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蔭福
那是1985年秋,一天,沈飛集團公司宣傳部的小段找到我,說最近成立一家報社——東北經(jīng)濟報,歸國務院東北經(jīng)濟區(qū)規(guī)劃辦主管,遼吉黑及內蒙古四省區(qū)合辦。我動心了!我愛好文學,辦過廠報,對辦報有興趣。我請他為我報名。
幾天后,報社回話,讓我介紹自己情況。我知道這是我進門的第一關。咋說呀?說高了,有自吹之嫌,再說人家信嗎?說低了,就沒戲了。我回家把自己多年來發(fā)表在各地報刊上的文章整理成厚厚一個大本子,端給小段:“這是我的全部家當,你送過去,行,我就去,不行就拉倒?!?/p>
這一招兒真靈,沒幾天,本子回來了,轉告我:行。但是要經(jīng)過一次面試。
面試那天,我早早到了報社。那是臨時租用的住宅樓,很簡陋,也很零亂。一間大套是會議室,正在開全體人員大會。我只好在外屋等。過了一會兒,大概會要結束了,接待人員出來說,你進來吧。我一推開門,煙氣騰騰,滿滿一屋子人,領導還在講話。我在靠門口一個角落找個座位坐下來。
我猜想,按慣例,領導(社長或總編輯)散會后,把我領到他的辦公室,讓座,倒茶,然后慢慢談。他問我答唄,也用不著準備什么。所以,我一點兒也不緊張。
我正信馬由韁地瞎想呢,忽然聽到會場上好像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抬頭看見剛才在臺上講話的那個矮胖老頭,正笑瞇瞇地瞅著我,他向全場人介紹:“這位是沈飛來的老李同志,要到咱們報社工作。老李,你就說說吧I。
我的腦袋“嗡”地一下蒙了,“在這兒說?!”我是應約來與領導見面,理當個別交談,怎么能在全社人員大會上發(fā)表應聘演講,合適嗎?這老兄顯然沒在官場上混過,不懂得按規(guī)矩出牌呀。
我只得站起來,面對黑壓壓的腦袋,疑惑的眼光,一時手足無措,不知該說什么,不知該從何說起,我原先想的那些程序全亂套了。
后來得知,這個慈眉善目的胖老頭是報社主持工作的副總編輯,叫霍慶雙,遼報編委,是從“東北日報”出來的資深老報人。
我穩(wěn)了穩(wěn)情緒,振振精神,說吧,先介紹簡歷,再說自己熱愛新聞工作。說完這些場面話,我動情地說:“我來自基層,雖說辦過廠報,但沒有在大的新聞單位工作過。雖說寫過不少文章,但都是‘豆腐塊。同你們比,小巫見大巫。在各位前輩和老師面前,我只是個通訊員?!?/p>
事后得知,我這番即席“演說”,效果挺好。后來成為我搭檔的程雁大姐對我說:“起初,我們都認為你一定像當今社會上那些年輕人一樣,借此機會大吹一通,可你正好相反。大伙兒私下議論,這小子挺實在?!蔽矣诌^了面試關。
面試后,報社通知我隨報社全體人員到哈爾濱參加“規(guī)劃辦”的一個會議。屆時,要出一期試刊號。我們一到哈爾濱,就緊張起來。六七名編輯分成新聞、理論、攝影3個組。我和程雁是理論組,報社內定她是理論部牽頭人。我倆各抱一大摞會議材料,回到房間,一篇篇看,從中發(fā)現(xiàn)新的觀點,摘編成理論文章。
這是個不眠之夜。對我來說,又是一次面試,也是一次“高考”!我對每個標題都絞盡腦汁,反復推敲,把吃奶的勁頭都使出來了。次日,我捧著編好的稿子,來到程雁面前,心里有點兒忐忑。丑媳婦終究得見公婆。程雁,這位個子不高,快言快語的小老太太,資深老報人,退休前是遼報的工業(yè)部主任。她急切地要看我編的稿子,我知道,她和社領導都想通過這次“火線”練兵摸摸我的底。
第二天早上,她見到我就笑了?!袄侠?,你編的稿我全看了。很好啊,特別是標題擬的好!”轉過身,她就去找老霍?!斑@個老李我要了,就來理論部吧,我倆做搭檔?!背檀蠼阋诲N定音。我倆合作很愉快,后來我雖是理論部主任,但大量工作她承擔。我從她身上學到很多辦報知識和為人之道。我倆成了忘年交。
這次不尋常的面試,讓我明白,面試實際就是選擇,你有優(yōu)勢,你選擇別人;你沒優(yōu)勢,只能等待別人來選擇。一次選擇,可能影響你一生;所以,選擇大于努力。如今我已是奔八老人,每每想起當年事,依是百感交集,心潮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