,靜靜的看著張國忠,在等張國忠說下去。張國忠說前些天我去北京時,在賓館看見外國人在吃雪糕,當時很詫異,心想這么冷的天,怎么還吃雪糕呢?當天晚上我的朋友請我吃飯,飯后拿出雪糕,在喝酒之后吃雪糕的感覺很好。
廠長說你說的有道理,雖然咱們這冬季室外寒冷,可室內(nèi)溫度高,喝酒之后吃雪糕應(yīng)該能行。
張國忠看廠長支持他的想法,有了底氣,接著說,關(guān)鍵是咱們這兒冬季沒有賣雪糕的,物以稀為貴,咱們生產(chǎn)雪糕,應(yīng)該能掙錢,廠長說你盡快寫份計劃報告給我。
一位副廠長說如果生產(chǎn)雪糕就生產(chǎn)高質(zhì)量的,價格高點。
廠長說可以生產(chǎn)純奶雪糕,但價錢不能太高,得讓普通家庭能消費得起。
書記說我喝酒后有吃凍梨的習(xí)慣,如果生產(chǎn)雪糕了,我就不吃凍梨了,吃雪糕。
廠長說凍梨和雪糕是兩種口味。
散會時已經(jīng)過中午下班時間了,工人都已經(jīng)回家吃飯了。張國忠提出的生產(chǎn)雪糕的想法得到了廠長的認可,心情很好,他回到車間辦公室換衣服,拿起電話撥通了周守法的手機。
周守法看是張國忠辦公室的電話號碼說,你還沒下班呢?張國忠說剛開完會。周守法說你這個車間主任的會夠多的。
張國忠說晚上去李小漫家吃飯吧。周守法不解地問,晚上李小漫請人吃飯嗎?張國忠說李小漫找你吃飯讓沈殿霞通知,你戀愛談得很失敗。
周守法說李小漫跟沈殿霞如同親姐妹似的,她跟沈殿霞說也正常。張國忠說你晚上去嗎?周守法說當然去了。
張國忠說晚上見,不跟你說了,我得回家吃飯了。他掛斷電話,走出辦公室,騎上自行車回家了。
下午他剛到辦公室電話就響了,電話是廠長打來的。廠長說快過春節(jié)了,春節(jié)是銷售雪糕的好時期,想在春節(jié)前把雪糕廠建起來,生產(chǎn)出雪糕,讓他快點寫計劃報告。他沒料到這個想法這么順利通過了,更沒想到廠長這么著急建雪糕廠。雖然他有生產(chǎn)雪糕的想法,但思路不成熟,寫計劃報告慢,在下班時他只寫了草稿,自己看著都不順眼。
周守法給張國忠打電話說,你忙什么呢,還不過來。張國忠說廠長讓我寫工作報告,還沒寫完呢。周守法說今天寫不完了,明天寫吧,我們都到了,只差你一個人了。
張國忠說我一會兒就到。
北大荒進入十一月底天黑得就早了,不過17點就黑了。周守法從車間出來時廠里已經(jīng)沒人了,靜靜的,只有傳達室的燈亮著。他騎著自行車出了廠。
路燈很暗,只有主街有路燈,居民生活區(qū)沒路燈。居民生活區(qū)小巷黑黑的,看路只能靠感覺。他騎著自行車,防止前方有行人,不停地摁著車鈴。
周守法在張國忠進屋時說,你這個主任當?shù)靡蔡量嗔?,中午加班開會,晚上加班寫工作計劃,這么忙能掙多少錢?張國忠說還沒你掙錢多呢。周守法說咱們不在同一個單位,工作性質(zhì)也不同,沒可比性,你比沈殿霞能多掙多少錢?
沈殿霞接過話茬說我們車間是計件工資,多干多得,我干活多,掙錢比他多。周守法說車間主任沒工人掙錢多,還當什么主任呢。沈殿霞說如果他不當車間主任掙錢更少。
周守法說他為什么比你掙錢少?
沈殿霞笑著說我不知道,你問他。
崔春陽接過話茬說,因為張國忠沒你胖,沒你肉多,沒你有力氣,所以干活干不過你。沈殿霞說這就是胖人的好處,崔春陽說因為你胖,張國忠才找你呢,如果你瘦,他還不找你呢。
沈殿霞說別人不喜歡胖人,可他喜歡我,崔春陽說別的男人也喜歡你,沈殿霞說那是不可能的。
李小漫把飯菜端到桌上,發(fā)現(xiàn)李平靜沒在屋,問高克芳說,我爸呢?高克芳說你爸出去玩兒了,李小漫說到吃飯時間了,他怎么還出去呢。
高克芳說你爸不想影響你們年輕人說話。李小漫說我爸對他們都熟悉,又不是不熟悉,高克芳說你爸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們吃你們的。
沈殿霞說小漫,你去把大叔找回來,高克芳說不知道他去哪了,別找了,沈殿霞說我們來了,大叔出去了,這多不好。
高克芳說你們來了,他才有機會出去,要么,晚上他只能呆在家里。沈殿霞說阿姨管大叔管得挺嚴,高克芳說男人東家走西家串的不好。
李小漫說媽,你跟我們一起吃吧,高克芳說你們說的事我不懂,你陪他們吃吧,李小漫他們坐到桌前。
沈殿霞提議說讓小漫說幾句吧,李小漫說讓我說什么?沈殿霞說講一講你在青島的經(jīng)歷,所見所聞。
李小漫說我在青島的日子里最想的人就是你,沈殿霞說這句話是假的,李小漫說你不相信嗎?
沈殿霞說我當然不相信了,李小漫說不想你我還能想誰?沈殿霞說你最想的人是周守法。
崔春陽說你們女人見面就說情意纏綿的話,是有意想刺激我們嗎?沈殿霞說你不纏綿,你不動情,就讓史方慧給你生出兒子了。崔春陽說如果你也想生就快點跟張國忠結(jié)婚。
張國忠說婚期得往后推了,崔春陽問為什么?張國忠說奶粉廠改制時我跟殿霞入股了,沒錢結(jié)婚。
崔春陽說為了發(fā)展事業(yè)推遲結(jié)婚的做法值得學(xué)習(xí),張國忠說不入股就失業(yè),被逼的,崔春陽說不入股你也失不了業(yè),只是當不上主任了。
周守法說奶粉廠讓張國忠當主任屈才了,應(yīng)該讓他當廠長,張國忠說你在笑話我吧。周守法說我可沒有笑話你的意思,中午工人都回家吃飯了,你還沒下班,晚上我們?nèi)珌砹?,你還在寫工作計劃,像你這種即敬業(yè),又有能力的人,就應(yīng)該當廠長。
張國忠說我不是每天都這樣,今天是特殊情況。沈殿霞說你哪天也沒按時下班過。張國忠說如果不努力工作,廠子倒閉了,還得找工作,為了不讓自己失業(yè)也得努力工作。
周守法說不愧是共產(chǎn)黨員,思想覺悟就是高,張國忠說你也快入黨了吧?周守法說我剛是預(yù)備黨員。
張國忠說一年時間轉(zhuǎn)眼就過去了。
張國忠說你們誰的壓力也沒我大。崔春陽說你是車間主任,上有廠長,下有工人,你哪來那么大壓力?張國忠說今天我向廠里提出生產(chǎn)雪糕的想法了。
周守法說這么冷的天誰吃雪糕,生產(chǎn)出雪糕賣給誰?張國忠說賣給想吃雪糕的人,周守法說只有瘋子才會在冬天吃雪糕。
沈殿霞說他上午跟我說想做雪糕時,我就不讓他跟廠領(lǐng)導(dǎo)說,他沒聽,廠領(lǐng)導(dǎo)會認為他想法有毛病。張國忠說廠領(lǐng)導(dǎo)不但沒認為我有毛病,還很支持我,在會上順利通過了我的提議。沈殿霞說雖然同意了你的建議,如果雪糕賣不出去,廠里賠錢了,會把責(zé)任歸在你身上。
張國忠說風(fēng)險肯定會有,可沒風(fēng)險就不會有成功。沈殿霞說你沒必要冒這么大風(fēng)險。張國忠說不冒險掙不到錢,工廠不會有發(fā)展。
沈殿霞說你先想好了誰會在冬季買雪糕,然后再考慮生產(chǎn)雪糕。
崔春陽說我想吃雪糕,可現(xiàn)在沒有賣雪糕的。沈殿霞說你精神不正常吧。崔春陽說我語無倫次了嗎?如果我沒說胡話,就證明我是清醒的。
周守法說既然奶粉廠領(lǐng)導(dǎo)支持國忠的想法,同意生產(chǎn)雪糕,咱們就別潑冷水了,舉起杯,為國忠祝賀,希望早日在寒冷的冬季吃到國忠牌雪糕。
張國忠說你這話是支持還是反對我都聽不出來。
周守法說當然是支持了。
4
李小漫送張國忠、沈殿霞、崔春陽他們出了院落,轉(zhuǎn)身往屋里走。她對周守法說你怎么不走呢,周守法說不想走,李小漫問為什么不想走。
周守法說想跟你在一起,李小漫說夜太黑,我看不清你的表情,也不懂你說的話。周守法說雖然你看不清我的表情,但能感覺到我的心跳。
李小漫說你這不是在說廢話嗎,心不跳不就成死人了嗎,周守法說如果我死在你身邊也是幸福的,李小漫說那我不成了罪人。
周守法說今生今世我想和你在一起,李小漫說別想那么遠,把眼前的事做好就行了,周守法說眼前我想呆在你身邊。
李小漫說過會兒你得走,周守法說你真想讓我走嗎?李小漫說我想看見你寂寞的影子。
周守法說其實你是不想讓我走的。李小漫說這年頭自作多情的人是大有人在。周守法說自作多情是自信的一種,可以理解為褒獎。
李小漫回到屋里看見高克芳在廚房洗刷餐具,走了過去,溫情地說,我刷吧,高克芳說不用你,你們?nèi)フf話吧,李小漫笑著說,媽,辛苦您了。
高克芳說這活我天天干,沒什么辛苦的。李小漫說我爸還沒吃飯呢,高克芳說給他留著呢,放在鍋里了。
李小漫和周守法走進自己的房間,關(guān)上門,房間沒開燈,靜靜的,他們坐在床邊。
周守法說你怎么讓張國忠告訴我來吃飯呢?李小漫說讓他告訴你不好嗎?周守法說應(yīng)該你直接告訴我。
李小漫說我沒打算讓你來,是沈殿霞讓你來的。周守法說為什么不讓我來?李小漫說我看見你有壓力。
周守法說我做錯什么事了嗎?李小漫說你沒做錯,是我配不上你,周守法說你以前不是這么想的。
李小漫說此一時,彼一時,現(xiàn)在我是無職業(yè)的人,怎么能跟你比呢。周守法說工作的事你別著急,應(yīng)該能解決。李小漫說這事挺難辦的。
周守法說我跟我媽說你工作的事了。李小漫說你媽是科長,不是局長和縣長,辦這件事也得求人,周守法說她求人也應(yīng)該做,誰讓她是我媽了。
李小漫說你媽給你辦事是天經(jīng)地義的,可她沒義務(wù)給我辦事,周守法說她給你辦事也是應(yīng)該的,李小漫說為什么?
