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看不見心思(短篇小說)

2018-09-11 06:18魏爾鍋
夜郎文學 2018年1期
關(guān)鍵詞:關(guān)西殯儀館縣長

魏爾鍋

正月十一,M大學的老同事宴請晚餐。

到了聚餐的酒樓才得知,老同事還請了蘇通。蘇通曾經(jīng)是M大學中文系老師,學文,好文,教文。后來被金錢沖昏頭腦,下海撈金,撲騰幾年,差點沒被淹死,結(jié)果還是走了老路,舞文弄墨,去報社應(yīng)聘當了文字編輯。二十幾年來,據(jù)說,蘇通做夢也想弄個一官半職人前人后長個臉面,當然更希望天上掉餡餅一夜成為有錢人,可人到中年依然無錢無勢,混得灰不溜秋、窮不拉幾,略帶幾分孔乙己的酸味兒。盡管如此,我和他一直都保持往來,一年少說也有七八次坐在一起吃個飯、喝個酒什么的。前年我提到副廳領(lǐng)導崗位,很多過去淡漠的老朋友重又熱乎起來,反而是蘇通和我一起吃飯的次數(shù)日漸減少。

這些年蘇通不再主動和老朋友聯(lián)系,但有人邀約,他從之前的拒絕開始不拒絕。人總是在變,蘇通這些年不再那么執(zhí)拗,變得溫順多了。

今晚這頓飯對蘇通來說也許并不算重要,重要的是席間我接到的那個電話。

電話是高大全打來的,他在電話中低沉著告訴我,說羅關(guān)西的老母親走了,他打算后天開車去老家D縣奔喪。其實,這個消息昨天我就接到了,并且已托回家過年的朋友代了禮,不打算人去了。之所以不打算人去,是覺得一個人專門跑去老家奔喪有點掉價,我畢竟是個廳級干部。現(xiàn)在高大全說他開車去,我當然就愿意坐他的車去一趟。反正禮也送了,人能到,大家都更有面子。于是,我答應(yīng)和高大全一起去老家奔喪。本來我不打算把這消息告訴坐在我身邊正與別人碰杯的蘇通,但我還是鬼使神差地把這事告訴了蘇通。蘇通一點沒有含糊地對我說,算了,我不去了,你去吧,我和羅關(guān)西已經(jīng)有好些日子沒有來往,再說也沒有任何人告知我。末了,蘇通又補了一句,反正他們是告知你,就當我什么都不知道。

二十多年前,我和蘇通、羅關(guān)西、高大全都是M大學同事,又是D縣老鄉(xiāng),十多年來,關(guān)系一直密切,走得很近。那時,蘇通比我們有見識,有些事我們都聽蘇通的。高大全的老婆還是蘇通參謀的,戀愛期間,蘇通兩肋插刀,出謀劃策幫了大忙??傊贻p時的時光,我們“四人幫”一年有三分之一時間都裹在一起,有什么事情都相互通報、相互出力。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先是我調(diào)到省里的大機關(guān),然后是羅關(guān)西也離開大學進了省里的重要部門,只有高大全一直沒動,從講師到副教授、教授,一路過關(guān)斬將,不僅職稱到了頂端,且還當了系主任,按行政級別也是正縣級干部。羅關(guān)西到省里的部門后,開始沒醒水,總是得不到提拔,四個人在一起時,羅關(guān)西總愛向蘇通訴苦叫屈,蘇通也不少教他官場“厚黑學”。后來進步很快,從科長到副處,前年還提了正處,而且是實權(quán)部門一把手。之后找他的人越來越多,求他的人越來越多,后來連我這個大機關(guān)里的副廳級干部也都有些不冷不熱了,不過,請客吃飯總還是少不了把我拉在一起。這個,官場上的人都明白,我雖然沒有實權(quán),但畢竟是大機關(guān)里的副廳級領(lǐng)導,級別在那里擺著,有我在,飯桌上不說蓬蓽生輝,介紹起來起碼也是有面子的。只有蘇通越混越不帶勁,一直就是報社的普通編輯,因為掙錢少,前幾年還被老婆掃地出門。蘇通一氣之下,破罐子破摔,干脆辭掉了那份吃不飽餓不死的文字活,自己整了個皮包公司,故名白手文化傳播公司,意思是白手起家,可公司一直不見賺錢,人窮得叮當作響。

