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越

摘要：隨著中國綜合國力的提升“中國熱”“功夫熱”席卷全球，在這股熱潮的背后中國武術在海外的生存現(xiàn)狀并不容樂觀。2016年8月5號，國際奧委會投票通過了2020年東京奧運會新增空手道等5個項目的提案。中華武術又一次失去入奧機會，在某種程度上也客觀反映出其在世界體壇的現(xiàn)實地位。作為超級大國的美國在科技、文化、經(jīng)濟領域一直具有深遠的國際影響力。對于中國武術在美國的發(fā)展現(xiàn)狀的研究可以作為一個縮影透析武術在西方世界的發(fā)展態(tài)勢并為其未來的發(fā)展方向提供指導。

關鍵詞：武術 問題 發(fā)展 美國

1武術在美國的發(fā)展現(xiàn)狀

目前各類中國武術教學機構遍布全美。但對于全國范圍內中國武館的具體數(shù)量則尚無確切統(tǒng)計數(shù)字。以西部的加利福尼亞為例，經(jīng)過調查，通過州務卿（Apostille of the Secretary of State）認證的中國武術公司全州共38家，其他未經(jīng)認證的則難以統(tǒng)計。東部的新澤西州、佛羅里達州和中部的密蘇里州等地武館數(shù)量也基本在30家左右。除此之外，一些華人文化中心或社團開辦的非營利性武術組織也開展武術教學和活動。如亞利桑那州圖森市的圖森華人文化中心（TCCC）就在每周二、六下午免費教授會員太極拳及功夫扇等內容。

多年來，李小龍、李連杰等功夫明星的影視作品對于武術的傳播起到了很大的推動作用。“中國傳統(tǒng)武術商業(yè)宣傳所面臨危機，而中國傳統(tǒng)武術利用了商業(yè)功夫電影的正面宣傳作用結合自身優(yōu)勢發(fā)展自己?！?，因此武術在美國民眾中還是具備很高的社會認知度。但是中國武術在美國的發(fā)展現(xiàn)狀仍不容樂觀，尚屬于一項小眾運動。雖然“Chinese Kungfu”一詞眾所周知，但真正愿意投入精力與財力參與其中的人并不多，在美國的熱度更非大家原本想象的那般火爆。從中國武館的經(jīng)營狀況和武術比賽的開展兩方面可見端倪。

目前，多數(shù)的中國武館普遍選取市購物中心或居民比較集中的住宅區(qū)開辦。例如，位于加州圣何塞市的中華功夫館（S Jose Chinese Kung Fu School）是一家經(jīng)營狀況相對較好的中國武館。它以教授長拳、太極為主，同時承接當?shù)匚幕吧虡I(yè)活動的舞龍舞獅表演項目。目前固定學員30人左右。然而，相比與之一街之隔的名為SJT的跆拳道館，雖然二者場地規(guī)模與收費方面相近（均為2000美金/年），而SJT擁有學生超過100人，且報名需要提前兩個月預約。而中華功夫館隨到隨學即可，有時還有學員流失現(xiàn)象。有些中國武館甚至不得不增設跆拳道項目以吸引生源。調查發(fā)現(xiàn)，其它中國武館的情況則更令人擔憂。其中很多家已經(jīng)關門歇業(yè)，少數(shù)則把大的店面改為小的店面，學員寥寥無幾。這種情況在臨近的舊金山和洛杉磯這兩個西部最大的華人聚居地也很常見。

通過對東部的波士頓、奧蘭多，中部的亞特蘭大、克利夫蘭等大中城市的考察發(fā)現(xiàn)類似武館的生存狀況也大致如此。除去場地租金和人員工資以外，承接慶典活動的舞龍舞獅表演是增加收入另一來源。這些中國武館雖然擁有一部分熱愛中國武術的固定學員，但目前又無法找到更好的教學內容與營銷措施以擴大生源開拓市場。近幾年，綜合格斗在美國風行。相比內斂含蓄的中華武術，這一激烈奔放的搏擊項目更加符合美國人的取向。在此背景下，各類中國武術館校的發(fā)展更是舉步維艱?！皞鹘y(tǒng)武術目前的尷尬現(xiàn)狀，發(fā)展不容樂觀，其生存環(huán)境和空間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和威脅?！绷硗?，一些資金較為雄厚且影響力大的個人或機構則成立中國武術中心，其場地規(guī)模較大，設施也更加完備，固定學生人數(shù)可以達到近百人左右，收益較為理想。比較典型的是位于亞利桑那州首府鳳凰城的少林武術中心（Phoenix Shao Lin Kung FuCenter）。但類似的武術中心在美為尚屬個例。