周守法說因為你是她兒媳婦。李小漫否認地說我不是她兒媳婦。周守法說你不想嫁給我嗎?李小漫說不想。周守法說你想嫁給誰?李小漫說我誰也不想嫁。
周守法說這么漂亮的姑娘不嫁人怎么可以呢。李小漫說不嫁人違法嗎?周守法說雖然不違法,但違背生理要求。
李小漫說你是獸醫(yī),不是醫(yī)生,不要用解剖牲畜的想法看待人。周守法說在生理方面人跟牲畜是相似的,牲畜有發(fā)情期,人也有。李小漫說你現(xiàn)在說話怎么放蕩不羈呢。
周守法說人類要繁衍下去就得傳宗接代,傳宗接代不做愛能行嗎。李小漫說雖然是這個道理,但這么說太難聽。周守法說我跟你這么說,跟別的女人不會這么說。
李小漫說為什么跟別的女人不能這么說?周守法說因為我想娶你,夫妻之間不只是做愛,還得生孩子呢。李小漫說如果你跟別的女人說這種話,她會以為你精神不正常,或是耍流氓。
李小漫說你真想娶我嗎?周守法說當然想了,這你不用懷疑,李小漫說我看不出來,也感覺不到。
周守法說如果我想娶別人就不會去青島找你了。李小漫說你媽是不會同意你娶我的,周守法說我媽雖然沒明確表態(tài),但不會反對。
李小漫說沒想到在吃飯時你媽能問我想吃什么……雖然是禮節(jié)性的,但我很開心。周守法說當時我也沒想到,這證明我媽對你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了。李小漫說畢竟你是獨生子,你媽希望你生活得好,她的心情我理解。
周守法說我媽讓你跟文化館處理好關(guān)系,應(yīng)聘時接收單位的意見很重要。李小漫說我是高中畢業(yè)生,沒文憑,去應(yīng)聘能行嗎?周守法說雖然你沒文憑,可你有水平,有發(fā)表的作品,作品比文憑更有說服力。
李小漫說你媽還說什么了?周守法說我媽讓你準備好材料,越多越有利,李小漫說你媽不會是真把我當成兒媳婦了吧?
周守法說肯定把你當成兒媳婦了,不然能去找李副縣長嗎,找縣長辦事是鬧著玩的嗎?李小漫說我不是她兒媳婦,如果她這么想就錯了,你跟她說別為我的事忙了,以免傷心。周守法說雖然現(xiàn)在不是,但不等于將來不是。
李小漫說將來再說將來的事。周守法說兒媳婦可以等,你的工作不能等,適合你的工作不多,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李小漫說我說不過你。
周守法和李小漫并排坐在床邊上,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感情在話語中升溫,溫暖著彼此的心。周守法靠近李小漫,輕輕把李小漫摟在懷里,親吻著,釋放著溫情與能量。李小漫回應(yīng)著。這是李小漫第一次跟周守法親吻。這時屋外傳來了高克芳的聲音,這聲音打擾了周守法和李小漫,如同敞開了房門一股冷氣涌進來,頭腦迅速降溫,清醒了。
李小漫聽見屋外房門開的聲音,還有腳步聲,知道是李平靜回來了。
李平靜拉開房門看見高克芳不聲不響地坐在那兒,不解地問:“你坐在這兒發(fā)什么愣?”
“剛收拾完廚房,有點累,歇一會兒?!备呖朔枷此⑦^餐具后坐在客廳,客廳跟李小漫的房間隔著墻。她在偷聽李小漫跟周守法說話,想了解周守法對李小漫的態(tài)度。她在婚姻方面是過來人,了解青年人的想法和感情,她擔(dān)心周守法對李小漫做出格的事。那樣受到傷害的不是周守法而是李小漫。
李平靜說:“他們走了?”
“小周和小漫在屋里呢?!备呖朔颊f。
李小漫走出房間,進了客廳說:“爸,您吃飯了嗎?”
“吃過了?!崩钇届o說。
周守法說:“我們來影響你們休息了?!?/p>
“你們來我才能出去玩,不然,老太婆不讓?!崩钇届o笑著說。
周守法說:“阿姨不像您說的那樣?!?/p>
“她在你們面前不這樣,你們不在時兇著呢?!崩钇届o說。
周守法說:“不會吧?”
“你不信?”李平靜說。
周守法說:“我真不信?!?/p>
“小周,你不信就對了,我不是不講理的人?!备呖朔颊f。
周守法說:“我也不相信大叔會說假話。”
“你這孩子處事太靈活,你是向著我,還是向著他?”高克芳說。
周守法說:“我誰也不向,公正客觀說?!?/p>
“你這種態(tài)度好,小漫得向你學(xué)?!备呖朔颊f。
李小漫說:“我向他學(xué)什么?”
“你個性強,棱角分明,處事不圓滑,在生活和工作中容易吃虧,得向小周學(xué)處事方式?!备呖朔颊f。
李小漫說:“我天生就不是那種油嘴滑舌的人,想學(xué)也學(xué)不會?!?/p>
“性格是可以改變的?!备呖朔颊f。
李小漫說:“我改不了。”
“你受到的困難少了,如果多,就改變了。”高克芳說。
李小漫看著周守法說:“你這么圓滑干什么?讓我媽這么說我?!?/p>
“不要冤枉我,我沒讓阿姨說你?!敝苁胤ㄕf。
李小漫說:“你在我爸媽眼里成為我的榜樣了?!?/p>
“我回去了,你跟阿姨說吧?!敝苁胤ㄕf。
李小漫說:“因為你我受到批評了,傷感了你快走吧。”
“阿姨,您多批評她,不然,她總欺負我?!敝苁胤ㄞD(zhuǎn)身走出屋。
高克芳說:“小漫去送一送小周。”
“外面那么冷,不用送。”李小漫說。
高克芳說:“你這孩子太任性,嫁到婆家準受氣?!?/p>
“除了您可以批評我,別人誰批評我都不行。”李小漫說。
高克芳說:“如果你婆婆批評你呢?”
“她敢?!崩钚÷f。
高克芳說:“如果你婆婆批評你,你也不能頂撞她,你頂撞她外人會說你不懂事,有理也變成沒理了?!?/p>
“她無緣無故憑什么說我。”李小漫說。
高克芳說:“批評你肯定有原因,但方式不一定正確?!?/p>
“不正確就不接受?!崩钚÷f。
高克芳說:“你只能聽著,不能還嘴?!?/p>
“媽,您這是什么邏輯!”李小漫做出無奈的神情。
高克芳說:“你婆婆是長輩,你是晚輩,這是孝道。”
“我不嫁人行了吧。我只孝敬您老人家?!崩钚÷f。
高克芳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生活規(guī)律,你還能例外嗎?”
“能?!崩钚÷f。
高克芳說:“你和周守法的事應(yīng)該認真考慮,別錯過機會了?!?/p>
“我不急,你急什么?”李小漫說。
高克芳說:“我是你媽?!?/p>
“我在你身邊一輩子不好嗎?”李小漫說。
高克芳說:“不好?!?/p>
“我明天隨便找個男人嫁出去,離開您,讓您滿意。”李小漫說。
李平靜插言說:“嫁人不是買東西,不能太急?!?/p>
“爸說得對?!崩钚÷f。
李平靜說:“也不能不急。不急也不行?!?/p>
“爸,您這是什么意思?”李小漫沒想到李平靜這么說。
高克芳說:“你是不是沒吃飯,餓得說胡話了?!?/p>
“我不但吃飯了,還喝酒了?!崩钇届o說。
高克芳說:“在哪兒喝的酒?”
“敖來魚館。”李平靜說。敖來魚館是李平靜表弟開的幾十平方米小飯店,他經(jīng)常去那兒喝酒。
高克芳說:“我一猜你就去那兒了?!?/p>
“天這么冷,我也不能在大街上挨凍吧?!崩钇届o說。
高克芳說:“誰家不能去,你去敖來魚館說明你還是饞酒了?!?/p>
“我困了,得進屋睡覺了?!崩钇届o說。
高克芳對李小漫說:“周守法走你應(yīng)該送他,不送不好?!?/p>
“媽,您怎么想那么多,累不累?!崩钚÷f。
高克芳說:“楊海燕怎么沒來?”
“她感冒了,發(fā)燒?!崩钚÷f。
高克芳說:“你剛從青島回來得注意,這次感冒人挺多的?!?/p>
“青島春天也挺冷的,我感覺跟咱們這兒差不多?!崩钚÷f。
高克芳說:“你回來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還沒想好呢?!崩钚÷f。
高克芳說:“小周人不錯,工作和家境也好,你考慮好了,別錯過機會了?!?/p>
“你看有沒有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介紹給他?!崩钚÷鲋涡缘谋砬榛匚萘?。
屋里寂靜,沒開燈,她躺在床上沒睡意,心緒游動,她回想著剛才跟周守法的親密接觸,如果不是被母親故意弄出的聲音干擾,也許……她這么想,心潮涌起,回憶起跟王來齊交往的生活,還有感情出軌的事。雖然她認為那是無意的,沒有目的和索求,但是,未婚男女之間發(fā)生兩性關(guān)系是不正常的。如果她嫁給周守法這件事是不是應(yīng)該告訴周守法呢?如果周守法知道了又會是什么反應(yīng)呢?
5
早晨曹英力起來時周守法在客廳看電視。周守法很少起這么早,就算起早了也不會看電視,而是看專業(yè)書籍,曹英力說:“早晨起來怎么就看電視呢?”
“心里鬧得慌?!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昨晚喝酒喝多了吧?”
“沒喝多?!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幾點回來的?”
“22點30分?!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跟誰在一起吃飯了?”
“我們在李小漫家。”周守法說。
曹英力帶著疑問說:“你們?”
“對,我們,我們好幾個人呢?!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她爸媽對你怎么樣?”
“好著呢?!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有多好?”
“比您對我好。”周守法調(diào)皮地說。
曹英力說:“那你就去他們家住吧?!?/p>
“當然可以,您別生氣就行。”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你快去他們家住吧,我也省點心?!?/p>
“這話可是您說的,不能反悔?!敝苁胤ㄗ龀稣J真的樣了,好像馬上就能去李小漫家住似的。
曹英力說:“決不反悔?!?/p>
“我怎么能離開老媽搬到別人家住呢。”周守法來個大轉(zhuǎn)彎說。
曹英力說:“那是你未來的老丈母娘家,不是外人,可以去住?!?/p>
“老丈母娘也沒媽近?!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這句話是正確的,我不出錢,人家也不會把姑娘嫁給你?!?/p>
“小漫工作的事有進展嗎?”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沒有?!?/p>
“您得想辦法。”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我不是跟你說過了,這事得在春節(jié)之后嗎?!?/p>
“能辦成吧?”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我不知道?!?/p>
“誰知道?”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你去問縣長和縣委書記吧?!?/p>
“縣長和書記認識我是誰,如果問,也得你去問?!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李小漫值得我去找縣長和書記嗎?”
“當然值得,她工作的事辦成了,我就娶她,她就成為你兒媳婦了?!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她提出這個要求了?”
