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乃清
58歲的卡特琳·普蘭(Catherine Poulain)擁有一張風霜密布的面孔。這名勇敢的法國奇女子,“她從海上來”,曾在美國阿拉斯加一艘名為“叛逆者”號的漁船上過了10年冒險生活,其間,她將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完全交付給了疲勞、寒冷、傷痛及各種危險,“出海捕魚在我身上會有一種燥熱的感覺,一方面是興奮,一方面又是恐懼。”
普蘭1960年生于上普羅旺斯省的馬諾斯克,冒險的念頭很早就在她心里埋下種子。三歲時,為了看見地平線,她爬上電線桿眺望遠方,看著道路蜿蜒消失在天邊?!拔蚁脒@是自然的召喚,作為牧師的女兒,我從小在教堂長大,但18歲時我沒有繼續(xù)讀書,而是成了一名木匠學徒。”
20歲時她離家出走,行遍世界,做過各種體力活。她在加拿大挖土豆,在冰島的魚罐頭廠做工,在中國香港做過酒吧女招待?!拔?1歲時就偷偷摸摸開始打工,當時到法國一座山上做農民,20歲時在亞洲國家浪游了一年,在香港打工時還被評為酒吧的‘最佳女招待,之后我又放過牧、玩過馬、養(yǎng)過鳥,我養(yǎng)的是那種非常大型的鷹,給它喂食很危險,手套要戴到肩膀這里,動作要非常輕,不能激怒它們,這些工作都很有意思,但我最愛的還是出海捕魚。”
在普蘭身為非法移民的美國“逃亡”時期,她在阿拉斯加的漁船上工作了十多年,這是美國最艱難、最危險的工作之一,她將這一經歷寫進了處女作《在海的盡頭遇見你》(Le Grand Marin)。
在這部小說中,普蘭寫了一位渴望漂泊的法國女人莉莉,她離開南部老家,花100美元乘坐一輛灰狗巴士穿越美國大陸,千里迢迢輾轉紐約、西雅圖來到阿拉斯加的科迪亞克島。莉莉沒有身份,也沒有經驗,她四處托人,懇請漁民帶她上船。盡管對于一份氣力活來說,她的身材過于矮小,但她還是說服了船長帶她出海捕魚。如此,這個毫無捕魚經歷的女人和五個粗壯的水手出海了,她是船上唯一的女人。
普蘭以女性細膩的筆觸,將她在海上十多年的奇特生活寫成了半自傳式的小說,《在海的盡頭遇見你》出版15個月后就登上法國各大書店暢銷書榜,過去兩年內又橫掃英美暢銷書榜,摘下比埃爾·奧蘭圖書獎、約瑟夫·凱瑟爾文學獎、海人獎等一連串殊榮,普蘭也成了媒體眼中“康拉德和梅爾維爾海洋敘事的繼承者”。
那兒是盡頭。再過去就什么也沒有了。只有極地的大洋和浮冰。還有午夜的太陽。我很想上那兒去。坐在盡頭,一切處于世界的高處。我總是想象著,把兩條腿掛在虛空中……我會吃冰塊,或爆米花。我要抽支煙。我看著。我很清楚,再也不能走得更遠了,因為地球已到終點。
女主人公莉莉剛抵達阿拉斯加的科迪亞克島,當?shù)剀嚺菩Q:阿拉斯加是“最遠的邊境”。莉莉的人生目標就是去阿拉斯加的巴羅角,這也是普蘭的夢想之地?!拔液髞砣チ丝频蟻喛藣u上的漁村,那里聚集著越戰(zhàn)老兵、因紐特人、流浪漢等,都是心碎的、失了根的漂泊者,這片土地本來是因紐特人的,但卻被剝奪了。在這個被稱為世界盡頭的地方,聚集了被社會邊緣化的這群人,他們內心都曾深受煎熬,見過這個世界最慘烈的一面:生死離別、無奈漂泊……但在這里,他們相信可以拋開過去,從零開始,他們也正是這樣做的。在阿拉斯加,大自然是純凈原始的,一切都很簡單,但生活也充滿挑戰(zhàn)?!?/p>
