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斌 陳樹德
甘祖昌是一個充滿傳奇色彩、用自己的心靈貼近老百姓貼近泥土的人物。1905年2月,甘祖昌誕生在湘贛邊界的蓮花廳上西鄉(xiāng)一戶貧苦農民家庭。他12歲就奉命成婚,挑起了家庭的重擔。1926年投身革命,參加過長征和三五九旅南泥灣墾荒,功勛卓著,是新中國第一批授銜的少將。由于戰(zhàn)爭年代頭部3次負傷,留下了腦震蕩后遺癥,組織上安排他去廬山長期休養(yǎng),他卻主動要求放棄高位帶著全家老小回到江西老家蓮花洋橋鄉(xiāng)務農。在家鄉(xiāng)的29年中,他帶領鄉(xiāng)親們修建了江山水庫、馬家坳水庫、龍?zhí)端畮?、快省陂、峙垅陂?5公里長的灌溉渠道等水利工程,以及4座水電站、3條公路、12座橋梁,建設了峙垅煤礦、坊樓水泥廠、羅市茶場等社辦企業(yè),并參與籌辦了蓮花縣化肥廠、江西共產主義勞動大學蓮花分校。他將工資收入的80%用在家鄉(xiāng)建設上,自己卻極其節(jié)儉,對家人要求十分嚴格,臨終前還叮囑老伴“領了工資,先交黨費,留下生活費,其余的全部買農藥化肥支援農業(yè)”。
有些人對他的行為不理解,本家的長輩為他惋惜,甚至責問他:“你有官不當,有福不享,有錢不花,到底圖個啥?”
是啊,開國將軍甘祖昌放棄高位,回鄉(xiāng)務農,這到底是為什么?隨著時間的流逝,甘祖昌回鄉(xiāng)務農這段歷史就像一團謎,一直不為人所理解。
1955年,軍隊授銜。八一子弟學校不少人覺得自己的級別評低了,有意見,甚至鬧到不上課。龔全珍是教導處副主任,要安排好教學,不得不出面做引導工作。這讓龔全珍感到很棘手。
周末,龔全珍和甘祖昌見了面,就談論起評級的事。
甘祖昌:“你們學校的軍銜評完了嗎?”
龔全珍:“評完了,我是連級?!?/p>
甘祖昌:“你有意見嗎?”
龔全珍:“沒有。我們學校大學畢業(yè)的老師都是評連級。”
甘祖昌緩慢地說:“我對我的級別評定有意見,已經寫信到中央去了?!?/p>
龔全珍感到驚訝,睜大眼睛望著他:“你也有意見?”
甘祖昌說:“有意見,有蠻大意見。評級是根據德、才、資三條評的。在后勤部他們給我評師級。我想來想去,怎么能評師級呢?你們學校有個老管理員吧?”
龔全珍點點頭:“有,是個老紅軍?!?/p>
甘祖昌說:“他的資格可老呢,是平江農民暴動時跟紅軍上井岡山的,他只評個連級;還有你們的總務主任,也是個老紅軍,功勞大得很哩。二萬五千里長征時,他背著金子、銀圓,背著幾萬部隊的伙食在身上。白天行軍打仗,晚上枕著睡覺,一直到延安。他評了什么級?”
龔全珍說:“營級?!?/p>
甘祖昌說:“是啊,和他們比,我有意見。”
龔全珍有些糊涂了,她不知道甘祖昌究竟是什么意思,就試探性地問:“你認為自己評哪一級合適呢?”
甘祖昌說:“營級就可以,團級就到頂了??墒?,后勤部卻給我評了師級。你說,我心里過意得去嗎?我向中央寫的信就是提意見,請求降低自己的評級!”
龔全珍一開始以為甘祖昌是嫌自己的軍銜評低了。這下,她才明白:原來老甘是“嫌”軍銜評高了!
