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書語
斜陽,從幽藍朦朧的天邊緩緩掩藏到流云背后。飛鳥的叫聲綿長而清晰,穿透耳機里薄霧般模糊的音符,仿佛來自另一個次元。緩緩抬起頭,卻沒有動漫里那般落霞下櫻花漫空的景象。
或許我本就不是動漫里的女主角,不是能讓湫寧愿舍棄生命守護一生的椿,不是能讓升7年之后依舊記得18歲認識時情形的美智子,也不是能讓明明彼此已經(jīng)遺忘,但再次遇到隴時仍會大喊“對不起,我們在哪里見過嗎”的三葉。
我習慣性地低頭看著手機,聊天框里被置頂?shù)乃琅f沒有回復消息,昨天發(fā)出去的消息百無聊賴地橫在屏幕上,執(zhí)拗且孤獨。
我或許就像羞怯初綻的一朵小花,沐浴著同樣溫暖的陽光,長成沒人留意的模樣,偷偷羨慕幾近完美的她自信地向他露出嬌俏的一笑,將說不出口的心動獨自埋進春泥里。
他就這樣悄然出現(xiàn),有著令我想起就會淺笑的名字:坂田銀時。
無數(shù)個晚上,我的指尖都會不由自主地撫上冰冷的屏幕,像是在觸碰同樣冰冷的“次元壁”。一滴遲到的眼淚有些驚詫地從眼眶滑落,碎成屏幕上透明的、初綻的花。
有時候,我會突然停下正在播放著的動漫,皺眉想想我為什么會喜歡他。
每個女孩子心里都有個白馬王子,就像手機聊天框里的他:高高瘦瘦,干凈的白襯衫,會打籃球,成績好的沒話說,笑起來烏云都會散開。
至于坂田銀時……想起他,我的眼前總會浮現(xiàn)出一張頹廢的大叔臉,一成不變的藍白工作服,一頭總是梳不順的銀色卷毛,歪在沙發(fā)里翻著《JUMP》,心安理得地拖欠著工作與房租,明明有嚴重糖尿病卻癡迷草莓牛奶,摳著鼻孔一臉不屑地“吐嘈”一切看不順眼的事情……
怎么看都和白馬王子大相徑庭,但我還是莫名地喜歡上了他。書包里慢慢積攢起厚厚一摞他的卡貼,相冊里漸漸塞滿了他“崩壞”的表情包,連無聊時在本子上寫下的名字也由一個變成了兩個。
嘴上嫌棄他的猥瑣邋遢、胸無大志,但每次心情低落時看見他,心情總能逐漸平靜下來。
這個家伙啊……明明平時那么不靠譜,但認真起來的樣子還是讓人胸口小鹿亂撞。
從來不知道眼前的大叔,年輕時曾是個被譽為“食尸鬼”的冷面少年,執(zhí)一把太刀殺人不眨眼,過處盡是尸體與死寂。他跪下,拾起尸體旁的武器,動作利落,臉側(cè)與衣衫上留下觸目驚心的血跡。
想想退休后的他卻會為了打贏對手而削斷木劍耍賴,不由得讓人大跌眼鏡,轉(zhuǎn)而啞然失笑:“這不該是男主角的樣子啊?!?/p>
這家伙,在不經(jīng)意間給人以溫暖,似一道銀色的光芒一點點照亮了迷惘的前路,融化了心底棱角分明的寒冰。
他會在神樂失眠的時候半夜起床給她做吃的;明明嘴上說著“我才不要卷進麻煩里去呢”,但在關(guān)鍵時刻還是會挺身而出護在同伴身前;他表面看上去不在乎別人的痛苦,但還是會忍不住說著“看到美好的東西掉落還是會撿起來”的口頭禪,出手相助。
在某個安靜得看不見星輝的夜晚,帶著滿心的波瀾從屏幕上收回視線,在那個不經(jīng)意的時刻,我突然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這么喜歡他。
其實,他就是大多數(shù)的我們,不是嗎?
我們都有著不為人知的宏大理想,多少次看著遙不可及的夢想,再低頭看著自己的平庸,嗔笑自己的傻。自卑于自己的碌碌無為,被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仍不敢停下奔波的腳步。沒有勇氣追尋自己摯愛的東西,但是還會倉促地抬頭偷看一眼與偷偷愛慕的人的距離……
而他卻活成了我們多數(shù)人不敢活成的樣子,所以我們都在心里羨慕他的瀟灑與率真。他不同于儒雅溫柔、總是穿著白衣的年,他活得如此真實,堅持不屑地愛自己所愛,率真得如魯莽的戰(zhàn)士,在戰(zhàn)場上橫沖直撞。他總是讓人在忍不住罵“真是個笨蛋”后會心一笑,低聲感嘆一句“這樣真好啊”。
每當我鼓起勇氣,試著固執(zhí)地追尋自己喜歡的事,總會有荊棘在身上劃出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口子。當我怯懦于前方未知的苦難,他總是會在“異次元”挖著鼻孔,懶懶地說:“一定要堅強起來,不然怎么會知道明天還有更糟的事情在等著你?!蔽铱倳趾脷庥秩滩蛔≥p笑出聲,但心頭的陰霾還是在唇角揚起的弧度間逐漸散開了;當我一次次失敗,哭泣著想要退縮時,他溫柔的樣子就會盤旋在腦海里,他淡淡的笑容一閃而過:“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時候,但千萬別閉眼。在黑暗中移開視線的人是看不見明天的陽光的,無論前方等待我們的夜有多深?!碑斘胰〉靡唤z一縷的進步時,他依舊留下一個孤獨挺拔的身影:“人這一生就是在打破陳舊的自己,塑造全新的自我啊?!蔽冶阌质諗啃纳瘢^續(xù)前行。
其實,我們都曾膽小,只要有一個人,告訴我們要為自己真真切切地活一次,就像夜空里綻放的煙火般不問結(jié)果地肆意盛放一次,留給看客最曼妙的樣子,這就足夠了,不是嗎?
畢竟這個世界上童話少之又少,就像我們,可能拼盡全力也無法與喜歡的他或她并肩走過歲月的深深淺淺,無法追逐到那個美好又殘忍的夢想。但我們至少在一步步前進,為了更好的自己咬牙努力著。這就足夠了,這才是青春最好的樣子。
我堅信,多年之后我會擁有自己的春天,也會像自己偷偷羨慕的人一樣開出自己的美好。而他只會停留在25歲的模樣,翻著死魚眼看《JUMP》。
但我依然會感謝他短暫的陪伴,因為他是我青春的詞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