“她沒提,是我說的?!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如果她提出這個要求你就別跟她來往了,她不是愛你,而是想讓你給她安排工作,如果工作辦成了,她可能想法也變了?!?/p>
“你把她想得太復(fù)雜了。”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你不能太相信她,她不一定把真實想法告訴你。”
“媽,您別多疑,她是愛我的?!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我希望這樣?!?/p>
“她沒好工作嫁到咱家不敢面對你。”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叫你爸吃飯。”
周守法去書房了。
周同喜每天早晨起來有寫毛筆字習(xí)慣。他在周守法走進書房時放下筆說:“你多跟你媽溝通李小漫的事,你媽就能努力辦?!?/p>
“你別觀望,也幫著我說。”周守法求援地說。
周同喜說:“昨晚我還跟你媽說了?!?/p>
“能辦成吧?”周守法問。
周同喜沒回答,走出書房。
曹英力說:“你們怎么這么長時間才出來?是不是說什么話不讓我知道?”
“守法說我的字有進步,他同事想讓我給寫對聯(lián)?!敝芡舱f。
曹英力說:“可算了吧,寫一輩子了,這么個年齡了,還能有什么長進。”
“活到老,學(xué)到老?!敝芡舱f。
曹英力說:“你不已經(jīng)是書法家協(xié)會會員了嗎,還苦練什么?”
“寫字跟跑步一樣,不練習(xí)就退化了?!敝芡舱f。
曹英力說:“你今天有時間嗎?”
“有指示就說?!敝芡舱f。
曹英力說:“去看一處房子,如果看好了,我想買下來?!?/p>
“自己買?”周同喜說。
曹英力說:“以后公家不分配房子了,房子實行個人購買了?!?/p>
“雖然國家出了這樣政策,可在咱們這兒剛實行,不急著買。”周同喜說。
曹英力說:“不買房子,守法結(jié)婚住哪兒?”
“他還沒對象呢,不著急買房子?!敝芡舱f。
曹英力說:“你別裝糊涂了,昨晚你還說李小漫和守法是打不散的鴛鴦呢,怎么睡醒了就忘了?!?/p>
“既然打不散你就別打了,成人之美吧?!敝芡舱f。
曹英力說:“誰打他們了,只是讓他們慎重?!?/p>
“媽,我挺慎重的?!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只要你開心就行?!?/p>
“只是我開心不行,也得讓您和我爸開心?!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這話你得跟李小漫說,你在婚后不要成為怕老婆的人。”
“你兒子不是那種人?!敝苁胤ㄕf。
曹英力不相信地說:“別嘴硬了,從你目前做的事看,很有可能將來在老婆面前大氣都不敢出。”
“你看出來了?”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我當然看出來了?!?/p>
“我這是在學(xué)習(xí)我爸?!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如果你學(xué)他就不會有進步?!?/p>
“我是鶴崗市先進工作者還不行嗎?!敝芡膊环獾卣f。
曹英力說:“什么待遇都沒有,徒有虛名?!?/p>
“雖然沒有物質(zhì)獎勵,可這是對我工作的肯定和認可?!敝芡舱f。
曹英力說:“你在單位等我,我去找你?!?/p>
“如果是給守法買房子只是咱們看好了不行,也得讓他們看好了才行,應(yīng)該讓他和李小漫一起去?!敝芡舱f。
曹英力說:“那房子沒這個好,咱們倆住,把這個房子給守法。”
“這不行,我不能讓您們搬出去住?!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我們年齡大了,住得好壞無所謂,你們年輕人講究面子,想住好點的房子,你住這個吧?!?/p>
“房子我不用看,你們買成什么樣我住什么樣。”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如果李小漫也這樣想就好了?!?/p>
“媽,您放心,別的事我可以聽她的,這事她得聽我的。”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如果她不同意呢?”
“她會同意的。”周守法說。
曹英力說:“我說如果她不同意,你怎么辦?”
“如果說服不了她,我就跟她散伙?!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你別跟她散伙,我觀察過她,也了解一些她在機械廠工作的情況,她還是不錯的?!?/p>
“老媽,您應(yīng)該去當偵探了?!敝苁胤ㄕf。
曹英力嘆息了一聲,停頓了一會兒說:“她工作的事今天應(yīng)該有眉目了?!?/p>
6
李副縣長往會議室走時,在走廊遇見曹英力了,他說我去開會,會后我找你。曹英力感覺李副縣長有意搶先說話,不給她問話機會。她知道李副縣長是說李小漫調(diào)動工作的事。一天前她又跟李副縣說李小漫想去文化館工作的事了。這次李副縣長沒像上次那樣明確回答她,而是說得在縣長工作會議上討論,征求其他領(lǐng)導(dǎo)的意見。她不知道李副縣長的想法,在分析李副縣長話中的意思,猜測是不是推脫,所以表情不自然,李副縣長沒等曹英力說話已經(jīng)快步走過去了,把背影留給曹英力。
縣政府領(lǐng)導(dǎo)班子協(xié)調(diào)工作會議每周一上午開一次,主要協(xié)調(diào)各分管副縣長之間的工作,討論近期工作安排和計劃。這次領(lǐng)導(dǎo)班子協(xié)調(diào)會主要是年終工作總結(jié)與明年工作計劃安排。
李副縣長走進會議室時,縣長和其他幾位副縣長已經(jīng)到了。縣長說人到齊了,咱們正式開會。
縣長宣讀了國家新一輪改革政策。其中有住房改革、人事制度改革等方面的內(nèi)容。住房改革是把以前實行的公家建房,單位分房,改為自己購買住房。人事制度改革主要是大中專畢業(yè)生國家不包分配了,自主擇業(yè)。政府機關(guān)、事業(yè)部門人員應(yīng)聘上崗。
幾位副縣長分別匯報了各自分管工作。
李副縣長分管文教衛(wèi)生,他說文化館的創(chuàng)作輔導(dǎo)員王月紅調(diào)走后,沒安排人,崗位空缺著,文化館要求調(diào)配一位創(chuàng)作輔導(dǎo)員。
縣長說那就從文化館開始,在全縣公開招聘,擇優(yōu)錄用,文化館做試點,探索經(jīng)驗,成型后向全縣推廣,以后全縣機關(guān)和事業(yè)部門工作人員全部實行招聘錄用。
7
曹英力沒離開辦公室,在等李副縣長??斓街形缦掳鄷r周同喜打來電話問她去不去看房子了,她說上午有事去不了,她手中聽筒還沒放下,李副縣長就走進她的辦公室。她急忙站起身說:“李縣長,你打電話叫我去你的辦公室就行?!?/p>
“剛開完會,正好經(jīng)過你這里,就進來了?!崩罡笨h長說。
曹英力說:“年終了,你們當領(lǐng)導(dǎo)的這么忙,您還想著我的事真是太感動了。”
“李小漫想去文化館工作的事我在會上提了,縣里決定招聘上崗,擇優(yōu)錄用,讓她準備應(yīng)聘吧?!崩罡笨h長說。
曹英力說:“李小漫雖然發(fā)表了不少作品,可她是高中畢業(yè),沒大學(xué)文憑和學(xué)歷,在這方面您得多關(guān)照?!?/p>
“以后大學(xué)畢業(yè)生國家也不包分配工作了,提倡自主擇業(yè)?;茏記]用,真才實學(xué)比文憑和學(xué)歷重要。”李副縣長說。
曹英力說:“雖然是公開招聘,擇優(yōu)上崗,還需要您支持。”
“我明白?!崩罡笨h長說。
曹英力說:“什么時間開始招聘?”
“我讓文化局那邊制定方案,然后送給縣長審批,縣長批準了,就可以招聘了。”李副縣長說。曹英力說:“春節(jié)前不行了吧?”
“爭取春節(jié)前把招聘公告發(fā)出去,春節(jié)后開始?!崩罡笨h長說。
曹英力說:“公開招聘是比較合理的。”
“以后人員錄用全是招聘。”李副縣長說。
曹英力說:“這樣好,公平競爭?!?/p>
“已經(jīng)到下班時間了,這件事先這樣,我還有事?!崩罡笨h長走了。
曹英力送李副縣長出了辦公室,她回到家時周同喜和周守法已經(jīng)回來了。中午休息時間短,誰回家早誰做飯。周同喜在廚房做飯。周守法在客廳看電視。電視在播放《敖來新聞》。曹英力說:“今天你們都回來這么早?!?/p>
“我們哪天都比您回來得早?!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我的工作比你們忙?!?/p>
“您再忙也只能當科長,年齡到了,不可能升職了?!敝苁胤ㄕf。
曹英力說:“不升職也得努力工作。”
“所以我爸就成為家庭婦男了?!敝苁胤ㄕf。
曹英力放下手里的包,脫掉外衣,去廚房了。周同喜已經(jīng)把飯做好了。曹英力叫周守法吃飯。周同喜說:“不去看房子你應(yīng)該打電話告訴我,我一直等著呢?!?/p>
“我在等李副縣長,他說開完會找我,我不知道他什么時間開完會。我整個上午沒離開辦公室?!辈苡⒘φf。
周守法說:“李副縣長找你是好事吧。”
“你已經(jīng)說我不能升職了,還有什么好事?!辈苡⒘φf。
周守法說:“當然有,比如發(fā)獎金,評先進工作者,平級調(diào)動去更重要的部門?!?/p>
“你為老媽想得挺多?!辈苡⒘φf。
周守法說:“李副縣長那么忙,沒事不會找您,他找您就有事。”
“他找我是為你的事?!辈苡⒘φf。
周守法說:“我的事?我有什么事?如果準備提拔我組織部應(yīng)該找我談話,不是跟您說?!?/p>
“先跟我溝通,讓你有心理準備。”曹英力說。
周守法說:“到底啥事呀?”
“李小漫的工作唄?”曹英力說。
周守法說:“您真是我的親媽,有話不直說,繞了這么個大彎,如同當年參加高考似的那么緊張,想嚇死我呀。”
“你讓李小慢準備應(yīng)聘吧,這是她進文化館工作的機會,如果錯過了,就沒辦法了?!辈苡⒘φf。
周守法說:“必須應(yīng)聘嗎?”
“必須應(yīng)聘,別的辦法沒有?!辈苡⒘φf。
周守法說:“李副縣長不肯幫忙嗎?”
“他幫忙程序也得走?!辈苡⒘φf。
8
李小漫在家呆了些日子,整天無事做,有點苦悶。春節(jié)要到了,都在忙年,而她高興不起來,她沒工作,不愿意見熟人,情緒不好。吃過早飯,她想出去走一走,緩解一下情緒,她穿上羽絨服,圍上圍巾,從家里出來,室外冷,從嘴里呼出的哈氣立刻結(jié)成霜掛在了圍巾和眉毛上。她站在街上想了一會兒,往機械廠走去。雖然是星期天,可北大荒冬季天氣寒冷,早晨氣溫更低,街上幾乎沒行人。地滑,她緩慢走著。
機械廠大鐵門關(guān)著,旁邊小門雖然也關(guān)著,但沒上鎖,可以進出,她站在大鐵門前如同陌生人似的看著院內(nèi),院內(nèi)靜靜的。傳達室的門開了,胡樹清走出來問:“今天是周日,休息,你找誰?”
