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鉑

姍姍和阿豪是一對普通的夫妻，兩人當(dāng)年在酒吧認(rèn)識，激情后奉子成婚?？梢蚋星楹翢o基礎(chǔ)，這份婚姻仿如走流程般無趣。阿豪想通過“重新談戀愛”的方法來找回激情，卻無功而返。最后，他鼓勵姍姍重回夜店找艷遇，姍姍會答應(yīng)嗎？近日，姍姍找到了本刊，講述了她這份沉重而又不得不繼續(xù)的婚姻——

青春迷亂，急需安定

去年7月，剛上小學(xué)的兒子放暑假時，丈夫阿豪忽然對我說：“我打算把兒子送回長沙我爸媽那兒，等開學(xué)再接他回來?！?/p>

我很吃驚，兒子從出生到現(xiàn)在，從未離開過我們身邊。即便是最艱難的那兩年，我天天加班，阿豪也常常出差，我們都沒把兒子送回他老家?？扇缃窈⒆哟罅恕⒂谢旧钭岳砟芰α?，他反而決定把孩子送走。

“別擔(dān)心，就兩個月而已……我們需要專屬于我倆的私人空間。從結(jié)婚到現(xiàn)在，我們就沒享受過二人世界……”阿豪邊說，邊從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遞到我手中。

我已經(jīng)很久沒沾酒了。結(jié)婚之前，我是酒吧里的常客，朋友們笑稱我為“夜場女王”，千杯不倒。那是我青春里最瘋狂的一段時光，烈焰紅唇、把酒言歡，我拒絕一夜情，卻不拒絕那些男人請我小酌幾杯。他們投來赤裸裸的眼神，我也能照單全收。

認(rèn)識阿豪，正是在一次酒局中。我不過跟他干了兩聽啤酒，他居然就醉倒了，一個勁地往廁所里跑。

他在包廂的沙發(fā)上躺了一個多小時才緩過來，此時酒局已接近尾聲，大部分人都已經(jīng)散去。我站在飯店門口等出租車，他忽然走到我身邊，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我肩上：“晚上冷，你穿得少，會感冒的?！?/p>

我莞爾一笑，這種“搭訕”方式未免太老套。我借著酒勁問他：“不如，你送我回家？”

我看到他的臉驀然紅了，一直紅到脖子根。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我去幫你叫出租車……”結(jié)果那晚，他真的送我回家，期間規(guī)規(guī)矩矩，看著我穩(wěn)妥地上了樓，他才安心離去。我忽然覺得，這個男人單純得有些可愛。

后來，他輾轉(zhuǎn)要到了我的電話號碼，開始追求我。然而我對他并不感興趣，只把他當(dāng)成最普通的朋友。

那一年我25歲，很多人都不知道，我有一個“秘密”男友。

秘密男友比我大16歲，有妻子兒女，事業(yè)上很成功，還是本市的人大代表。我認(rèn)識他的時候，就知道他的情況，可我還是無可救藥地愛上他。

我不是貪圖他的錢，我就是喜歡年長又有風(fēng)度的男人。喜歡他像寵溺女兒般呵護(hù)我，對我的任性無可奈何。這種帶著禁忌感的戀愛，令我覺得刺激暢快。

然而這樣的戀愛同時也是痛苦的。因?yàn)樗肋h(yuǎn)不可能娶你，不可能和你組建家庭，沒有婚姻的束縛，愛情不過是轉(zhuǎn)瞬而逝的煙火，縱然絢爛，也只是過眼云煙。

我喝酒、放縱、玩樂，都是在掩飾我悲傷與良心不安。同時也想用這種接近“自殘”的方式，來吸引男友的注意，讓他更重視我，把更多的時間花在我身上。

一天夜里，我又獨(dú)自買醉。起因是男友帶著妻女去東南亞旅游?？吹剿赒Q空間里曬出全家幸福的合影，我的心就隱隱作痛。

喝到半醉，阿豪給我發(fā)信息：我看到你了，我和同事正好在這家酒吧聚會。

我很快回復(fù)他：過來陪我喝兩杯嗎？

那晚，阿豪第二次送我回去。我忽然覺得很累很累，我不想再談什么“禁忌之戀”了，我不想再背負(fù)道德的譴責(zé)，也不想永遠(yuǎn)都得不到“完整”的愛情和男人。