前年他孩子上學,又要讀技能班,按離婚協(xié)議,孩子讀書期間的費用他得管一半。蘇通沒有錢,被前妻逼得差點去跳樓了,無奈,就跟我借,我雖然錢不多,但這些年還是存了二三十萬,但這筆錢被老婆掌控著,我拿不出來。蘇通向我開口時,我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說,結(jié)果只好說,最近緊張,連兩千塊錢也挪不出來。其實,我內(nèi)心也不愿意借錢給蘇通,怕他還不起,賴賬。錢沒借給他,從此,蘇通和我的聯(lián)系也就少了。后來聽說,他也向羅關(guān)西開了尊口,據(jù)說,羅關(guān)西劈頭蓋腦對他就是一頓數(shù)落,完了,才說幫蘇通借兩千塊錢,叫他次日去拿??傻诙焯K通并沒有去拿錢,也沒和羅關(guān)西聯(lián)系。從那個時候起,他們兩人就幾乎斷了交往。

這些都是朋友間發(fā)生變化的微妙細節(jié),看起來,好像蘇通很有骨氣,其實是我們疏遠了他,關(guān)鍵時候都不愿意幫他,這是事實。誰叫他那么窮呢,錢借出去,哪個不擔心肉包子打狗!羅關(guān)西自從當了處長,請客吃飯從來不叫蘇通,不像以前,出門喝碗稀飯都要叫蘇通。雖然我沒有羅關(guān)西那么絕情,但也是在客人不重要時,或客人是普通人的時候偶爾叫一次蘇通湊湊個熱鬧。有時,蘇通也有自知之明,很委婉地拒絕了。

而蘇通和高大全關(guān)系的疏遠來自于有一次我們仨一起吃飯。那天,高大全說了幾句蘇通的不是,說他個性太強,對有些人和有些事該低頭還得低頭,該委曲求全就得委曲求全。不知道是哪句話觸動了蘇通的痛處,蘇通向高大全冒了一句:我沒有你那么勢利圓滑……結(jié)果讓高大全差點下不來臺。從此,他們差不多成了陌生人。只有我勉強還和蘇通維持著朋友關(guān)系。

現(xiàn)在蘇通斷然說他不去老家為羅關(guān)西的母親奔喪,我完全可以理解。

蘇通雖然沒說,可他肯定是這樣想的,過去那么好的感情,我落魄了,你當官了,不但不拉我一把,而且連鼓勵支持的話都他媽那么吝嗇。好啊,老子也不求你,你當你的官,我做我的平民百姓,從此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就當老子們從沒有過交集。不過在我把羅關(guān)西母親去世的噩耗告訴他時,他說完不去的話,又傾了傾身子對我說,這老人家前幾年身體都還硬朗嘛……接著蘇通又自言自語說他明天也要回老家,去老家山村看看,去給父母燒張紙。他還問我,坐不坐他的車一起走?我說我坐高大全的車。

我不是不坐蘇通的車,也不是嫌他的車破,主要是坐他的車不方便,到了縣城,我還得自己打車去殯儀館,多麻煩,坐高大全的車直接到殯儀館多好。不過,說句心底話,坐他的車確實也有點不踏實,他的車確實也太差了。

蘇通從報社辭職出來開公司,說是公司實際就是忽悠,公司就他一人,有業(yè)務(wù)自己做,沒業(yè)務(wù)一個人餓肚子,也不用擔心成本什么的。由于他的性格不適合做商人,公司開了一年多,一直沒有賺錢,發(fā)展就更談不上,他覺得成不了事,又調(diào)頭到處化緣借了兩三萬塊錢買了輛叫“云雀”的車跑“黑的”。