“胡師傅,你不認識我了?!崩钚÷f。
胡樹清這時才看出來院外站著的是李小漫,解釋說:“我眼睛花了,沒看出來是你?!?/p>
“今天你上白班?!崩钚÷f。
胡樹清說:“進屋說,外面冷?!?/p>
李小漫走進傳達室,傳達室里的爐子燒得旺,屋里熱,室內(nèi)跟室外溫度相差特別大。李小漫解開圍巾,圍巾和眉毛上的霜化成了水珠往下滴。
胡樹清說:“聽說你去青島工作了?”
“剛回來。”李小漫說。
胡樹清說:“回來過春節(jié)吧?!?/p>
“有點想家了?!崩钚÷f。
胡樹清說:“年輕人到外地生活肯定想家?!?/p>
“今天廠里全休息嗎?”李小漫轉(zhuǎn)移了話題。
胡樹清說:“財務(wù)室的人在加班?!?/p>
“很久沒來了,感覺這么冷清?!崩钚÷f。
胡樹清說:“實行股份制后工人少了,上班時也沒以前人多了?!?/p>
“我聽說效益依然不好?!崩钚÷f。
胡樹清說:“生產(chǎn)出來的東西賣不出去,縣里又停止了扶持,怎么能好?!?/p>
“你快退休了,對你影響不大?!崩钚÷f。
胡樹清說:“后天我就不來上班了。”
“我今天來對了,不然,在機械廠見不到你了,”李小漫說。
胡樹清說:“這是我的工作,應(yīng)該做的,你離開后還有和稿費寄來,我轉(zhuǎn)給你爸了?!?/p>
“我爸跟我說了?!崩钚÷f。
胡樹清說:“你還寫詩嗎?”
“不怎么寫了?!崩钚÷f。
胡樹清說:“你別放棄,要堅持寫下去?!?/p>
“寫詩不當吃不當喝,沒有用?!崩钚÷f。
胡樹清說:“人活著在解決吃穿后,還應(yīng)該有精神追求,以前在大喇叭里經(jīng)常能聽見播音員讀你的詩,突然聽不見了,好像少了點什么?!?/p>
“謝謝你關(guān)心我?!崩钚÷f。
胡樹清說:“你走后盧廠長在會上還表揚過你呢,他說你是有追求有理想的年輕人?!?/p>
“聽說他調(diào)走了?!崩钚÷f。
胡樹清說:“去物資局了,等著退休?!?/p>
“盧廠長是好人?!崩钚÷f。
胡樹清說:“他能公正客觀地看待年輕人?!?/p>
“快中午了,我回去了?!崩钚÷f。
胡樹清說:“你走著來的?”
“想散一散心?!崩钚÷f。
胡樹清跟著李小漫走出傳達室。
李小漫從機械廠走出來情緒有些低落,想不通這么大的國營工廠說不景氣就不景氣了,并且有倒閉的可能。如果工廠倒閉了工人今后的生活怎么辦?她在擔(dān)心自己今后的工作。雖然她對應(yīng)聘文化館輔導(dǎo)員的事沒信心,但必須努力爭取,這是她換工作,改變生活的機會。她朝文化館走去。
文化館在縣政府對面的房子里辦公??爝^春節(jié)了,文化館在排練文藝節(jié)目,準備縣電視臺的春節(jié)晚會和參加鶴崗市文藝匯演。李小漫走進館長辦公室。姚崎鋒在跟一個人聊天。李小漫不認識那個人,她推開門,站在門口,沒有往里進,準備退出來。
“你進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鶴崗來的畫家——石一楓?!币ζ殇h朝李小漫招了一下手說。石一楓站起身跟李小漫握手說:“你好。”
“這是我們縣青年詩人——李小漫?!币ζ殇h介紹說。
李小漫說:“我在鶴崗市的《鶴翔》雜志上發(fā)表過詩?!?/p>
“雜志主編是我同學(xué)。”石一楓說。
李小漫說:“我不認識主編,只認識編輯。”
“你下次去雜志社時給我打電話,我給你介紹主編。”石一楓說。
李小漫說:“中午我請你和館長吃飯吧?!?/p>
“石畫家是文化館請來的,館里安排飯了。”姚崎鋒說。
李小漫說:“石老師下次來我請?!?/p>
“中午我有點事,你陪石老師一起吃飯吧。”姚崎鋒說。
李小漫說:“服從館長安排?!?/p>
“招聘創(chuàng)作輔導(dǎo)員的事你知道嗎?”姚崎鋒說。
李小漫說:“我剛從青島回來,不知道?!?/p>
“如果你愿意,可以參加應(yīng)聘。”姚崎鋒說。
李小漫說:“什么條件?”
“要求多,我記不住,你看電視播的通知?!币ζ殇h說。
李小漫說:“您得幫忙?!?/p>
“我的意見只能做參考,決定權(quán)在組織部和人事局那兒?!币ζ殇h說。
9
早晨李小漫還沒起床沈殿霞就來找她了。沈殿霞說你可真能睡,幾點了還不起床。李小漫說我不上班,天寒地凍的,哪也去不了,起那么早干什么。
沈殿霞說不上班好,可以睡懶覺,太幸福了。李小漫說你認為好,也別去上班了,在家睡覺嗎。沈殿霞說我是干活的命,享受不了這種悠閑生活,早晨到點就醒,醒了就得起來。
沈殿霞說昨晚你看電視了嗎?
李小漫說有什么好看的,已經(jīng)好多天沒看電視了。沈殿霞說昨晚的電視你應(yīng)該看,不看能后悔一輩子,沈殿霞說昨晚有文化館的招聘通知,你不想?yún)⒓討?yīng)聘了,李小漫說要求什么條件的,沈殿霞說有很多要求,我記不住,你自己看。
李小漫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翻身下了床,跑著去客廳開電視。敖來縣電視臺重播的《敖來新聞》已經(jīng)結(jié)束,正在播文化館招聘通知。
敖來縣文化館招聘公告
敖來縣文化館是由縣文化局主管的企業(yè)化運作的公益性文化機構(gòu),負責(zé)組織、策劃全縣群眾文化活動,開展專業(yè)和群眾性藝術(shù)培訓(xùn)和群眾文化學(xué)科的理論研究;指導(dǎo)和管理全縣性藝術(shù)比賽、展覽和非營業(yè)性演出及對外各項文化藝術(shù)交流活動;負責(zé)縣內(nèi)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傳承及保護工作;開展群眾文化理論研究和對外民間文化交流等工作;指導(dǎo)下一級文化站開展基層文化工作。
因工作需要在全縣公開招聘創(chuàng)作輔導(dǎo)員1名。要求如下:
1.本縣戶口,年齡26歲以內(nèi),男女不限,專科以上學(xué)歷,成績突出者可放寬到高中。
2.本次招聘由敖來縣組織部、人事局、文化局聯(lián)合組織進行,通過筆試、專業(yè)考核、面試,擇優(yōu)錄取。
3.報名時間為1994年12月15日-1995年1月15日。
4.應(yīng)聘者將個人簡歷、獲獎證書、發(fā)表作品等相關(guān)資料送交縣人事局。
5.錄用后工作關(guān)系正式調(diào)入文化館,享受事業(yè)人員福利待遇。
李小漫在看完招聘通知后說學(xué)歷這條就把我卡住了,我可能連參加應(yīng)聘的機會都沒有,沈殿霞說成績突出者可以放寬到高中,你高中畢業(yè),發(fā)表了那么多作品,應(yīng)該符合應(yīng)聘要求。李小漫說只能說挨上邊了,但不占優(yōu)勢。
沈殿霞說只要讓你參加應(yīng)聘,你就有機會調(diào)進文化館工作。
沈殿霞站起身往外走著說,好好考慮你應(yīng)聘的事吧。
李小漫說你不上班就多呆一會兒吧,沈殿霞說下午去廠里打掃衛(wèi)生,做冰雕,年底了,事多,閑不著,李小漫說你是特意來告訴我這件事嗎?
沈殿霞說當然了。李小漫說如果我應(yīng)聘不上就對不起你跑腿了。沈殿霞說你應(yīng)聘不上是對不起你自己,你寫了這么多年詩,機會來了抓不住,能對起自己嗎?
李小漫把沈殿霞送出院落,看見周守法騎著摩托車來了。沈殿霞說我走的真是時候,不然,周守法就著急了。李小漫說你的想法有問題,應(yīng)該糾正。
周守法鳴了一下喇叭,算是跟沈殿霞打招呼了。沈殿霞騎著自行車走了。周守法騎到李小漫面前停住,下了車,摘下頭盔說,你昨晚看到電視播的文化館招聘通知了嗎?
李小漫說剛才看了,周守法說你準備材料吧。李小漫說學(xué)歷方面我不占優(yōu)勢,我只能靠發(fā)表的作品來證明自己了。周守法說把材料準備好送人事局去,李小漫說人事局你有認識人嗎?
周守法說我有個高中同學(xué)在人事局,可他是科員,說話不管用,得找局長才行。李小漫說誰認識局長呢?周守法說認識也不行,得有交情才行。李小漫說不找局長了,碰運氣吧。周守法說還有一個月時間準備呢,先把應(yīng)聘材料報上去,關(guān)系慢慢找。李小漫說關(guān)系這方面我找不到,不找了,順其自然吧。
周守法說我想辦法。李小漫說你只能找你媽,周守法說我媽在辦呢。
李小漫說你怎么騎摩托車來了?周守法說剛才去車站接一位從鶴崗來的同行,把他送到旅館就來找你了,李小漫說不會是讓我跟你去吃飯吧。
周守法說讓你說對了,咱們一起吃午飯。李小漫說雖然我不想去,但很感動。周守法說如果你真被感動了就早點嫁給我。
李小漫說感動就得嫁人嗎?晚上我把材料整理好,明天你陪我去人事局。
10
曹英力看周守法帶著醉意回來了問,你在哪喝的酒?周守法說在李小漫家。曹英力說你跟她說應(yīng)聘的事了?