在阿拉斯加度過10年后,由于非法捕魚,普蘭被勒令遣返回法國。“10年后移民局還是來抓我了,他們來捉我時我可是奮力反抗啊,好幾個男人把我綁了起來,我想跳海,他們還是把我從海里撈了起來,沒辦法?!?/p>
如今,普蘭已回到法國家鄉(xiāng),她一半時間在阿爾卑斯牧羊,另一半時間照看波爾多的葡萄園。上海書展《在海的盡頭遇見你》分享會期間,普蘭在黃浦江畔的建投書局與我聊起她的漁牧生涯,面對江上往來船只,她卷了支煙,深吸一口,看樣子又開始懷念阿拉斯加的海上生活了。
“我常和人說你要去阿拉斯加,因為那里是世界的邊境,但我又跟他們說,世界的邊境往往在我們心里,而且這種邊境無處不在。其實書中我所寫的很多人都不快樂,他們感覺自己被禁錮,很多讀者也生活在‘監(jiān)獄當中,但在書中尋求到力量,他們找到了內心想要逾越的邊境?!?/p>
我們就是大海的“雇傭兵”
人物周刊:說到這本《在海的盡頭遇見你》,你對阿拉斯加的情結源頭是什么?為何如此向往去那里捕魚?
卡特琳·普蘭:我們稱阿拉斯加是世界的盡頭,這種說法本身就讓我感到非常夢幻,心向往之,所以,這成了我給自己定的一個目標,我要到世界的盡頭,超越那些曾經限制我的束縛,去探索生命的奧秘和生死的意義,我渴望知道在最后的邊境我將要面對什么,超越了邊境,那一頭又有什么?
真正來到阿拉斯加后,我發(fā)現(xiàn)這真的是世界的盡頭,我的心似乎找到了歸屬地,就像莉莉找到了她內心真正追求的熱忱,決定在那里留下來捕魚。
人物周刊:海上生活苦不堪言,每天只睡四小時,始終穿著濕透的外套和鞋,沒完沒了地掏魚內臟。身為女性,你要忍受各種不適,每天都在與自然和疲憊斗爭,書中描寫了不斷重復體力勞動導致的極度疲勞,說說你對體力勞動的體驗?人在筋疲力盡下的狀態(tài)是怎樣的?
卡特琳·普蘭:我非常喜歡讓自己的身體去體驗這種極致,超越我能承受范圍的這種筋疲力盡的感覺。在這個過程當中,可以說我的喜悅隨著我身體的透支一步步展現(xiàn)出來,我能感覺到每一次筋疲力盡的呼吸,我的力量都隨之生長,好比騎馬,我像個騎士一樣,在馬上變得更加意氣風發(fā)。
你知道,海上的勞作都和自然有關,說到底,大自然是最有力量的,我們和自然抗爭的同時,也是和自己的內心斗爭,試圖找到屬于自己的力量,擺脫恐懼。茫茫大海,極度孤獨,筋疲力盡時似乎會達到某種忘我甚至沉思的狀態(tài),所有念頭都消失了,只剩下生存,根本也容不下其他念頭,正因如此,生活變得非常純粹,身體、頭腦、自然重新聯(lián)系到一起。生活在城市,我們的頭腦和身體其實是脫節(jié)的,有時在做一件事,腦子里卻有許多紛亂的念頭,然后被各種念頭打斷,但在阿拉斯加捕魚,不允許你有任何分心。
人物周刊:書中莉莉被一條鱈魚刺傷中了毒,需要公海救援(轉移到另一艘船上)和住院治療,這是你的親身經歷?海上捕魚生活中最危險的是什么?
卡特琳·普蘭:其實危險無處不在,不管捕什么魚,你去捕魚時都有可能中毒,因為很多魚體內的分子里有些毒素,刺傷后沒有消毒很容易傷口潰爛,非常危險。其實捉螃蟹更危險,因為捉螃蟹要到白令海峽(The Bering Strait) ,我們稱之為“無聊之?!保╰he boring sea),其實這是個文字游戲,那里風平浪靜時一絲漣漪都不起,但捕魚的時候經??耧L大作,船會被打翻,沉船屢屢發(fā)生,很多海員因此溺死。有一次為了捕到大螃蟹,我們很多船員喪生,我其實一直生活在恐懼之中,但這種瀕臨恐懼的感覺又讓我異常興奮。
人物周刊:是怎樣一種勇氣和力量讓你能夠直面這些危險,最后戰(zhàn)勝這種恐懼?