上級首長收到甘祖昌要求降級的申請后,認為甘祖昌雖然從事后勤工作,但在戰(zhàn)爭年代,要打勝仗,除了戰(zhàn)士沖鋒陷陣外,關鍵是拼后勤保障,得力的后勤是勝利之本。評甘祖昌師級,不但沒有評高,還評低了。于是,在1955年5月,中央總政批了四個準軍級,甘祖昌是其中的一個。
9月27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頒布授予軍銜命令,由周恩來總理親自簽署,在新疆軍區(qū)就地授予甘祖昌少將軍銜。
在授銜儀式上,甘祖昌穿著將軍服,神采奕奕。
回家后,感慨萬千的甘祖昌對妻子說:“我做的工作太少了,組織上給我的榮譽和地位太高了!”
黨給了這么高的榮譽,甘祖昌覺得受之有愧。他工作更勤奮更刻苦了,常常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由于過度疲勞,腦震蕩后遺癥也就頻頻發(fā)作,有時昏厥不醒達一個小時以上。鑒于這種情況,軍區(qū)黨委先后派他到北京、上海、武漢、廬山等地療養(yǎng)。但是,不管走到哪里,他的心情都無法平靜。甘祖昌身在病床,心系工作??偸怯X得,黨給自己太多,自己貢獻太少了。
在廬山療養(yǎng)期間,他見到一位曾經并肩作戰(zhàn)的老戰(zhàn)友。這位老戰(zhàn)友身上至今仍留有敵人的幾塊彈片,但斗志旺盛,生氣勃勃地擔負著新的工作。當甘祖昌問他身體狀況時,他樂觀地說:“活一天就要干一天。個人的事,不去想那么多?!?/p>
這正是甘祖昌的心里話。這次會見,再也按捺不住那顆火熱的心。這時,本應轉到青島去作進一步療養(yǎng),但他收拾行裝,決定回新疆。
回到軍區(qū),便向黨委匯報自己渴望工作的心情。然而,工作一上手,甘祖昌立即忘記了自己的病情,拼命地干,毫不顧及身體。因此,舊病時常復發(fā),只好又住進醫(yī)院,接受治療。
1956年春,甘祖昌在軍區(qū)醫(yī)院住院治療。由于療養(yǎng)的人少,他一個人住著半邊樓,一間臥房,一間客廳,還有護士專門護理。然而,甘祖昌靜不下心來,他時時想著的是勞動。于是,他常溜出去跟醫(yī)院的園丁一塊勞動,種了不少向日葵和玉米。護士常為找不到他有意見,他則常為護士像監(jiān)視犯人一樣監(jiān)視他而大發(fā)雷霆。
飯后茶余,他喜歡看報或聽收音機,有時看著聽著,思想的“野馬”便任意馳騁。有時,站在窗邊,看到樹梢上活蹦亂跳的小鳥,心里會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悵和煩惱。
如此治療休養(yǎng)了近一年,甘祖昌的身體仍然沒有康復。他瘦骨嶙峋,整日里愁眉不展。
一天傍晚,甘祖昌獨自一人在河邊散心,夕陽的余暉照著川流不息的河水。他站在岸上,倒映在水中的身影,憔悴而又蒼老。他的體重已經不到一百斤。
甘祖昌不忍心面對自己的憔悴,長長地嘆息了一聲。此刻,一種情感在甘祖昌的內心油然而生。他想起了1927年對著黨旗宣讀入黨誓言的情景,當初參加革命,就是為了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他想起了那些犧牲了的戰(zhàn)友,那一張張熟悉而充滿期待的臉。
一起在家鄉(xiāng)鬧革命的共產黨員劉春元,已經犧牲快30年了,此時,仿佛他就站在甘祖昌的眼前,仍是那般生龍活虎。劉春元在戰(zhàn)斗中總是沖鋒在前,處處帶頭。一個戰(zhàn)斗的休整間隙,他們在一起暢談革命理想。劉春元說:“等革命勝利了,我們一定要讓家鄉(xiāng)變個樣,山上長花果,山下變糧倉?!辈涣希瑒⒋涸诤髞淼囊淮螒?zhàn)斗中負了重傷,倒在血泊中。甘祖昌抱起臨終的戰(zhàn)友劉春元,他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要……革命……到底呀!”