周守法說跟她說了。曹英力說她怎么說。周守法說小漫不自信,說得找關(guān)系,不然應(yīng)聘不上。
曹英力說這是公開招聘,只要自己有能力就行。周守法說雖然是公開招聘,但也得有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也不行。曹英力說你已經(jīng)工作好幾年了,機關(guān)各部門認識的人也不少,可以去找嘛。
周守法說誰理我呀。曹英力說也沒人理我。周守法說誰不知道你是縣政府辦公室的曹科長。
曹英力說沒想到我兒子也會拍馬屁了。周守法說沒辦法,這年頭兒求老媽辦事也得說好話,不討好老媽也不行。曹英力說你老媽這個春節(jié)難過著呢。
周守法說為什么?曹英力說招聘放在春節(jié)后,如果春節(jié)期間不跟相關(guān)部門領(lǐng)導(dǎo)處理好關(guān)系,這事能辦成嗎。周守法說報名到1月15號,春節(jié)是在1月30號,春節(jié)前肯定不能招聘了。
曹英力說所以說1995年的春節(jié)是你老媽最費心思的春節(jié)。周守法說你為了兒子的幸福,為了兒媳婦的工作辛苦點值得。曹英力說還不知道李小漫是誰的兒媳婦呢。
周守法說這你不用懷疑,只要你不反對,絕對是你兒媳婦。曹英力說她能孝敬我嗎?周守法拍了下胸脯,保證地說,沒任何疑問,絕對能。
11
紀富強編輯的《春潮》叢書是由10位青年詩人的10部詩集組成的。這10位詩人中有9人是青島本市人,或在青島生活和工作的,只有李小漫離開青島了。他把10部詩集整理好了,并且跟其他9位作者最后確認過了出書要求,只是還沒跟李小漫確認,如果李小漫沒有疑義,就可以把作品送到印刷廠排版印刷了。他正要給李小漫打電話時手機響了,電話是李小漫打來的。他說我正要給你打電話,你就把電話打來了,真是太巧了。
李小漫說這叫心有靈犀,遠隔千里也斷不了。紀富強說你回家忙什么呢?李小漫說無事可做,在家呆著。
紀富強說沒找工作嗎?李小漫說現(xiàn)在是北大荒冰天雪地的季節(jié),并且要過春節(jié)了,沒有單位招人干活。紀富強說好好休息一冬天,養(yǎng)足精神,春節(jié)后再找工作也挺好。
李小漫說我離開青島時匆忙,也沒跟你告別,你別介意。紀富強說當時你不是給我打電話了嗎,這就行了,而是我沒去送你感到過意不去。李小漫說在青島時你關(guān)照我那么多,想起來很暖心。
紀富強說我沒為你做什么,主要還是你自己努力的結(jié)果,李小漫說現(xiàn)在青島不冷吧?紀富強說雖然沒北大荒冷,可也得穿棉衣,屋里也得有暖氣。
李小漫說現(xiàn)在北大荒冷得讓你無法想像,紀富強說不會吧,李小漫說你沒來過你不了解這里冬季的冷。
紀富強說找個機會我去北大荒看你,也欣賞一下那里的風(fēng)景,李小漫說歡迎你來北大荒做客,紀富強說有機會一定去。
李小漫說你生意怎么樣?紀富強說還行,不好不壞,跟上班收入差不多,李小漫說以后慢慢就好了。
紀富強說出詩集的事你還有什么要求和想法嗎?李小漫說如果能出我希望盡快印出來。紀富強說你要是沒別的想法,明天就可以印刷。
李小漫說能出就很感謝了,還能有什么想法。紀富強說明天我就去印刷廠開印。李小漫說多長時間能印出來?
紀富強說得兩個月時間吧,李小漫說能不能快點印,紀富強說你急著用嗎?
李小漫說我們縣文化館在招聘創(chuàng)作輔導(dǎo)員,我想去應(yīng)聘,如果有詩集能更好。
紀富強說能進文化館工作對你很重要,你要積極爭取,在文化館工作對你的生活和創(chuàng)作都有好處。李小漫說學(xué)歷方面我不占優(yōu)勢,只能靠發(fā)表的作品證明能力了。
紀富強說這套詩集總共是10本,這些書印好最快也得一個多月。李小漫說你盡快就行,能趕上就趕上,不能趕也沒什么。紀富強說你的詩集《春潮》排在首位,也是叢書名,我先印你的。
李小漫說十分感謝。紀富強說書印好了就寄給你。李小漫說如果我應(yīng)聘成功了請你到北大荒玩。紀富強說我去玩是次要的,關(guān)鍵是對你以后的生活太重要了。李小漫說所以我精神壓力特別大。紀富強安慰地說別有壓力,你能應(yīng)聘上。
李小漫說你對我這么有信心嗎?紀富強說你們縣能有幾個搞創(chuàng)作的,又能有幾個像你發(fā)表這么多文章的。李小漫說有的時候不一定是看能力來決定結(jié)果的。
紀富強叮囑說你在人際交往上下點功夫。李小漫說這方面我欠缺。紀富強說用點心,應(yīng)該沒問題。
李小漫說挺難辦的。紀富強說你在青島時跟人交往不是很好嗎?李小漫說在青島全是詩人、編輯,沒有政府當官的。
紀富強說當官的也是人,只是架子大,你主動接觸,熟悉就好了。
李小漫說我最不想跟當官的打交道。紀富強說不想不行,因為權(quán)力在當官的手里,平民百姓無職無權(quán)辦不成事。
李小漫說王來齊現(xiàn)在忙什么呢?紀富強說他結(jié)婚了。
李小漫感覺不應(yīng)該問王來齊的事,不想說下去,她說我還在整理材料,明天要報到人事局,以后再聊。
紀富強說有事打電話。李小漫說我期待著詩集。紀富強說我盡快印。
12
沈殿霞打電話讓李小漫去奶粉廠時,已經(jīng)過九點了,李小漫剛起床,還沒吃早飯。李小漫問什么事,沈殿霞說你來就知道了。李小漫說你不說什么事我不去。沈殿霞說你不來會后悔的。
李小漫在家呆著沒事,起床晚,生活規(guī)律基本是早晨從中午開始。她有好多天沒見到沈殿霞了,沒吃早飯,洗漱過后,騎著電動車去奶粉廠了。奶粉廠院門口停著很多自行車、電動車,雖然天氣寒冷,但比夏天人還多。李小漫把電動車停好,往院里走,心想發(fā)生什么事了來這么多人。
沈殿霞說你不是不來嗎?李小漫說我想你了,能不來嗎。沈殿霞說你想我就對了,不讓你白來,送禮物給你。
李小漫說我不喜歡喝牛奶,心意我領(lǐng)了,你送別人吧。沈殿霞說往年我們單位過春節(jié)發(fā)奶粉,今年不發(fā),想喝得自己買。李小漫說不發(fā)牛奶發(fā)別的更好。
沈殿霞出了屋,不一會拿個紙箱回來說,猜猜看,里面是什么。李小漫說是你們廠生產(chǎn)的嗎?沈殿霞說是我們廠生產(chǎn)的。
李小漫說奶粉廠除了生產(chǎn)奶粉還能生產(chǎn)什么。沈殿霞說你肯定猜不出來。李小漫打開紙箱看是雪糕,馬上想起那次張國忠說生產(chǎn)雪糕的事了,吃驚地問,你們廠生產(chǎn)的?
沈殿霞說雪糕廠生產(chǎn)的。李小漫說雪糕廠這么快就建成了。沈殿霞說這叫效率。
李小漫說雪糕要錢嗎?沈殿霞說雪糕廠剛投入生產(chǎn),奶粉廠給每位職工分100支雪糕,我沒時間給你送。李小漫說為了支持你們工作,我花錢買也行。
沈殿霞說不用你買,你去文化館幫助做宣傳,讓別人來買。李小漫說這沒問題,有機會我可以說。沈殿霞說張國忠原本想請大家吃飯呢,現(xiàn)在忙,沒時間,過春節(jié)吧。
李小漫說他當雪糕廠的廠長了吧。沈殿霞說雖然名聲是廠長,其實沒幾個人,還不如我們車間人多呢。李小漫說雖然沒幾個人,可畢竟是廠長,不是車間主任。
沈殿霞說看不出來你還是官迷呢。李小漫說你不想當官嗎?沈殿霞說我真不想,當官太累腦子,我上學(xué)時學(xué)習(xí)就不好,想做簡單的事。
李小漫說因為你當不上,想也是白想。沈殿霞說你太了解我了。李小漫說最了解你的人是張國忠,不是我。
沈殿霞說張國忠這些天沒黑沒白地工作,忙懵了。李小漫說他當?shù)墓傩×耍僭俅簏c就不這么累了,能輕松些。沈殿霞說在奶粉廠升職的空間非常小。
李小漫說奶粉廠的干部也歸組織部管,由組織部考核,能有機會調(diào)到別的單位去。沈殿霞說哪有這個門路,如果有這個門路就不這么拼命干了。李小漫說門路是干出來的,不是想出來的,只想不干,這不是在做夢嗎?
沈殿霞說你應(yīng)聘的事怎么樣了?李小漫說材料報上去了,還沒結(jié)果呢。沈殿霞說你盯緊點,想辦法找一找關(guān)系,爭取辦成,這件事對你太重要了。
李小漫說調(diào)動工作不像生產(chǎn)雪糕這么簡單。沈殿霞說生產(chǎn)雪糕也不簡單。李小漫說不管怎么說張國忠的想法實現(xiàn)了,我的事還沒影兒呢。
沈殿霞說如果你想應(yīng)聘成功就得有主要領(lǐng)導(dǎo)欣賞你,助你一臂之力。李小漫說誰欣賞張國忠。沈殿霞說奶粉廠的領(lǐng)導(dǎo)對他都很好。
李小漫說這是工作時間,別影響你工作,不多說了,雪糕我拿幾根就行。沈殿霞說雪糕是純奶做的,好吃,給你30支。李小漫說你忙著,春節(jié)時在一起吃飯。
沈殿霞說下周我們就放假了。李小漫說忙一年了,早點放假好。沈殿霞說放假沒工資,我不喜歡放假。
李小漫從奶粉廠出來后去畜牧公司找周守法了。周守法一個人在辦公室里。他沒想到李小漫來,更沒想到是來送雪糕。他說張國忠真挺能干的,說辦雪糕廠就辦成了。李小漫說這么冷的天誰吃雪糕。
周守法說正因為冷才吃雪糕呢,這叫反季節(jié)銷售。李小漫說敖來縣城這么少的人,銷售空間太小了。周守法說可以往鶴崗、佳木斯、富錦銷售。
李小漫說你們的想法都很超前,好像我落伍了。周守法說你不但沒落伍,還走在我們前面了。
李小漫說我怎么走在你們前面了。
周守法說你辭掉在機械廠的正式工作,獨自去青島打工,這是多大的魄力。李小漫說可我沒在青島站住腳,落荒而逃回來了。周守法說能有這種勇氣就很可貴,用不著看結(jié)果。
李小漫說曹英力科長也這么看嗎?周守法說我媽真挺佩服你的。李小漫說這話是你媽說的,還是你替你媽說的。
周守法說我媽雖然沒說,可她這么想的,我能看出來。李小漫說你替你媽說的不能當真。周守法說你別冤枉我媽,她為你的事沒少操心。
李小漫說我沒感覺到。周守法說因為你不知道我媽為你做了什么,所以你感覺不到,如果你知道了就會被感動。李小漫說你是她兒子,兒子向著媽說話我理解。
周守法說我不是向著我媽說話,而是事實。李小漫說怎么個事實。周守法說我媽把組織部、人事局、文化局那些領(lǐng)導(dǎo)的過節(jié)禮品全送去了,還準備請他們吃飯。
李小漫說你跟曹科長說別送禮,也不用請吃飯,這樣我欠你媽的情太多。周守法說人際關(guān)系不打理好你能應(yīng)聘上嗎?李小漫說應(yīng)聘不上也沒辦法,只能說自己沒這個運氣。
周守法說這種招聘機會對你來說是千載難逢的,必須盡全力把握住,如果失去了,會影響你下半生的工作和生活。李小漫說我在努力,可結(jié)果不由我說得算。周守法說應(yīng)該盡最大努力做,只要有一絲希望也得爭取。
李小漫說你媽也這么想嗎?周守法說我媽比我還著急,但她當我面不說出來,也不說求哪些領(lǐng)導(dǎo)了,我只知道她跟李副縣長說好幾次了。李小漫不相信地說你媽為我的事找李副縣長,這不可能,這是假話,沒人信。
周守法說我媽是為了我。李小漫說我跟你有關(guān)系嗎?周守法說當然有了。
李小漫說是朋友,還是同事?周守法說你是我的未婚妻,是我媽的準兒媳婦。李小漫說大白天也有人說夢話,不可思議。
周守法說有夢想的生活才有希望。李小漫說我感覺天氣太冷,血管里的血被凍凝固了。周守法說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李小漫說這首詩是誰寫的?周守法說雪菜。李小漫說哪個國家的?