卡特琳·普蘭:這其中的力量,可以說是我對于危險和死亡一種由衷的像發(fā)燒一樣的沉迷,我在剛開始捕魚時有位海員跟我說,你要小心一點,一旦開始捕魚就會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這是會上癮的。的確如此,我在從事其他工作時常常懷念在海上捕魚的日子那種刺激的感覺,尤其是在生死邊緣工作,那種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感覺。
人物周刊:書里也有一些血腥的鏡頭,例如吞食剛剛剖開的魚的心臟,第一次生吃魚的心臟是種什么感覺?
卡特琳·普蘭:這確實是獨一無二的經歷,剛開始捕魚時我并不清楚原來這是個充滿殺戮的過程,我只想去捕點魚,沒想到真正出海上船后,我發(fā)現(xiàn)每天渾身都是血。有一次我捕了魚,開膛破肚后把心臟取出來放在桌上,這個心臟還在怦怦直跳,它讓我感到慌亂、罪惡、不知所措,但同時又有種極度的美感,看到這顆活蹦亂跳的心臟,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做,當時直接反應就是把它活活吞下去,感覺這顆心還在我的肚子里跳,非常溫熱的一種感覺。
人物周刊:聽上去很恐怖,小說結尾有段詩意的描寫,莉莉看著大海里的游魚,突然覺得做一條魚也挺棒的,然后發(fā)問,但我們這群人是殺魚的……
卡特琳·普蘭:剛開始捕魚時,這個問題始終纏繞在我心頭,為什么對魚展開殺戮?這其實是種非常矛盾的心理。出海捕魚每天都是一場野蠻的生存者游戲,不是它死就是我亡,一切都是直接的生理反應,一種純粹的殺戮,這個問題伴隨著我整整10年在阿拉斯加的經歷,其實在海底殺戮也進行著,魚類也在互相殘殺。我想,有些人生來就要做“臟活兒”,不光殺魚,還有些人必須為國奔赴戰(zhàn)場,雖然他們不想去。我們就是大海的“雇傭兵”,我們殺魚,也在用魚喂養(yǎng)別人,殺戮和喂養(yǎng)同時進行,恐怕這就是人生的真相。
海上小社會,“囚禁”中的孤獨與恐懼
人物周刊:為何給小說女主人公取了莉莉這個名字?聽上去是個蠻柔弱的女孩,這個莉莉和你本人像嗎?
卡特琳·普蘭:莉莉這名字本來就是個小女人的名字,她也確實是個小女人,事實上莉莉就是我。剛到阿拉斯加,登上“叛逆者”號,船長問我叫什么名字,我告訴他我叫凱瑟琳,他立刻表示不同意,太難記了,而且他認為這名字根本不屬于海上生活,船上非常喧囂,又有風浪噪音,叫起來誰都聽不到,必須改,后來船員們都管我叫“莉莉”,我也喜歡這個名字,大喊莉莉和英文Really的發(fā)音相似,簡短、歡快又響亮!
人物周刊:說說海上這些男水手們吧?莉莉可是船上唯一的女性。
卡特琳·普蘭:雖說莉莉的確是我本人,這部小說也是基于我的人生經歷創(chuàng)作的,但這本書主要是想敘述海上這些水手,展現(xiàn)他們的人性。在阿拉斯加做水手很艱難,船上就我一個女性,剛開始并不容易,但后來我們成了一家人。有次我在一間酒吧環(huán)顧周圍的男人,我想,為什么他們會成為我的兄弟?為什么這些人的故事吸引我?我想寫這些男人,他們內心受過傷、始終追尋刺激,我看到了他們艱難、痛苦的生活,看到他們的孤獨和絕望,但很少有人談論他們。
人物周刊:小說中,莉莉被高大英俊、沉默寡言的瑞德吸引,說說這個“硬漢”?