他想起長征途中,和同鄉(xiāng)戰(zhàn)友陳春林約好:“革命成功以后,回到家鄉(xiāng),帶領鄉(xiāng)親們過上好日子?!?/p>
一諾千金??!是時候了,要趁著自己還能勞動回到家鄉(xiāng)去,改變家鄉(xiāng)的落后面貌,帶領鄉(xiāng)親們過上好日子!
一想到這,甘祖昌熱血沸騰,他的思緒飛向了遠隔萬水千山的家鄉(xiāng)。那里,有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戰(zhàn)友的親人,有自己日思夜想的老母親。這個離開了20多年、依然貧窮的沿背老家,正是自己魂牽夢縈的故土。他要回到家鄉(xiāng)去,孝敬母親,回報家鄉(xiāng)!
想到這里,甘祖昌從河岸邊轉身離開,大踏步回到病房,坐在桌前,打開臺燈,鋪開稿紙,擰開自來水筆。頓時,沙沙沙的書寫聲如一陣疾風響起,“回鄉(xiāng)務農申請報告”8個大字躍然紙上。
尊敬的軍區(qū)黨委:
自從五一年(編輯注:這是指農歷,公歷是1952年1月。)車禍損傷大腦以來,我療養(yǎng)了好幾年,病情仍然不見好。就我的身體狀況,已經不適宜做領導工作了。我感到十分不安。所幸的是,我的手腳還是好的。因此,我請求解甲歸田,回鄉(xiāng)務農,和鄉(xiāng)親們一起為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盡點綿薄之力。
盼望黨組織接受我的請示,予以批準!
此致
敬禮!
甘祖昌
一九五七年五月
寫完報告,甘祖昌長長地噓了一口氣。他站了起來,眺望窗外。暮色蒼茫中,他仿佛看見了自己的娘親站在村口守望,仿佛看見了鄉(xiāng)親們那渴望過上好日子的憧憬眼神。
這是甘祖昌向軍區(qū)黨委遞交的第三份要求解甲歸田的申請報告。早在1955年7月1日,甘祖昌就向新疆軍區(qū)黨委提交了第一份回鄉(xiāng)當農民的報告。
這第三份報告交上去,黨組織依然考慮到他身患多種疾病,農村醫(yī)療條件太差,沒有批準他的請求。王恩茂書記親自到醫(yī)院看望他,對他說:“組織上要在烏魯木齊郊區(qū)替你蓋一棟新房子,讓你長期休養(yǎng)?!?/p>
甘祖昌感動地說:“黨給我這樣關懷,我實在慚愧得很。我沒有為黨做什么工作,比起那些為革命犧牲的戰(zhàn)友,我更不安。我請求組織不要替我蓋房子,蓋了我也不住。如果可能,還是讓我回鄉(xiāng)務農吧!”
一個軍級干部,為黨為人民作出過卓越貢獻,黨組織怎么會輕易答應他回鄉(xiāng)務農這一請求呢?王書記只是建議他到軍區(qū)農場種點果樹,搞點輕微勞動。但甘祖昌固執(zhí)地說:“我要真槍實彈地干,做做樣子搞勞動,沒有意義。”
1957年6月,中央軍委總政治部副主任蕭華到新疆檢查工作,甘祖昌親自找到他,當面請求申請回鄉(xiāng)務農。當時,正提倡大辦農業(yè),干部能上能下,能官能民。
經黨組織再三研究,同年8月4日,組織上終于批準了甘祖昌回鄉(xiāng)務農的申請。
接到批準書,甘祖昌百感交集。他欣喜萬分的是,自己多年的愿望終于可以實現了,回鄉(xiāng)務農,支援家鄉(xiāng)建設,這是他考慮了很久的選擇。然而,要離開并肩戰(zhàn)斗的戰(zhàn)友,離開自己的第二故鄉(xiāng)新疆,他又有些依依不舍。
甘祖昌當即做了回鄉(xiāng)的準備。
新疆的夏天是炎熱的。加上干旱和日照時間長,臨近暑期更是熱得像在火上烤。
快放暑假了,滿身汗流涔涔的龔全珍從學?;氐杰妳^(qū)醫(yī)院,對丈夫說:“老甘,我想跟你商量件事?!?/p>
甘祖昌問:“什么事?”