▲ 黔之秋(國畫) 70×70cm /王永忠

不管怎么折騰,蘇通骨子里始終是個文人德性,對什么東西熱得快,冷也冷得快,他自己不覺得,實際上他根本就不適合做投資冒險之類的買賣。而開“黑的”特別需要心理素質(zhì)好,一是要防運管和交警,其次還要小心乘客,一旦得罪乘客,乘客因為你是“黑的”就故意和你作對,如果吵起來或打起來,你也不敢報警,只得吃啞巴虧;要是被運管逮住,直接罰得你車都不想要,所以沒有好的心理素質(zhì),簡直就是找死。蘇通的心理素質(zhì)并不好,他的能耐就是什么都敢想敢做。然而,這“黑的”他膽戰(zhàn)心驚還沒玩半年,就偃旗息鼓,宣布停業(yè)。聽說,促使蘇通停止跑“黑的”的根本原因,是一天深夜,一女子打他的黑的到城中的一個深巷,蘇通從沒到過那巷子,當他意識到會有什么情況發(fā)生時已經(jīng)晚了,車已經(jīng)進入了巷子深處,沒有光亮,巷子一片漆黑。女子還沒下車,巷子兩頭便圍上來六七個男子,蘇通還沒反應(yīng)過來,辛辛苦苦跑一天“黑的”的票子被摟了個光,好在沒傷他的命,讓他把車開出了巷子。

無可奈何,蘇通又只好回頭打理他的皮包公司。

大家飯畢分手時,蘇通對我輕輕說了一句,他說,明天臨走前還是聯(lián)系一下。還說,方便的話,晚上在老家的縣城約一下周縣長見個面宵個夜什么的。周縣長是我的高中同學,和我關(guān)系一直不錯,兩年前在一次飯桌上,我介紹蘇通認識了周縣長,那時,周縣長還是常務(wù)副縣長。蘇通和我說過幾次,要我跟周縣長打個招呼,支持點錢,讓他以公司的名義組織些活動為老家的人文地理和社會發(fā)展做些宣傳。每次我都叫他自己去找周縣長,說,這是做生意,要看雙方需求和自愿。老實說,我確實不愿意為蘇通開這個口,我兄弟姐妹都在老家做事,要開口,怎么也要留著為我的親人們開。蘇通說得近乎求我的程度時,我只好應(yīng)付他說,到時再說吧。

第二天上午,蘇通沒和我聯(lián)系,也不知道他去沒去老家,我當然也不關(guān)心,我還怕他找麻煩呢,不聯(lián)系最好不過了。而我也沒坐高大全的車去老家,而改坐在北郊縣當縣長的林忠的車回老家。林忠之前在省直機關(guān)單位一個部門當科長,一步一步,轉(zhuǎn)了三次崗后調(diào)到北郊縣當了縣長。之前,我,蘇通、羅關(guān)西、林忠都有來往,蘇通在報社當編輯的時候,記得林忠還找蘇通在省報發(fā)論文評政工職稱呢。沒想到林忠仕途順風順水,官越當越大越有實權(quán),而蘇通的情況卻似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后來,蘇通跟林忠自然也很少來往。林忠當了縣長一年多后,蘇通才得知消息。當時,蘇通給林忠發(fā)了個短信,一是表示祝賀,二是希望林忠有機會幫下他和公司,讓他為他們那個縣做下宣傳活動。可是,發(fā)了兩次短信,林忠根本就不回,打電話壓根就不接。蘇通很沒面子,心里暗罵,都他媽王八蛋、勢利眼,人一闊,臉就變。

