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鐵柱

遠 方

不必來看我

我一天比一天老

牙齒開始松動，皺紋變深、頭發(fā)泛白……

老邁緊跟著遠行的雙腳

不必來看我

歲月撇開了某一次約會

你更美，遠方也更美

我會逆著時光寫詩，寫你、寫遠方

讓我成為一首小詩

不必來看我

詩里的我漸漸年輕

走近了

你丟了詩，我丟了夢……

深夜，風疼了

深夜，風掠過我的心頭

風一定疼了

我的心可以刺傷最輕的風

我在深夜看見滴血而逃的風

風最后躲進山那邊的空谷

深夜，我滿懷內疚地想安慰風

風在山谷的那頭，我在山谷的這邊

我和沉靜的風沒有語言

語言是多余的

我的話風聽不到，風的話傳不到我的耳邊

我們相距太遠；

這邊是天涯，那頭是海角

風在那邊像我一樣——疼了

我的傷與風的傷遙遙相望

中間沒有一枚晃動的葉

疼，原來是真空的

在下關，拯救一場風

就像我認識所有的山路

分不清城市的叉口

背上世俗的目光，我想走出俗世的繁華

匆匆而過

異鄉(xiāng)的犬吠關在深鎖的庭院

鐵窗背后燈光偷襲了我的眼睛

偶遇一場原本吹干洱海的風

在天生橋；嗚咽，徘徊、絕望……

一瓶風無助地拂過洱海

浪花和一個女人的絕望從此亙古不變

坐在天生橋上喝酒

傳說喝空的酒瓶能裝好打碎的五瓶風

今夜，對著蒼山月飲空了斗大的酒壇

今夜，帶走天生橋上拯救愛情的風

洱海原本沒有水

來到下關，我只為拯救一場風

讓風吹干蓄積太久的洱海水

在下關，拯救一場風

我想讓所有死亡的愛情復活

我的族群……

從青海湖來，從加貝爾湖來

從刀尖上來

把羊群和馬幫用一根篾條趕過江流

用阿昌族的語言考證過我的族史

用喊魂的方式引導亡人的歸宿

出欞時長刀把天空砍開

石板瓦喂養(yǎng)著瀾滄江的咆哮

別問我從哪里來

馬鞍就在檐前，長刀掛在壁上

我們住在上層，牛羊圈在族人的床下

有時候爺爺留下的弓兀自發(fā)聲

狼隱約還在，在遠方，在草原上

我喜歡夢里的氈房

氈房旁圍火而舞的族人

還有被馬奶酒燒熱的歌聲

我問自己從哪里來

血液以江流的速度告訴了我

我的族史藏在一塊花崗巖中

不能用雙唇啟開

等 你

我的簫管擱在墻上

我盤的佛珠也閑置在墻上

我藏了十年的茶還在靜靜地發(fā)酵

我的木楞房有兩間；

一間在山的這邊，一間在山那邊

我一直等一個人

秋天來臨

我從我居住的山那邊走到山這邊等你

你不來

我打開的茶無味

你不來

我手中的珠子無序

你不來

我只有吹響長簫

我等了一個接一個的秋天

不見你來

我呀

還會等下一個秋天

你如果啟程了

這個秋天沒來之前我就開始幸福了

責任編輯 郭金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