周守法說英國著名詩人。李小漫說你能背誦全文嗎?周守法清了清嗓子說:我為現(xiàn)在的女友,未來的媳婦——李小漫朗誦一首英國詩人雪萊的《西風(fēng)頌》,說完便高聲地朗誦起來。
聽完周守法抑揚頓挫的朗誦,李小漫說你朗誦的還真有點意思,能讓我聽下去。周守法說我讀中學(xué)時文科成績是很好的,只因我那時不喜歡文科,在高考時選擇了理科。李小漫說現(xiàn)在你喜歡文科了?
周守法說不喜歡也得喜歡。李小漫說為什么這么勉強呢?周守法說為了愛情得改變自己。
李小漫說你背上愛情的十字架了。周守法說我感覺在工作之余讀點文學(xué)作品是一種精神熏陶,沒壞處。李小漫說你也可以寫詩了。
周守法說我在向你學(xué)習(xí),為了向你學(xué)習(xí),我買了十多本詩集。李小漫說沒這個必要。周守法說我得追趕詩人的腳步,向詩人靠攏。
李小漫說我得回家了。周守法說一起去吃午飯吧。李小漫說不能經(jīng)常去飯店吃飯,那樣會吃窮的。
周守法說我付錢。李小漫說如果我隔三差五跟你去飯店吃飯,會把你吃成一無所有。周守法說沒那么嚴重。
李小漫說生活中精打細算才能把日子過好。周守法說你這么會過,我們未來的生活一定充滿陽光。李小漫說你是你,我是我,別總把我跟你放在一起。
周守法說有一首歌《對不起全是我錯》你會唱嗎?李小漫說是張薔唱的吧。周守法哼唱著:
對不起全是我錯我知我說話太多
請你不要生氣不要冒火
希望你會諒解千萬不能不理我
本來兩個人其實就是一個
李小漫說你別唱了,你讀詩還行,唱歌太難聽。周守法說傷自尊了。李小漫說你臉皮這么厚,哪還有自尊。
周守法說原來我在你眼里是這種人呢。李小漫說不跟你說了,我回家了。周守法說雪糕你拿回家吧。
李小漫說這是給曹科長的,不是給你的,你替我謝謝曹科長。周守法說我們公司也有位曹科長,你是送他嗎?李小漫說隨你便吧。
周守法說我媽看見你送的雪糕會怎么想?李小漫說雖然雪糕是涼的,可心情是熱的。周守法說你的熱情能融化外面的雪嗎?
李小漫說我相信能融化曹科長的心。周守法說你送來敖來縣生產(chǎn)的第一批雪糕,意義非同一般。李小漫說但愿曹科長也這么想。
考天是潮水涌動日季節(jié)
1
李小漫走進招聘現(xiàn)場后,從包里拿出詩集《春潮》給每個工作人員發(fā)了一本。負責(zé)招聘的工作組是由組織部、人事局、文化局相關(guān)部門人員組成的。誰也沒想到李小漫出版詩集了。這是敖來縣人出版的第一本詩集。李小漫是在昨天晚上收到的紀富強寄來的20本詩集。此刻她出版了詩集如同戰(zhàn)爭中用上了原子彈那么有威力,打得對手沒有還手之力。
縣電視臺和廣播站在現(xiàn)場采訪和錄像的記者認為這是很好的新聞線索,制作了采訪節(jié)目,在當晚的《敖來新聞》節(jié)目中播出了。
敖來縣文化館公開招聘創(chuàng)作輔導(dǎo)員是政府機關(guān)事業(yè)單位用人制度改革的突破,打破了陳規(guī),李小漫出版詩集引起了敖來縣人的關(guān)注,這兩件事是這個春天的好預(yù)兆。
李小漫看完新聞節(jié)目剛回到房間,正要上床時接到了周守法打來的電話。周守法說你出版詩集了怎么不告訴我呢?李小漫說昨天晚上收到的,沒來得急。
周守法說你應(yīng)聘成功了,應(yīng)該考慮下一件事了。李小漫不明白地說,下一件是什么事?周守法說嫁給我的事。
李小漫說還沒公布招聘結(jié)果呢,怎么能斷定成功了。周守法說你肯定能應(yīng)聘上。李小漫說那可不一定
周守法說我媽說縣政府機關(guān)的人都在說你出詩集的事,你有這么高的關(guān)注度還怕應(yīng)聘不上嗎?李小漫說謝謝你媽為我做的事。周守法說你應(yīng)該改口,叫咱媽。
李小漫說這不是我應(yīng)該叫的。周守法說你不打算嫁給我嗎?李小漫說我有點累了,想睡覺。
周守法說你不用擔(dān)心應(yīng)聘的事,應(yīng)聘不上我也娶你。李小漫說你也可以娶別人。周守法有點生氣地說,李小漫,你什么意思?
李小漫掛斷了電話,上床了,想著心事。這些天她在考慮跟周守法的感情問題。她想把跟王來齊的事告訴周守法,又怕周守法接受不了。如果她不把這件事說出來,周守法是不會知道的,但她不想隱瞞周守法。如果隱瞞了,她一輩子都會有騙人的感覺,生活在壓力之中。
她在黑暗中摸著放在枕頭邊的詩集,如同撫摸過去一年生活的影子,回想著這一年來經(jīng)歷過的事,接觸過的人。如果她不寫詩就不會認識王來齊;如果不認識王來齊就不會去青島;如果不去青島就不會認識紀富強;如果不認識紀富強就不會有機會出版《春潮》詩集的事。如果詩集《春潮》不這么及時出版寄來,她這次應(yīng)聘文化館創(chuàng)作輔導(dǎo)員的事又會是什么結(jié)果呢?
她從心里是感謝王來齊的。她認為跟王來齊發(fā)生性關(guān)系不是骯臟的事,而是當時感情的釋放,排解生活和感情壓力的一種方式??蛇@畢竟超出了男女兩性之間正常交往的界限。周守法如果知道了還會娶她嗎?
2
二十天后敖來縣文化館公開招聘創(chuàng)作輔導(dǎo)員的公告在縣電視臺《敖來新聞》節(jié)目后播出了。李小漫的名字通過電視傳播出去。
李小漫出版詩集的新聞陸續(xù)分別刊發(fā)在《現(xiàn)代職工報》《黑龍江農(nóng)村報》《鶴崗日報》《佳木斯日報》上。敖來縣這座地處祖國北部邊疆的軍墾小縣城從此有了本土詩人。
李小漫這位二十多歲的年輕女詩人如同北大荒黑土地上的一根小草迎著春風(fēng)與朝陽在成長。這是生活的希望,也是黑土地孕育的文化氣息。
李小漫在左思右想后把跟王來齊發(fā)生性關(guān)系的事告訴周守法了。這是她深思熟慮后做的決定,也做好了接受最壞結(jié)果的思想準備。無論沖她而來的是風(fēng)還是雨,她都會冷靜面對。
周守法絕對沒想到李小漫做了這種事。他在聽李小漫講述這件事的經(jīng)過時,連暴怒的心情都沒有了,軀體里流淌的血液好像凝固了,神經(jīng)也麻木了,發(fā)呆好一會兒才恢復(fù)了思維,這時他想逃避李小漫說話的聲音,不想面對李小漫。這聲音如同子彈似的刺穿了他的心,他應(yīng)聲倒下,雖然沒死,但傷得不輕。也許會有良藥能醫(yī)好,可他還沒找到,也沒有去找。他瘋了般地摔門而去…
3
因為是周日,不上班,曹英力起來得比平時晚。她去叫周守法吃早飯時房間里沒人。她去書房問周同喜看見守法了嗎?周同喜說他沒在房間嗎。曹英力說房間里沒人。
周同喜說還沒吃早飯,這么早他能去哪。曹英力說我怎么感覺他昨晚沒回來呢。周同喜說我沒看見他回來。
曹英力拿起電話撥周守法的手機號,手機接不通。她心想周守法能去哪兒呢?她想李小漫應(yīng)該知道,可她不想問李小漫。
周守法情緒不好,不想讓父母知道他跟李小漫之間產(chǎn)生了矛盾,發(fā)生了問題,所以沒回家。他在旅館住了一夜。這一夜他反反復(fù)復(fù)考慮著李小漫說的話。李漫無奈的表情閃現(xiàn)在眼前,攪動著他的心,擾亂了他正常思維。他幾乎一夜沒睡。快到中午的時候,他去敖來河邊了,想讓河邊清風(fēng)吹醒麻木的神經(jīng)。
春天敖來河水位不高,河水清澈,由西向東緩緩流淌。河兩邊的青草已經(jīng)長出嫩芽,如同綠毯子遮蓋著黑土地。雖然北大荒的春天有些寒冷,但陽光充足明媚。
這是個好天氣。
好天氣能給人好心情。
周守法撥通了崔春陽的手機說:“你忙什么呢?”
“在店里呢。”崔春陽說。
周守法說:“不忙吧?”
“每天都這樣?!贝薮宏栒f。
周守法說:“你把李小漫拉到敖來河橋上?!?/p>
“天這么冷,去河邊干什么?”崔春陽說。
周守法說:“我想跳河?!?/p>
“你想跳河?”崔春陽說。
周守法說:“昨天有這種想法,今天沒有了?!?/p>
“誰刺激你了,讓你產(chǎn)生尋死的想法?!贝薮宏栒f。
周守法說:“你?!?/p>
“算了吧,我在你心里可沒這么重要?!贝薮宏栒f。
周守法說:“你在我心里挺重要的”
“看跟誰比?!贝薮宏栒f。
周守法說:“你想跟誰比?”
“跟陌生人比我重要,跟李小漫比我微不足道。”崔春陽說。
周守法說:“你把李小漫找來?!?/p>
“還找誰?”崔春陽說。
周守法說:“你看張國忠和沈殿霞有沒有時間?!?/p>
“你在敖來河橋上等著。我把他們?nèi)襾??!贝薮宏栒f。
李小漫在周守法離開后心就懸著,擔(dān)心周守法想不開……崔春陽開車來找她時,她還一臉愁容,無精打采的,在擔(dān)心周守法做出沖動的事。當崔春陽說周守法讓她去河邊時,她知道周守法不會做沖動的事了,但不知道周守法讓她去河邊的用意,有些疑惑。雖然她不想去河邊,又不想拒絕,猶豫之時上了崔春陽的車。她說:“周守法讓你來的?”
“他不讓我敢拉你去河邊嗎?!贝薮宏栒f。
李小漫說:“你的想法有問題?!?/p>
“我感覺你跟周守法的感情是真出問題了?!贝薮宏栒f。
李小漫說:“這是你推測出的結(jié)論?!?/p>
“如果沒問題才是怪事呢?!贝薮宏栒f。
張國忠和沈殿霞準備去敖來河邊挖野菜。崔春陽開車來時他們剛出門。他們放下自行車,上了崔春陽的車。張國忠說:“守法怎么一個人去河邊了?”