蘇通不知道林忠也要去老家奔喪,他只知道高大全要去,而且知道我是坐高大全的車去,他根本不知道我改變了主意。

我改變主意是聚會散場后回到家里的時候,林忠給我打來電話,問我知不知道羅關(guān)西的母親去世了?我說知道,已經(jīng)有兩個人通知我了。林忠說他次日中午去,叫我跟他一起走,有師傅開車。我沒猶豫,就一口答應(yīng)了林忠。我當然愿意跟林忠一起去老家奔喪,畢竟林忠是縣長,和高大全比,雖然都是縣處級,但縣長是地方長官,實權(quán)和面子比大學系主任要足得多。其次,林忠的兒子喊我干爹,雖然這個干爹有點牽強,但畢竟我成了林忠兒子的干爹。林忠六歲半的兒子到了上學的年齡,想進省城重點小學讀書,但他戶口不在這個片區(qū)。他就找到我吃飯喝酒,酒桌上喝高興了,林忠就對我說他的心事,想把兒子的戶口掛到我們家戶口上來。雖然我也不喜歡麻煩,但是酒喝多了,說話就直爽,再說,他是縣長,未來的造化沒準比我還有前途。猶都沒猶豫一下,就答應(yīng)了林忠。林忠大約酒也喝到了位,一高興又開口說了句老家比較俗的話,干脆讓我兒子叫你干爹得了,這樣就名正言順了。他話一出口,參與聚會的老鄉(xiāng)沒有一個不紅著脖子支持鼓掌。于是,我就當了林忠兒子的干爹,他兒子也就順利上了省城重點小學。

蘇通也曾讓我給林忠說話,幫一下他,讓林忠給個文化宣傳方面的小活路做一做,賺點小錢維持生計。我想來想去,還是不想動這個心思,欠林忠人情,所以他問我的時候,我就叫他自己去找林忠。我還說,你又不是不認識林忠,大家都是老鄉(xiāng),曾經(jīng)關(guān)系還不錯,成不成有什么大不了的。實際上,我很明白,林忠是不可能幫他的,當今的人都很實際和功利,過去你蘇通幫過林忠,但今天情況發(fā)生了轉(zhuǎn)變,林忠是縣長了,找他的人排著隊,而且都是有來頭的,不是來自權(quán)力就是來自金錢,你蘇通要啥沒啥,人家憑什么要幫你?

我想,蘇通不聯(lián)系就算了。我根本就不想他聯(lián)系,是怕他聯(lián)系,然而沒想到的是,我們的車正行駛在去老家的途中時,蘇通發(fā)來了短信。他在短信上告訴我,說是已經(jīng)和老家的周縣長聯(lián)系上了,周縣長還邀請他到一個山莊的農(nóng)家屋吃飯,希望我能參加這個聚會。其實,蘇通根本不知道,周縣長事先就和我約好了,這頓飯既是請我也是請林忠縣長。我們約定,一到縣城先把飯吃了,再去殯儀館吊奠羅關(guān)西的母親。八成是周縣長以為,之前我和蘇通是說好的,所以才叫蘇通去山莊吃飯。

蘇通的目的我明白,他無非就是想通過我,讓周縣長對他的想法有所表態(tài)。接到蘇通的短信,我沒有回復。當我們的車快到老家時,我接到周縣長打電話問我到哪里了,我說馬上就到。我顧不了蘇通找麻煩,一到縣城,就和林忠直奔縣城郊外的山莊——農(nóng)家樂而去。

我們來到山莊,見周縣長和蘇通已經(jīng)坐在了飯廳的包房里。

我和我的親家林縣長趕到山莊,周縣長和蘇通已經(jīng)等了很久。我看到蘇通和周縣長在我們到來時談笑風生,我們一到,他就沒有了話語,他很規(guī)矩的坐在一旁聽我們寒暄官場上那些雞毛蒜皮之事。

兩個縣長和我聊著,一會又來了位副縣長和財政局局長。又過一會,來了位體制內(nèi)的老總,現(xiàn)在已經(jīng)調(diào)到市里去負責一個國企,任總經(jīng)理,級別為正處級總經(jīng)理。這些人我都熟悉,喝過幾次酒,他們對我都很尊敬,左一個廳長又一個廳長把我叫得暈乎乎的,雖然很受用,但也有些不自在。

很快一個大圓桌就坐滿了人。服務(wù)員開始上菜,老板也進來問寒問暖,恭恭敬敬,不用說,這是買周縣長的面子。菜上齊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覺得少了什么東西,可也沒誰開口,心里卻明鏡似的:酒沒上來。這個級別的人坐在一起,而且都是實權(quán)派人物,喝酒非茅臺不喝。這時,有人開玩笑說,就這么吃了?話音剛落,端菜的小二及時捧來幾個分酒器,小心翼翼放在桌子上。

