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蘭淅
當最后一片秋葉為化作春泥而飄零的時候,冬便踏著雪花如約而至。
我搓著雙手,帶著一身寒氣進了家門。母親坐在沙發(fā)上,正漫不經心地翻著一本雜志。我知道事情沒有了結。
“外婆還是那么固執(zhí)?”
“唉——”母親無奈地搖了搖頭。
唉,真是的,外婆也太能奇思異想了。
這話還得從頭說起。外婆和外公搬來城里已經好些日子了,住著一套小小的兩居室。為了培養(yǎng)幾個兒女,外公外婆在田間地頭忙碌了大半輩子,也辛苦了大半輩子。如今兒女的日子都過得好了,便把他們接來城里住,想讓他們享享清福。
可是,自從搬了家,進了城,外婆的身體卻一天天衰弱了起來,原本健朗的身子動不動就頭疼腦熱的。外婆的笑容也漸漸少了,整天長吁短嘆的。
外公對舅舅說:“要不,尋塊地給你媽種種吧?!?/p>
開什么玩笑!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大家一致反對。一來城里上哪去尋塊地來種;二來這么大年紀了,種了一輩子地,現(xiàn)在日子好了,何必再遭那份罪!
一日,我剛到外婆家,她便拽著我胳膊,獻寶一樣地把我拉到了陽臺。
陽臺不大,幾平方米的樣子,此時幾個大大小小的白色泡沫箱子里,赫然種著幾叢綠油油的大蔥,還有剛冒出嫩芽的大蒜。
我不禁有點想笑,這些蔥蒜加起來也不過幾塊錢罷了,何必浪費這個精力呢?
“怎么樣,不錯吧。中午外婆就給你做蔥爆大蝦!”說話間,外婆掐了幾根蔥葉。我討好地對外婆說:“外婆種的蔥肯定好吃!”哄老人家開心我還是會的。
“唉,要是有塊地就好了?!蓖馄庞朴频卣f。
許是外婆的執(zhí)著,許是出于一份孝心,不久后,舅舅還真尋到了一塊適合的荒地。地有點遠,在城郊的一條小河邊。母親極力反對,但似乎已經無濟于事了。
既然改變不了,我決定陪外婆一起去“開荒”。
連續(xù)幾個晴日,凍硬了的大地終于松了土。外婆騎上三輪車,帶上勞動工具和我來到了小河邊。小河邊到處是枯死的雜草,這哪里能種什么作物?。?/p>
外婆看上去卻十分滿意,她脫下厚重的外套,立刻投入了勞動。只見她彎下身子,左手攏起一把雜草,右手揮起鐮刀,利索地砍割了起來,她那灰白色的頭發(fā)有節(jié)奏地上下跳躍著。那份認真,那份篤定,像極了一位胸有成竹的正指揮著千軍萬馬的將軍。
這還是那個不久前還郁郁寡歡、腰酸腿疼的老人嗎?這還是那個連上樓都步履蹣跚、氣喘吁吁的老人嗎?
我驚呆了!
我從來不知道勞動竟能如此改變一個人,會讓人瞬間充滿了活力;我也從來不曾留意過我腳下的這片黃土地,它竟然會有如此的魔力。
我被深深地震撼了!
外婆讓我用鐵叉(我不知道這個工具用書面語怎么說)將割過草的地翻一翻,說再凍上幾次凍,開春土就松了,種什么東西都瘋長。幾番下來,地沒有翻多少,我卻累癱了。腳再也踩不動鐵叉了,酸軟酸軟的;手也酸軟酸軟的,再也提不起任何東西了。此時的我,成了一個真正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不解地問:“外婆,種地這么苦,你不嫌累嗎?”
“莊稼人,再難的日子,只要手里有塊地,心中就有了底,怎么會嫌累呢?”外婆頭都沒有抬地回答。
不覺間,太陽已經落下了山。夕陽的余暉籠罩著這片雜草叢生的黃土地,小小的外婆,穿著粗布衣衫的外婆,仿佛已融入了其間,成了大地的一個部分。
一切是這么美,是這么和諧。
微風拂過,新翻的泥土的芬芳氣息,便氤氳在了天地之間。
(指導教師:趙同宇 朱詠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