龔全珍說:“我離家十五年了,現在學校放假,我想回山東看看媽媽。”
甘祖昌聽了,說:“好嘛,是該回去看看。不過,是不是將時間推遲一點?”
龔全珍疑惑不解地問:“為什么?”
甘祖昌說:“我們要回江西老家,報告已經批準了。我想早點動身。這幾天你先去辦好回江西的手續(xù)?!?/p>
“回江西去?”龔全珍愉快地說,“丑媳婦終于要見婆婆啦,怎么?還要辦手續(xù),回去多久?”
甘祖昌說:“不是回家探親。這次回去就不回來了。”
龔全珍一聽,呆住了,好久說不出話來?;亟骼霞?,她從來沒想過。自從參軍到新疆,她立下了一心扎根邊疆的心愿。今天,甘祖昌忽然提出要回江西,這太突然了。
晚上,睡在床上,龔全珍說:“你身體這么差,能當農民嗎?這里醫(yī)療條件這么好,你還時時發(fā)作,到了農村,缺醫(yī)少藥,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怎么向組織交代?”
甘祖昌笑了,說:“身體差,更需要鍛煉,何況我的命大。當年我?guī)П舷卤狈?,都能活著回來,現在是和平時期,還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難呢?”
龔全珍見丈夫回鄉(xiāng)務農的心愿已定,自己自然有一份憂慮。一開始,龔全珍覺得老甘只是想家了而已,回去一年半載,肯定還得回來。因此,龔全珍就對老甘說:“要么你先回去,一年半載之后,我再回去。”
誰知,甘祖昌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回老家,并沒有回去透透氣緩緩心的意思。
“不行,要去就一起去。你馬上辭職?!备首娌恼Z氣十分堅定。
龔全珍焦急起來。老甘的身體這么差,能經得起折騰嗎?
龔全珍知道自己說服不了他,夜里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她見丈夫呼呼睡了,怕弄醒了他,便輕輕起了床,在桌前坐下。桌子抽屜里,放著丈夫的工作筆記。翻開一看,里面夾了三份《回鄉(xiāng)務農申請報告》,內容大同小異。她自言自語:“一連三年,都寫了申請報告,可見決心之大。難怪這幾年他總是悶悶不樂,原來是想家了呀?!?/p>
龔全珍無限深情地看著在床上呼呼入睡的老甘,心想,既然當初愿意和他結合,不論天涯海角都應跟他走。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這樣一想,龔全珍心里踏實了,上床后過了一會兒,也就酣然睡著了。
天一亮,龔全珍便問老甘:“你們家有學校嗎?”
甘祖昌邊穿衣服邊說:“你問得奇怪。全國各地都有學校,我們家鄉(xiāng)為什么沒有?”
龔全珍又問:“你們家鄉(xiāng)的學校缺老師嗎?”
甘祖昌笑著說:“山區(qū)農村肯定是缺老師。那里公辦老師少,就招收了一些有文化的農民擔任赤腳老師??!”
龔全珍微笑著說:“那好吧,你去當赤腳農民,我去當赤腳老師!”
甘祖昌說:“你不是說再過個一年半載回去嗎,怎么現在改變主意了?”
龔全珍說:“我怎么能離開你呢,照顧好你的身體是我的任務??!”
甘祖昌見妻子支持自己的決定,感到由衷的高興。
“謝謝你!龔老師!”說完,甘祖昌向龔全珍敬了個標準軍禮。
龔全珍看見丈夫一本正經的樣子,撲哧一笑,說:“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李平副校長一聽龔全珍要辭去教師職務,和甘祖昌將軍一起回老家務農,心里急了。一個蘿卜一個坑,龔老師走了,那學校里不就少了一個老師。何況學校里本來就缺老師!李副校長連忙趕來勸阻龔全珍,說:“全珍呀,我們學校里缺老師你不是不知道。能不能讓甘將軍先回去,你緩一緩再回去?!?/p>
龔全珍說:“老甘身體不好,咱們孩子又多,他一個人回去,拖兒帶女的,那怎么成呢?”