大家都心照不宣明白分酒器里是酒,而且是茅臺酒。自從全國開展反腐工作以來,眾官員都不敢大張旗鼓喝酒,更不敢明目張膽喝茅臺。喝茅臺需要到達一定級別的才能公開喝,像縣級及我這個廳級的官員,根本不能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喝,要喝也只能私下喝,悄悄喝。所謂的悄悄喝,就是把茅臺酒交給服務(wù)員,讓服務(wù)員在安全處把茅臺倒入一般酒壺,或者礦泉水瓶子里,放到桌上,這樣別人就看不見你喝的什么酒,如果是礦泉水瓶,還以為是在喝水。實際上,這只不過是掩耳盜鈴,誰不知道這小把戲,說白了就是捏著鼻子哄眼睛。然而,這卻成了不少同行喝茅臺的小游戲。

杯子是喝水的小茶杯。跟周縣長一起來的一位局長站起來把每人的杯子里倒?jié)M酒。倒到蘇通面前時,蘇通說,他不能喝,開車來的。這山莊離縣城有點遠,打車不方便。大家都知道,如今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也成規(guī)矩,只要說要開車,即便是酒鬼也不會勸酒。雖然林縣長、周縣長都有駕駛員開車,但酒后要去殯儀館的。蘇通不熟悉情況,所以說要開車不能喝酒,大家也就沒有勸。

蘇通坐在一旁,悶頭吃飯,看起來有些不自在。

周縣長敬酒三杯(實際上是提議喝了三次,因為這個杯子太大,不可能干掉)后,大家就各自敬酒。都喝高了的時候,縣里又來了一位局長,一看就知道和周縣長很鐵。這位局長一坐下,大家?guī)缀跏钱惪谕暎合茸粤P三杯再說。這就是酒文化。大家即便都喝高了,但心里明鏡似的,局長要一個個敬酒燒后火。局長迫于大家的異口同聲,無奈只好先喝了滿滿一茶杯茅臺,然后再行依次敬酒。這位局長我是第一次見,于是,周縣長開口介紹,說這是從省城來的王廳長,王一瓜,我的老同學。局長端起酒杯走過來站在我面前恭敬地說:王廳長,我敬您,您隨意,我干了!一仰脖子把杯里的酒倒進了喉嚨。接著敬兩個縣長、總經(jīng)理……到了蘇通面前,局長捏著手里的杯子說,這位仁兄,初次見面,我敬你,請賞光!

周縣長連忙補充說,這是蘇編輯,文人!

周縣長的話音剛落,蘇通的臉一下子紅了,比我們喝酒的人臉還紅,他手足無措的不知該說什么好,支吾了半天蹦出了兩字:喝吧。于是端起之前放在他面前的酒杯,把里面的酒一飲而盡。蘇通在這桌人當中是沒有任何行政官銜的人,所以局長也是最后一個和他喝酒。萬萬沒想到,那一口酒喝下去,蘇通自己說道,鞋都濕了,對不起,我就敬敬大家的酒吧。這時,大家都喝高了,十分興奮,正愁喝酒工作推進緩慢,因此,蘇通這一自告奮勇的行為受到了大家一致歡迎。

按大家敬酒的規(guī)矩,蘇通應(yīng)先敬我的酒,但是蘇通打破了這個不是規(guī)則的規(guī)則。他端著酒杯先敬坐在他旁邊的周縣長。他和周縣長在我們未到來時,就挨著坐在一起,后來開飯了也沒換座位。蘇通敬過周縣長的酒,按順時針方向敬過來,接著是一個駕駛員,他走到師傅面前,師傅說不好意思,他沒喝酒。蘇通說,那你喝水,我敬你,然后把杯里的酒喝了。順著是林縣長林忠,蘇通端起酒杯站在林忠面前說,林縣長,不好意思,我敬你,有什么需要幫忙的說一聲。蘇通的話說得很不得體,他的話應(yīng)該是林縣長對他說,他本來是想人家?guī)椭幌?,可他卻把話說反了。林忠笑了一下,說,蘇大編輯客氣了,互敬互敬。蘇通停頓了一下,看樣子有什么話想說,但還是打住了。然后走過來敬我的酒,他說,我敬你吧。他把酒杯放低位置輕輕挨了下我的杯子,仰臉把酒干了下去,然后又湊近說了一句:有機會給我說說吧。這話,十分含糊其辭,別人聽不懂,也不知道他說的什么話,大家嚷嚷著也根本沒聽見他說的什么。只有我心里明白。