我望著阿豪，心想：找個像他這樣的男朋友，也不錯。像個正常女孩那樣，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戀愛、結(jié)婚、生子。這，才是人生的正途吧？

我把頭輕輕靠在阿豪肩膀上，問他：“你想當(dāng)我的男朋友嗎？”

他怔了怔：“你是喝多了吧？”

我笑：“酒醉心明白。”

二人世界，好生尷尬

阿豪成了我的男朋友。前任男友跟他妻女歸國后，我報復(fù)似的給他發(fā)了分手短信——我會和我的新男友結(jié)婚。

他很驚訝，要求我跟他面談，我卻咬咬牙，刪除了他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我對自己說，從今往后，我就是個清清白白的人，我只想要一場干干凈凈的愛情。

我和阿豪從戀愛到?jīng)Q定結(jié)婚，只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因?yàn)槲覒言辛?，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讓我不知所措。

阿豪果斷地對我說：“我們結(jié)婚吧。我會做個好丈夫、好爸爸?！?/p>

這并非我第一次懷孕。前任男友并不把新生命的降臨當(dāng)作驚喜，他總是語重心長地告訴我：“你知道，我現(xiàn)在不可能給你婚姻，孩子生下來也是受罪，我們想個最佳的解決辦法吧……”

可阿豪卻用他堅定的眼神告訴我，他會對我負(fù)責(zé)到底。我忽然就感動了，覺得我選對了人。我厭倦了游戲般的戀愛，我想要溫暖，想要屬于自己的家。

我答應(yīng)阿豪的求婚后，兩人都變得忙碌起來。他忙著買房子、搞裝修，我忙著籌備婚禮、安胎檢查。我妊娠反應(yīng)很嚴(yán)重，不能挺著大肚子跟阿豪約會，甚至連婚紗照我們都沒拍。

匆匆忙忙辦完婚禮后，我和阿豪實(shí)際還處于“分居”狀態(tài)。新房子剛裝修好，不適合搬進(jìn)去住，我就住在父母家，他繼續(xù)住員工宿舍。直到兒子順利降生，擺完滿月酒后，我們才正式搬家。

說起來，我們確實(shí)沒有享受過二人世界。兒子還小的時候，我們忙著照顧他，每天都晚睡早起，周末還要帶他四處去溜達(dá)，連好好吃餐飯的時間都沒有。等兒子長大了，我們卻開始忙著各自的工作，為給兒子一個更好的未來而打拼，根本沒心情制造浪漫。

沒有好好相處，就急著步入婚姻，我的選擇到底是對是錯？我常常在想這個問題。阿豪愛我嗎？我一度堅信他是愛我的，但偶爾也會猜疑——或許，他只是為了負(fù)責(zé)？

不管怎樣，我們夫妻倆真正意義上的“二人世界”開始了。

沒了兒子，我反倒不知如何跟阿豪相處。周末，他買了電影票，我們第一次牽手進(jìn)入電影院?？煽吹揭话?，問題來了，我們倆的領(lǐng)悟能力根本不在同一水平線上。該笑的地方，阿豪半天沒反應(yīng)，動不動就問我：“剛才那句話是什么意思？”“怎么劇情突然跳到這里了？”

對于食物，我們的要求也大相徑庭。他完全不在意色香味形，只要是辣的，能填飽肚子就可以了。而我喜歡西餐，口味清淡。有一次，我?guī)ヒ患倚麻_的西餐廳，他吃了兩口，道：“一會兒，我回家用老干媽拌飯吧?！蔽覠o言以對。

在不同的審美觀和意識形態(tài)下，我們的“二人世界”只持續(xù)了一個星期就土崩瓦解。我有時寧愿在單位里加班，也不愿提早回家——因?yàn)槲也恢涝摳f什么。