李平副校長一聽,這也是。
于是,李副校長改變了想法,也支持龔全珍和甘將軍一起走。
就這樣,甘將軍和龔全珍雙雙辦了離職手續(xù),準備回江西農村。
“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新疆幾乎只有夏冬兩季,秋天來得格外早,此時的草原,已是一片金黃的色彩。早晨的時候,到處是一片皚皚的霜花,就像落了一地的雪。
收拾行李前,甘祖昌對家人說:“這次回家路途遠,盡量少帶東西,棉被棉衣,只帶布料,不帶棉花。國家還不富裕,行李托運費比買新棉花貴得多。”
家人只好拆開棉被棉衣,抽出棉花,再裝箱捆好。一家11口人的行李,被精簡成3個箱子、3個麻袋。除了粗衣棉布鞋襪之類,沒有一件貴重的東西。此外就是帶了8只籠子,裝著新疆的優(yōu)良家畜品種。
8月中旬,動身起程。出發(fā)的時候,一共14個人,2輛汽車,前面1輛小吉普,里面坐著送行的軍區(qū)衛(wèi)生部長唐國華、甘祖昌夫婦和大媳婦。龔全珍抱著自己7個月的女兒,大媳婦抱著自己1歲多的女兒,還挺著個大肚子。后面1輛大汽車,車上坐著護送的楊軍醫(yī)、警衛(wèi)員小趙,還有大兒子及大大小小5個孩子。行李之外,是裝滿了約克豬、來亨雞、安格拉長毛兔的籠子。連人帶牲畜擠滿兩車,也算是滿滿當當了。
到了蘭州,要換乘火車了。唐部長和甘祖昌一家握手告別。他緊緊握住甘祖昌的手,說:“老甘呀,你這個人勞動觀念強,但你時刻不能忘記,是一個身患多種疾病的老人,回鄉(xiāng)要好好保重身體,每天勞動不能超過4個小時,千萬不能太勞累,爭取活到60歲!”
龔全珍聽了一陣心酸,淚水奪眶而出。
唐部長眼眶也熱了,轉身對龔全珍說:“全珍呀,老甘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保護他,你肩上的擔子最重!”
龔全珍哽咽著,點頭作答。
這時,傳來女播音員清脆圓潤的聲音,催促旅客攜帶好行李,趕快上車。
楊軍醫(yī)和警衛(wèi)員攙扶著步履有些亂的甘祖昌進了軟臥車廂。甘祖昌腦震蕩,經不起車子長時間的搖晃,只能坐軟臥。
龔全珍帶領家人則坐在硬座車廂。她攤開一張張報紙,讓孩子們坐在地上。自己靠窗坐下。
火車一聲長鳴,徐徐駛離站臺。
甘祖昌和夫人龔全珍從車廂伸出手,向唐部長等送行人揮手告別……
隨著列車的快速行駛,新疆在一節(jié)車廂一節(jié)車廂地往后移動,新疆是越來越遠了。
夜晚,透過車窗玻璃,甘祖昌看見廣袤無垠的新疆天空上星光閃爍,那星子就像白寶石一樣。甘祖昌百感交集。新疆就是自己的第二個故鄉(xiāng),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是那樣的親切與熟悉。
“再見了,新疆;再見了,首長和戰(zhàn)友們!再見了,我的部隊!”甘祖昌在內心默默地念道,兩行熱淚悄然涌了出來。
剛剛進入新疆的那一幕,在甘祖昌和龔全珍的腦海里,清晰得如同昨天……
甘祖昌一家在路上顛簸了半個多月,才回到了老家蓮花沿背。
開國少將甘祖昌,就這樣告別了自己的軍旅生涯,毅然返鄉(xiāng)當農民,開啟了人生的另一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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