蘇通敬完一圈酒下來,即使還能喝,我感覺他的情緒也是有些醉了。然而,還好,一輪下來,他又安靜地坐在那里默不作聲。我們一群人,又相互喝了幾杯后提出到此為止,該去殯儀館了。沒有誰問蘇通怎么走,大家都有駕駛員,只有蘇通是一個人。

走到山莊大門口時,蘇通卻走上前來自言自語說,我也要去的!

其實,根本沒有人知道蘇通去還是不去殯儀館,只有我知道他之前是決定不去的。而真正要去殯儀館的人,實際上是我和林忠,其他人一是不知道羅關(guān)西的母親去世了,二是羅關(guān)西好像也沒通知他們。我和林縣長一說是來老家奔喪的,周縣長也好,其他局長也好,都是面上的人,豈有不去湊個熱鬧之理,何況,羅關(guān)西如今位高權(quán)重,很多人想巴結(jié)攀附還巴結(jié)攀附不上呢。

大家各自上了自己的車,蘇通走來走去,看了幾輛車,都沒有人讓他坐上去。他喝了不少酒不可能開自己的車去殯儀館,他只能把自己的車擺在山莊搭車而去。我見蘇通有些尷尬,就叫他上了林忠的車。我不知道蘇通為什么突然決定要去殯儀館,要去吊奠羅關(guān)西的母親,之前他對我說是堅決不去的;當然我也更不明白他在飯桌上為什么突然要敬酒,把自己喝得微醺。

在去縣城殯儀館的路上,我不可能問他,也不能問。我和林忠說著生活中無關(guān)痛癢的話,很快就到了殯儀館。一下車,我們一群人就往殯儀館的一個吊奠廳走,只有蘇通往相反方向走,他說他去門口買個信封。我知道,既然來了,肯定要表示一點禮,這禮就是送錢,送錢不可能直接把票子放到羅關(guān)西手里,除非是上千,三五百塊錢怎么好拿出手,所以一般來說都是把“人情”裝在信封里,而白喜事又只能買殯儀館特制的白喜事信封,所以蘇通得去買個白喜事的信封來表示自己的“人情”,至于多少“人情”,我不得而知。

羅關(guān)西母親的吊奠廳外黑壓壓的都是人,大家圍著火塘,吵吵嚷嚷,熱鬧非凡,一會鞭炮齊鳴,一會鑼鼓喧天,人們在如此鬧哄哄的環(huán)境下大聲說著話。羅關(guān)西的幾位親戚見我們到來,立即招呼我們圍坐在一個火塘邊,因為我們的來頭,這幾位也是機關(guān)干部的人忙不迭給我們端來茶,遞上煙,還有瓜子。

蘇通幾分鐘后就走來和我們坐在一起了。羅關(guān)西的親戚叫我們喝水,說羅關(guān)西還在里面給母親行跪拜禮,等這場法式結(jié)束后就出來。林縣長林忠說,這個時候不受點苦,以后就再沒機會了。林忠和羅關(guān)西關(guān)系不錯,平時走得近,喜歡開玩笑。他這話,就是表示他和羅關(guān)西的關(guān)系,意思是用不著管我們,叫羅關(guān)西把母親管好就行。雖然天氣不錯,但畢竟冬天剛剛過去,春寒料峭,天還是有些冷的。我們?nèi)サ囊恍腥税ぶ诨鹛吝叄瓷先ズ莒o穆,其實心早就離開了這鬼地方。

大約二十分鐘后,屋里的鼓鈸之聲終于停了。

頭上裹著孝帕的羅關(guān)西走到外面,走近我們這個火塘。他走過來第一個拉著周縣長的手說,真不好意思,本來不敢驚動縣長大人的,沒想到還是讓縣長大人知道了,真是不好意思,添了麻煩……然后又走過來拉著我的手,笑著說,廳長也來了,受累了受累了!賠罪賠罪!