“不想活了,想讓李小漫去救他?!贝薮宏栒f。
李小漫說:“這么好的星期天,周守法約你們到河邊踏青,你們怎么會有這種悲觀想法呢?!?/p>
“守法是約你,我們是陪客?!贝薮宏栒f。
李小漫說:“感覺我是配角,而你是主角?!?/p>
“我是在為主角服務(wù)。”李小漫說。
李小漫說:“哪天我得好好請一請你,你確實為我們做了很多事?!?/p>
“你說這話就不對了,你們也可為我做事。你工作的事解決了,快結(jié)婚了吧。”崔春陽說。
李小漫說:“結(jié)婚跟工作沒關(guān)系?!?/p>
“如果你見異思遷,另嫁他人了,周守法絕對會瘋的。”崔春陽說。
李小漫說:“周守法跟你這么說的嗎?”
“雖然他沒說,但他能這么做?!贝薮宏栒f。
周守法站在敖來河橋上,看著遠方的風(fēng)景。車開來時他走上前對著從車上下來的人說:“大家自由活動一個小時,然后回去,我請客吃飯?!?/p>
“什么好事你請客?!贝薮宏栒f。
周守法說:“我準備結(jié)婚了?!?/p>
“我們?nèi)ネ谝安肆恕D愫托÷塘拷Y(jié)婚的事吧?!贝薮宏栒f。
張國忠、沈殿霞朝河灣走去。
周守法對李小漫說:“我給我媽打電話?!?/p>
“你還沒跟她說嗎。”李小漫說。
周守法撥通了曹英力的手機說:“媽,我準備結(jié)婚,你批準吧?!?/p>
“你昨晚怎么沒回家???”曹英力質(zhì)疑地說。
周守法說:“有點事?!?/p>
“你跟誰在一起?!辈苡⒘?。
周守法說:“讓小漫跟你說?!?/p>
李小漫沒心里準備,不知道跟曹英力說什么,不想跟曹英力說話。周守法把手機放在李小漫耳邊……
4
曹英力放下電話去書房找周同喜了。周同喜準備參加省書法家協(xié)會舉辦的全省書法作品大賽,這些天有時間就在書房專心致志的寫著毛筆字,想寫出最理想的作品參賽。曹英力用責(zé)備的語氣說家里這么多事,你怎么還有心思寫字呢。周同喜說家里的事不全是你管嗎。曹英力說你真把我當成你的保姆了。
周同喜說有你這么有地位的保姆嗎。曹英力說哪有像我這么操心的保姆。周同喜說家里生活一切正常,有什么事可操心的。
曹英力說不是沒有事,而是你不想事。周同喜說有事也不能天天去想,想多了老得快。曹英力說這輩子我嫁給你真是后悔死了。
周同喜說為什么后悔?曹英力說家里的大事小情你全不管,都由我張羅,你說我不累嗎。周同喜說這才顯示出你在家的地位呢。
曹英力說你能不能再借點錢。周同喜說借錢干什么?曹英力說我想把那個房子買下來。
周同喜說買房子急什么。曹英力說急都不行了,別說不急了。周同喜漫不經(jīng)心地說怎么了?
曹英力說你的寶貝兒子剛才打電話說想結(jié)婚,結(jié)婚沒房子能行嗎。周同喜放下筆,看著曹英力說你說的是真的。曹英力正話反說,我說得是假的,你去跟兒子求證吧。
周同喜說我怎么沒聽守法說他想結(jié)婚呢。曹英力說他跟你說過什么事?他什么都不跟你說,凡事全來找我。周同喜說他知道我在家沒地位,當然找有權(quán)力的人了。
曹英力說這種權(quán)力我不想要,現(xiàn)在就移交給你。周同喜說你治家有方,還是你掌權(quán)吧,我服從管理。曹英力說咱們得考慮給守法辦婚事了。
周同喜說我一切行動聽指揮,你說怎么辦就怎么辦。曹英力說你別沒心沒肺的,也動一動腦子,幫我考慮考慮。周同喜說這事說簡單就簡單,說麻煩就麻煩,看辦成什么樣了。
曹英力說別的都好說,主要得把房子的事解決了。周同喜說還差多少錢?曹英力說要么咱們現(xiàn)在去跟房主商量一下,如果商量好了就買下來。
周同喜說今天周日,明天去吧。曹英力說那房子還不錯,如果被別人買走了,還得重新找房子。周同喜說守法不會這么快結(jié)婚的,買房子不用這么著急。
曹英力說現(xiàn)在不結(jié)婚以后還不結(jié)婚嗎,以后國家不讓單位建房,分房了,提倡個人購買住房,早買比晚買好。周同喜說你決定買咱就買。曹英力說這是家中大事,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你也得同意。
周同喜說我同意,我跟你去看房,不去看房你心里如同長草似的,如果可以就買下來,也好了卻你的心事。曹英力說還差點兒錢。周同喜說要么去銀行貸款,要么找人借,怎么著也能籌借到。
曹英力說咱們?nèi)タ匆豢?,如果能談妥當了,明天就把手續(xù)辦了。
周同喜騎上摩托車和曹英力去看房子了。
房主是退休教師,獨生女兒在佳木斯工作,準備在佳木斯買房,給女兒照顧小孩,想賣掉在敖來縣的房子。他認識周同喜和曹英力,并且教過周守法的高中數(shù)學(xué),因為認識,要價合理,商談起來比較順利。雙方談好了價錢及過戶手續(xù)。
曹英力和周同喜在回家的路上遇見周守法和李小漫了。曹英力讓周同喜停下車,在轉(zhuǎn)彎處改變了摩托車行駛方向,從周守法和李小漫身后的小街走了。
周守法和李小漫從飯店出來,在商場門前的十字路口分開,各自回家了。周守法有點心力交瘁,回到家沒說話,想進房間睡覺。曹英力問他去哪了,他說去河邊玩了。曹英力認為周守法沒說實話,質(zhì)問地說昨晚沒回家也在河邊嗎?周守法反感地說,媽,我是成年人,你別像看小孩似的盯著我,給我點自由好不好。
曹英力說你既然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事就應(yīng)該自己解決,別讓我跟著操心。周守法說我的事找過你嗎?曹英力發(fā)火地說你這沒良心的兒子,你沒找過我嗎?不只是你的事找我,連李小漫調(diào)動工作的事也是我給辦的。
周守法說你是我媽我才找你,我怎么不找別人。曹英力說你也可以叫別人媽,看人家能不能給你辦事。周守法說媽不能隨便叫。
曹英力說結(jié)婚這件事你自己解決。周守法說你什么意思?曹英力說我的意思很簡單,你自己買房結(jié)婚。
周守法說這么著,你幫我解決房子的事,別的不用你管。曹英力說你還挺會攤派任務(wù)的,把最重的事分給我了。周守法說你是我媽,又這么有能力,當然要承擔(dān)最重要的事了。
曹英力說行,我給你解決房子的事,別的事我不管了。周守法說可以。曹英力說你準備什么時間結(jié)婚。
周守法說你把房子準備好了,我就結(jié)婚。曹英力說明天我就可以把這個房子讓給你,你明天能結(jié)婚嗎?周守法說這不行,我不能讓你們搬出去,我住這房子。
曹英力說為什么不行。周守法說如果你和我爸搬出去了,我住這房子了,讓親朋好友怎么看我,他們會說是我把你們攆出去的。曹英力說明天我把新買的房子過戶手續(xù)辦了,你可以搬到那個房子里住了。
周守法說這么快嗎。曹英力說為了讓你結(jié)婚,當然得快點。周守法說你不是說買房的錢還不夠嗎。
曹英力說不夠就得想辦法解決,不想辦法能買房子嗎。周守法說媽你太有能力了。曹英力說這是讓你爸逼出來的。
周守法說我爸什么時候逼你了,我怎么不知道。曹英力說雖然他沒說出來,可他不做事,家里的事總得有人管吧。周守法說這叫能者多勞,你有能力,理所當然要多做事了。
曹英力說結(jié)婚的事你跟李小漫商量好了?周守法說商量好了。曹英力說她爸媽同意了?
周守法說還沒跟她爸媽說。曹英力說你得問一問她爸媽,看還有什么說法沒有。周守法說應(yīng)該不會有。
曹英力說你跟李小漫爸媽說,找個時間,兩家大人見個面,商量一下你跟李小漫的婚事。周守法說有這個必要嗎?曹英力說當然有了。
周守法說是讓他們來咱家,還是你們?nèi)ニ?。曹英力說怎么都行,以李小漫爸媽的想法為主。周守法說咱們?nèi)ニ野伞?/p>
曹英力說你還沒跟人家商量怎么就自作主張了,這不好。周守法說李小漫爸媽來咱家會拘束,不愿意來。曹英力說你真是李家的好女婿,為岳父岳母想得夠周到的。
周守法說我也是你的好兒子,為了讓你早點抱孫子才決定結(jié)婚的。曹英力說你們結(jié)婚就想生孩子嗎?周守法說這件事聽你的。
曹英力說這事我可管不著。周守法說這就是你能當上科長的原因。曹英力說你生孩子跟我工作沒任何關(guān)系,你什么意思?
