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并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同樣是描寫冬天,卻因為地點的不同以及觀察者之間的性格差異,使得原本平淡無奇的冬顯得各有千秋。老舍筆下的“濟南的冬天”是溫柔且多姿的,而下面這位作者眼中的冬天,是否又給你帶來了不一樣的感受?
那是冬天的事。我小時候在東北生活,真冷,你要是站在雪地里不動,骨頭都能凍酥了。我們生活的部隊家屬院里有一口井,不管是冬夏,吃水都靠它——一根管子伸到地下,上頭是一個呆頭呆腦的鑄鐵做的圓家伙,一抬一壓把下面的水抽上來。一到冬天,管子就被凍住了,要壓水,首先要提一壺開水,順著管子澆,把里面的冰燙開,才能抽出水。有一天早上,沒人注意,我悄悄溜到水井邊,想舔一舔管子,試一試舌頭能不能把管子里的冰化開。我半蹲在地上,張開嘴,伸出舌頭,管子仿佛有強大的吸力,把我的舌頭粘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瞬間,一股寒氣“沁人心脾”。我感覺不妙,往回扽了扽舌頭,可是,“焊”得很“死”。我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只得紋絲不動地蹲在那里,挺著腦袋,張著嘴,吐著舌頭,像一只仰天長嘆的青蛙。
那是幾十年前的事。實際上,我很快就解脫了,但是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舌頭上的一層皮不見了,永遠留在了管子上。
東北的冬天給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我的舌頭雖然不幸遭受了一場“浩劫”,但是在那一天的前前后后,它主要的作用還是用來品嘗東北的美食。黏豆包。冬天的時候家家都做,蒸了一鍋又一鍋,放到屋外去凍,凍成冰疙瘩。吃的時候,拿進來幾個,上火一蒸,冰雪很快消融,豆包呈黏黏糊糊的形狀,又不會黏成一團,蘸著白糖吃,真甜。凍豆腐。家家都有小小的圓圓的石磨,女人都會做豆腐。一盤盤熱騰騰的豆腐在風里雪里很快凝固,堅硬得像一塊塊石頭,顏色也由白變黃。凍豆腐是東北人冬天絕妙的美味,燉骨頭,燉白菜,燉酸菜,燉粉條,都可以放凍豆腐,百吃不厭。
東北的冬天里,我和小伙伴堆雪人,滾雪球,打雪仗,在冰雪的陪伴下,度過了我自由快樂的童年。
那樣的冬天,南方人是不敢想象的,也想象不來。我是見過冬天的“大世面”的人,比如我正在經(jīng)歷的這一年的冬天,著實有點北方的特色了。有強烈的風,街上的樹還好,但我們陽臺上的那些樹搖得很來勁兒,在屋子里都能聽到樹葉摩擦發(fā)出的歡快的聲音。窗外懸著的一股股涼氣順著窗戶縫隙一陣陣襲來,吹到臉上,但不刺骨,很清冽,讓人清醒。
晚些時,我走在路上,竟然下雪了,不過,那是一粒粒的小雪珠,是“霰”,是唐代詩人張若虛《春江花月夜》里的一句“月照花林皆似霰”的“霰”。我小心地捻著它,富于質(zhì)感,柔韌且倔強……
這時,我接到母親打來的長途電話,她說,我看天氣預報了,你們那里很冷。
我想讓母親來南方過個年,父親已經(jīng)不在了,她很孤獨。我特別想讓她來南方吃幾頓我做的飯,還是我小時候她做給我們的,酸菜燉粉條,小雞燉蘑菇……天氣好的時候,我想陪她到南方的草地上曬太陽。
只是,也許在她抵達南方的時候冬天已經(jīng)繞走了。但冷與暖,永遠是心里的事情。
(作者許鋒,選自《人民日報》2016年2月3日,有刪改)
讀后一思
1.東北的冬天里,哪些事情給作者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請根據(jù)全文內(nèi)容簡要概括。
2.選文主要寫的是北方的冬天,為什么第五、六段還要寫南方的冬天呢?
3.最后一句話蘊含著作者哪些情感?請結(jié)合全文簡要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