蘇通坐在角落里,夜色蒙蒙,燈光不明,羅關(guān)西估計沒有看到他。最后,羅關(guān)西正要坐下來和大家說話,這時蘇通起身走上去,從褲子口袋里掏出白色的信封遞給羅關(guān)西,說,一點消息都沒有,不是遇到領(lǐng)導們,根本就不知道情況。羅關(guān)西說,不好意思打擾大家,我誰都沒有通知,都是其他人知道后,一個告訴一個的。羅關(guān)西的話聽起來是給蘇通面子,實際上,是他不想告訴蘇通,既然蘇通認為,他和羅關(guān)西已經(jīng)很久不來往了,反之,也就是說,羅關(guān)西和蘇通已很久不來往了。這是相互的,可中國人講面子,既然你蘇通來了,不管心里通不通,既然人來了,就是給我羅關(guān)西面子,你蘇通講面子,我羅關(guān)西不能不講面子,大家假裝客氣,大家才有面子

……

夜越來越深,有人提議離開,于是大家就起身去吊奠廳給羅關(guān)西母親燒香辭行。我們這一行人,周縣長走在前面,我走在第二,林縣長走在第三,副縣長、局長挨著走在后面。蘇通有些猶豫,我們都站起來往吊奠廳走的時候,他站起來想往黑處的地方挪,但最終還是跟在了我們幾個人的后面。蘇通歷來是個鉆牛角尖的人,他在省城,但凡去殯儀館,大多不給死者磕頭上香。他說,給死者磕頭上香應(yīng)以情感為基礎(chǔ),即使是尊輩,沒有情感基礎(chǔ),甚至有的根本不認識,就沖著和死者的家屬有點兒關(guān)系,就下跪上香,太不地道,也是對死者的不尊重。可蘇通雖然講得有道理,但人們根本不會像他那樣行事。

這節(jié)骨眼上,估計蘇通心里很矛盾。要說,他是認識羅關(guān)西母親的,據(jù)說,很多年前,關(guān)于羅關(guān)西的婚姻問題還和羅關(guān)西母親交流長談過,勸過羅關(guān)西母親,一輩不管二輩事,好好保養(yǎng)身體才是老年人的大事。

可這會兒,蘇通可能遇到心結(jié)了,怎么辦?結(jié)果蘇通還是跟在了我們后面來到羅關(guān)西母親棺樽前,他最后一個給羅關(guān)西母親磕頭燒香。我們很肅穆地一個挨著一個磕頭上香,有點像八寶山的告別儀式。

我走出悼奠廳,回頭看到蘇通下跪時十分痛苦,雖然一雙膝蓋最終落在了墊子上。

大家結(jié)束這“禮儀”走出來,沒送“人情”的,比如周縣長及局長們就直接從皮夾里數(shù)了一匝鈔票遞給羅關(guān)西,然后徐徐走離殯儀館,走到停車的地方。大家正在勸羅關(guān)西留步,這時,蘇通突然斜在路坎邊“噗”的一聲吐了一地。一個局長見狀,忙去招呼蘇通,并說,你喝得不多啊,怎么現(xiàn)在醉了?

蘇通咳了幾下,吃力地說,茅臺酒是慢慢發(fā)著的……

猜你喜歡
關(guān)西殯儀館縣長
去殯儀館
魂鎖殯儀館
魯提轄打不成鎮(zhèn)關(guān)西
李縣長和狗
關(guān)西美術(shù)競賣秋拍將舉槌
縣長的親戚
陪縣長喝酒
“如果擠得下的話”
陪縣長喝酒
殯儀館生意興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