周守法說應(yīng)該管的管,不應(yīng)該管的就不管,這叫收放有度。曹英力說這話不是你剛說出來的。周守法說這話我爸以前說過。
周同喜說我什么也沒說。周守法說你是什么也沒說,可你是這么想的。周同喜說我在想?yún)⒓邮ù筚惖氖履亍?/p>
周守法說這次全省書法大賽這么吸引你嗎?周同喜說不是大賽吸引我,而是獎金吸引我。周守法說獎金也在吸引別人,競爭一定激烈,你得努力。
曹英力說你還是把心思放在守法結(jié)婚的事情上吧。周同喜說當然是放在這件事上了,如果我得了一等獎,就能用獎金給他們買一套音響。曹英力說別做夢了,讓我看能得三等獎就不錯了,一等獎跟你無緣。
周同喜說你對我太沒信心了。曹英力說不是對你沒信心,而是全省那么多專業(yè)書法家,你一個業(yè)余的怎么可能得一等獎。周同喜說事在人為,只要努力就有可能。
曹英力說你努力吧,我和守法都期待你得一等獎,更想看到你用獎金買的音響。周同喜說我一定讓你們的愿望變成現(xiàn)實。曹英力說很有可能是空夢一場。
5
石一楓剛進辦公室李小漫就來了。他說我聽姚館長說你調(diào)進文化館工作了。李小漫說去有兩個多月了。石一楓說你的努力沒白費,一分努力一分收獲。
李小漫說只是自己努力還不行,得有人幫助,幫助我的人太多了。石一楓說我在報紙上看見你出詩集的消息了。李小漫說我把詩集帶來了。李小漫從包里取出一本詩集,遞給石一楓。
石一楓接過詩集翻看著,然后說,你是你們縣第一位出詩集的作家吧。李小漫受寵若驚地說,你可別稱我為作家,我是業(yè)余作者。石一楓說你出了詩集,發(fā)表了那么多作品,怎么不算作家呢。
李小漫說我離作家還遠著呢,充其量也就算是詩人,不夠作家的資格。石一楓說你到文化館工作后在寫作方面發(fā)展就快了。李小漫說應(yīng)該比以前好得多。
石一楓說你應(yīng)該舉辦作品研討會,這樣能提高知名度,有利于工作。李小漫說我在青島時開過一次研討會,雖然開研討會好是好,可太費精力,如果沒有單位支持不行。石一楓說這事我跟姚館長說,他肯定能支持。
李小漫說咱們只見過兩次面你就對我支持這么大,讓我怎么感謝你呢。石一楓說不用感謝,你多發(fā)作品就行。李小漫說不感謝怎么行呢。
石一楓說人與人交往是緣分,不分時間長短,比如同事在一起工作幾十年,每天都見,但不一定能成為知己和朋友。李小漫說我也是這種觀點。石一楓說過一會兒我領(lǐng)你去找《鶴翔》雜志主編,那人很好。
李小漫說我請客吃飯,你召集人。石一楓說你來我們這兒怎么能讓你請客呢。李小漫說如果不讓我請客就誰也不叫了。
石一楓說你跟他們熟悉對你發(fā)表作品有幫助。李小漫說這不得了,你為我辦事,怎么還能讓你花錢呢。石一楓說我把他們找來,在一起聊一聊你開作品研討會的事。
6
晚上李小漫回到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失眠了。她在想著開作品研討會的事。這件事對她非常重要。這讓她想起在青島開作品研討會的事。當時是王來齊和紀富強為她弄的,如果沒有他們兩個人,她在青島是不可能開作品研討會的。王來齊為她發(fā)表作品創(chuàng)造了很多機會。紀富強給她出了《春潮》詩集促成了她應(yīng)聘文館工作的事,如果沒這本詩集她不一定能順利調(diào)進文化館工作。她決定開作品研討會,也想請王來齊和紀富強來,讓他們感受一下北大荒黑土地的風(fēng)土人情和自然景觀。邀請紀富強是沒任何問題的,可讓王來齊來阻力就大了。這件事她得跟周守法商量。周守法知道她跟王來齊的事。雖然周守法原諒了她,接受了這件事的發(fā)生,可不一定接受面對王來齊。
周守法下班后剛準備回家,李小漫就來找她了。周守法說你昨天去鶴崗幾點回來的?李小漫說下半夜了。周守法說怎么回來這么晚?
李小漫說去了好幾個人,你辦點事,她辦點事,又是吃過晚飯往回走的,還不得下半夜呀。周守法說你的工作進入正常了,應(yīng)該考慮結(jié)婚的事了。李小漫說我想開作品研討會。
周守法說你的意思是開完作品研討會就嫁給我?李小漫說如果不發(fā)生意外也可以這么理解。周守法說開作品研討會還不簡單嗎。
李小漫說你說得也太容易了,沒那么簡單。周守法說不就是找?guī)讉€人在一起說一說作品的好話嗎,這有什么麻煩的。李小漫說我想請青島的兩個人來參加,不知道你同意不。
周守法說請誰來?李小漫說我想請紀富強和王來齊來。周守法臉色變了,生氣地說,李小漫,你什么意思?
李小漫解釋說他們幫助過我,借這個機會回報一下,讓他們來北大荒走一走。周守法說紀富強幫助你出詩集了,請他來我沒意見,可你請王來齊來我無法接受。李小漫說沒有王來齊我是不可能在這么短時間內(nèi)發(fā)表這么多作品的,也不可能認識紀富強,更不可能出版詩集。
周守法說你的意思是王來齊對你有恩,你想回報是嗎?李小漫說不然我總覺得欠他的。周守法憤怒地說,李小漫呀李小漫,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還欠他什么?
李小漫說你怎么這樣說話呢!周守法說你想讓我怎么說話?李小漫找不出合適的理由來化解周守法的憤怒。
李小漫騎上電動車走了。她來到十字路口的轉(zhuǎn)盤道前停住,看著過往的行人,想著心事。她努力讓自己情緒平靜。
沈殿霞騎著自行車經(jīng)過這里時看見李小漫說,你一個人在這發(fā)什么呆呀?李小漫苦笑一下,沒說話。沈殿霞說看你怎么不高興呢?
李小漫說煩心事這么多,有什么高興的。沈殿霞說不會是你們館長批評你了吧?李小漫說館長一次也沒批評過我。
沈殿霞說不會是跟周守法吵架了吧?李小漫說正事都做不完呢,哪有心情吵架。沈殿霞說既然這么忙,還在這兒愁眉苦臉干什么,快去忙吧。李小漫說我開作品研討會你看行么?沈殿霞說當然好了。李小漫說如果我請青島的人來參加呢。沈殿霞問什么人,李小漫說當然是跟寫詩有關(guān),跟寫作有關(guān)的人了。沈殿霞說如果他們能來當然好了。這樣能提高你在咱們這兒的影響力。
李小漫說咱們想到一起了。沈殿霞說人家來的路費誰出?李小漫說我請人家來肯定是我出了。
沈殿霞說從青島到咱們這兒的路費也不少錢,你得想好了,花費這么多錢值不值得。李小漫說我沒錢找你借。沈殿霞說這沒問題,你用多少錢我?guī)椭愣嗌佟?/p>
李小漫說聽你這口氣像是富翁,很有錢。沈殿霞說我沒錢就去搶銀行,不管用哪種辦法也得弄到錢,幫助你開作品研討會。李小漫說如果你為我的事做牢了,我不成為罪人了。
沈殿霞說你需要多少錢?李小漫說用時跟你說。沈殿霞說你的作品研討會是哪個部門組織辦的?
李小漫說還沒定下來呢,只是在設(shè)想之中。沈殿霞說你是文化館的創(chuàng)作輔導(dǎo)員,你可以讓文化館出錢開作品研討會。李小漫說我以前沒有開作品研討會的想法,昨天去鶴崗了,石一楓老師提起開作品研討會的事。
沈殿霞說石一楓是干什么的?李小漫說他是鶴崗市的畫家,來咱們縣講過課。沈殿霞說你可以讓他幫你組織,這樣會容易多了。
李小漫說我總共跟他只見過兩次面,怎么好要求他為我做事呢。沈殿霞說這有什么呢。李小漫說這么做我臉皮也太厚了吧。
沈殿霞說臉皮薄做不成事,臉皮厚才能做事。李小漫說那也不能為了達到某種目的不要臉呢。沈殿霞說無論多么要臉的女人也得跟男人睡覺,也得生孩子。
李小漫說你怎么說得這么下流。沈殿霞說你不下流你別結(jié)婚,你別跟男人睡覺,你別生孩子,你一輩子別嫁人。李小漫說我不嫁人,你也別嫁。沈殿霞說我不只是想嫁人,我還想生孩子。李小漫說你真離生孩子不遠了。沈殿霞說如果你沒別的事,我得回家了。
李小漫說回家著什么急,沈殿霞說你在辦公室呆一天了,出來觀賞風(fēng)景,尋找靈感,我在車間干一天活可真累了。李小漫說我還以為你不知道累呢。
沈殿霞騎自行車走了。
7
紀富強爽快地答應(yīng)去敖來縣參加李小漫的作品研討會了。李小漫沒給王來齊打電話,而是讓紀富強轉(zhuǎn)達邀請。紀富強知道李小漫跟王來齊之間的感情超越了普通男女交往的界限,可不清楚到了哪種程度。他說會把李小漫的意思轉(zhuǎn)告王來齊,但不知道王來齊怎么回應(yīng)。
王來齊認為過去的生活已成往事,有意忘卻,不想跟李小漫接觸了,婉轉(zhuǎn)地跟紀富強說不去北大荒參加李小漫的作品研討會了。紀富強問為什么不去呢。王來齊說路太遠,沒時間,也對北大荒沒興致。
紀富強說北大荒人杰地靈,出了那么多文化名人,借這個機會去感受一下那里的風(fēng)土人情,做次旅行多好。王來齊說以后有機會我會去的,但現(xiàn)在不想去。紀富強說你是對北大荒沒興致,還是不想見李小漫。
王來齊說都不是。紀富強說我不相信。王來齊說你不相信這是你的問題。
紀富強說你不去沒人勉強你,但你應(yīng)該給李小漫打個電話,解釋一下。王來齊說你去了,見到她當面替我解釋更好。紀富強說你跟李小漫之間的事我不想插言,別的話我不想多說,不過李小漫邀請你參加作品研討會證明她心中有你,這是好意。
8
李小漫剛到辦公室同事告訴她館長找她。她去姚崎鋒的辦公室了。姚崎鋒說我聽石一楓說你想開作品研討會。李小漫說雖然有這個想法,但你得支持,你不支持是開不成的。姚崎鋒說你快點準備吧,需要館里做的事就說。李小漫說謝謝。姚崎鋒說給你一周時間準備夠嗎?李小漫說時間有點短了。姚崎峰說我準備調(diào)離文化館了,如果我離開了,館里的事我說了就不算了。
李小漫說您去哪個部門工作?姚崎鋒說還沒定下來,可組織部跟我談過話了。李小漫說是升職了吧。
姚崎鋒說像我這個年齡升職的可能性很少。李小漫說小不等于不可能。姚崎峰說應(yīng)該是調(diào)到別的單位退居二線了。
李小漫說這不可能。姚崎鋒說我們年齡大的人應(yīng)該給年輕人讓位,不然年輕干部哪有發(fā)展的機會。李小漫說如果退二線了也好,不用天天上班了。
姚崎鋒說你年輕,有發(fā)展后勁,應(yīng)該把握住機會。李小漫說我會努力的。姚崎鋒說你準備作品研討會的事吧。
李小漫說我想請兩位青島的詩人來參加作品研討會你看行嗎?姚奇鋒一針見血地說他們幫助過你吧。李小漫說他們?yōu)槲易隽撕芏嗍?,想借這個機會回報一下。
姚崎鋒說雖然館里的經(jīng)費緊張,但兩個人的往返路費可以報銷,別的費用不能承擔(dān)。李小漫說館里能給報銷他們往返的路費就很好了,別的費用我解決。姚崎鋒說你看著安排吧。
李小漫從館長辦公室出來接到了周守法的電話。周守法說在辦公室外等她,讓她出來。她不知道周守法來找她是什么事,也許是斷絕關(guān)系,也許……心里七上八下的走到周守法面前。
周守法說你開作品研討會的事跟館長說了嗎?李小漫說館長只給我一周的準備時間,周守法說一周應(yīng)該夠了。
李小漫嘆息了一聲。周守法說滿眼春色,陽光這么好,嘆息什么?李小漫說無論多么好的景色都會隨著季節(jié)的輪回而改變,不可能不變的。
周守法說你撥通王來齊的電話,我跟他說話。李小漫說你什么意思?周守法說我邀請他來參加你的作品研討會,這樣比你邀請更好。
李小漫眼眶中溢出了淚花,視覺朦朧的看著周守法好一會兒,然后轉(zhuǎn)過臉去,不讓淚水流出來。
周守法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春天了,這么美好的季節(jié),我們應(yīng)該忘掉煩憂,感受春天的美好。
李小漫說,讓我怎么感謝你呢?
周守法說,現(xiàn)在陪我去躍龍嶺公園看花,然后開作品研討會,再往后跟我一起慢慢變老……
(連載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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