我和阿豪有那么多不相融的地方，卻可以平平靜靜地生活7年，實(shí)在太不可思議了。如果沒有兒子，如果再讓我們選擇一次，我們還會結(jié)婚嗎？

凌晨3點(diǎn)，我光著腳站在陽臺上喝著冰啤。遠(yuǎn)處街燈閃爍，我想起了曾經(jīng)流連夜場的生活，心中竟有一絲懷念——那畢竟是我逝去的青春。

各懷鬼胎，有苦難言

“不如你約幾個朋友去酒吧玩玩吧?！痹缙鹕习鄷r，阿豪對我說。他一定看到垃圾桶里那兩個空的易拉罐。

“結(jié)婚后，和那些酒友都斷了聯(lián)系?！?/p>

“那就自己去吧，放松一下?！?/p>

“你不怕有男人勾搭我？”我半開玩笑。他沉默了，許久才道：“那證明你有魅力，我相信你自有分寸……”

阿豪對我如此信任，如此放心，倒讓我大為吃驚。一個男人不擔(dān)心自己的妻子會出軌、會外遇，只有兩個可能——他不愛她，或他很愛她。我不知道阿豪屬于前者還是后者。

我沒有去酒吧瞎混。隨著年齡的增長，人總會舍棄一些東西，總會明白自己想要怎樣的生活。接連幾天，加完班后我都到河堤跑步。忽然發(fā)現(xiàn)，比起“二人世界”，一個人獨(dú)處更讓我輕松自在。

那晚，我身體不適提前下班回家，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半夢半醒間，忽然聽到阿豪開大門的聲音。

他邊開門邊打電話，語調(diào)歡快、心情愉悅，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他用這種口氣說話。直覺告訴我，那頭一定是個女人。

他似乎沒意識到我已經(jīng)回到家了，而我也沒叫他，我想聽聽，他到底在跟誰通話。

“我老婆？沒回來。最近她總是回得很晚，可能真的去酒吧喝酒了……是的，我倒希望她能有艷遇……”

猛然驚醒。我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確定不是在做夢，然后我穿上鞋子，打開臥室的門，站在了阿豪面前。

他的表情我至今難忘，有點(diǎn)驚慌、有點(diǎn)尷尬，更多的是想要掩飾。他立即掛斷電話，沉默不語。

我只問了他一句：“是誰，你們什么時候開始的？”他的心理防線就崩潰了。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沙啞地說：“是我認(rèn)識你之前，短暫談過的女朋友……”

她和我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性格，柔弱、乖巧，很聽父母的話。當(dāng)時的阿豪在經(jīng)濟(jì)上沒有任何優(yōu)勢，她父母極力阻止她和阿豪交往，替她介紹了條件更好的男人。

“她和我分手不久，我就遇到了你。當(dāng)時我很痛苦，也確實(shí)對你有心動的感覺。我不想再找性格柔弱的乖乖女了……我承認(rèn)，如果你沒有懷孕，我可能會好好考慮是否跟你結(jié)婚，畢竟你看起來不安分，可以做女友，卻不一定適合做妻子……”

這是阿豪第一次對我敞開心扉。我很難過，當(dāng)我意識到他并沒有那么愛我時，我竟然渾身發(fā)抖。

“她去年離婚了。我們又聯(lián)系上了……”阿豪把我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他抱著我說，“但我不會跟你離婚的！我們還有孩子，我們還有情分。努力一下，或許我們真能找到彼此相愛的感覺?！?/p>

“那你為什么希望我去酒吧艷遇？”

阿豪說，他覺得自己和前女友私下往來，存有余情，很對不起我。如果我真有艷遇，我能克制住自己，那就算兩人扯平。如果我出軌了，那也正好給了他放棄這段婚姻的機(jī)會。

我忽然感到無限悲哀。我們當(dāng)初結(jié)婚，不是因?yàn)閻?，而是有著同樣的苦衷。我以為這場婚姻中，至少有一人愛著對方，卻不料我們倆人都在敷衍湊合。

“明天，我就去把兒子接回來?！闭f完這句話，我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是啊，除了兒子能緊緊讓我們連在一起，我們還能拿什么來挽救婚姻？

我沒有勇氣離婚，只能安慰自己，或許有些婚姻本來就與愛情無關(guān)。再濃烈的情感，經(jīng)歷時間的沖刷，最終也會淪為親情。我們也曾轟轟烈烈地愛過，只是這份愛，全都給了另外的人……

編輯平凡