卡特琳·普蘭:這本書的法文名直譯過來是“水手王”,其實就是瑞德,我在海上遇到的這位高大的水手,他酗酒,非常狂妄自傲,邋邋遢遢的,在別人眼中他可能就是一個人生輸家,完全的混蛋,但他在船上對我來說這么魁梧高大。瑞德像其他海員一樣都是非常絕望的人,他們?yōu)榱松嬅咳斩荚谇笊吘墥暝?,受盡折磨。瑞德(Jude)這個形象在《圣經》中是指耶穌的弟弟猶大,那個無望的圣徒,這個名字很好地折射出瑞德這群人的心理狀態(tài)。
人物周刊:小說中,莉莉和瑞德相愛了,捕魚季一結束,水手們回到岸上,莉莉只盼著能夠繼續(xù)出海,瑞德卻想回夏威夷安頓下來。通常我們總覺得女性偏于安頓下來,男性總在出發(fā)奔跑,你這么寫,也許女性在面臨愛情與自由的選擇時,有時可能比人們想象的更勇敢?
卡特琳·普蘭:這其實是我寫這本書時非常明顯的一種感受,因為出海捕魚的強大力量一直烙印在我靈魂深處,是我尋求所謂受限的自由的一種方式,如果沒有限制,自由就不存在了。瑞德酗酒不分晝夜,每晚我和他躺在一起時,我心心念念的就是出海,我一直想逃脫這種窠臼,想要尋求自由。
人物周刊:小說開篇引了惠特曼《草葉集》中《來自無盡擺動的搖籃》里的詩句,說說惠特曼對你的影響?
卡特琳·普蘭:惠特曼的《草葉集》對我影響非常大,因為里頭講的就是赤裸裸的人性,在惠特曼的詩作中,他經常提到人對于命運的探索,一種魂牽夢縈的對于命運的求知欲,我與海洋之間的故事也是如此,我出海捕魚的歷程也是對自己人性的一種探索。
人物周刊:這首詩中多次提到孤獨,大海上孤獨的夜晚、孤獨的歌者、孤獨的聽眾,你對孤獨如何理解?
卡特琳·普蘭:在海上我們的確非常孤獨,這種孤獨首先是身體上的,一個人在那里自生自滅,跟海洋搏斗,我們的生命完全聽憑海、風、浪,可以說是一種隨波逐流的狀態(tài),非常孤獨。其次,在海上我們處于一個小社會,周遭都是和我一樣的海員,因為在海上,可以說我們成了這個環(huán)境中的一個囚犯,無法逃脫。在海上我們往往被這兩種孤獨困擾,一方面害怕自己生命受到侵害,另一方面要融入這個小社會,對抗被囚禁在這個環(huán)境中的恐懼。
捕魚、牧羊、收種葡萄;靈光閃現(xiàn),說走就走的旅行
人物周刊:聽說你34年前來過上海,當時你對這座城市的印象和記憶是怎樣的?多年后再來上海感受最深的是什么?
卡特琳·普蘭:那年我23歲,我是乘坐郵輪從香港來的。那是冬天。外灘從霧中顯現(xiàn),我登陸,發(fā)現(xiàn)一個被稱為“花之心”的巨大的神秘國度,我只身一人,陷入恐懼和魔力混雜的世界另一端的不確定性,每次啟程都是新打開的一本書,都是我們要填寫的空白頁。
我坐船到寧波,街上有米饅頭的甜味,隆隆迎接白天的木制火車,水和樹之間笨重的水牛,低矮的房屋,豆?jié){和拔絲糕……我印象非常深,我在路邊吃了個茶葉蛋,當時賣茶葉蛋的大媽不肯把茶葉蛋賣給我這個歐洲人,她覺得我不可能喜歡,但我覺得茶葉蛋很對我的胃口。
再次來到上海,我感覺像重生了一樣,上海和中國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和三十多年前相比,我完全像到了另一個國家,這里現(xiàn)在正處于日新月異的變化中,我來到這里,好像舊生命剛過去,新的篇章已經打開。
人物周刊:聽說你曾在香港打工,一個法國人,語言不通,怎會千里迢迢去香港?