值得一提的是，近年來中國政府在美國開辦了多所孔子學院。它們大多以高校為基地，面向美國民眾開設漢語、書法及武術等課程。這對于武術在當?shù)氐耐茝V起到了一定的促進，但一些負面影響也隨之產(chǎn)生。由于資金來源幾乎完全依賴于中國政府，而非根據(jù)市場需求機制進行運作。因此，孔院課程一般為免費或收費十分低廉。以亞利桑那大學孔子學院為例，其面向學校師生及當?shù)厣鐓^(qū)居民開設的陳式太極拳學習班每周兩次課，半年收費僅為75美金，報名學習人數(shù)常年保持在20人左右。而其它中國武館的平均收費為一周兩次課70美金。這使得全美很多與各孔子學院毗鄰，自主經(jīng)營、自負盈虧的中國武館在招生方面則受到了很大沖擊。許多意向學員放棄去武館試課而選擇孔院的免費課程。但是，孔院武術課程設計較為簡單，并未根據(jù)美國人的技能基礎和身體及文化特點進行重新整理，加之缺乏高水平的武術教練。因此，許多學員在學習過一兩節(jié)課后便失去了進一步學習的興趣。而作為完全依賴于市場機制生存的各家中國武館、俱樂部則流失了大量生源，在收費方面也不得不進一步壓低，這無形中產(chǎn)生了惡性循環(huán)。

目前美國主要有兩大最具影響力的武術組織：美國國家武術總會（USAWushu-Kungfu Federation，簡稱USAWKF）和世界中國武術冠軍聯(lián)盟（InternationalChinese Martial Arts Circuit，簡稱ICMAC）。其中USAWKF是國際武聯(lián)合的作伙伴，它組織的特定比賽可以作為美國國家武術隊的選拔賽。加州國際武術錦標賽就是期間最大的武術賽事，近年來參賽人數(shù)一般在500人左右。USAWKF的會員及組織負責人以華裔為主，現(xiàn)任主席為吳庭貴。而ICMAC的會員則大多為西方人，其主席為Nick Scrima。每年一度由ICMAC在東部奧蘭多舉辦的世界武術冠軍賽也是另一個影響較廣的武術比賽，運動員來自世界各地。幾年前這兩大系列比賽的參賽人數(shù)一度可達千人左右，收益主要來自參賽隊員的報名費、廣告贊助、服裝銷售和賽后武術講座。雖然這些比賽對武術的推廣起到了很大的促進作用，但是武術在美國想要推行“以比賽代普及”的戰(zhàn)略則難以實現(xiàn)。因為這些比賽缺乏類似于NBA、職業(yè)拳擊那樣成熟完善的聯(lián)賽制度，在層級晉升和運動員的獎勵薪酬方面尚未形成職業(yè)化的發(fā)展模式。另外，市場推廣的路徑與手段相對單一，影響力不夠。隨著其上游中國武館經(jīng)營的蕭條，近年來參賽選手數(shù)目有所減少。2014年的世界武術冠軍賽只有不到500人實際參賽，且各個項目的參賽選手技術參差不齊，高水平的運動員更是難覓。當然，其根本原因還由于中國武術在美國社會的受眾不足，所占市場份額太小所致。

2中國武術目前在美發(fā)展的“瓶頸”分析

美國是一個高度市場化的國家，在體育館校、俱樂部的運作及體育賽事籌辦等方面政府不直接參與組織管理，而是擔當政策指導和咨詢服務的角色?！懊绹疀]有明確的體育管理部門，內政部雖然參與體育事務最多?！币豁楏w育運動能否符合市場需求并以自身的獨到之處贏得大眾的青睞是決定其能否生存下去的關鍵因素。中國武術在美發(fā)展面臨的上述問題，分析其原因主要受兩大瓶頸的制約。

