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沙堵門,立春不出門,出門活埋人。風沙咆哮,天地不分,門窗被封死,矮墻被掩埋,家里積起厚厚的黃沙,飯碗里吹進沙子,一年四季黃沙漫天、飛沙揚礫,風沙一起,辛勤勞作的成果化為烏有……
黃沙步步緊逼,日益囂張,面對欺凌,治沙人骨子里倔強的基因正在覺醒。他們被激怒了,無數次問自己,人類到底應該怎樣處理與自然的關系?在這種惡劣環(huán)境下我們還能做些什么?心底的吶喊響徹天地。
“寧肯治沙累死,也不讓風沙欺負死,不甘心”“你不治,他不治,總有一天沙子會把我們都給治了,那我們不就真傻了嗎?”“不治沙就沒活路”“拼死也要跟沙漠斗一斗”“風沙是厲害,可我們也不怕,無論如何也要給子孫后代留一條活路”。勇敢無畏地治沙人向風沙宣戰(zhàn)了!誓要搶回這片消失的綠色。這一刻,他們都是“地表最強治沙人”,內心開始澎湃,血液開始沸騰 。
說干就干,要治沙先種樹。種樹,不就是刨個坑,栽棵苗,能有多難?治沙人甄殿舉說“在沙島上種活一棵樹,不比養(yǎng)活一個孩子容易”。甄殿舉深刻地體會過這其中的“難”。年年栽,年年死,年年補。記得一次為了趕時節(jié),一口氣買了300萬株苗??墒?,20多天后,本該冒出新芽的樹苗,七八成都蔫頭耷腦,成了柴火棍。一場辛苦,換來如此結局,這種酸楚和心痛,治沙人王銀吉也深有感觸。第一天挖好的樹溝,一夜之間就被風沙填平了。前一天剛種下的樹,第二天有的根部已經裸露,有的已被風連根拔起,有時一場大風就能將一個月的辛苦化為烏有,需要反復多次才能種活一片樹林。
為探索提高苗木成活率的技術,寒冬臘月里,王銀吉迎著呼嘯的北風,在流沙最嚴重的地段仔細察看風的走勢、沙的落處,研究哪里能種草栽樹,沒黑沒白地奔波。他的臉被風沙吹得皴裂,妻子勸他緩幾天再去,王銀吉卻說:“老天不等人啊?!钡诙焯栠€沒升起,他又起身往沙漠中走去。
種樹,是門技術活,可不能蠻干。剛開始,缺乏經驗的治沙人圖布巴圖也是吃盡了苦頭。萬事開頭難,只能摸著石頭過河。最初,他按照傳統(tǒng)辦法試種了50株梭梭苗,可因為沒法保水,一株都沒活下來。經過不懈努力,圖布巴圖的試驗終于成功,他開始大規(guī)模地種植。梭梭靠他一個人,一天種十幾棵,積少成多,積木成林。一棵梭梭澆一次就需要十五六斤水,圖布巴圖想辦法打了口井,用毛驢拉著30壺水,妻子灌水他運水,一天往返四五趟。后來,他又專門買了一輛沙地摩托造了一個大鐵架子,一次能拉48壺水,15年來,這樣的摩托他騎壞了7輛。夏季沙漠里酷熱無比,地表溫度能達到60度,為防中暑,圖布巴圖始終穿著他那套舊中山裝,“皮膚挨著地上就能燙出泡?!笨v然如此他仍堅持每天巡護澆水,寒暑不懼。
反復錯,反復試,科技支撐下創(chuàng)造了一個個“沙漠奇跡”各種治沙妙招層出不窮:氣流法、水沖法、螺旋鉆法、甘草平移技術、風向數據法造林技術、大數據無人機造林……沙丘變得溫柔起來,綠洲一天天長大,治沙路上他們不僅有過失敗,還有過絕望和愧疚。為了治沙,他們付出了太多太多,但很多時候這份付出并未得到所有人的認可。當質疑與流言來臨時他們未曾猶豫與動搖過,他們堅信一定可以打敗黃沙,創(chuàng)造一個美好的家園。面對親人,他們有著太多的愧疚與不舍,聊起治沙往事,治沙人牛玉琴說前面是沙漠,后面是家人,我寧愿對不起我的孩子,也不能對不起那么多幫我治沙人的囑托,就這樣牛玉琴從一個不合格的妻子又變成了不合格的母親,也正是這個一直不合格的女人,重新賦予了毛烏素無限的生機。
有些遺憾可以補救,有些傷痛卻無法挽回,治沙人王銀吉走到一棵樹前深情地擁抱著樹干,這是兒子生前栽下的一棵樹。2005年春天,上小學六年級的小兒子患上了腦干膠質瘤,“爸爸,一定要把我葬在治沙點上,我要陪你把這片沙漠全部種上樹?!边@年端午節(jié)之前兒子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跋眿D埋怨我只顧種樹,沒有關心照顧好兒子,把孩子的病給耽擱了?!边@成了王銀吉心中永遠的傷痛。
面對接連不斷地打擊和挫折,如果有人問,他們想過放棄嗎?治沙人一定會這樣回答你,甄殿舉說:“活著干,死了算。古代愚公尚且能移山,我不信,有政府和社會各方的支持,還治不了這些沙子?江心島,非得綠起來!”殷玉珍只有一個念頭,“寧肯治沙累死,也不能讓沙欺負死”。圖布巴圖說“我這個人就是越是失敗越想干?!蓖蹉y吉說“生在沙漠邊,長在沙漠邊,看到風沙危害,就想治住它,為子孫后代做點兒事?!?正是這份倔強和對那一片綠色的渴望,激勵他們砥礪前行。
誓讓肆虐的風沙低頭,在他們的不懈努力下,曾經的荒漠已經變回了綠洲,還創(chuàng)造出了巨大的生態(tài)價值和綠色財富。治沙人寶秀蘭在一棵老榆樹前若有所思,種樹治沙之前,這棵榆樹是附近唯一的一棵樹,20多年來,她一共綠化了兩萬七千多畝沙地,自家的草場變好了,牛羊也多了,如今,寶秀蘭一年的收入能達到30萬元以上。在她的帶動下,身邊的很多人也紛紛開始種樹治沙,綠化沙地,保護草場。隨著生態(tài)好轉,當地牛羊養(yǎng)殖數量得到了合理提升,通過舍飼養(yǎng)畜,2017年包頭嘎查存欄牛2700多頭,羊2200多只,人均純收入近1萬元。
“治沙人”的成功經驗,激發(fā)出了新的活力,在他們的影響和帶動下,身邊的很多人尤其是年輕人紛紛加入了治沙的行列,一代代治沙人開始成長起來。有了他們,治沙不再孤單,一代接著一代干,前赴后繼、持之以恒戰(zhàn)風斗沙,向中國“治沙人”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