卡特琳·普蘭:還很年輕的時候,我就非常喜歡旅游,想去看看這個世界,我一個朋友建議說何不去中國香港這樣的地方?我相信去到那里,我的智慧和經歷都會得到極大增長,所以我只身一人去了香港,那時候我的錢全被偷光了,身無分文,怎么辦呢?總不能再回法國吧?我就開始找工作,必須自力更生,于是就到香港一個碼頭上工作,我在那里待了一年。
后來一個新加坡朋友告訴我,要了解香港就要去香港的酒吧看看,于是我找了份酒吧女侍的工作,但我后來發(fā)現(xiàn),這個酒吧在紅燈區(qū)。我當時很年輕,非常單純,紅燈區(qū)的景象讓我非常驚訝,同時又覺得很有趣,這份工作的確是我發(fā)現(xiàn)世界、觀察人生百態(tài)的一個好窗口。
人物周刊:如果說去阿拉斯加出海捕魚是一種離開,那你現(xiàn)在在南法牧羊和收種葡萄園可否算作某種“回歸”,類似我們中國人所說的歸園田居?
卡特琳·普蘭:不管是在阿拉斯加還是在我的家鄉(xiāng),我所尋求的都是一種合一。在阿拉斯加,我為了實現(xiàn)對海洋的熱愛,尋求人的極限。在海上,我需要融入男性的世界,和水手們結下了深厚的情誼,與海洋的廣袤相比,人類如此渺小,在這個過程中,我找到了自由和內心的平靜?,F(xiàn)在回到法國深山中,幾個月都和羊群日夜相處,我還是在尋求這種合一,因為在和牲畜接觸的過程當中,我一直生活在身體極度疲憊和生理極度恐懼中,因為我害怕被狼吃掉,或者暴風雪暴風雨時可能會被餓死凍死,這對我內心的影響和出海是相似的。
人物周刊:說說你在梅多克葡萄園農莊的生活?
卡特琳·普蘭:為什么我又去這個酒莊里干活呢?因為我之前讀書學的是放牧,但我不希望自己一生都是牧羊人。放牧非常辛苦,一周七天時時刻刻要盯著你的羊群,你和這個社會是脫節(jié)的,我這人本來社交方面就不是很強,算是比較孤冷的,一直這么放羊讓我有點小小的擔憂。之后我就想去酒莊工作,變成一個季節(jié)性的牧羊人,冬夏放牧,春秋去酒莊工作。酒莊里不是熙熙攘攘的,當中有個房間,我在里面拿出筆記本,寫上一點東西,這就是屬于我的自由。
人物周刊:捕魚、牧羊、種植葡萄,這讓我想起《圣經》中久遠的年代,你個人非常推崇這種古老原始的漁牧生活?
卡特琳·普蘭:我之前就一直是個農民,我想象不出來自己做白領或其他工作的樣子。我曾經也做過工廠女工、幫助老年人的護工等等,這些工作我也喜歡,但我更愛在大自然中工作,和大海、陽光、牲畜一起生活,我可以時刻感知到身體的變化,它發(fā)出一些信號,接通我心里的感受,這才是我所熱愛的工作。
人物周刊:今年上海書展的主題是“旅行的意義”,對你而言,旅行的意義是什么?你已經去過“世界的盡頭”,下一站旅行的理想去處是哪里?
卡特琳·普蘭:我認為旅行首先是對自我的追尋,走出原本非常單一的生活和狹隘的世界觀,去遇見一些新的人、新的觀念。在我的旅行過程中,首先推動我出行、離開我沒日沒夜的工作生活的一個動力就是去尋求改變,為此我愿意提起包馬上出門,說走就走。我還在尋找下一個目的地,對我來說,每次旅行都是在孤獨中醞釀許久后產生的靈光乍現(xiàn),靈光閃現(xiàn),我就立馬啟程去追逐那個夢想旅行地。
編輯 周建平 rwzkjpz@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