2.1武術技術體系自身的桎梏

自上世紀七十年代以來，隨著跆拳道、空手道運動的興起，中國武術在美的地位受到巨大挑戰(zhàn)。相比套路表演占很大比重的中國武術，跆拳道、空手道實用性更強，規(guī)則也幾經(jīng)修改，簡單易懂，更加符合現(xiàn)代人對于武技類運動的需求。目前這兩個項目在全世界的協(xié)會會員都超過180個，擁有成熟的商業(yè)模式。而中國武術除亞運會、世錦賽外，高水平的武術比賽多局限于體制內，缺乏非全民參與。在這種情況下，武術在內容體系和訓練方式上并未根據(jù)市場和時代需求做相應的轉變，因此所占市場份額逐漸縮小。

2.1.1競技武術方面：套路喪失實用價值、散打缺乏特色

目前中國武術在美國同樣被分為競技武術（Contemporary Wushu）與傳統(tǒng)武術（Traditional Wushu）兩大類，而且絕大多數(shù)的比賽依然沿用中國國內的競賽規(guī)則。競技武術包括競技套路和散打兩部分。就競技套路而言，動作的起止點、連貫性、難度系數(shù)依然是打分的主要依據(jù)?！坝捎谶^分注重動作的美觀和難度，動作中蘊藏的攻防含義越來越少，套路的‘舞蹈性被過度放大，從而在發(fā)展上出現(xiàn)偏離?！闭{查發(fā)現(xiàn)，很多美國民眾因其難以習練又缺乏實用價值而且受到場地條件限制，所以對之缺乏興趣。有人甚至認為它是一種中國舞蹈。這也是當代武術競技套路很難打開西方市場的根本原因，而借此成為奧運項目則更加不現(xiàn)實。

另一方面，武術散打雖然相對套路較為實用，但其缺乏民族特色，除了源于中國傳統(tǒng)跤法的快摔技術以外，其它方面與自由搏擊并無太大區(qū)別，在動作殺傷力方面尚不及后者。因此在美國社會當中英文Sanda一詞鮮為人知。相比之下，被稱為“八臂運動”的泰拳不僅拳、肘、腿、膝的全方進攻技術體系極具特點，同時泰國的小乘佛教思想又始終貫穿運動員訓練過程，使之富有了濃厚的民族文化內涵，比賽前泰拳手的“拜四面佛”和“拜師舞”便可見一斑。雖然中國的少林武術也講究“禪武”精神，但這一點在散打乃至整個競技武術運動當中并無明顯體現(xiàn)。如今在美國泰拳俱樂部的數(shù)目遠非武術散打俱樂部可以比擬。“中華民族在全球化語境中只有保持自己鮮明的民族個性和特征才能建立起民族文化的自信和自覺，才能重新贏得失落的尊嚴?！?/p>

2.1.2傳統(tǒng)武術方面：拳種太多、技術體系冗長

值得欣慰的是傳統(tǒng)武術諸如太極拳形意拳、八卦掌等因兼?zhèn)浣∩砗图紦魞r值并包含豐富的東方哲學思想和獨特的中醫(yī)養(yǎng)生理念與方法因而受到相當一部分美國民眾的喜愛。特別是太極拳，它動作柔和舒緩、難度較小，運動過程中注重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放松，而且技術特點有區(qū)別于其他健身運動，因此在美國被不同年齡層所接受并喜愛。然而由于文化差異，傳統(tǒng)武術的哲學理論基礎如陰陽、五行、經(jīng)絡等過于抽象使得在教師講解和學生的理解上產(chǎn)生難度。另外，動作過于冗長復雜也使得很多習練者特別是中老年人難以記住。美國人生活工作節(jié)奏較快，多數(shù)上班族沒有充裕的時間進行學習思考和練習。因此，這些人雖熱衷于傳統(tǒng)武術但苦于上述問題而無法真正參與其中。

另一方面，中國武術各家各派門類眾多，同一拳種又根據(jù)地域或技術風格分成不同流派，有的拳術雖同屬一類但動作技術千差萬別。例如，流行于中國西北的翻子拳與東北的翻子拳都包含“白猿獻果”這一招數(shù)，但它們的動作截然不同。這容易造成混淆，更加難以理解。此外，即便是習練同一流派拳種的群體之間也存在同行相輕的陋習。

2.2外部因素

2.2.1缺乏高水準的武術傳播者

缺乏擁有較高技術和教學水平且具備良好溝通能力的師資人才是限制中國武術在美進一步發(fā)展的又一瓶頸?！皞鹘y(tǒng)武術重‘身教傳授、輕‘文化認同，后備人才資源“青黃不濟。”

