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有叔去世了,我接到電話后專程回鄉(xiāng)為他送行。
還沒到大有叔家的門廳,撕心裂肺的哭聲就從靈堂里傳來,我兩腿發(fā)軟,但還是狠狠咬了一下牙,邁了進去。
我給大有叔敬上一炷香,鞠了三個躬??粗倪z像,往事一幕幕浮現(xiàn)——
大有叔是村里有名的大好人。我父親早逝,母親拉扯我長大成人不容易。我上學期間,大有叔送錢送物沒少幫忙。母親總對我說:“你將來出息了,絕對不能忘了大有叔的好。”
后來,我成了市交警隊一名不大不小的領(lǐng)導(dǎo)。這些年,找我辦事的人很多。同學、朋友、親戚、鄉(xiāng)親,不管大事小情都來找我。我一向堅持原則,為此落下罵名——“甭找剛子了,那小子六親不認,血都是冷的!”
可自打我進入交警隊,成天開車上路的大有叔從沒找過我。有時我想,如果他找我辦事,我還能堅持原則嗎?
走出靈堂,我從兜里掏出兩千元錢遞給負責登記禮賬的老中醫(yī)。
“就屬你的份子大。剛子,你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大有沒白幫你!”老中醫(yī)邊寫禮單邊說。
是嗎?我也算有情有義?我回頭望著靈堂,思緒又回到三天前的晚上——
那晚,根據(jù)局領(lǐng)導(dǎo)統(tǒng)一部署,我?guī)ш犐辖植榫岂{。午夜11點,一輛銀白色面包車被警員攔停。車窗里探出一張熟悉的臉——大有叔。雖然我們彼此都看見了對方,但都心照不宣地沒跟對方打招呼。
一名隊員將酒精測試儀伸向了大有叔。就在那一刻,我喊了聲“等等”,搶上幾步,拿過檢測器,伸向大有叔的嘴。
在大有叔吹氣的時候,我的食指悄悄堵上了吹口。
當天夜里,大有叔酒后駕駛,在一座橋上強行超車,與一輛大貨車相撞,傷重不治。
靈堂里哭聲陣陣,聲聲刺在我的心上。我也算有情有義的人?我捫心自問,問不出答案。但不管怎樣,我已在心里立下誓言:今后,一定要做一個鐵面無私的好警察。 (摘自《檢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