首先，一些未經(jīng)過專業(yè)訓練的華人出于盈利或移民目的紛紛以“太極正宗”“少林嫡傳”等字樣招攬學員，較低的專業(yè)水準往往使學生對中國功夫本身產(chǎn)生質疑并失去興趣。其次，來自于中國各類民辦武校的教練充斥著美國武術市場是時下美國武術發(fā)展的又一個普遍現(xiàn)象。這些教練大多為各個武校畢業(yè)，技術不夠規(guī)范，教學方法不科學，缺乏理論基礎。更大的障礙因素是他們英文水平差，難以與學員交流。比如美國知名高校斯坦福大學聘請了四名“少林寺武僧”在校內體育俱樂部開設武術課程。實際上，這四人并非真正的出家僧人，而是來自于河南開封一所武術學校的學員，其專業(yè)知識和素養(yǎng)難以與斯坦福這樣高層次的教學水準和要求相匹配。由于國內武校出于經(jīng)營發(fā)展需要，一直著重于開拓海外市場，出國訪問及表演機會相對較多。其學員的國外教學交流機會也因此隨之增長。而各大高等體育學府在這方面所做的努力明顯欠缺，往往是坐等國外留學生來上門求學。因而其培養(yǎng)的具備更為專業(yè)的技術和理論水平的本科、碩士、甚至博士生難以有機會走出國門展示才華?？傊?，武術市場師資供需信息的不對稱性是國內高水平武術人才難以走出國門的主要原因。

再次，一些美國人出于對武術的愛好專程赴中國的體育院校學習中國功夫。經(jīng)短時間培訓后便回美開設武術館。其教授的內容既非正宗的傳統(tǒng)功夫又非現(xiàn)代的武術體系，從而使學生對中國武術的認識產(chǎn)生誤識。

當然美國也不乏真正高水平的武術教練員。如趙長軍、胡堅強等便在新澤西州、克利夫蘭等地開設武術俱樂部。陜西武術隊主教練白文祥在圣路易斯教授太極拳等中國武術。但是缺乏良好的英文聽說能力和對美國文化及市場的深入了解又成為了這些專家傳播武技表達武術思想內涵的最大障礙。相比之下，瑜伽運動能夠在西方廣受歡迎也與其教練在教學過程中沒有交流障礙有很大關系，因為英語為印度的官方語言。

2.2.2對于武術對外推廣的投入有待加大

當前中國武術在美國無論是館校的開設，還是重大賽事的舉辦，基本上是由廣大海外華人自發(fā)組織策劃的。來自于中國政府的直接投入較為有限。美國國家武術總會每年會舉辦一系列旨在推廣中國武術的比賽和段位考試。例如，美國金州國際武術比賽的運營經(jīng)費除了報名費及服裝銷售收入以外，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吳庭貴先生這樣的商界華人之慷慨解囊。雖然是國際武聯(lián)會員并與中國武協(xié)是合作伙伴，但美國武術總會的運作資金基本源于當?shù)厝A僑的各方募集及比賽的商業(yè)經(jīng)營收入?！昂Ｍ馊A人這一特殊人群在振興中華武術中借助自身優(yōu)勢和有利條件向世界推廣傳統(tǒng)武術?！边@與韓國政府在大力推廣跆拳道方面所做的工作形成鮮明反差。自上世紀七十年代以來，韓國由政府主導提供場地、師資在世界各地興建跆拳道館。“在推廣過程中跆拳道的定位準確，策劃、宣傳到位，形成了相對成熟的推廣模式?！边@些舉措為跆拳道的國際化發(fā)展和最終進入奧運會打下了良好的基礎。而我國在武術的投資與關注方面遠遠不夠，定位缺乏科學論證，文化包裝意味不濃，因而難以引起社會的重視。

3結語

（1）目前中國武術在美國的發(fā)展并不樂觀，尚屬于一項小眾運動，在體育消費領域所占市場份額較小，比賽體質尚待完善。

（2）武術運動自身價值和特色的缺失是中國武術難以適應時代和社會發(fā)展需求的內部因素。

（3）文化差異、政府投入、師資水平是影響武術運動在美發(fā)展的外部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